PO18脸红心跳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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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方三色严格区别、层次分明,有些地方却又十分杂乱、混为一团,不知何解。就是这么一块大石,却似有无穷魔力一般,吸引得邱凌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响,却仍满腹狐疑,弄不清是何名堂,方欲问时,却见那道士摇了摇头,引着她转过了这石头再看时,眼前便觉得忽然一亮,原来这石头的另一边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虽然一眼望去也是沙石斑驳,近似荒芜,但总算是有星星点点的绿色点缀其中,最为难得的是那石畔竟生着一株小小的青草,碧绿碧绿地,煞是可爱,想是因着原本已经绝迹了的绿色重新又现,虽然只有一星半点,但却反而因此更显生机盎然,漂亮生动地叫人移不开眼珠去。

    邱凌越看越是喜爱,不由自主地蹲□,想去触摸一下那株小草,方要碰上时,却恰好见到一滴水珠儿从那草尖儿上滚落,她也是到了这时才看清,那草尖儿上竟然顶着一抹绛红,不知道是花苞还是果实,映衬着碧绿的草茎,十分亮眼。

    她不由得一愣,忽然觉得这小小的青草给她的感觉分外的熟悉,倒像是在哪儿见过的一般。只这一愣神儿的功夫,再低头细看时,却见到草尖儿上又降落了一滴水珠儿,这一次倒是没有马上落下,晶莹剔透,珠圆玉润,虽然微微颤动,但竟似贴在那红色珠果上了一般,悬而不坠。

    邱凌顿觉十分惊奇,回头看向那道士时,但见他笑着指了指旁边。邱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他们身侧不远处,竟然就是一方碧水,虽然不甚广阔,但也清明澄澈,别有一番风貌。她一时好奇心起,又唯恐震落那草尖儿上的露珠儿,便小心翼翼地起身,慢慢地挪到了水畔,却当即惊呆在了当场。

    原来那水中竟有一朵红莲,姿态十分闲适慵懒,活脱脱似个睡美人一般,漂在水面上,花下水清无波,直可见底,依稀可以看到正有一条游鱼静静停在花畔,整个情景静谧如画,美好似诗,却不知为何让她心中十分惶恐,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般,直看得眼中快要滴下泪来。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猛然间空中一道炸雷轰然响起,带着火光直劈而下,眼看就要劈中那花,却见那原本像是死了一般的鱼猛然跃起,竟似要不自量力地用自身抵挡雷火一般。与此同时那平静无波的水面忽然波涛汹涌,将那鱼并花一道儿冲到岸边,堪堪避开了那一击,可惜那雷火威力甚大,那花朵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余波的肆虐,被震飞到了岸旁石畔,四分五裂,花瓣零落四散只余几片,甚是凄惨。

    邱凌只觉得头脑中嗡嗡作响,缓缓行至前面看时,却见那残败的花瓣中竟还蕴藏了一掬清水,那条鱼儿正在其中苟延残喘,她心中一动,至此,似乎隐隐有些明了,想也不想将那花瓣拾起,想将鱼放回水中,回头却见方才的水洼已经被雷火烘干了。

    正在茫茫然不知所措之时,那道士忽然喝道:“执迷的,可悟了么?”邱凌茫然回顾,却正见他手中的拂尘兜头打来,啊呀一声,失足落到坑中,正想着自己这条小命这回是不是真的交待了,耳畔却又忽然传来熟悉的焦急的轻唤:“英莲吾儿,可是醒来了?”

    她激灵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封氏正在眼前,焦急地为她拭擦汗水,这才缓缓回神,顿觉身心俱疲,回想方才种种,不过一梦,难免唏嘘。然而紧接着便从封氏口中得知,原来自己竟然已经昏迷了半月有余,不禁吃了一吓,倒有了一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奇妙感觉,仿若前尘旧梦,亦真亦幻,让她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封氏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又一次失而复得般的狂喜已经让她无暇再顾及其他,故而先是抱着她痛哭了一场,复又笑着问她可饿了没有?如此又哭又笑、前言不搭后语的,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个端庄温婉的样子了。想到都是因为自己出的这一场破事儿,才弄得她如此劳心,邱凌心中不免觉得十分愧疚,于是便轻轻撑起身,有些撒娇地嚷道:“太太,我已经觉得大好了,现下都饿了。”

    这一招果然管用,封氏忙不迭地打发媚桃下去备饭了,没等她出门儿又喊她回来,叮嘱道:“饭要稀饭,煮得烂烂的,姑娘才醒,身子虚,看着别弄克化不动的东西。”媚桃应了一句才出去了,封氏想了想,却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又把她喊回来嘱咐了几句,如此反复几次,把媚桃弄得气喘吁吁的,邱凌倒心里不落忍了,出面劝了封氏两句,她这才发觉,自己笑了一回,便转回来挨着邱凌坐了,笑着同她柔声说话。

    邱凌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绑架期间,林如海和黛玉曾用尽了各种办法查找她的下落,无奈一无所获,直到余瑜带了人才去将她救了出来。关于这事儿,封氏自然是不会深想的,只会说些幸而皇天有眼,终究得救之类的云云。这也难怪,她被囚的地方本就十分隐秘,抓她的人又十分用心,久寻不到也是自然,而且,他们都不知道她同水二的渊源,更没有想到月宁郡主为了帮水溶登上爵位出此奇招。邱凌听封氏讲完,一面对林家父女打心眼儿里表示感谢,一面却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冷笑,是啊,大家都不知道,只有那位余御史和水二将军知道。

    她虽然气愤这回被折腾了这许久,却也知道总归是无风不起浪,经此一事,以后行事再谨慎些便好了,只不知道她昏迷了这么久,外头的事情如何了,只是无论如何,她也懒得知道了。

    正闲谈的功夫,媚桃端着白粥来了,封氏坚持亲自喂给她吃,邱凌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也就没有坚持推辞,舒舒服服地喝了一碗,刚心满意足地躺下,却见门口忽然呼啦啦进来几个人,却是黛玉带着春纤、雪雁几个到了。

    方才听封氏说,黛玉今儿是去了寺院中替她祈福去了的,想是知道她醒了,忙叨叨赶回来的,气儿都还没怎么喘过来,就跑过来了。见了她醒了自然是十分欣喜的,又忙打发了人请了郎中来看,确定她无碍了才放心。

    黛玉与她两人相处素来十分亲密,想是这阵子担心得久了,冷不丁得知她没事儿了,心中放松下来,眼圈却不免有点红,挨着封氏轻轻坐到了她的床边替她掩了掩被角,嘴上偏偏还要说上两句话儿来凑趣:“姐姐这一觉睡得可真久,我原说你再不醒有人就要跑了,阿弥陀佛,想是你听到了,今儿可总算是醒了。”

    邱凌听了这句话,已经知道她所指何事,然心中并不以为意,当句玩笑话一般听过笑笑就算了,不过这一笑,倒是因此记起了日子,略想了一想,便朝着黛玉笑道:“是睡的久了些,不过不打紧,醒得刚好是时候,误不了十日后的大日子。”

    正文 62、成婚

    她这一句话说了不要紧,直把黛玉说得满面通红,嘤咛一声扑到一旁封氏的怀里撒娇道:“夫人您看那,姐姐这才好了多一会儿的工夫,就又欺负上我了,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她原本就是个样貌出众柔美无双的美人儿,这会子做了这个娇嗔不依的样子,更是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我见犹怜之感,饶是如邱凌这等差不多从小儿跟她一道儿长大,对她的柔美早已经免疫了的人,见了她这样子,也给电得一愣一愣的,片刻之后才回神,一时间玩心大起,忍不住学着她的语气,佯装着苦着脸笑道:“罢了,妈也不用费心说我了,原是我的错。这不过几日的工夫,姑娘愈发地厉害了,自个儿心里明明乐着呢,偏要拿我说事儿,在家里都这么个样儿了,可不知道过几天,到了新姑爷家里,要怎么着呢。”

    黛玉听了这话,一骨碌从封氏的怀里爬起来,作势要撕她的嘴,邱凌忙笑着躲避求饶,一时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笑闹闹,搞得屋内原本冷寂的气氛一片热烈,封氏先还不住滴泪,没一会儿的功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给逗得破涕而笑,笑着劝道:“我的姑奶奶们欸,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哎呦,看着,可别磕着了。”

    这一场笑闹过后,众人又重新坐在一处闲谈,恰好东平王妃打发人来看望邱凌并封氏,送了一堆东西来,封氏替邱凌一并谢了,收了东西,待要留她们吃茶,却道王妃那边正操持的事务繁忙,不便久留,便辞谢了要走,邱凌料想黛玉婚期在即,也是杂事众多的,恐不便久坐,看着封氏也有些精神不济,便随便寻了个借口,说吃了饭又有点倦了,想再歇歇,便请媚桃送她们一道出去了。

    这话倒也不是纯粹的借口,她醒来吃了东西又说了这大半天的话,本来就有些倦了,索性便重新躺下略歇了一歇,等人都散去了多时了,她才慢慢地重新睁开眼,看看窗外,阳光又已经西斜,这一日又快过去了,不禁暗叹时光飞逝。原来,初初她伴着封氏从姑苏抵达京都,虽然不过才是阳春三月的光景,然她到了林府,先是陪着忧心老父的黛玉呆了大半个月的时候,跟着又莫名其妙地地被卷入北静王府的嫡庶之争,生生给关了一个来月,后头虽说给救了出来,却又莫名其妙地昏迷不醒了大半个月,这么算下来,一晃儿就到了端午左近,离着黛玉过门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虽然近来京中正当多事之秋,但显然黛玉同甘漉这一场婚事,却也恰恰因了此成了都中少有的喜庆之事。因着林如海现下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一向因恭谨能干、处事得体、从不结党营私深受皇帝重视,而婆家甘家虽然也是父子几人位居翰林院高位的官宦之家,但却也无心权争,不过是个世代书香之家,纯做学问之族,故而这两家的联姻,在这个时局动荡不安之时,无疑是门当户对却又十分低调而稳妥的,自然让居高位者极为放心。

    故而早在日子定了之后,上头就已经赐了一堆东西下来,到了这临近正日子之时,皇帝体恤林如海独生女儿婚事在即,却仍在办着那件大案子,无暇顾家,兼之家中没有主母照料,便又赐了一堆东西,还拨了女官来协助帮忙,另一边却又有爱女成痴的义母东平王妃老早就开始费尽心力地操持,也亏得如此,这件婚事才没有怎么受到北静王府事件的影响,顺顺利利地按着日程进行了。

    而邱凌也是醒来之后才通过黛玉口中知道,在她昏迷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林如海经手的那案子虽然还没审理完,却也已经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了,相关人等虽然还在大理寺等候处理中,但北静王府却是给正式封了,一同被封的还有忠顺王府、江南甄家。这个案子虽然因了涉及王族秘辛,自然是口风极其紧的,但是正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星半点的消息走漏出来,再加上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故而关于这件大案子的事实真相,便早已宣宣扬扬地传遍了整个京城。

    说是真相,却也更多地类似谣言,在坊间流传的有好几种版本,比如一直没有出现的老王爷其实已经过世了,还是未得善终的,凶手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啦,或是准世子妃月宁郡主太漂亮了,世子同二公子为此而大打出手、兄弟反目啦。

    每个版本都说得煞有其事,像是真的一般,正所谓所有的谣言都有其真实的一部分,邱凌根据多年混迹京都豪门八卦圈的经验,再加上自己被绑架囚禁期间的观察和感悟,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倒也将事实的真相蒙个八九不离十。涉及到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大家族,恐怕,这个事情远远不只北静王府的嫡子庶子之争这么简单的事儿了。怕是有个什么结党营私、伺图谋逆的影子了。如果要说真有什么嫡庶之争,恐怕也不是在北静王府那弹丸之地了。

    邱凌这么想了一想,便觉得这京都果然是十分恐怖的地方,实在是不宜久留的,想她不过是在十年前恰好帮着水二一起从拐子手中逃出来一回,只这么点渊源,便惹了一身无妄之灾,被卷进去关了这么久,弄得封氏、媚桃几个担惊受怕,人都憔悴了几圈儿不算,也搞得黛玉领着林府阖府的人操劳担忧了这么些天,实在是罪过得紧。

    幸而黛玉成婚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她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等黛玉的事儿一办完,就带着老娘封氏回姑苏,而且这一回,不管怎么样也要顺路把甄士隐的事儿彻底解决了。自此两母女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再不回京,至于婚事,还是依着封氏原来的意思,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了,要不就等过两年招个勤快的小伙子上门,也就算有个依靠了。

    她想到这儿,便放心了,又歇了这一会儿,觉着身上没有什么异样了,便想着起身梳洗了去外头转悠转悠,看看有什么需要帮手的没有,顺便去拜望拜望林如海。之前听黛玉说,原本案子没彻底结束,林如海是没工夫家来的,只因皇帝体恤林家有喜事要办,已经命了人暂时接替了林如海的公务,专门放了他几日的假,在家操持坐镇,她便也想出去顺便同林如海道道谢,毕竟自己出事儿这么久,封氏和媚桃主仆都得林家照拂,甚至最后自己得救,也少不了有他暗中出力,虽然同黛玉很是熟稔,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待她梳洗完了,回头去榻上寻腰带等零碎物事的时候,却发现枕边有一抹熟悉的碧绿色,上前细看时,却正是那枚原本属于甄士隐的,直接累得她被人绑架了的,后面被她确确实实丢下马车了的玉坠子。

    这东西此刻正端端正正地躺在自己的枕边,倒让她吃了一惊,却也不敢惊动封氏,悄悄唤了媚桃询问时,却道是:“姑娘被救回来的时候就握在手里的,昏迷这大半个月都没松手,为这,太太还哭了几场呢,直说姑娘最是个孝顺的,人都这样了,还记着这玉坠子呢,都怪自个儿急着找老爷家来,竟累得姑娘遭此大罪,后悔得紧呢。”

    邱凌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媚桃是家中老仆了,自然是不会说谎的,想来这东西真是她带过来的了,但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确实是把它丢下马车了的,暗道难不成是闹鬼了么?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却又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宝玉的那块玉来,难道这玉坠子也有什么灵性不成?

    她仔细想了想,倒想起一件事儿了,面上还是没有露出什么来,只悄声吩咐媚桃悄悄将收在她那儿的那副甄士隐的画像拿来,特意嘱咐她不要声张,媚桃应了声出去,片刻之后已经拿来,邱凌展开一看,果然画上之人同梦中所见那位老年道士一模一样,她顿觉浑身冰冷,怪不得一直觉得那老者十分熟悉呢,原来竟就是英莲的生父甄士隐,也怪她对寻找此人压根儿就不怎么上心,这么多年来竟没有认真看过这画像,故而竟是“纵使相逢应不识”了。

    而对方想来也知道自己不是闺女的本体了吧,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淡然,想是知道芯子换过了,很多事情就不说破了,她在心中苦笑了一阵,多少也明白了,此人尘缘怕是已经了了,可叹封氏等了他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白费了。

    她心中唏嘘了一番,挥手令媚桃将画像收好了原样放回去,心中难免有些抑郁,不觉又耽搁了一会子功夫,再回神的时候,看看地天色就有些晚了,封氏早又来她房里看她,见她已经穿戴整齐,少不了又上来查看了一番,见她确实已经大好了,方才放下心来,便吩咐媚桃弄了晚饭过来,转头又同邱凌说是黛玉给东平王妃找过去了,故而不能一起晚饭了。邱凌点了头,扶着封氏到桌旁坐下,顺口问起林如海,却也不在府中,原来是虽然皇帝给了假,但他于公务上严谨负责惯了,见三司里头忙不过来,还是坚持要等婚礼前一日再回来,故而现今林府中竟只有她们母女几个了。

    邱凌听了这话,也没多说什么,只服侍封氏一道开始用晚膳,心中却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没在也好,要不然,万一这位大人一高兴,将她和余瑜的婚事重提,封氏原本就看着那书生十分欢喜,自然是不会不应的,这么一来,万一要弄成个双喜临门什么的,还真不知道她再要想个什么借口才好。要是她没有看错,那余瑜不是池中之物,定是要在这京都朝堂的大染缸中拼杀厮混的人,而他那貌似木讷刻板,实则沉稳内敛的个性,也必然会让他在这染缸中如鱼得水的,最终必将会位极人臣的。

    如果说之前她对自己对这门婚事的隐隐恐惧不明所以的话,经此一劫,倒觉得将人事看得更加清楚了些,无论是什么都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是永恒不变的。这么多年来,她同这书生,都是完全不同的,她只求随波逐流、平静度日,而他一直在努力,往着高处攀爬,时光流转,他终将连片语的点悟都不再需要,届时不求上进的她守着一心仕途的丈夫会是如何的境地,不难想象。或者他会不离不弃,但之于感情,她心中从来缺乏安全感,宁愿想得悲观些,免得到了真正不好的境地,更见凄惨。

    剩下的几日,过得飞快,黛玉终于风光大嫁。邱凌终于亲自目送了她披上嫁衣,看着她的如意郎君骑着高头大马用八抬大轿迎娶了她过门,十分为她感到高兴。而那一边,整个家族都在翘首盼望,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想必,她嫁过去了之后也会是十分幸福的吧?世外仙姝终究完成了任务,又配着了如意仙郎,皆大欢喜。不过是还泪而已,人大可以不必一起,只要此生都再无眼泪,不也是暗合了那“将一生的眼泪尽还与他”了么?

    如此,甚好。

    正文 63、退隐

    想是见着黛玉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新姑爷甘漉那小子又实在是太耀眼,因此老早就开始着急一心想把邱凌好好嫁出去的封氏大受刺激,当晚晚饭一过,转头就逮住了邱凌,将她拉到卧房促膝长谈,意思很明确,无非是黛玉原本还小着她三岁,现如今都已经觅得如意郎君了,她也得抓紧了云云。

    自古可怜天下父母心,关于一不留神就沦为了古代剩女的邱凌的婚事,封氏想是早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估计暗地里对成婚流程都设想了无数遍了,现下只不过是借着黛玉成婚这个由头同邱凌说说,走个程序罢了。而也没有要邱凌怎么用心推测,封氏自个儿便说了,这个合适的姑爷人选,自然就是出事前说亲说了一半的余瑜了。

    封氏心中既然对这余瑜十分满意,话里话外,对他自然是十分褒奖的,从当年一起在林府供职说起,什么曾经你主内他主外,知根知底,绝对良配啊,他家道中落却在逆境中奋发,寒窗苦读十数载,一朝高中探花郎,是个能吃苦肯上进的啊,又说到他现在是都察院风头最健的新晋御史,前途无可限量啊,更不要说这一次他身先士卒把你亲自从月宁郡主别院地牢里救出来的再生之恩了。最后,封氏直视着邱凌的双眼,异常庄严地道:“最最难得的是,他之前曾经托了林老爷向我提亲,我都是答应的了。”

    邱凌听了这一大番话,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觉得脑袋嗡嗡直响,没错,封氏说的都对,不过她该怎么说呢,这看事情是不能光看表面的。他们是有同在林府共事的渊源不错,虽然总共没有见上几面,但相互之间对对方的能力品行都是有所了解的,也因了此便没有谁能比她更知道他能一朝高中的不易,他把她救出来也确实是大恩一件,不过,就是因为这种种,她反而更是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因为,一旦她成为他的妻室,她过去的那些被拐也好,为仆也罢,甚至这一次被绑架的事情都可能会成为阻碍他前程的定时炸弹。水二的事情不是最好的例子么?不过是曾经一道逃脱的那点子关联就被引申出无数深意,最后害的两人双双被俘虏,可见,只要有心,那些人是什么都会拿来利用的,更何况,她的过去原本便并不是什么秘密,随便什么人稍微一查就会一清二楚。

    她虽然并不觉得自卑,但也深知,在这时代,敢娶这样的女人当正妻,是需要十分的勇气,和几分傻气的,她不知道这小书生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傻气,然这无依无靠的小书生,他的前程来的如此不易,她不会忍心如此毁灭掉。

    幸而,她虽然或许曾经有过一点动心,但并未深陷其中,一切还来得及,想必,他也是如此。不然,为何自那日她醒来后,便再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有关他的消息。或者是忙于公务、或者是碍于礼数,但他没有再出现,这是个事实,有了这个事实,她便有自信可以说服封氏,收回让她嫁给他的成命,毕竟,对经历了两次对她的失而复得的封氏来说,她这个女儿,有着相当特殊的地位。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便酝酿好了一番情绪,冲着封氏娓娓而谈,而事情的结果,也果然如同她预料的那样,封氏没有多久就败下阵来,其中的诀窍也很简单,不过是半真半假,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罢了。她说了半天,其实中心思想还是那个,咱是被拐过的人,又做过下人,这个出身对前程似锦的余瑜来说,完全不配,人家虽然不嫌弃,但咱要有自知之明,不然以后夫妻关系不好相处啊,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封氏虽然着急她的婚事,但女儿的幸福还是给明明白白地放在心上的,不然也不会任由她拖到十八岁还没有人家,有了这个软肋,加上邱凌三说两说,封氏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末了只有叹了口气,说道:“不必再说了,你素来是个明白孩子,这么多年来,为娘的都没有让你享过什么福,断不会让你嫁得不情不愿的,明日我自去同林老爷说说,回绝了此事便罢。”

    她这么一说,邱凌倒有些没回过神来,没有想到她这么简单就答应了,除了对自己那一直未曾消失的补偿心理导致难免诸多宠溺之外,想是经历几番大变,也终于想通了吧,既然如此,她便趁热打铁,将那玉坠子的事情也说将出来,提到那梦境中的玄幻之事,自然还是把甄士隐搬出来的,只不过把那梦境中的地方说成是他修持的地方而已,然后,说那地方似曾相识,大约是老家姑苏城外的某个山谷,怂恿着封氏启程回苏州。

    封氏本来就对她因为寻找甄士隐而惨被绑架一事耿耿于怀,又被她昏迷得人事不省之时手里握着甄士隐的玉坠子这件事感动得一塌糊涂,听她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不听信的道理,而想来近两个月来在京都的生活,对一直在姑苏小城生活的她来说,无疑也实在是太过刺激了,心中的去意早已萌生,连带着找甄士隐的心都有些不积极了,现下邱凌还特意找了台阶下,她自然是十分赞成的,当下,两母女达成了共识,约定次日一早便去找林如海辞行,顺便回绝了婚事,然后启程回姑苏。

    次日晨起,封氏果然早早地梳洗了去林如海的书房求见,她自来于这些个礼数方面十分讲究,恐邱凌在不好说话,也不合礼数,便自己一个人带着媚桃过去了,过了半顿饭功夫方才回来,言说,事情都说妥当了,只是林老爷怎么都要苦留她们到三日后再走,说怎么都要等到黛玉三朝回门了,见上一面告个别都好。

    邱凌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同黛玉怎么也是交好了数载,可不能不辞而别的,于是扶了封氏坐下喝茶说话,心中虽然十分好奇那门亲事如何退掉的,但封氏没有说,她也不好问,左右事成了就是了。

    三日后,黛玉果然携着甘漉回门,看着满面春风的独生爱女和乘龙快婿,林如海笑得合不拢嘴儿,又请了东平王爷作陪,拉着女婿连干了几杯,几次开怀大笑,隔着一道门都听得到,黛玉抿嘴儿而笑,放着自家夫君和老父、义父不管,悄悄避了进来,自顾自同着义母东平王妃、封氏、邱凌躲在内席,窃窃私语,一时间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饭毕,那三位自然早已经醉倒了,黛玉命跟着她一起陪嫁过去的春纤雪雁风英夏纱几个丫头带了甘漉府上的几个小厮将三人扶去客房休息,自己同东平王妃、封氏、邱凌四人到别院小厅喝茶消遣。东平王妃因这几年一直将黛玉视作亲生女儿来看的,这过了门儿之后,又成了亲侄儿媳妇,自然分外亲热,本来黛玉和甘漉约好了回门三日后再专门去王府拜访的,偏生她等不及了,恰好林如海依着礼数下了帖子来请,一听说黛玉归宁,她自然就忙不迭地拉着东平王爷跑来了。

    这阵子北静王府出事儿,牵涉甚广,他们久不出门,也着实很闷,难得碰上这么个可以出来透透气又让谁都挑不出什么刺儿来的好机缘,自然要好好珍惜一番了。故而十分兴致勃勃,加之她本来就是那么一副极其随和又擅长说笑的性子,黛玉早就是当成亲生女儿来养着了,说起话儿来便十分不管不顾,只说得黛玉粉面通红。

    气氛一时间十分热络,就连一旁的封氏也受了感染,加入到了说笑的行列中来了。她到了京城这些时日跟黛玉相处久了,也是培养了感情出来了,倒也像是自家女儿归省一般地看,邱凌在旁边见两人同黛玉悄悄耳语,知道多半是聊些女人家的体己话题,故而将自己这个未婚女排除在外了,她想到这一点,倒觉得暗暗好笑,也罢,今日就装一次未经人事的少女罢,原也该如此的,不然,可就有些惊骇了。

    她自己在那里保持微笑装聋作哑,偏生黛玉不肯放过她,抽了个空子便逃脱了自家干娘的魔爪,扑过来,拉着开了她几句玩笑,她猝不及防,倒差点给绕进去,这妮子自己幸福了,却还记得她的婚事还没定下来,故而不但旧事重提了,还把王妃抬出来了,幸而王妃不含糊,看出邱凌心思不在那个上面,兼之又不知道封氏和林如海的意思,也就没有接茬,自自然然地又把话题转回黛玉两口子身上,没几句就弄得她满脸通红,再无暇顾及邱凌的事儿了。

    邱凌松了口气,除了暗暗佩服王妃处事的高明之外,也不由得庆幸自己当机立断,早早劝了封氏动了撤退的心思,不然,在这里再耽搁下去,可保不准会出什么新情况的了,到时候掌控不住了,可就惨了。她心中安定了,也有了些兴致,便重新加入到调侃黛玉的行列,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儿就过了一个多时辰,东平王爷的酒总算醒了大半,偏生还剩下那么一点,便吵嚷着要家去,黛玉苦留了茶饭不住,只好由得王妃扶着王爷回去了。

    故而原本用来待客的茶果便只剩林如海、黛玉两口子并封氏邱凌吃了,谈笑晏晏,不觉大半天都快过去了,邱凌看时间不早了,便私下同黛玉说了今后的打算,黛玉十分不舍,但毕竟知道现下不同于以前,虽然心中悲痛,但眼泪竟然却流不出来了,只有作罢,幸而邱凌软言安慰,言说日后自然不会断了音讯,即便她们回了姑苏,还是有机会再见,毕竟她们也算是同乡,总是有这个牵绊在的,将来倘或她随着林老爷告老还家,若要回苏州旧宅,大家便又可在一处儿了等语,劝解了半天,才总算劝得好些了,慢慢地端了茶说话。

    姐妹两人坐在一处儿,当真是诉不尽的离别之情,看看地日头偏西,依着例便是要回甘家的时候了,黛玉心中万分地不舍,依依惜别了邱凌和老父,由春纤们扶着慢慢地上车离去了,邱凌站在原地,心中感慨万千,也不知道,此次一别,何年何月再得想见了,然,这夫婿,总归是好的,她得以破了那薄命司的宿命,总是好事一桩,她也就不算不负了她那救助之恩了。

    到了这个时候,邱凌不免如同游戏通关了一般放松了下来,十分轻松地回房,帮着媚桃和封氏收拾行装,次日一早,便拜辞了林如海上路,码头上早已有林家打点的船等候,邱凌唤媚桃一并扶了封氏登船,预备启程回姑苏。

    正文 64、终章

    因了邱凌她们此次主要是来寻人的,原本也就没想常住,故而行李十分简单,只堆了那艘小型客船的舱底一角。林祥伯带了很多人来送,没一会儿就把全部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因怕误了她们的行程,简单的告别之后,就让船家起锚了。邱凌站在船头挥手辞别了岸边目送着她们远去的众人,直到远得看不清人影了,方才缓缓转过身,同媚桃一道将封氏扶进舱中稍作休息。

    安顿好了封氏,她踏出舱中,登上甲板眺望,只见京都那一片似锦繁华,现如今已经在清晨薄雾朦胧中若隐若现,回想这两个月来、甚至这十多年来的生活,顿觉恍若隔世,不免稍稍有些出神,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这一会子功夫,船已经行出去了好远,天光尚早,四周围的水面逐渐开阔,人烟也渐渐稀少了起来,倒显得那不久前的繁华当真如同是黄粱一梦一般了,莫名虚假的让人有些浑身发冷。

    她方在那里微微颤抖时,却忽然感觉身旁伸过来一双温热的手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不禁微微一愣,转过头去,却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封氏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一面将那件披风的带子小心地系好,一面关切地问她:“怎地一个人站在这儿?可冷不冷?”

    她摇了摇头,乖乖地等着封氏照料,心中顿生一片温暖,到底还是由衷地笑了出来,一面却已反手挽了封氏的手笑道:“妈只记挂着我,自己倒是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仔细风大,着了凉。”她恐舱外风大真把封氏吹病了,方欲扶着她重新进船舱中休息,还没迈开步子,却忽然听得船头那端传来苍凉的歌声,仔细听去,居然又是那首“好了歌”。

    然后,她便得以目视着封氏顷刻间泪流满面,跟着便如同中了魔一般跌跌撞撞地往船头跑去,她想跟着过去,偏偏不知怎地却又一步都迈不动,刚刚暖过来的手又开始发冷,一旁的媚桃急坏了,脑子都开始发懵,不知道是管封氏还是管她,末了邱凌总算撑着挤出来一句:“去看着夫人要紧,我不打紧的。”

    媚桃这才迟疑着去追封氏,邱凌缓了一会儿才过了劲儿,也匆忙跟过去时,却见船头那儿迎面过来一叶扁舟,有一老年道士撑舟而过,兴高采烈地唱着“好了歌”,两船相对而行,渐渐地近了,待到看清楚那人的面貌时,邱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原来这人,却正是甄士隐。

    她兀自在那里呆立,一旁的封氏却如同疯了往甲板旁边扑去,媚桃眼疾手快,扑过去一把将她拉住,才不至于出什么危险。然而封氏仍然如同忽然癫狂了一般拼命挣动,只听得她口中不住声地唤他“老爷”,然那人终于不为所动,那诡异苍凉的调子就一直没有停过,两船擦身而过时,那歌声戛然而止,他缓缓侧过身来,嘴唇翕动,似乎对封氏说了句什么话,因了逆风,邱凌竟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却眼睁睁直见到封氏如遭雷击一般瘫倒在地。

    邱凌忙挣上前去和媚桃一起扶住封氏,再转身时,却见他已然翩然而去,不由得暗自叹息,这人,到底还是留不住的,只不过,看着封氏虽然似乎深受打击,几近崩溃,但仔细看的话,她眼中的神光却未散,想来也不至于刺激过深导致疯癫,那么,这样也不错,以后,慢慢总会好的,她终究会放下这个放下了她的男人,好好地过完后半生。

    同媚桃一起安顿好了封氏,舱外的雾气已经开始慢慢散去,她叮嘱媚桃好好照顾封氏,别再让她操劳,便小心地跨出船舱想略透一口气,刚转上甲板,却见一名本不该出现在那儿的船工正背对着她站立,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奇异的预感,片刻之后,果见那人慢慢地回过身,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果然,便是余瑜。

    因他未开口,她便也静静站立不说话,未几,他终究还是不敌她的耐力,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出口的却是一句奇怪的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邱凌略想了想,方才缓缓回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来人显然没有想到她竟真得如此应答,不免有些怔忪,而邱凌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有的时候,掉书袋有掉书袋的好处,比如,有些不好说出口的话,都可以借着这些前人的警句带着暗喻说出来。这两句用在此处,当真是最恰当不过。

    想是知道了她的意思,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有些撑不住,重新开口,说话已经直白的多了,只听得他缓缓地问道:“为什么我不行?”

    邱凌微笑,定定地回道:“不是你不行,是我不行。”言毕,无视他有些苍白的脸,缓缓转身:“有劳余大人远送,英莲代家母在这里谢过了,然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不如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她回过头,又看了一眼他的脸,复又施了一礼:“请大人多保重。”

    等到她进了船舱良久,都没有听见舱外有什么响动,她担心着封氏的状况,便也没有再对此人此事多加关注,直到午膳、晚膳都用完了,已经入夜之后,才听见舱外一声低低的“你也多保重”,跟着外弦传来一阵水响,伴着橹声渐渐远去。她这才知道,他这一回终于是走了,顿时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渐渐涌上了心头,大约,他们终究也还是缘尽于此,从此终归陌路了罢,这样,也好。

    然无论她们的心情如何,身体怎样,返程的路程依然不紧不慢,如同算过一般精确地循序进行,封氏一病不起,邱凌和媚桃衣不解带地悉心服侍,不敢稍离左右,功夫不负有心人,封氏终究在路程过了一半的时候慢慢好转,等到行了一个多月的水路,到了姑苏的时候,她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

    到得甄家旧宅,早有众家人来接,邱凌小心服侍,直到又过了两月有余,快入秋的光景了,封氏终于完全恢复到了甚至已经开始重新为她张罗婚事的时候,她才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她,那日甄士隐说了什么?现下心中觉得如何了?

    她有些犹犹豫豫地问出来,方一问出口便有些后悔,却不想听得她如此发问,封氏惨白的脸上却渐渐扯出一个笑容来,缓缓地道:“这么些年来,我不过求得一个明白,现下总算是明白了,这样便好。”

    直到最后封氏也没有说那日甄士隐同她说了什么,但邱凌却仿佛渐渐有些明白了她的心思,总之,很多事儿,放下便好,比如,她本来以为,在那一条返乡的船上,会有两个人来同她话别,结果,却只来了一个,还是她以为很可能不会来的那一个。可见世事不过如同白云苍狗,认真就输了。

    日子有功,封氏终于接受了甄士隐从此不会再回家来的事实,慢慢地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温婉端庄,只是,她那热衷为邱凌物色夫婿的兴致也卷土重来了,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形势。看看地已近深秋,一晃眼就要过年了,等过了年邱凌就十九了,在这时代,已是逼近了适婚女儿的年龄底限了,邱凌终归不忍封氏难过,不好说出不想嫁人的话,而且,在这世界,她长久以来都是一个人,以后的日子,终究还是不想一个人孤独地度过。

    既然如此,索性不如就听从封氏的安排吧,听说那一年给她说亲说了一半儿的前街的朴实敦厚的钱家少爷春天上已经娶了亲了,直把封氏悔得肠子都青了,颇有些错失良机的意思。等她去外头转悠了一圈儿,预备消消火气儿再继续时,过了两个时辰,却又喜滋滋地回来了,说那一回拉线的媒婆李妈悄悄地给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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