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帝师第15部分阅读
红颜帝师 作者:肉书屋
爱及当年父皇如何逼迫她,皇兄如何的劝阻,他们如何的设计逃走,最后隐于深山之事一一道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是凄迷的,回忆使她感到了痛苦,因为那些都不是令人愉快的记忆,她并不喜欢向人提及,即使是自己至亲的人。
我走的那会,你才十岁。最后,女子竟然就以这句话做了一个结束。
若惜愣愣地听着那个发生在七年前关于自己的皇姐姐的故事,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做何回应,眼前的女子如此陌生,自己对她的记忆所剩不多。可是因为血缘,因为那些她们可以共同怀念和记挂的人,一瞬间又使她感到了亲切。
进来坐吧。若惜招呼着,自己这里,并没有任何的外人,那些下人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就被她谴退出去。因为她早已经不再是位公主,她自己的起居,只想自己料理。
淡淡的月华下,那个女子却只是摇头道:不了,我并不想多说什么了,今日我来,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安好,毕竟你是我最后的一位亲人。说罢就转身欲走。
站住!若惜突然冲口大叫了起来,既然当初选择要走,今日为什么又回来?既然要回来却为什么要回来得这么晚?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吼出了心中的不甘。
月华下,那个女子的肩膀一阵抖动,她身旁的男子扶住她,回过头,冷冷地望着若惜,冰寒而彻骨的目光,若惜却并没有退却的意思,眼神依旧坚定。
因为不知道。那个女子的肩膀已然不再抖动,身子站得笔直,隐在深山中一直不问世事,也不想问,直到月前,才知道华清被灭,皇兄已死。而你和那个人则被靖王带来了这里。她口中的那个人正是林无尘。
若惜呆怔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谴责毫无意义,多少的不幸已然造成,结局已经是这样,为什么还要谴责自己的亲人呢?毕竟自己的亲人已经不多了。
皇姐姐,不……那个人,现在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皇宫之内,被空爵皇帝掠去了。皇姐姐,你会救她吧。若惜这样问着,眼睛里折射出希冀的光芒,毕竟,她曾经为你承担了那么多的责任,你对她,应该有亏欠的吧?
女子回头,眼睛闪烁着灼灼的光华:如果她真的是被皇帝掠去了,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你知道她究竟是谁吗?
若惜怔怔问:她是谁?
她就是当今皇帝曾今的老师——林无尘。说这话的是那个妖精般的男子吴及,他的声音很淡漠,当初我使她失去记忆顶替若雪,如今阴错阳差她又回到空爵,看来真是上天注定,冥冥中的安排。
若惜听后,突然说不出话了,竟是她调教出赵冥那样一个冷血的皇帝吗?
太……荒谬了。她还记得当初皇兄的死,她同自己一样的伤心,甚至比自己还伤心,如果她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会是怎生的心情?
放心,若惜,我会救她出来的,只是不会带她来这里。女子的眼睛亮亮的,就像一簇鬼火,在跃跃闪动。
若惜突然瑟缩了一下,这样的皇姐姐使她感到害怕。
吴及揽住女子的腰,突然道:该走了,若雪。
女子略略点头,回头道:若惜,我会再来带你走的。
若惜没有言语,只是目送着自己的亲人远远离开,那个妖精一般的男子一手揽住女子的腰,只是轻轻几个飞跃,便消失在自己的一方天地。
第七十八章 妙语连珠(1)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无尘起了个大早,昨夜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安稳。
起床漱洗完毕,她叫来了大太监张叶道:今日锦德宫要从宫外置办些东西,你去跟总管太监说了,然后让踏青姑娘也跟着去,长点眼力神,别净把那些破烂的东西采买回来。
张叶不敢怠慢,唯唯称喏。
林无尘递给他一张素笺道:就按照这上面写的买了来就可。
张叶接过,退下去,自去交代。
林无尘待在殿内,暖阁中赵醒正处于昏迷,小宫女们忙碌着不断置换湿巾,放在赵醒的额头上,如今赵醒的额头热度惊人,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退热。
林无尘因为不忍心,所以便不在跟前观看,但却又因为不放心,遂也不远离,待在外殿忧心忡忡。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叫来小宫女道:你们两个去把我那把古琴取来。
过了一会,古琴取来,被放置在台上,林无尘就坐于台前,伸出素玉般的手,冰凉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跳跃,手指的舞动中,倾泻出美妙怡人的琴声,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
她弹的这支曲子名唤《安神》,是师父以前经常与她弹奏,师父说这琴声有净化人心的作用,听的人心神都会感到宁静愉悦,伤病在身的人也可减轻痛苦,今日她信手拈来,但愿对醒儿会有一丝帮助,同时也希望借此镇定自己稍显浮躁的心。
锦德宫众人听得天外之音,俱都心头一轻,那乐曲,悠扬,美妙都不能形容其万一。
听的人宛如置身在春天的百花园内,鼻中嗅着百花的清香,混合交织袭向自己,不一会又宛如待在碧波荡漾的清水里,自己仿佛也化身成了碧水之中的一滴清水,悠悠地弥散,弥散,再弥散,直到那滴清水完全的融合于水中,寻不到痕迹。
就在听者在享受那种身心融合净化般的美妙感觉时,琴声一转,众人又仿佛经历了夏日里的朝阳,刚刚露出头的那一瞬间,大地披染上金色的光泽,华丽。人的心被晒得暖洋洋的,身体每一处,都闪耀着金色的小光点,分不清楚自己的形迹……
刚刚经历了暖洋洋但却不炙热得让人烦闷的夏,马上就又转入了清风送爽的秋,一片片枫叶如火开放,落在山头,有风吹过,便又如红色的蝴蝶飞起。
原本冬季寒冷彻骨,在女子的琴声中,却只能闻到梅花的幽香阵阵,而将一切的寒冷都抛之心外了……
是谁?竟然能弹出如此天籁,当琴声结束的时候,众人却依然沉在忘我之境,不能自拔。
贤王走错地方了,养心殿在那边,奴才这就领贤王过去。一个太监打断赵清的沉醉之心。
此刻赵清所站立的正是锦德宫外,他一路寻声而来,越听越不可自拔,只觉得琴声之中似乎有一种魔力。
赵清突然觉得身边的这个奴才有点聒噪,但是嘴里却道:这就去了。
然而心里却对刚才那琴声有一丝留恋与怀念,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一向冷寒无比,终年没有温度的心竟然感到温暖,宛如被阳光照着,充满了某种感动,碧水蓝天似乎都触手可及。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难得他的心竟然也能找到一丝的宁静。
刚才弹琴的人是谁?忍不住地,赵清问了,他暗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神采。
这里是锦德宫,应该是新封的尘贵妃娘娘在抚琴,旁的人俱是凡胎,大概也奏不出如此妙音吧。太监伶俐地道。
赵清点了点头,不予置评。
锦德宫殿中,林无尘弹奏完毕,起身,见几个宫女太监都只是呆呆地站着,她笑了一笑。
※
赵清跟随太监来到养心殿外候了一会,方得进去。
皇帝穿着明黄|色绣有飞龙图案龙袍,腰间系碧玉佩,头戴金冠,看见赵清,放下手中御笔。
赵清施礼,皇帝虚扶一把道:请起。皇帝赐坐,宫人们摆上茶水果点。
赵清坐下,并不多言,等待皇帝的问话,可是皇帝却只是问了贤王府中的一些琐碎事宜,说了些没什么要紧的散话,始终不入正题。赵清一一答了,态度谦恭守礼,有进有退,这是他在人前一贯给予人的印象——温和有礼,沉稳内敛。
皇帝道:虽然按理你高了朕一个辈分,但年纪却与朕差不离,朕一向不拿你当长辈,视做朋友。心里有什么烦难的事情,向来也喜与你说一说。
赵清忙道:不敢当。想了想又感恩戴德道,圣上体恤臣下,才委派臣此次领兵华清,臣方才有了今日的这番功勋基业。臣一直深感圣上隆恩,一日不敢或忘。
皇帝笑了一笑,道:贤王言过了。没有贤王的此次死战,我空爵的版图岂有机会扩大。得之贤王,乃空爵之幸,也是朕之幸。讲到这里,皇帝突然话锋一转道,贤王上次说的那位天雪公主如今已被朕指婚给了靖王。想王叔目今三十岁尚未娶亲,好不容易动心了一回,朕是不忍回拒的,虽然法治上有所不容。但朕近日思来想去,心中总有不安,想着天雪公主不知为人品性如何,是否值得靖王一番深情厚爱?贤王此次领兵华清,对其人应该有所了解,不知可否与朕叙叙,以解朕心中忧虑。
第七十九章 妙语连珠(2)
赵清听皇帝说这样一番入情入理的话,知道少不得是要说些什么了,但究竟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他却不得不在心中斟酌一二。
天雪公主有三大不俗。赵清断起茶盏,抿了一口道:相貌不俗,才智不俗,武功不俗。皇帝哈哈大笑道:好个三不俗,如此不俗的女子方能配得起王叔。只是贤王这样说未免笼统了些。朕最想知道的就是她的为人品性何如,以确保她对我空爵没有不轨之心。而这品性当然要从她的行为上来看了。贤王道:圣上英明,洞察微末,臣万难及。皇帝眼中闪过幽深光芒,嘴角的笑意加深,脸色更加和悦了:贤王又说好听话了,还是言归正传吧。贤王答了声是后方道:若说起此女的行事,少不得要提上七年前的那一段,想必圣上也有所耳闻,当初先皇在位时,空爵大军在赤水一战上刹羽而归,正是因为此女的计谋。皇帝点头道:这些朕都知晓,朕想听的是此次在押解回来的路上发生的一干事宜。贤王心中有了几分狐疑,斜眼去看皇帝,却见他神色不变,从容有度,心中打鼓道:莫不是圣上知道了什么?故拿话来探我。反正自己一路上对天雪公主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行事光明磊落。于是他嘴里很轻快地将他们如何的捉到天雪公主及独孤一风如何的得见仇人,施以报复之事一一地讲来。
皇帝听后,神色不变,只是微微笑着道:这独孤也忒小气了点,七年前的旧帐,竟然也能翻出来,对一女子下那样的狠手。赵清赔笑着道:圣上说的极是。独孤将军此事做得确实不够磊落,也有欠考虑,如今那天雪公主已然成为靖王之妃,若是让靖王知道了,靖王岂有不恨的。皇帝点头道:确是如此。讲到这里,皇帝微微低下头,掩盖了眼中复杂而深沉的波光。
靖王吃茶完毕,养心殿内依旧沉默,皇帝不言不语,只是微微转动着手中的茶盏。贤王知道皇帝已失了说话的兴致,遂告辞道:圣上若没别的事儿,臣就告退了。皇帝抬起头来,想是方才想起了什么道:靖王应该是今日娶亲吧?贤王没料到皇帝会有此一问,怔愣了一下答道:确是今日。皇帝点头笑着道:你去吧,朕就不耽误你向靖王讨喜酒喝了。贤王诧异了一下,不解皇帝为何会有此一说,却并不反驳,只是道:臣告退。贤王刚转身要退出养心殿,却见一女子正站在帘外,掀了帘子进来。没有任何的通传,竟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养心殿内。
赵清抬头看去,那女子穿着一身浅蓝宫装,腰上系着豆绿宫绦,头发松松地挽起一个髻,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目若寒星,唇若点朱砂,身材高挑优美,简单之中亦见高贵雍容之态。此刻她含笑而立,望了自己一眼,又悠然走进殿中。
赵清心神一震,那女子的模样分明就是天雪公主,可是她的举止行动,顾盼神飞中的坦然含笑,却又与天雪公主有所不同。赵清不敢再看,快步走出大殿,但却又不离开,只站在殿门约几步远的地方驻足而听。
那女子这样对皇帝道:你的事可忙完了没有?皇帝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轻快,宠溺的味道浓厚:就算再多的紧要事总没有你一个重要。女子轻笑,道:越来越嘴甜舌滑,这些我可都没教过你。朕可是自学成才。皇帝自我解嘲着道。
刚刚我在外面听你们说什么天雪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听你们的形容,那天雪公主的举止见识竟是一个人物来着,还成了靖王妃,找一日,我一定要去领教一下。皇帝笑道:你何时在外面偷听的?女子道:听的不多,但已经足够让我知道那个叫什么天雪公主的来着。你现在去到殿外看看,说不定还有人站在那偷听呢?殿外的贤王听了这话,惊了一下,忙踏步离开。
殿内的林无尘又道:闲话完毕了,今日我来是请你去 一场戏的。皇帝道:你既亲自来请,朕当然是要去的。
第八十章 审问(1)
踏青回到宫中,正忙着要将宫外采买的各色东西送回锦德宫,两个小宫女早就已经奉承着上来帮她拿了道:姑姑这趟辛苦了。踏青不甚在意道:为主子办事,岂敢叫苦。小宫女又道:姑姑这样的知情懂理,难怪得主子们的爱护。我们若是有姑姑一半的智慧也就知足了。踏青微微皱起了眉头道:那是主子的抬举,做奴才的却不敢居功。小宫女点头不迭,口里道:姑姑说的极是,我们都受教了。踏青道:我们都是给主子办差的,虽然论资力我比你们都年长些,说好听点多了些经验,说的不好听,就是人老了,平日做事许多都有心无力了,少不得也会出点差错什么的,这多亏了主子们的海量汪函。你们年纪轻,脑子体力都是鼎盛的,平时做活利索,手脚麻利点,把事情办妥当了,主子们自然也欢喜你们。小宫女面上笑得诚恳道:姑姑真是有大智慧的人,又这样的肯提携我们,宫里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姑姑这样的好人了。踏青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正在这时候,前面突然走来两个侍卫,走至她们跟前对着踏青问道:你是踏青?踏青迟疑地点头,心中有点惊惧。
两个侍卫道:尘贵妃今日早上丢了快玉佩,怀疑是你拿的,跟我们走一趟吧。踏青面色霎时间惨白,口里辩解道:可查清楚了,我怎么敢偷主子的东西?这真是冤枉。其中一个侍卫冷笑道:我们只负责拿人,要叫冤到主子跟前去叫。踏青无法,就那样被侍卫们推搡着去了。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穿黄衣的小宫女道:刚才还给我们说教呢,这会子可就遭了罪了。另一个穿绿衫的小宫女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平时我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还没想到她是个眼皮子浅,见不得东西的人。这样说着,她脸上就露出鄙夷之色,嘴角也撇了撇。
那个穿黄衣的小宫女道:每日充得跟什么似的,原来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儿。口里哼唧了两声,面色不屑。
绿衫宫女附和着说:现在这年头,假清高,真小人的多了去了。两人这边嚼着舌头,那边一个穿粉红的小宫女走过来道:翠墨,黄玉,你们两个又在说谁呢?也不怕舌上生疔,烂了去。被称作翠墨的小宫女回头笑道:别人做了坏事,还不兴我们说了,她做的人都不怕丢了脸面去,何况我们说的人。想了想,她又问,红喜,你这会不是应该在太后跟前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红喜是个鸭蛋脸面,桃花眼,雪白皮肤,姿容俏丽的女孩,她笑着道:太后近日心里装了点事,就是那锦德宫里新来的那位叫尘贵妃的主子,太后说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缝里冒出来的,叫我去打探打探。黄玉道:你这会去的正是时候,锦德宫里正热闹着呢。你若再去了,可就真成了一锅粥了。刚才踏青姑姑被带到那去,说什么那位尘贵妃娘娘丢了玉佩。 红喜笑着道:既这样我就不去了,回头就把这件事回了太后,也算是我尽心了。黄玉笑道:你这样偷懒,若被太后知道了,她可是不会再拿你当心腹了。红喜笑着道:那有什么紧要,横竖都是奴才,不管是得宠与否,都是给别人当奴才而已,能偷个懒却还要拼命的人,在我看来,都不过是个傻子,连个泡也不冒。黄玉与翠墨听了,都捧着肚子笑道:红喜,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红喜得意地继续道:所谓为奴之道,不是看你做了多大的事情,劳动了多少骨头,最重要的是哄得主子说你好,那才是本事呢。黄玉翠墨点头。
黄玉道:今日我们可算是取到真经了。踏青被带到锦德宫的时候,林无尘和赵冥正自品茗,殿中之人俱都垂手而立,端正非常。
踏青一进殿就哭到林无尘脚边,满脸的无助的泪痕,声音哑哑道:娘娘明查秋毫,奴才断不敢行那偷窃的勾当,定是有人冤枉了奴才。林无尘微微低头看自己被抱住的脚,今日她脚上穿的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本来干净非常,因为被踏青又是抹鼻涕和眼泪的手抱着,上面已有些脏污了。
皱了皱眉头,林无尘道:是否冤枉,待人搜查了自见分晓。她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不奈。
踏青哭泣道:奴才是清白的。说完这句话,踏青就收声不再说话,眼神呆呆,只孤流泪。
第八十一章 审问(2)
过了一会,搜查的人来了,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恭敬地递上去,林无尘接过,端详片刻后,点头道:是了,就是这块。说着又用眼睛瞅了瞅踏青,嘴上道:如今赃物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冷笑了一声,林无尘又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踏青盯着碧玉佩只顾出了一会神,眼神慢慢变得绝望。头碰地一声磕在地上,又响亮又用力,殿中的太监宫女皆吃惊地望着他,那些眼神里面有怜悯也有鄙视还有的是不屑。然而踏青全不顾这些,她只是声音嘶哑着道:奴才是冤枉的,肯定是别人栽的赃,请娘娘明查。林无尘不动声色地看着踏青的一系列举动,突然将手中的碧玉佩往地上一丢,与花岗岩的地面撞击后,便碎裂成了两半。林无尘却看也不看一眼,只冷笑着道:你是说本宫冤枉了你?本宫栽了你的赃?你自己做出这种鼠窃的勾当,没了脸面,就想让本宫也失了脸面。是与不是?踏青怔怔望着林无尘,突然感觉到了惊惧,这个素日淡漠温和的女子,尽管在她安静的时候显得好说话,好脾气,可是她又怎么会忘记多年之前,也是在一个宫殿里,这个女子当时还只是以林先生的身份处死了一个小太监,而今她身为一宫的娘娘,其手段应该是更厉害了几分吧。
想到这里,踏青浑身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可是在满心的惊惧中,她心中突然有一个古怪的想法浮起。眼前的这位娘娘,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这样一味地认定是自己偷了碧玉佩呢?
一边吃茶的赵冥见林无尘似乎动了真怒,忙道:横竖不过是个奴才,何必动这么大的气?伤了身体,划不来,你见了她烦,把她或关或撵,至多打个气断,也倒罢了。林无尘点头,面有戚容道:我哪里只是气这个奴才。我今日动这么大的肝火,主要是由此推及彼,想到这些奴才平日里仰仗主子的恩德做些威福倒还罢了,竟然还明里暗里的计算主子,真真让人寒心。说到这里,林无尘又低头问跪在地上的踏青道,你说说看,对于这样的刁奴,应当怎么办?踏青只是扣头不迭,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林无尘略闭上眼,睁开后又问:踏青,你可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踏青无限凄苦,面色惨淡道:主子,奴才知道自己犯了过错,请主子让一干人退下,奴才才好与主子细述。林无尘摆手,殿中之人俱都退下,临出去的时候,那些宫人们一个个还忍不住好奇地回头张望,要知道这样的场面日后都可以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当然想要多了解一些,也好详加描述。
此刻,殿中只剩下了赵冥,林无尘,踏青。一片静谧的气氛之中,林无尘开口道:你说吧。虽然在刚才的那一刻,踏青已铁了心,可是在这样的安静中,她原本横下的心又开始一点点的萎缩,因此她只是跪着,却无语。
林无尘叹气道:也罢,让本宫来与你提个醒。你真正犯的错误不是对我而是另有其人。讲到这里,林无尘的眼睛往暖阁里描了描,在那里,赵醒正持续昏迷着,没有醒转的迹象。
踏青霍然抬头望住林无尘,最后却又低下头去,声音很低道:娘娘果真是都知道了。赵冥听到这里,望住林无尘,林无尘点头,赵冥心中了然。
林无尘道:我虽知道是你向醒儿投毒,但却不知道你为何这样做,你可愿意为我解惑?踏青眼中泪珠颗颗滚落,脸色惨白如雪,口里却道:求娘娘赐奴才死罪,奴才已经无话可说了。林无尘面含讥讽,冷冷而笑道:你死得倒容易,可却让醒儿如何?他如今只得五岁,你竟忍心害他的性命,真是……说到这里,林无尘止住,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方徐徐问道:昔日,你主子对你可还过得去?踏青低声答:月贵妃抬举奴才,视奴才为姐妹。林无尘听罢,又是一阵冷哼道:既如此厚待于你,你又怎忍心伤她在世间的唯一骨血,难道你要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吗?踏青听到这里,惨淡地笑,她嘴角上那丝笑竟然哀伤得让人不忍去看。
她早就不得安生了。低低地,她吐出了这样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林无尘听了,心中霎时明镜一般,点了点头问道:月贵妃是遭了你的毒手?踏青此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道:是奴才。赵冥本不欲纠缠此事,但是当踏青承认不但害了皇子,还害了贵妃,知道此事已非同小可,于是厉声问道:究竟你受何人指使,干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踏青紧闭嘴巴,并不答语。
皇帝恼怒,抬起脚,就踹在踏青脸上。
踏青脸上泪水更盛,却硬是咬紧了牙关。
皇帝待要找人逼供,却被林无尘阻止,林无尘道:你且坐下,我来问她。皇帝犹自忿忿,却已经冷静下来。
林无尘转身望住踏青,见她只是流泪,显然已抱定了死心。林无尘叹息一声,眼神平静道:你既然没有贪生之念,我也不能拿你怎样,只是你死后,教你那六十岁的老母情何以堪?踏青依旧不语,只是眼泪更多地流出。
林无尘淡淡看了,继续道:何况这谋害贵妃皇子的大罪,是要抄家灭族的,虽然你母亲有你那哥哥照料,但你的这罪一旦定下了,他们免不了是要被拖带的。
第八十二章 审问(3)
踏青霍然抬头,望住林无尘,然后又接连扣头如捣蒜道:娘娘饶命,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请饶了奴才的家人,奴才愿意去领死罪,纵使千刀万剐,临迟处死,奴才也无怨尤。林无尘摇头道:事到如今,谁也救不了他们,只有你自己能救他们。讲到这里,林无尘垂眸黯然道:你顾惜自己家人的性命,难道就没想过别人也有家人。醒儿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既然也狠得下心,又怎能承望别人对你发慈悲善心。踏青怔怔道:奴才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奴才不这样做,那么他……林无尘追问:他怎么了?踏青扬声道:他就要被他们害死了。林无尘继续问:他是谁?踏青呜咽着道:他是奴才的表哥,与奴才自小长在一处,后来奴才进宫当了宫女,他便也做了侍卫,我二人一直暗中往来,及至两个月前……讲到这里,踏青顿了一顿,抬头略望了皇帝,林无尘一眼。皇帝此刻面无表情,而林无尘的神情只是淡淡,见她望了自己,略略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踏青遂继续道:两个月前我与他约在东角门边的那个假山后面,因为多日未见,所以……谁知道却被人给撞破了。林无尘诧异着道:是谁?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有某种不好的预感,而她的预感一向很准。
踏青摇头,神情也是疑惑,是那种无法假装的疑惑:天黑,又无月亮,看不清那人形貌,但是那人却说出了我二人姓名身份。我们当时都唬得跟什么似的,一直地在磕头求他,他才应承,但却让奴才以后都要听他的话。奴才当时伺候的是月贵妃,他便让奴才将月贵妃的日常活动报与他知晓,奴才起初不肯,谁知几日后奴才的表哥竟在宫中无故的绝了迹,奴才到处的去打听,宫中的侍卫长却说从没表哥这个人。某一日,有一个人递给奴才一样东西,是奴才从前送给表哥的。那以后,奴才就无敢不从了。林无尘和赵冥听到这里,心中都是一惊,能够有这样的手段,只怕此人在宫中的势力已经不小了。
林无尘望着踏青疑惑着皱眉问道:既然天黑,他又怎能看清你二人形貌,指出你二人的身份。这些,难道你都没想过吗?还是你本身就是在拿谎话欺瞒于我。踏青再扣头,眼睛里充满了悲伤的绝望:奴才绝无半点欺瞒,即使奴才不惜拼了自己的命,也不敢拿家人的命做赔。她口里说着,眼泪却只是哗啦啦地流得更快更急,对于家人安危的焦急心慌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展露无疑,血亲骨肉,从来都是最难割舍,最难斩断的。
林无尘点头,眼睛里有某种复杂的感情在涌动,想起自己曾经的所谓父亲是怎样将自己像丢掉一件小玩意般的舍弃,为什么同样是亲人,差别却是天壤。
赵冥转身望林无尘的时候,就见到她眼睛里不同于往日的哀伤,是什么使她如此,他不明白,却也……
你以后没见过他的面,你们是靠什么做联系的?林无尘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同她剧烈变幻的神色大不相同。
踏青听了,从袖中拿出一枝玉箫道:就是用它了,另外还有一个册子,册子上写了曲子,奴才依样吹了,便会有白鸽飞来。奴才自会将所知事情具名写上,系于白鸽脚上,白鸽便会飞回。林无尘接过玉箫,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并不曾看出什么端倪,于是接着道:这个暂且不论,你且说说是如何向醒儿投的毒?踏青道;奴才那日接了醒殿下去,又圈哄他喝了瓶中的药水,可是奴才心里实在是不想害他,他还那么小,而且……林无尘无视女子的难过与眼泪,继续问道:那毒药你是从何得到?踏青道:是按照信上的吩咐,奴才前几日出宫到仁和药堂取来的,地名药名皆是信中所著。我进了仁和药堂报了药名便有人送了药予我。但奴才实在是不知那药究竟是什么效用。林无尘道:你今日出宫,又到了那药堂,却是为何?踏青抬头,果然自己是被跟踪了,于是再不敢有所隐瞒,答道:不为别的,因为奴才不忍心醒殿下去死。说着就哀哀哭了起来,醒殿下从小跟在奴才身边姨姨地叫,奴才起初虽然狠下了心肠,却……所以就想着是否能讨来了解药,虽然奴才的想法天真了些,但奴才总想着试上一试。林无尘笑着道:如此也算得你有心了,只是要死容易,要活,恐怕就难了,你没要到吧?这样说着,林无尘微微低下头去。
赵冥见林无尘心伤,劝慰着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其实他身为赵醒的父亲,虽然对这个孩子没有多少的疼爱,但是那毕竟是他的孩子,出了事儿,他又怎会无动于衷。
林无尘叹息了一会,走到踏青跟前,将她扶起,踏青却犹自流泪,满面狼籍一片。无尘道:今日我与你说的话,不可与第四人知晓,回头我会放下话去,就说那玉佩原是我赏你的,一时忘记了。踏青含泪点头不迭,退出去。
赵冥待踏青退出,不解地望着林无尘:她犯下如此的罪行,无尘你怎么这般轻易放了她去?林无尘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赵冥道:这可不是你的真心话。林无尘叹息:你可知道为何开始我不直接拿下她,而是要巧立名目,给她栽个赃儿。赵冥略一思索,便了然,不住点头,对林无尘又敬又伏。
林无尘点破其中机关道:今日拿下她,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儿,但于事情却无补。而且因为打了草,那草中的蛇岂有有不惊动的。虽然踏青所知不多,但却已经足够我们认识到这宫中已放了某人不少的眼睛鼻子。即使对于他本人所系为谁,我们无从知晓,但对于一个隐藏甚深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他警惕一二了。如果他把头埋得更深,我们再想将他揪出来,只怕是难上加难了。赵冥点头不迭,含笑道:无尘,朕有了你,什么诸葛卧龙都用不着了。林无尘用眼睛瞅了瞅赵冥道:又说好听的话来着。赵冥一笑过去。
第八十三章 不懂(1)
送走了赵冥,又找来了太医们对赵醒进行了一番看治,此刻那些太医们正在忙碌个不停,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却是半天也没拿出个正经主意。
轻轻走到赵醒的身边,林无尘问:他怎么样了?此刻她的眼睛里有着无庸置疑的担忧,尽管床上的那个孩子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那是个孩子,纯真,无邪,简单而没有心机,那就是孩子,像冬天的雪花一样洁白可爱,在牵动大人的心肠时总是会使大人感到自己的污浊。
太医叹息着摇头,神情里也有着惋惜和无奈。
林无尘面无表情地道:你们都下去吧。
太医们陆续走出去。
林无尘吩咐了一个小宫女拿来了一个小碗,然后又摆了摆手,小宫女退下。
林无尘随即又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小刀,刀子明晃晃的照着她的脸,她的脸很平静,动人依旧。
当她把那把刀凑近自己的手臂时,她的眉头略微皱了皱。
刀子很快地割裂了她的皮肤,鲜血流出来,她将手放在碗的上方,那些血就沿着她洁白的手一直流到了碗里。
无尘。一声担忧的叫唤传进林无尘的耳朵里,林无尘还没有抬起头,就感觉到一双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林无尘的脸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赵冥,此刻他眼中的焦急和担忧就那样坦白而直接地撞入了她的眼睛里。
林无尘微微笑着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冥撕下自己衣袖的一角,包住林无尘的手臂,恼怒地望着她道:幸好我回来了,不然就看不到转这一幕了。你究竟在干什么?竟然自残身体。
林无尘笑着道:你以为我……她本来想解释,可是又止住了。只是眼睛里带着笑意望着赵冥。
赵冥为她包扎完毕,却见林无尘只是盯着自己看,于是问道:怎么了?
林无尘微微笑着道:我是看着你好象真的长大了。玩笑地说出这句话,林无尘就看到了赵冥微微变化的脸色。
赵冥几乎是好气地望着林无尘道:怎么你今日才知道我长大了吗?这样说着,他的唇就 落在林无尘的唇上,嘴里道,如果这样,是不是代表我更大了呢?
林无尘伸手推开他,望着他笑道:这样看来,你还是没有长大呀。
说完这句话,林无尘就径自转身端起了桌上的那只盛着她鲜血的碗,走到赵醒的床边,冲赵冥道:你过来把他扶起来。
赵冥奇怪地问道:做什么?
林无尘却只微笑不语。
赵冥虽然疑惑林无尘的举动,但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床边扶起赵醒的小身子,此刻赵醒浑身都烫得像一块碳,烫得赵冥微微蹙起了眉头。
林无尘用手打开赵醒干裂的嘴巴,把碗凑到赵醒的嘴边,就那样灌了进去。
她竟然喂赵醒喝自己的血!
赵冥震惊,诧异地望着林无尘,眼睛里有着不解,更有着不赞同。
林无尘抬眼看到赵冥的表情,微笑着淡淡解释道:从小的时候,师父就喜欢帮我泡药澡,所以就帮我炼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就连我的血也是有解毒效用的。这一点我可是跟谁也没讲过的。说到这里,林无尘打趣着道,这也是醒儿福大,命不该绝。
林无尘自顾着讲话,却没有看到赵冥的脸色已经变了,此刻他的眼睛幽深幽深,面色不善之极,最后赵冥突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林无尘见他生气,虽然疑惑,但却并不在意。
赵冥见林无尘那样不将自己当一回事儿,心中更加气恼,于是挑明着道:为什么你的事情我却一点也不道直到发生了,我才只能在心里想着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儿
林无尘听着赵冥的抱怨指摘之词,却只是微微而笑道:这又怎么样呢?横竖最后知道不就得了而且你也从来没有特别问过,让我怎么好特别的去讲难道让我这样对你说:冥儿啊,我自己有一些事要跟你说,是关于我怎样长大,遇到了谁谁谁,你可一定要听呀……讲到这里,林无尘突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原本还恼怒非常的赵冥也发笑了
赵冥只是有些气馁地望着林无尘道:无尘,为什么你总是不懂我
林无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柔柔地,就像一汪秋水,娉婷而立,虽然只是静立,却有一种娴雅而贞静的神韵,就如同夏日莲花池塘里新打的花苞,香韵内敛,只待绽放的那一刻,便会有美丽万千浮动
这宫里想懂你的人很多的只要你给他们机会林无尘嘴里淡淡着道
这些话她说得很平静很诚恳,因此赵冥就更加的恼怒,他声音里有了几分冷厉:朕只想让你懂,可是……可是你为什么总不愿意懂?这句话他在心中无声的呐喊,却终究不敢诉诸语言,他是如此骄傲却也如此脆弱,并不愿意丧失自己所有的尊严去乞求这个女子的回应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无声地苦笑起来,原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的身份已经赋予了他太多的枷锁,他再也不是多年前的那个孩子,可以为了眼前的这个人而不顾一切
时间,已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条永远无法横越的沟渠,他与她,分别站在沟渠的两边
叹息了一声,赵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便转身走出宫去
林无尘望着他的离开,却没有一字的挽留
水床上的孩子无意识地叫着,林无尘于是就去倒茶,只是茶盏一个没拿稳,竟就那样地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苦笑着弯身拾起,原来她并不是不在意的呀
第八十四章 不懂(2)
他说她不懂他。
呆呆地坐在椅子中,林无尘的脸上有着黯然的神情。
可是,这世界上谁又真正的懂谁?明白谁?她连自己也不明白也不懂得呀。她又怎么能懂得别人?
冥儿,他长大了。
他对自己的要求却也伴随着他的成长而越来越不合理了。
他说她不懂他。可是他又何尝懂得她呢?
他们都是生活在世界上看不清楚前方路径的糊涂之人。
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真正的不糊涂,真正的能看清楚前方的路。
因为人的心,太容易跟随着环境而改变,而环境,变化得又太快。
环境。
是呀,环境。
人,始终是环境的产物。
他与她,都不是例外。
他喜欢她,她清楚,她明白,她懂得。
可是,她却并不愿意明白呀。
如果不明白不懂得,她就可以不用烦恼。
原来太明白太懂得太了解也是一种错误。
而她,总是不断地在犯这样的错误。
犯错,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她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呀。
如果算上自己在另外一个空间的年龄,那么自己几乎可以做他的母亲了。
他在她的眼中,一直都只是个孩子。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有过心动,或许是在他对自己表白的那刻,也或许是他关怀自己的刹那。她,的确心动过?可是为什么会心动呢?因为他是自己看着成长,并且教导出来的人儿。亲近,密切,熟悉……仿佛是这些感觉的综合,所以他偶尔会令自己心动?千丝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