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老谋深算 完结第5部分阅读
红楼之老谋深算 完结 作者:肉书屋
看到两人在那相互的咬耳朵,如玉的肌肤染着粉粉的红晕,墨琮突然一个激灵,手一抖,茶水差点没抖出来……宝玉不是一向和女孩子玩的么?怎么……
不合时宜的,墨琮的脑子里蹦出了两个字。
诚哥。
第 15 章
一会儿,丫鬟摆上茶果,宝玉说他们几个又不吃酒的,不如把果子摆在里间小炕上,他们去那里坐去省的闹着她们。秦氏知道自己的弟弟素来有些倔强的,嘱咐了几句,也就随他们去了。只是宝玉秦钟相逢恨晚,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了,哪里顾得上饮食,倒便宜了墨琮,大半的果子都进了他的腹。
只说宝玉和秦钟两个人,一个心中感叹天下竟有这等人物,想着自己这样的泥猪癞狗若是生在寒门便能早些与秦钟结交,也不枉这一生。另一个念着自己偏生于清寒之家,不能与宝玉耳鬓交接,叹着贫穷限人乃世间之大不快事。两个人一起胡思乱想,无心饮食,又相互问起对方最近的家务等事。
说了一会儿话,二人越发觉得亲密了,正想说些什么,宝玉一转头,不经意的瞥到墨琮那边,一下竟定住了,连秦钟都没顾上,凝神看着。
见宝玉呆呆的看着,秦钟疑惑的回头,顺着视线便看到了‘遥远’的另一边正安静的吃着果子的墨琮。他捏着一颗干果子正要送往嘴里,手指纤细,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暖光,仿佛用羊脂白玉雕琢的一般,那张侧脸,即使是最好的画师也不一定能画出十分之一的韵味。忽然,乌黑的睫毛如蝶振翅,他注意到了这边,湿润的如浓墨点就的眼望了过来,眼波流转,眉梢微挑,恰如春风拂面,说不出的一段风情。
“……”他们,是在脸红什么?莫非?难道?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非凡 論壇
给两股视线盯得浑身恶寒的墨琮忙侧过身,继续默默当他的叉烧。
看墨琮转了身,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宝玉心里只是念着,林妹妹和林弟弟果然都是一样风流俊秀的人物,自己怎么竟以为林弟弟是那等庸俗之辈?可真是给污泥糊了眼了,日后还要多去林弟弟那里走走才是。想起今早上墨琮可爱乖巧的样子,又怔怔的痴了半日。而秦钟则是想着,虽比自己还小的,无形中自有一股威严,令人不敢心生亵渎之意,可见家世之阻隔是有的,若自己能与之结交为友,岂非人生一大幸事?
“……”为何背后仍是一阵寒意?他们还在看?没在看?亦或是一个在看一个没在看?随便你们激|情还是基情,请自由的……
见墨琮无意加入他们的对话,宝玉秦钟虽然失望,但热情不减,继续说着自家的事,说着说着,聊到了秦钟读书的事。原来秦钟的启蒙导师在去年因病去世,家中父亲老迈,身上又不大好,还有繁琐的公务,有心教养孩子奈何没有这样的时间精力,连找个老师继续教导秦钟都还没有结果,现在他不过只在家中温习旧课而已。又说到,读书应该还有一两个朋友在身边,一起读书互进才是。
宝玉一听,他的老师去年回家去了,贾政想着送他去家学温习旧书,等新的老师到了再回家读书。只是他也嫌无人陪伴读书才不愿去家学,如果二人能结伴一起……于是不等秦钟说完,打断了他的话:“正是呢,我们却有个家塾,家族中没有另请老师的都可以入塾读书,子弟中也有亲戚的孩子在里面。如果你能和我一起去,我们相伴,彼此有益,岂不是好事?”
“宝叔叔的业师呢?”听着可以进贾家的家塾,又有宝玉终日相伴,秦钟心中欢喜,一抹浅红跃上粉面。
“你有所不知,家中业师上年回家去了,如今我的功课也荒废着呢。家父想叫我去家塾温书,只是家祖母说了:一则家学子弟太多,生恐大家淘气,反不好;二则我也病了有数日,遂暂且耽搁下来。现在听你这样一说,令尊也为此事忧心,今日回去何不禀明,就往我家塾中来?”
秦钟听了,想到父亲几日前还说过这里的家学倒好,原想着和亲家翁说说这事,只是还没来得及提,若有宝玉相助,何愁日后不能一起读书?宝玉看秦钟似乎已经心动,只是还有顾虑,怕一个犹豫失去了这个朋友,忙说只要他们跟秦氏、贾蓉和凤姐说了,秦钟再回去禀明他父亲,宝玉回去告了老祖宗,再没有不成的道理。秦钟微微红了脸,点点头,应下了,两人计议一定,又说了一些体己话。
墨琮在一旁听得清楚,想到自己近日刚好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有学问的先生,又曾经听父亲说过这个贾代儒是个有真材实料的,而家学离得又近,何不抽个时间去拜访一下,问些问题,好为后年的春闱做准备?非|凡凤姐同宝玉墨琮回来之后,见过众人。宝玉果然回明了贾母秦钟要上学的事,又说这样自己也有了一个伴,正好发奋读书,还形容了一下秦钟的人品,称赞他行事得体,最惹人怜爱的。凤姐在一旁也帮衬了几句,还说日后要来拜老祖宗,说的贾母心中已有些高兴。墨琮见机,也说了想挑个日子拜访贾代儒的事,要请教几个问题。贾母一看两人都如此上进,心里高兴,又拉着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离开。于是,秦钟入学的事就这样定下了。
两日后,贾蓉果然带秦钟过来拜访,宝玉接了他们一起拜见贾母。贾母见秦钟形容标致,举止温柔,堪陪宝玉读书,心中十分欢喜,留茶留饭,待他与孙子无异。而后秦钟之父秦业带秦钟拜过贾代儒,又问过宝玉,最终定下了日子上学。
至那日一早,宝玉起来时袭人已把书笔文物包好,收拾的停停妥妥,两人关系与他人已经不一样,故又说了一些亲密的体贴的话,宝玉才去见过贾母、贾政、王夫人……最后又返至贾母那处,此时秦钟已在那等候多时。
宝玉忽然想起未辞黛玉,忙又跑去黛玉的西院,幸好跑到那时黛玉刚刚梳洗完毕,正拿着一卷书细读。这几日她都在有意的避着宝玉,所以看着宝玉一头细汗的跑来,心中疑惑,还是身边的言缺告诉她今儿是宝玉上学读书的日子,恐怕是来辞的。黛玉失笑,墨琮六岁就开始去扬州一个著名的学院读书,也不曾这样,想想宝玉金尊玉贵的,也就释然了。
待宝玉跑至眼前,黛玉笑道:“好,这一去,可是‘蟾宫折桂’去了。我便不送你了。”
宝玉几日没见到黛玉了,看到她的笑容,心里也十分高兴,又说了等他回来再吃饭,还要和胭脂膏子的话,唠叨了半日,方要走。
看他要走,黛玉忽的想起一件事,又问,“不去宝姐姐那辞辞她?”宝玉只是笑而不答,没去宝钗那里,转个身,去了墨琮住的东院。
丫鬟们说墨琮还在睡,宝玉哪会管这个,笑着就往屋里走,非要和墨琮道了别才肯回去。
丫鬟们一看宝玉要闯,吓得忙拉住他,谁不知道她们林大爷千好万好,独有一项:他必须要自然醒,否则……丫鬟们想到后果,个个毛骨悚然,一群人直接围了上去,拿软话哄着宝玉,另一边很快就有人捧上一个漆盒,说是墨琮知道自己起不来,所以先备了一份礼物,庆贺宝玉上学之喜。
礼物?宝玉低头一看,是一个制作精美的书袋子,上面还放着一个小本儿,打开一看,是墨琮亲自注解的诗经第三本。他素来喜爱墨琮字迹隽秀,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要他的墨宝,如今又得着这一本的注解,哪里不高兴。心里想着:自己才读到这第三本,林弟弟就送来了,他虽然因为早上起不来不能送我一程,然这份礼物却是难得的心意,可见他平时虽冷淡,心里到底是有自己的。
算了,早上就算了,放学了再回来好好的和林弟弟说说话就是了。
丫鬟们一看宝玉缓和下来,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宝二爷虽和林大爷不同,但就难伺候的程度却是不相上下的。幸好林大爷早料到有这么一出,有所准备,否则宝二爷不乐意,她们就会倒霉,林大爷早上被吵醒了,她们这一天就要水生火热,一个混世魔王,一个低气压魔王,得罪了哪个不得掉一层皮下来?
先不管外头丫鬟怎么想,屋子里墨琮虽然没被吵醒,他怀里的贾兰却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他宝二叔的声音,睁开了眼。
因为贾兰有踢被子的习惯,丫鬟怕他冻着,总是夜夜守着,可就是这样贾兰几日前还是感冒了。等他病好了,墨琮一声令下,兰儿以后就和他一起睡了,于是才有了贾兰在墨琮的怀里苏醒的事。
唔?这是宝二叔的声音么?……贾兰睡得迷迷糊糊的,耳朵里似乎传进了宝玉的声音,可是侧耳细听,又消失了……墨琮似乎在梦中感觉到身边人在动,手一揽,把刚刚移出几公分的贾兰一下又扯到怀里。
好暖和……这么一大早的,宝二叔的声音大概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吧。贾兰挪了挪,找着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把小脑袋往墨琮胸口一埋,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第 16 章
上回曾提到黛玉因宝钗之事,平日总借故远离宝玉,连宝玉要上学那会儿,态度也是淡淡的。各位只当是何事?
其实事情就发生在宝玉上学的几日前……
那日贾母去宁府看戏,至晌午,贾母便回来休息了,同回来的还有喜清静的王夫人和宝玉。宝玉是陪着贾母一起来的,等贾母午睡去了,原本还要去到宁府,又恐扰的秦氏不便,想到近日薛宝钗一直不来,都说在家里养病,他这号称百花洞主的竟不曾亲去看望,现在想起,就想着去看看也好。
路上碰着他父亲的清客说了几句话,宝玉来到梨香院,先入的薛姨妈的室中。薛姨妈一看是他,忙一把拉入怀,笑说,“这么冷的天,我的儿,难为你想来。”又说着还是里屋比较暖,让宝玉去宝钗所在的里屋,自己则还是和丫鬟说话。
紫鹃正掀开了帘子,看宝玉来了,立刻迎了出来,又是嘘寒问暖了一阵。虽然在哪里丫鬟们都是这样的,可只有宝姐姐这里才会这样的让人觉得宾至如归,宝玉此刻很庆幸自己突然想着往这里来了。可是心里暖烘烘的同时,他又有一些遗憾,为何林妹妹总是对他爱理不理的,就连西院的其他姐姐妹妹对他也没有这样亲切。可是他哪里做错了?是了,他是主子她们是丫鬟,纵有做的不好的她们也不会说,倒叫林妹妹疏远了自己,实在不该,回去便问问?
“姐姐可大愈了?”宝玉走进来时,宝钗正在炕上做针线,脸上不见病色,反而更加妩媚,虽然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亦不减风姿。宝钗看是宝玉,连忙起身含笑答说,“已经大好了,倒要多谢宝兄弟挂记。”一面命紫鹃端茶过来,一面又问老太太、姨娘的安,还问最近姐妹可都还好。宝玉一一答了。
宝钗看宝玉胸前挂着那颗传说中随生而来的宝玉,心思一动,笑道:“成日家说你的宝玉,只是不曾细细的观赏过,我今儿倒要瞧瞧。”说着,便挪近前来,宝玉亦凑了上去,隐隐约约的似乎闻到了一股陌生的香气,只是现在想着灵玉的事,放下了心中的疑问,解下项圈上的宝玉,递在宝钗手内。
“姨妈,宝姐姐在里屋么?”薛姨妈在门外,想着里头两个孩子相处甚快的样子,正愉快的低头穿针,这时黛玉竟从外面进来了,后头跟着两个大丫鬟,一个拿着手炉,一个拿着黛玉刚刚脱下的斗篷。
她怎么来了?薛姨妈心中疑惑,面上不表,还是笑容满面的迎接上去,“我的儿,你身体这样差,怎么还要在这样冷的天过来?赶快喝杯热茶。”然后吩咐着端上热茶。
黛玉先问了安,又说,“姨妈让喝茶,原不该拒绝,只是心里想着宝姐姐的身体,想过去看看宝姐姐。”
“难为你想着你宝姐姐,她在里屋呢。前会儿宝玉也来了,他们大概正在里面闲话,你先进去,我且准备些吃食。”
“麻烦姨妈了。”见丫鬟似乎要报,道:“不必报了,我自己进来就是。”说着黛玉就往里屋走去,才走到门口,帘子里传出宝钗的声音,一句话连念了两次,声音比以往都柔和都低微,也不知是不是在病中的原因。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黛玉愣了一下,觉得这话似乎熟了些,正疑惑着,又听里头传来紫鹃的声音,“这八个字,两句话,怎么和姑娘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的?可真是巧得很……”
她还没说完,莺儿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竟是呢。送了这金锁的和尚还说了,这金啊,还得拿玉……”
“莺儿说的什么话?还不快去倒茶?”宝钗转过来,方笑道,“丫鬟胡说的,宝兄弟可别放在心上。”
“宝姐姐的项圈上也有八个字?我瞧瞧。……”
“也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天天戴着,否则沉甸甸的戴着有什么趣儿?”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果然是一对的。……好姐姐,你身上熏得什么香?这样好闻……”
帘子外的黛玉身体一僵,隐隐约约的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年纪还小,想的不是很多。又想着在帘子外头听实在不甚礼貌,于是让人掀开了帘子,笑盈盈的走进去,“宝姐姐。”一顿,“二哥哥也在?我竟来的不巧。”
宝钗一笑,“这话是怎么说?”
“他来了,我也来了,一处来了反倒不美。要是错开了,一个一个的来才好,不至于过于拥挤,也不会太过冷清。”
宝玉看到黛玉,瞅着她言笑晏晏,静如花照水,动似风扶柳,脑子里一下就只剩了一个林妹妹。他素来就是这样,哪个姑娘在眼前哪个就是最尊贵的,独独林妹妹,不论在不在眼前,都是一样的好,所以这时见了才这样喜形于色。
见到身后言缺手里拿着的大红的羽缎对襟褂子,又见着黛玉穿的单薄,忙问,“外头可是下雪了?妹妹怎么把斗篷脱下来了,犯了病可就不好了,还不速速的拿了火盆子来,叫妹妹冷着了。”
一旁的婆子丫鬟来不及答话,拿着手炉的言醉上前一步把手炉递到黛玉手里,才嘻嘻笑道:“宝二爷这话可不是说的我们这些伺候姑娘的丫鬟不够尽心了?姑娘进了屋才脱下这斗篷的,今儿也是因为身体还好才出来瞧宝姑娘来的。倒是宝二爷,该让人准备着斗篷才是,这雪珠子下了半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
宝玉这才回过神来,忙作揖赔礼,“我这也是关心则乱,给两位姐姐赔礼了。”
言醉跳了开,“哪有主子给丫头作揖的?受不起受不起。”
宝钗见黛玉一进来,宝玉一双眼一颗心就全落到了黛玉身上,连刚刚的问题都忘了,心中捻酸,故笑道:“宝兄弟方才可是说我身上有香味?只是我是最怕熏香的,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缭火气的。”
黛玉一听,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原来不知墨琮是从哪里弄来的花精油,说里头掺了药物的,每日熏一熏对身体好,她试了几日,果然神清气爽,于是拿了不同香味的花精油送了贾母、凤姐、李纨、三春并宝钗。后边听说宝钗素来不喜这些熏衣的,又送到了王夫人那里。现在听她说这话,竟像是针对自己的。
不提黛玉心中所想,只是宝玉却好奇的问,“既如此,这是什么香?”凑近了,又嗅了嗅。黛玉在一旁看了,侧过脸去,拿手帕捂着嘴,遮挡着心中的惊愕。
宝玉十二岁,过了年就该十三岁,若是普通人家的,父母都该考虑子女的亲事了,宝玉宝钗虽说是表姐弟,终究带了个‘表’字,平时也该避讳些,怎么宝姐姐这样知礼守礼的人还由着宝玉胡闹?竟不怕传出闲话,误了前程么?
“是了。”宝钗想了想,笑说,“是我今早上吃了药丸的香气。”
“什么药丸那么好闻?好姐姐,给我一丸尝尝。”
见着宝玉神情急切,宝钗才笑,“又混闹了,药也是能随便乱吃的?”
这时薛姨妈已经摆好几样细茶果来留他们吃茶。宝玉夸了前日在宁府吃的尤氏的好鹅掌、鸭信,薛姨妈听了,忙取了自己糟的来与他尝。宝玉又说了这须就着酒才好,薛姨妈便令人去灌了最上等的酒来,连想阻止的宝玉的||乳|母都给劝住了。后边宝玉要喝冷酒,宝钗在一旁说了一通,句句都是为了宝玉好,他便放弃了喝冷酒的想法。
黛玉在一旁安静的低头喝茶,无人理会。就算是薛姨妈和宝姐姐真心的疼爱宝玉,是否也过分殷勤了一些?被冷待了的黛玉心头起了一点疙瘩,自己和自己生了半天闷气,本想着拿那酸话酸酸她们才好,可一想,原本无事,人家不待见,日后避开些就是了,何必弄得好似自己多小家子气一样?想毕,转头嗑着瓜子儿,只是抿着嘴笑。
后边有薛姨妈千哄万哄,宝玉又喝了几钟酒,李嬷嬷还过来又闹了一通。黛玉看着他们三人打闹,心里念着远在扬州的父母,心中酸痛,思念非常,于是等吃过了饭就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才回了自己的西院,立刻有家里三个丫鬟迎出门来,似乎一直在等,这个拿火盆,那个倒热茶,温度都刚刚好,可见她们在这里一定时时注意着,等她回来就能用上。
原来黛玉还想着自己从家里带出这么多的丫鬟是不是不好的,可这会儿才明白娘亲和弟弟的良苦用心,偌大一个贾府,真正把她放在心上的丫鬟,怕就只有自己家带来的这几个了,若没了她们,自己哪里还能这样好?只怕是日日受气呢。听着她们嘴里喊着‘姑娘、姑娘’,是了,自己才是她们的姑娘,在贾府里头,‘林姑娘’算什么?
往日她在屋子里吃药膳都有人在下面嚼舌头,说她天天在屋子里吃名贵的东西。真是可笑,她吃的都是五谷杂粮和各个季节的果蔬,连荤菜都甚少吃,一顿顶了天也才一两银子,别的谁那里不是一顿饭三四两银子的?何况自己也不是白住在这里的,连食材都是京城里林家的庄子送来的,哪里就那么不堪了?
黛玉想着,又念起家中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算算来信应该在途中,只是心中思念异常,这两个月竟像是两年一样的漫长。想着宝钗和薛姨妈,又想自己的母亲若也在自己身边,也不必眼巴巴的去别人那里受气。
她想了许多,幸好还有墨琮在身边,还有这些忠心耿耿的丫鬟,没有郁结于心,一会儿就想开了,只是一年罢了,她很快就能回家的。只是这一年她可要千万注意些了,瞧宝玉今天说的话做的事,没一个有规矩的。宝姐姐……
黛玉已经想到了什么,只是这种事不该出自一个姑娘的嘴,所以打定了主意做个没嘴的葫芦。
金配玉也好,玉配金也罢,与她何干?
第 17 章
“我几日不曾出来,竟不知城里多了这样的好去处。难得出来一趟,何不去逛逛?”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面容俊美硬朗的男子,他身边各跟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同样是华服美冠。三人站在一起,一个温文尔雅,一个邪魅多情,正中间的成熟美男子则是威而不露,三人五官均有相似之处,看来应该是兄弟叔侄,都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否则也没这等的气派,连身后跟着的六个小厮也是个个清秀俊朗。
温文尔雅的那个男子笑道,“别说淳大哥日理万机不知道这里,连我这样的‘闲王’都不清楚,大概是新开的。只是方才那个店小二说的这样好,还说全京城的读书人都慕名而来,我们若是不去,不就成了不读书的?”
“那种只能看书的地方有何趣味?也只有哥哥和溶哥哥喜欢,要是我,还是回我的春暖阁,这么冷的天,放着温香软玉不要,偏偏要那冷冰冰的书本,傻了不成?”邪气十足的男子只是挑挑眉,冷笑。
听着幼弟的话,水淳只是皱皱眉,不再说。反正说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他浪子回头过,虽然屡立奇功,却比谁都要没规矩,夫子都不知气死了几个。就连母后都摇着头只能认命,只是怕水若唯一的嫡子也给带坏,干脆留在宫里,至于他在王府里养多少戏子男宠……唉,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水溶在一旁看着这两兄弟,只是微笑。堂兄的后宫佳丽无数,却是被逼无奈,也不见他为此欣喜的,反而常常因为那些妃子皱眉头。这堂弟的风流估计是天生的,这辈子看着是没希望改掉了,家里头虽然都是男人没有女人,却也一样的鸡飞狗跳。就是见着他们两个,自己这些年才洁身自好,只是纳了两个侍妾,谁知道就因为这给人说闲话了。母妃几日前已经透露了想要他与她好姐妹的女儿结亲的事,若是以前,他虽然不乐意,却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十七岁的确该有个妻子了。只是,自从在扬州那次惊鸿一瞥,脑子里就刻下了那个女孩儿的身影……像是疯了一样的,一直想着那个只能算是孩子的小姑娘,连最宠爱的那个妾都不愿看了,只觉得俗气。
唉……水溶心中暗叹了一声,幸好据母妃讲那个好姐妹的女儿也只有十一岁,他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耗,只等扬州那边的人来消息……
这三人就在路人有意无意的注视中走进那家新开的名为《舟》的书楼。才踏入门槛,一股馥郁的清香味扑鼻而来,竟不像是花果木麝香味,而是墨水、纸张和屋子里摆着的各种香草融合在一起的特殊味道。楼里安静的很,一句讨论声都没有,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的声音和轻微的脚步声。
走进来,左边整整齐齐几列的书架,满满的放着各种书籍,一旁还有梯子供取书用,乍一看,还以为进了哪个翰林世家的藏书楼。只是,它的右边却摆放的是同样整齐的桌子椅子,桌子上放着茶杯,还在丝丝冒着热气,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人,多是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少年,都在聚精会神的看书,而墙角摆着几个火盆子,房间里比外头要暖和许多。再往里面走,四面的墙上挂着字画,虽不是名家真迹,但也是难得的佳品。只是,最吸引人的,还是右边那一片雪白的墙上提的字。
铁画银钩,是京城里最出名的大文豪的字迹,只是,这梁启超是谁?竟有这样的胸襟和气魄?
只看那墙上写着: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
少年胜于他国则国胜于他国,少年雄于神州则国雄于神州。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非凡 論壇这一声少年强则国强,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若非心怀天下大事,怎能写出这样的字句?只是他们竟从不曾听过梁启超的名字,可见民间藏龙卧虎,可恨这样的人才不能用于朝政,生生被埋没了。
而三人中感触最深的,却是身系一国之安危的水淳。朝中元老,不是倚仗着前功无所事事只会摆出老资格,就是纵有能力也不愿显露处处做个老好人谁也不得罪。那些个有个两三代的家族,也是越来越不成气候,一点真材实料都没有却一个个想着高官厚禄,加官进爵,买功名走不通就走歪路,指望着送一个两个的女儿进宫就能吹吹耳边风迷了他的眼,哼!把他当傻子了不成?
迟早一个一个的全部清除干净!
这边三个人刚刚走进打量着这个地方,一个白须童颜的老先生走了出来,轻声道:“这边是看书的地方,三位若要谈论文章交流心得,可去楼上。”
楼上?水若眉一挑,道:“就不知道是怎么收费的。”
老者微微一笑,“这是我家少爷欲与其他读书人交流而建的书楼,故不收取任何费用。只是损坏了书籍是要交一点的修书费用的,其他东西自然也一样。这里不方便说话,三位可否随我上楼?”
三人对视,跟着这个身穿青衫的老先生一步步走上楼,他们还注意到木梯之上都铺着一层柔软的毯子,上下楼梯就不会发出声音,可见主人之心思细腻。
走到楼梯尽头,眼前的是一块猩红色的密密厚厚的帘子,才推开一点,里头热闹的争论声就传了出来。这是和楼下一样的整整齐齐的桌椅,只是众人不是各干各的,而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就某个问题争论不休,每个人的桌子上也都摆放着茶杯和一本两本的书籍。而地上,铺着厚厚的灰黑色的毯子,难怪这里的声音传不到楼下去。
水淳、水溶和水若三人刚刚挑了一个桌子围着坐下,立刻就有长相清秀的男仆端茶上来,问:“今天只有铁观音、西湖龙井、银针三种茶,三位需要哪种?”
三人平日喝的都是顶级的好茶,哪里会屈尊降贵的喝普通的茶叶,只是这情况若是不喝,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于是他们随便的要了三杯,抿了一口,一般,只是有股泥味儿。
看他们气势非凡,也有几人想要上前攀谈的,只是读书人大都有点傲气,不肯先低头的。几个人故意吟了几段自己做的诗,想引起注意,可惜三人只是淡定的喝茶,不语。水淳和水溶或者还有闲心看别人在那里讨论,但水若只觉得这个房间酸味扑鼻,都是穷酸书生的一股味儿,闻着恶心。
又是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水若实在是坐不下去,正要起身,却看到那猩红色的帘子被掀起,进来一个笑若春风的男孩……一个男孩?水若愣了一下,可是那个笑容,春风一样的笑容,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拥有的?若这个孩子再大上一些,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一时之间,水若忘了急切要走的事,只是疑惑,带着神往的表情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男孩。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个子高一些的仆人打扮的女孩,水若一眼就可以判断男女,但不能分辨那个男孩的年龄,心中好奇,猫抓一样的痒。
水若看着那个男孩坐下去,刚刚那个清秀的小厮又过来倒茶,还是一样的问话,可是神色分明恭敬了许多。难道是……水若板着下巴,不会,这个孩子,就是这里的主人吧?
“水若,你在看什……?!”水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若是容貌有几分相似,那还可以解释,可是容貌和气质都这样相似,只能是一个家庭里长大的姐弟或是兄妹。水溶想到了这个可能,一下被心中的欣喜淹没过去,难道,她现在也在京城?哪怕就是不在京城,也能通过这个孩子找到她。
水淳也注意到自己两个弟弟的失常,看过去,只不过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孩子。水若注意他还有理由,毕竟那个男孩子长得的确好,虽然小了一点,可水溶会注意就耐人寻味了……难得出宫一趟,好戏一出接着一出。
犹豫了一下,看那个男孩似乎有和别人攀谈的意思,水若心里一阵古怪滋味。这里坐的人有哪个比得上他们三个的?不找他们,却要找那几个没点水平只会嘴上说说的无用书生。真是……幸好那个无用书生两句话就被打发了,水若一直注意着,才发现他低头时嘴角的一抹嘲讽,不屑,冷漠,全不像刚刚微笑时的和煦。
有趣的很,水若这就如同在一群白羊里见着另一只黑羊,一下站起,几步跨到回头和他的丫鬟说话的男孩的身边,把对方吓了一跳。
“请问阁下是?”
他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就浮现温和的笑脸,脸上表情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不留。水若心里暗赞一声,仔细打量起对方的五官,生平看过美人无数,倒不是十分的惊艳,毕竟对方还小,只是那双墨一样的眼却极少见,水润润的,泉底躺着的黑珍珠一样。
“相逢即是缘,何必要知道我是谁?如果小公子真想知道我是谁,我们倒是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水若笑得甚是邪魅,一双眼带勾一样的朝着墨琮狂放电。墨琮默默的在意识海里擦了擦汗,自己才多大啊,这人的眼睛是怎么了?
“兄台真爱说笑,若说相逢即是缘,我和这里的每个人不都有缘了?而名号……呵,就像看到猫知道是猫,看到狗知道是狗,看到你,自然知道你是人,只是人那么多,总要有个称呼,总不能阿猫阿狗的乱叫吧。既然兄台不愿说,那我便把兄台当个‘人’吧,反正,也没有深交的打算。出来那么久,是该回去了。后会有……哦,看阁下的意思,还是后会无期吧。”
说着,站起身,转身就走,身后的映月、浮日看了,忙跟上去,浮日还狠狠的瞪了那眼睛抽筋的人一眼:都怪你,难得出来一趟,全泡汤了。
而走在前头的墨琮心情也是糟得很,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想着好好玩一天的,谁想刚来了书楼就遇上一个狂妄自大只会夸夸其谈的,才打发走,又来一个满脸邪气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
想着那人听到自己的话时错愕的表情,墨琮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哼,登徒子。
第 18 章
“怎么了?姐姐这样冷的天还要出去吗?”刚到了西院,就看到黛玉身穿大红色褂子要往外走,墨琮担心她身体受不住,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黛玉只是嘻嘻一笑,说,“怕吓着你,不说了。”
墨琮满头雾水,什么事能吓着他?看起来还是一件喜事。最终是言醉吃吃的笑了两声,答疑解惑,“昨儿晚上琏二奶奶在姑娘这里聊天的时候忽然嚷着胃里难受,老想着吐,还犯懒,问童喜姐姐是不是身体不好了。童喜姐姐一看,大爷您知道怎么着?琏二奶奶她呀,都生过一个姐儿了,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听平儿姐姐说,当初琏二奶奶怀着大姐儿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这么看着,这次,竟是个哥儿呢。”
怀孕?墨琮愣了一下,回头吩咐道:“映月,把昨儿送来的血燕窝送到凤姐姐那里。姐姐,你同凤姐姐说,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明儿再过去吧。”
“可是店铺的事?王嬷嬷昨天和我说,你把她儿子撵出去了,还下令把收购来的东西全砸了……弟弟,若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是不是?”非 凡 小d 整。理墨琮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姐姐不必担心,王嬷嬷我明天就会打发她和她儿子一起过去,不会让她老来孤独的。至于店铺的事,做错了事而不受到惩罚,这让那些认真做事的人情何以堪?我们定下规矩,自己都不好好遵守,把信誉卖了人情,别人还会遵守么?何况,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花了大银子买了几个假货,以次充好,妄想着我瞎了,看不出来,剩下的银子都进了自己的腰包。这倒是好,他才是主人,我却是奴才了。看来那个王嬷嬷也是个聪明的,可惜,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小聪明,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差不多就行了’。姐姐,一时的心软,却伤害了那些认认真真做事,勤勤恳恳做人的,值得吗?不让人心寒吗?”
黛玉沉思半晌,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果然还是要一视同仁才好。一次纵容,也许就会为日后埋下祸端,姐姐受教了。”
墨琮一看天色不早,想着外头店铺的货物不知道追回没有,心里有些担心,告了辞就出了府。
黛玉来到凤姐的住处,她正在炕上坐着和平儿聊天,见是黛玉,笑嘻嘻的说了一通贾琏早上婆婆妈妈要她好好照顾身体的事,嘴里抱怨着,语气可甜腻了。黛玉只是笑着送上她和墨琮准备的补品,又让童喜为凤姐诊脉。
童喜一边把脉,一边看着凤姐紧张的脸,扑哧一笑:“可把琏二奶奶吓的,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身体已经很不错了,胎儿也很好,只要平日注意多休息就不会有事了。”
凤姐听了这才安心,想她生大姐儿的时候碰着贾琏在外头偷吃,气的大姐儿早了一个月出来,害得大姐儿体弱多病的,她可不希望肚子里这个再出事。幸好贾琏现在也是个会疼人的了,虽然总还有那么几次要出去偷吃,却不像以前那样,收敛了许多,对自己和大姐儿也非常好。今天去老太太那里请安的时候,顺势就交出了荣府的主要管理权,老太太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念着她肚子里的曾孙子,还是同意了,可算是除了重担,能专心管理女儿坊的事了。
这些日子管着外面的事,不再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知道,走出去,站在旁人的位置,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荣国府啊,真是不行了。上边一帮子只为自己谋算的主子,下面一群不事劳动只会阿谀奉承勾心斗角的下人,外头的铺子一日不如一日,又是天灾,庄子也没好产量。幸好她及时抽身,否则拖了进去就爬不出来了。琏二爷在墨琮兄弟的帮助下也办了两处产业,这些日子倒也是日日都去看看,查查帐,他们夫妻二人多了共同话题,偶尔琏二爷还得不耻下问的请教她,夫妻两人比新婚时都要亲密,连平儿都靠后了。只可恨那个贾瑞竟是这样个禽兽不如的,打起了自己的主意,原想给他些厉害尝尝,只是现在却抽不出身,暂时先发过他。
听到王熙凤说以后不再管家只是安心养身子了,黛玉看屋子里只有凤姐和平儿以及她和言缺四个人,微微一笑,说道,“凤姐总算是得了几日安生的日子,我瞧得明白,只是我一个亲戚是不好说什么的,凤姐姐要真不管事了才好呢。只可惜底下的丫鬟婆子日后想找个人念念也找不着了。”
听着黛玉的话,凤姐笑着啐了一声,“好个林丫鬟,真真厉害的嘴,往日都说我的嘴厉害,那是没见过你,可恨你我竟不是亲姐妹,否则给她们一处说嘴去。”又说笑了一阵,想着自己家里的男人没一个中用的,还没个闺中小姐明白,宝玉还想着和林妹妹结亲,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为你一个宝玉揽下这个包袱。
哼,不过也没关系,林家不要,不见得薛家不要,这荣国府,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您看,这样的成色,这可是最上等的端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水淳只是笑,他宫中就摆着几方端砚,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真是假,只是花点钱买个乐子罢了,何况这赝品做的也的确是好。正要付钱,却看到一个少年走到他旁边,伸手拿起了那方砚台。
“体重而轻,质刚而柔,摸之寂寞无纤响,按之如小儿肌肤,温软嫩而不滑。且不损毫,宜发墨。端砚,可是这样不是?”
清澈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再低头,对方的身高尚不及他的肩膀,往下看,是长长的睫毛,眼睛微弯,天生带喜的脸。水淳一下想起来了,这不是那日在书楼看到的那个少年?那日不曾细看,今天太阳还不错,看得挺清楚,不知道他可有姐姐或是年纪不大的姑姑……
水淳这边想着,那头店铺老板冷汗涔涔,只恨不得直接钻地下去,结结巴巴的,“少、少东家……”
墨琮只是微笑着拿着砚台把玩,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他放下手里的砚台,自言自语一样的说:“做得再精细,假的,就是假的。……既然卖的假货,不如在门口的匾额上再加一个假字?”笑容满面的又看了柜台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