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你是我的劫第14部分阅读
狐狸,你是我的劫 作者:肉书屋
,他们是预备在战场上杀掉皇帝,那杰森还有何用处?康熙绝不会在御驾亲征时还有闲情逸致画个肖像吧!
“杰森只会画画,他没有办法在战场上接近康熙的。”
狐狸抚摩着我的手腕,抚了左手又换右手,道:“不需他画画,大人只要他的样貌。”
我皱着眉头,没听明白。
“罗刹国派了使臣和一队士兵,为鞑子皇帝送了三百七十枝火枪!不过吴三桂却得了消息,将这使臣在阿穆尔山劫了。”
脊背阵阵发凉,这下我听明白了!韦小宝为康熙谋了个罗刹国的友好邻邦,大清有难,罗刹支援,派人送了火枪这等“高科技”武器过来,想助康熙一臂之力。
那使臣被劫,杰森他……就成了使臣?
色诱的后果
稳住心神,我问狐狸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让杰森送火枪给康熙,然后呢?”
狐狸眼睛盯着门口:“近身觐见时,使火枪杀了他!”
和我猜的一样,我又道:“那想过杰森如何脱身吗?”
他缓缓摇头,我的心凉透了,杰森就是人体炸弹,他在这些人的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抑住心慌,我再问:“王辅臣向你要人,你难道不能骗他?说杰森已经不在这里了?已经跑了?”
狐狸看看我,轻道:“蔡少寅知晓真相,况且,对大人我不能不说实话。”
我忿然鄙视:“骗我,骗沐公子,骗你姐姐都行,就是不能骗王辅臣,我还真怀疑你这话的可信度。”
他不语,表情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那你便是预备将杰森交给他了?”
狐狸“哼”了声,我压根没指望他能答出我满意的答案来。
“杰森还有几日到大同?”
“后日就该到了。”
“他若不愿意去呢?”
他定定的望着我,道:“蔡少寅将你也说出来了,大人命我看着你。”
轮到我无语,一锅端毒计,从来没被我看得起过的历史小人物朱三这时竟成了葬送我们生机的大黑手。
站在原处想了又想,顿了又顿,转身缓步踱到门前,拉开门,一阵冷风挟着雨丝立刻扑上面颊,激的我打了一个冷战。怔怔望着纜|乳|芟碌牡屏鸸庖盐4酰奂啪鸵鹆恕?
杰森不可以去当人体炸弹,一旦被吴王二人控制,他们是不会在乎牺牲一个陌生人的,突然举枪杀了皇帝不是没有可能,但他的命也会下一刻就丢了。可是我俩在此孤零流浪,又有谁可以求助?
让那冷风吹了一阵,醒醒脑子,我关上了门,又慢慢踱回狐狸身前,他正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凤眸中的情绪纠结难明,一缕黑发从前额垂到鼻尖,发稍微微晃动。我静静看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轻挪了脚步靠近他,抬手将那缕垂发挽起,顺到了他耳后。他一震,却未作声。
我蹲下来,膝盖跪地,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的腿,前倾着身子将脑袋缓落在左腿上,冰凉的脸颊隔着薄衣贴着他的腿,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轻声道:“你会答应我要求的每件事是么?”
上方良久无声,薄薄的布料下肌肉紧紧绷着,我的脖子很僵硬,手一动也不敢动,又道:“你帮我救杰森好么?”他仍旧不答。我抬起头,看见他闭着眼睛,皱着眉,抿着唇,表情并不开心。我在心里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不该说的那么直接,他不喜欢听到杰森的事情。
再三鼓了鼓勇气,我将双手向他腰间探去,手抖的几乎控制不住,拼命告诉自己他是喜欢我的,他说过会帮我做任何事的,我放低姿态,他会心软的是么?
环住了他的腰,人也随之夹在了他两腿之间,这姿势很作践自己,可是我顾不得了,在杰森来大同之前,必须要把他救走,我不能让杰森把命送在兰州。
他亲过我,搂过我,看过了我的身子,我不该再不好意思,毕竟此时此地,只有他有本事救出杰森,而我能求的也只有他。
忍住颤抖,我猛地将头顶在他胸口,双手死死扣住他的后背,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块大石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努力回忆着蝽药之夜,脸上燥热顿起,色诱男人,我谢三毛几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悲乎哀哉!上天果真把我逼到了绝路!
心下一横,死死闭住眼睛,皱着鼻子,手便动了起来,上抚下摸,使的是推土机似的力道,耳膜嗡嗡作响,无数蚊子般的细声一起哄道:谢三毛,你不知羞啊不知羞!
头顶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却不是忍不住将我抱起狂吻,而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一把将我推了开去,我扑通坐在了地上,涨红了脸,瞪大眼睛看着他无奈地说道:“你够了吧。”
我猛然捂住了脸,色诱被拒羞惭难当,委屈扑天盖地淹过,眼眶一热,嘤声哭了起来。
那人长叹一声,走过来将我拎起,掏出帕子抹了抹我的脸,把我按在凳子上,冷道:“我救不了他。大人已经派人回路去截他们了。”
我转头趴在桌上,哭的愈发伤心,杰森啊,那时候若是坚定信念跟着韦小宝该有多好,说不定这时候我们正在通吃岛上钓鱼,踏错一步,小命休矣,杰森若死了,我也没脸再求神仙送我回去,干脆自行了断算了。
“不过……”他突然又道,“若是你执意想我去救……”
我抬起泪眼,腾地站起身来,抽声道:“我执意!” 这算什么,峰回路转?
听我答的迅速,他的脸阴了下来,眼睛眯了起来,狠毒的神色又现,森森然道:“即使我会因此而丢了我的命?”
我愣了一愣,救杰森会丢了他的性命么?
他捏起我的下巴道:“晚上我替黄毛说过一次话,大人已看出我的意图,若是黄毛被救走,你说,他会怀疑到谁身上?而我即使做了,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不再流泪,也不敢说话。怔怔的望着他,脑中纷乱如丝缠绕,不晓得该如何作答。
他看着我,眼神又缓了几分,突然俯下唇贴了贴我的嘴巴,凑近我耳边沙声道:“你,是不是我的?”
眼泪又流了出来,我没敢动弹,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右手搂住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耳边,舌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着我的耳垂,声音愈发沙哑:“你喜不喜欢我?”
我忍住委屈,决定再曲意逢迎一下,刚欲点头,忽然觉得不对,这人的脸怎么变得这么烫?侧过头看他,他正抬起脸,目光里的狠色消失不见了,只余一片迷情,喘息愈急,没等我说话,他的嘴唇已攻了上来。不费力气便撬开了我的嘴巴,温软舌尖侵入唇间,寻到我的舌头,立刻死死纠缠不放。
“唔!!”我瞪大眼睛,推他胸膛,说几句好听的话,身体上的小接触我勉强可以忍受,动真格的绝对不行。
无奈横在腰上那只手越缠越紧,几乎将我勒到窒息。另只手已抚上前胸肆意揉捏,悸颤如电流般窜过四肢,全身似被燃起了火苗,酥麻感使得我直想瘫软,脑中却一片轰然,那是兽性危险的信号,人性沉沦的前兆!慌乱之中,我不顾一切,牙齿用力一并,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头。
“呃!”他闷哼一声,松开我的腰,连退了两步,抬起食指抹去唇中一缕鲜血,眼中的迷乱情丝不见了,怒气冲冲的瞪着我,我狼狈的扶住桌边,大口喘息,脸颊烧热依然,身子颤栗未消,唇上还留着他的味道,心里却对自己身体的反应忐忑不已,为何……我不是那么抗拒他的亲近?还是,习惯已成自然?
他长出了一口气,上前又捏住我的下巴,恶道:“你咬人的功力见长啊!”
我眼睛盯着自己鼻尖,任他将下巴抬高,低道:“你到底帮不帮我救杰森?”
“不救!不救!”他突然激动的大声吼叫起来,“我凭什么救他?救了他跟你双宿双栖?!”
我缩着肩膀惊怕的看着他发飙:“可……可是你把他带出来,又造成这样的局面,你怎能不管?”
“我不管又怎样?”他语气一转阴森之意弥漫,“我不带他,蔡少寅一样会将他劫走,你一样见不到他!”
我抬起眼睛看他,看他因为怒意而充了血的眼睛,吭哧道:“我……我会……喜欢你的……尝试着……”
“哈哈哈哈!”他仰头狂笑,“谢三毛,你会咬人会打人会骂人,现在又开始学会利用感情了么?看来你跟着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咬着下唇闷不吭气的任他羞辱。
“好!我救!”他放开我的下巴,冷笑道:“我救出黄毛之时,便是你我成亲之日,如何?”
胸口一阵憋闷,若说谈条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我怎么也想不通,他会喜欢我到这种地步。谢三毛的桃花劫来了,有人爱的我要死要活了,却说不出心里是悲是喜。叹口气尽量诚恳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我就不作态了,一言为定!”
他恨恨地盯了我一阵,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出门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救出杰森再做打算,不管天上那人理不理我,我总算有个机率不大的后路可以退,这是最好的自我安慰。
翌日平静,狐狸未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他。饭总是准时由花大姐送进房来,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怎能让人送饭来呢,提出到饭厅去吃,花大姐却制止了我,未说什么,弯月眼中却带了些淡淡的无奈,我明白了,我的身份又提高了,此时已是王辅臣的囚犯。
第三日起床时,我有些咳嗽,先是时不时小咳一两声,早饭没有吃,坐在窗边想了一上午的心思,狐狸仍未出现。到花大姐来叫我吃晌饭的时候,我已咳得不住声了。
“哎呀妹妹,你是不是病啦?”花大姐语气表情十分夸张。我忙起身让座:“没事的,咳嗽两声,几天就好。”
花大姐大惊小怪道:“那可不行,阿楠早上临走时托我照顾你的,你病了我可怎么跟他交代啊,一阵我去给你煎点儿药。”
“啊?”我惊讶,“华楠去哪了?”
花大姐将盘子放下,将饭菜一样一样从盘中拿出,语气听不出情绪:“妹妹你在意他去哪儿吗?”
我蓦地一怔,语气不带情绪,可话却仿佛是在质问我一般。嗫嚅道:“大姐……你的意思……”
花叶很快呵呵笑了起来,道:“瞧我在这儿胡说些什么哟,妹妹不在意自己的相公还能在意谁呢!”
我呆滞难言,我确实很在意他,不过只是在意他有没有去履行承诺。
“别站窗口了,风大,快来吃吧。”花叶唤我。我默默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花叶却没走,在一边落座,托腮看着我。被她看的如芒刺在身,筷子使得也不利索了,夹了几次菜,都哆嗦着又掉回盘里。
花叶乐了:“三毛妹妹真是个脸皮薄的人,旁人看着也吃不下饭哪。”
我尴尬的笑了笑。花叶又道:“我想问你啊,你和阿楠是怎么认识的?”
听她说些闲话,我镇静了些,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答道:“在西安府认识的。”
她嘻嘻笑道:“其实,你们还没成亲对吧?”
我点点头,心里不太高兴, 你知道我们没成亲还将他称做我相公?
“阿楠啊,从来没带过姑娘家进这个园子,他可真喜欢你。”
我瞥她一眼,这个不用劳您说了,我深刻的体会到他对我的喜欢了。
花叶叹口气道:“唉,我与阿楠相处了五六年了,我还真疼这小子,会说话,讨人喜欢。”
妈呀,他讨人喜欢?您的欣赏品位和常人不同。轻轻“嗯”了一声,我继续吃饭。
“前年我身体不好,出门儿办事啊,都是阿楠替我料理的妥妥当当,一点心也没让我操,从那时起,我就把他当亲弟弟看了”
我听她说着话,转起了脑子,她莫非和狐狸一样,也是王辅臣的死士?出门办事,说的轻松,恐怕是执行反清任务去了吧。
“前天晚上,你们吵架了么?”她突然问我。
我忙放下筷子,摇头道:“没……没有啊。”有几次他和我都控制不住情绪,发怒的声音好象是大了些。
她突然拍了拍我的手笑道:“阿楠没有爹娘,以后你们成亲了,妹妹可要好好疼他。”
我急欲张口分辨:“大姐,我……不是……”
“呵呵”她一声脆笑打断了我的话,轻飘飘地道:“阿楠就是我亲弟,谁若是伤害了阿楠,我不会饶了他的!”
我目瞪口呆,她前夜听到了什么?敢情这女人是特地来威胁我的?
连着三日,只要入了夜,雨就开始淅沥下起来。
吃过晚饭,喝了花叶煎的药汁,我靠在窗口看夜雨,绿色的藤蔓在烛晕下变做了黄|色,一圈一圈的绕在红漆栏杆上,叶子上的水滴泛起晶莹的光亮,雨丝细细密密如千万根银针般飘过光圈,覆湿了走廊三分之一的地面。
狐狸房间的灯黑着,他出门“办事”去了,我的心总是静不下来,盼着他快点回来告诉我消息,又怕他带回坏消息。眼睛盯着宁静的夜雨蔓色,心绪成了一团乱麻。
“哐当!”突然听到外面园中传来门扇剧烈撞击的声音。我一惊,忙探起身观望,可廊底树却挡住了我的视线,急步出门,正见花叶站在台阶上脚步顿住,嘴里嘶声喊道:“阿楠!”拔腿便往拱门处冲去。
我心里一紧,忙跟着下了台阶,拱门口走来两人,一黑一蓝,蓝衣人蒙了面,黑衣人的身子斜托在蓝衣人身上,脑袋耷拉着,右手垂下,似受了重伤。
我惊骇万分的捂住了嘴,那黑衣,那长发,正是狐狸!一时间方寸大乱,他怎会伤了?急忙奔上前去,看着他全身湿透,紧紧闭着眼睛,嘴唇和脸色都苍白如纸,我想伸手,却没有能下手搀扶的地方,花叶叫道:“快把他屋里的灯点起来!”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连连应声,快步跑回自己房中取了灯,推开隔壁房间放好,他们已经进来了。
蓝衣人是云风,他抓掉蒙脸布,皱着眉头,小心扶住狐狸,将他扶到床上,一躺下,狐狸嘴中发出一声低哼,面孔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眼睛半睁半闭,神智已不太清醒,手臂软软垂到床沿,鲜血一滴一滴从指尖落下。
我站在床边浑身抖个不停,手足无措,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做了一团,惊慌的看着花叶快速出手点向狐狸锁骨下方,吩咐云风道:“热水,手巾,纱布,快!”
云风跑出去了,花叶抓住狐狸前襟“唰”的用力一扯,将上衣全数扯开!一眼扫过,我的心猛地一窒,手指瞬间冰凉,死死捂了嘴,仍是忍不住哽咽出声。他的前胸竟然一片血肉模糊,刀尖起口血痕从锁骨下一直拉向小腹,血不住的冒出来,顺着他的肋骨流下,很快浸湿了身下床铺……
花叶一拳砸向床边,怒道:“你们去劫个人怎么会搞成这样!”
云风端着热水进门,听见此话,叹道:“王大人派去堵截那异国小子的是腊八堂的六个高手!”
花叶惊道:“难道你们遇上了?”
云风点头:“不错,在城外二十里原村同时截到。”
花叶又道:“华楠的武功不在他们之下,又怎会打不过他们?”
云风摇头再叹:“我和他联手自然是能打的过的,可那异国小子看见打架跳下马车就跑,楠哥急追他时被人从后砍了一刀,我一人战三人回不及身,楠哥一手抓着黄毛,一手迎战,胸口又中了一刀。”
“啊!”我与花叶一同尖叫,狐狸背后还有一刀?
孩子的呓语
花叶跑去房角矮柜翻了一气,找了把剪刀,抱出几个瓶子,往床头一堆对我道:“你扶住他的腰。”又向云风:“你扶住他的腿。”
三人合力将陷入昏迷的狐狸侧翻了过来,方才躺过的地方已尽染浓血,我抓住他的胳膊,按着他的侧腰,那处也是血污一片,牙齿不住的上下磕架,手臂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看着花叶蹦上床去,小心剪开他后背的衣物,有些地方,血已将皮肉和衣服粘连到了一块儿,只得一条一条的剪,剪去了衣物,花叶用手巾细细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嘴中不住哀叹,我不敢看狐狸后背,腿一个劲的打软,只好蹲下身,举高了手小心翼翼的按着他,看着他无一丝血色的脸,颤抖的睫毛,轻蹙的眉和胸前那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口,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花叶擦完了后背,将手巾递给我,“去拧个干净的来,替他擦擦前面。”我哆嗦着接过,起身去水盆里又捞了一条,拧到半干,又哆嗦回了狐狸身前,花叶已在替他后背上药,边上边道:“伤了肩胛,得好好养些日子了。”
我咬紧下唇,强忍泪意,尽量放柔手上的力度,轻轻沿着那血口擦拭。血迹之下,是玉白色的皮肤,细腻到一丝毛孔也看不见,与胸腹间狰狞血腥的刀口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那……两抹红珠也因失血过多显得颜色暗淡。伤口轮廓渐现明晰,裂开处,皮肉绽向两边,稍不注意擦按到周边,血便一股一股冒出。越擦,我的心就越痛,一时间痛如刀绞,脑中竟无二想,只觉自己害了狐狸,他已对我明示救人有危险,我却执意要他去做。我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我没有想过他的安全,一味的强求,这与他之前迫我又有何区别?终是将他害成了这样……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一滴一滴落在狐狸的小臂上,他却不能捏我的下巴,对着我大吼了,只是无力的歪在那儿,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般的虚弱。
花叶将狐狸前胸后背都上完了药,用纱布一层一层细细裹起,挽好了结,扶住狐狸平躺下,她抹了一把汗道:“这小子没半个月下不了床了。”我抱着脑袋蹲在床边,身心如铁般沉重。
云风道:“好在没让那黄毛落入腊八堂手里,否则他们又要去大人面前邀功了。”
耳朵捕捉到了“黄毛”两字,我微转了转身子,瞄向了云风,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还是花叶问了:“将人安置在哪儿了?”
“金莲阁。”云风佩服道:“楠哥伤的那么重,还能撑着将黄毛送去金莲阁,到了院子口才晕过去的。”
我又将身子转了回来,继续抱着脑袋蹲着,眼泪滴着,心潮翻着,杰森被救了,狐狸没有食言,他用自己的一身重伤替我完成了心愿。他一直挖苦我威胁我强迫我,我一直讨厌他反感他憎恶他,但这一刻,我却不能否认,对我最好的也是他!
花叶下了床道:“腊八堂那些人会不会认出你们?”
云风道:“应该不会,我与楠哥都蒙了面,武功使的是别家招数,杀出来时他们也是措手不及,天黑有雨,若非仔细留意,应该是认不出的。”
花叶严肃道:“不能掉以轻心,腊八堂那些人一向看我们不顺眼,万一留个心眼,我们就麻烦了,明日我去大人府上探探消息。”
稍静片刻,花叶冲我道:“三毛,别蹲着了,回屋睡觉去吧,我在这儿看着阿楠。”
我摇摇头,不动不语仍蹲在床边。花叶叹了口气,对云风道:“你先回去休息,把衣服处理掉,有事明日再说。”
待云风走了,花叶出门又端了两盆水进来,拧了手巾坐在床边给狐狸擦脸。我颤悠悠起身道:“让我来吧。”
花叶看了我一眼,将手巾递给了我,盯着我为狐狸擦去脖子和脸上的血污,无意似的开口:“是你要阿楠去劫人的吧。”
我的手顿了一下,不敢看她,点了点头,内疚感阵阵涌出。
花叶道:“劫的那异国男子是你什么人?”
我小声嗫嚅道:“是……是朋友。”
花叶气息有些急躁,声调略有提高:“是多重要的朋友,要阿楠拼了命的去为你救?”
我用力抿了抿嘴唇,道:“是很……很重要的朋友,我不能让他死。”
花叶腾地站起身来,怒喊道:“比阿楠还重要?比阿楠的命还重要?他跟了大人这么些年,前日晚上,我第一次看见他忤逆大人的意思,替你和那黄毛说话,今天竟还敢去劫大人要的人!搞成这样,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
我听着她的责难,没有作声任着她埋怨,鼻子酸涨难忍,心下凄然一片,从她的角度看来,定是觉得狐狸傻到极点,带了喜欢的女子回来,却为这女子去救别的男人,只是这内里的前因纠葛,她又怎会明白?都是为了我,我也知道都是为了我,看着狐狸重伤昏迷,我自责我负疚,甚至……心痛!可我又何尝不委屈,我和杰森经历的这一场无妄之灾,又能找谁说理去?
见我不语,花叶呼哧呼哧急喘一阵又道:“你到底喜不喜欢阿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发了一阵呆,接着继续用手巾抹拭狐狸的额头,将他的脸擦的干干净净,将他凌乱的长发理顺在耳边枕上,拉过被子盖住他缠满了纱布的身体,呼出一口气,直起腰看向花叶,轻道:“喜欢。愿嫁。”
花叶一把抓住我的手,疑惑道:“真心?”
我不知道我真不真心,我没有时间去深挖灵魂深处的真实情感了,我只知这一刻,即使狐狸昏迷着,我也不愿再说任何伤害他的话。
勉强扯动嘴角,向花叶道:“大姐,我不知华楠为了救我朋友会弄成这样,如果能早知道,我绝不会让他去。”
花叶眼睛先是一亮,紧着闪出柔和的光,微笑着点头:“好妹妹,阿楠总算没有白喜欢你。”
悲情分割
花叶走了,临走时交代我时刻注意着狐狸的体温,伤后很容易高热,高热会使伤口愈合更慢。
我独自留下来看护狐狸,是我主动要求的。
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怔怔望着狐狸的脸,他的呼吸能听得见了,不再像包扎时那般气息微弱断续,额上覆着手巾,睫毛时静时颤,眼梢狭长,一双漂亮妖媚的凤眸此刻却紧紧闭着,眼睑下方有些发青,嘴唇……有些干。
我忙起身,奔到桌边倒了杯水,想起他没法喝,便拿了块干净的纱布,蘸了茶水润他的唇,那唇的颜色已淡到无红,润了水仍是泛着紫白,血流的实在太多了,若是在现代,必定要输血的,可眼下,他只有这样挺着。我蘸着茶水,想着明天要为他熬点猪血粥。
唇上有了水色,我又坐回凳子看着他,他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儿,两日前的狠、恨、欲、爱、柔全然不见,就这样安静而脆弱的躺着,像个生病的孩子,那无波的脸上若能读出半分情绪,我能看到的只有悲伤和无助。
或许,是我的心太悲伤,看这时的他也变得悲伤。或许,是我的心太无助,把他看在眼里,也有了无助。第一次激吻拥抱裸身相对过的男人,他倾尽其恶的伤害我;第一个头疼不已憎厌万分的男人,他不顾性命的成全我。他无情,他深情,他冷酷,他真心,他狡诈阴险,他也十足傻气。我还能说什么,这个矛盾综合体就这样为我伤了自己,我什么也不能说,他快快好起来,我才能安心。
轻轻拉起他放在被外的手指,送进被子里,我叹了声气,侧着头匐在床边,听窗外滴答落雨,夜很深了,催生满腔愁绪的又何止这秋夜凉雨……
“啊!华楠!华楠!华楠!”
“乱叫什么?人呢?”
“下面!我掉到洞里了!快救我上去。”
“切!”
“你……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救我啊!”
“你瞧你都笨成什么样儿了,眼睛长在头顶的吗?大坑也看不见。”
“这哪儿是大坑啊,明明是个陷阱!”
“抓住我的手。”
“我抓不住啊,你太高了,趴下来点。”
“跳!跳起来会不会?你连跳都不会跳?”
“我再跳也不可能跳上两米的坑,你趴下来点!”
“我不可能趴下,爱跳便跳,不跳我走了!”
“华楠!你混蛋!”
猛地睁开眼睛,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手指紧紧抓着华楠的手指,等着他拉我上去。
手指?
我使劲眨眨眼睛往前瞄去,瞬间清醒过来,确实捏着手指,我的右手伸进了温暖的被子里,还抓着狐狸的右手,我暗笑了自己一声,不知几时睡了过去,竟连手也忘了松。
“连做梦……也觉得我是混蛋?”嘶哑的虚弱声音蓦地响在头顶。
我惊的忙从胳膊上抬起脑袋,狐狸他……睁着眼睛正望着我,惨色唇边一丝苦笑。
我心里一酸,眼泪涌出,忙道:“你醒了?伤口疼不疼?”
他微微摇了摇头:“不疼,不过有点累。”
听他说累,我眼泪流的更凶,生命力的劳损缺失是会让人感觉到疲惫,他流了那样多的血,怎么可能不累?
“哭什么?你……你怎么一天到晚……流不完的眼泪?”他的语气再也没有狂妄的不可一世的气势,一句话,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抬起左手擦擦泪,想松开被下的手指,他察觉到立刻又开口:“别动,让我……让我握一会儿……呃!”一句刚说完立时嘴唇不住的抖动,双眉紧紧皱起,脸上现了痛苦之色,想是扯到了伤口。
我急急道:“我不动,我不动,你别再说话了。”
他喘了几口,缓缓闭上眼睛,反握住了我,在暖暖的被下,他的手掌覆盖下,我的手心有点汗意。
良久,久的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他忽然又开了口:“三毛……”声音有些粘粘糊糊。
我皱起眉,轻声道:“有话等你好了再说行么?现在你不可以说话。”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又咧了咧嘴角:“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我呆了一呆,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外形丑俊呢?摇摇头道:“不难看。”
“那……那你觉得……觉得我好看么?”他说这话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孩子,一个生病的孩子,说的很吃力,很费劲。我心里非常不安,前胸后背都是刀口,这样高频率说话带来的震动,一定会让他很疼。
我无奈道:“你很漂亮,一直都是最漂亮的,如果你闭上嘴不说话,就更漂亮了。”我开始哄孩子。
他没有笑,只是怔怔望着我,睫毛闪的极慢,话几乎是嘟囔出口:“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的心脏倏地似被什么猛扯了一下,这仍然像一句孩子嘴里说出的话,不过若真是孩子说的,我会觉得它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可是此时此地,从狐狸口中吐出,我却觉得心被扯的很痛很痛。看得出来,狐狸此刻不是很清醒,他的眼睛里一点光也没有,眼神暗淡迷蒙,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为什么不喜欢他,这要我怎么作答?强烈的负罪感让我已说不清现时心里的真实感觉。
他见我不语,又嘟囔道:“我伤过你,你一直怪我是么?”
我仰起头,想让眼泪回流,眼泪却不听话的顺着脸侧流下,我硬逼着他去送死,他不怨我么?我害他伤成这样,他不怨我么?
“我强迫你跟着我,你一直不开心是么?”他仍然不饶了我,仍在向我砸刀子,一刀一刀扎进心肝脾肺,愈是看着他那迷糊的模样,无光的眼睛,内脏愈是绞疼的厉害。
猛地一抽手,我低叫道:“闭嘴!不准再说话了,快些睡觉!”
他痛地一抖,上唇连至鼻端一同皱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心知我又扯了他的伤处,忙起身安扶,往上拽了拽被子,抚按着他的肩,放柔声音道:“快睡觉吧,明天我再陪你好好说话。”
他果然是不清醒的,平静下来后,眼睛很快半睁半闭,似就要睡过去了一般,嘴里“嗯”了一会,便没了声音。我松口气,欲坐下来,忽然见他将头转向里侧,又嘟囔了一句:“我救了黄毛,你也不会嫁我的……”
我拼命捂住嘴,一口气冲到门外,关上门,靠在门上哭出声来,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啃心噬骨纠缠不去。你是坏人,是我早已认定的坏人!你为何要这么悲情!为何要让我内疚!为何不邪恶到底!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无光无影,廊柱如四只暗夜怪兽般耸立,鸟无声虫无鸣,只有簌簌秋雨落下的声音,滞然望着黑暗,心底腾起深深的挫败感,这感觉让我灰心,挣扎反抗了这么久,就在这一时之间,突然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脑中空空似连一个人的名字也记不住,留在这里抑或去到哪里,和他在一起,抑或和他在一起?喜怒爱惧都消失了,就在这一时之间。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了,狐狸仍睡着。我揉揉眼睛,看着花叶端了饭菜进门,关心地问道:“昨夜他醒过么?没什么事吧?”
我点头:“醒了一小会儿,神智不清楚,又睡过去了,没有发热,挺好的。”
“唔。血流的太多了,要好好补补,你去洗个脸来吃饭,吃完饭去睡觉,我来看着他。”
盘中除了我的饭菜,还有一碗白汤,浮了些黑豆子,花叶见我注意,笑道:“黑豆猪肝汤,补血最好的,一天喝上两三碗啊,他很快又能生龙活虎了。”
我瞄了一眼狐狸,脸色在白日看来更显惨淡,摇头苦笑了下,生龙活虎,现在的他离这个词的差距很遥远。
走出门欲打点水洗脸,忽然听见拱门外蹬蹬蹬急促脚步响起,我几步下了台阶,看见云风迎面而来,跑的飞快,满脸惊慌之色,一见我就叫道:“嫂子不好了!”
我忙道:“何事慌张?”
花叶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疑惑的看着云风。
云风气喘吁吁,好象飞奔了不短路程,连咽了几口气对我们道:“大人一会儿要来这里!”
“什么?”我与花叶又是异口同声。
花叶一步窜下台阶,抓住云风衣襟,怒叫道:“你与大人说了什么?”
云风一把打掉她的手,气道:“我能说什么?今早我去大人府邸,正与腊八堂的人错面而过,心里已觉不妥,进去后大人一句也没多说,直接问我楠哥在哪儿,我一时心急,便说楠哥与嫂子溜街去了,大人道很久没来楠哥的小园,早饭过后要来看看,让我半个时辰后回去带路。”
花叶眯起眼睛狠道:“很久没来?大人一次也没来过!”
我心一沉,完了,分明是“探伤”来了!
碎心的铁人
云风望着我与花叶呆站在那处,急得叫道:“大姐,到底怎么办?要不然,我们现在把楠哥弄出去再说。”
“不行!”花叶断然否定,“大人一会儿就到,若是看不见阿楠,更生疑惑!”
云风左拳狠击右掌,气道:“一定是被腊八堂的人认出来了,参了我们一状!”
花叶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让阿楠真伤变装病。就说昨夜染了风寒,高热不退,致他昏迷。”
我听到这话,赶紧道:“那个王……王大人应该不会那么好对付,华楠说他心细,既是有心来探虚实,又怎能被装病骗过去?还是避他一避的好。”
花叶皱着眉道:“绝不可避开,你不了解大人,他凡事都想的深远,看的明彻,我们索性不走,就这样让他看,也许,他反而不会生疑。”
云风跺跺脚:“来不及了,我得快些赶回去,不然大人会起疑心。”
花叶摆摆手:“你去吧,尽量多拖些时间。”
云风掉头跑了。我与花叶半晌都未作声,看着彼此,脑子都在快速转动,想着万全之策,可狐狸眼下的伤势,又哪有计策能够万全?
花叶道:“先进屋再说,把阿楠的药换了。”
一进房间,诧然发现狐狸竟睁着眼睛,静静看着我俩。花叶立刻堆起笑容向我道:“你看他精神很好嘛,这小子身体结实,很快就没事了。”说着去桌边端汤,手一触碗,又道:“凉了些,我去热热。”
屋里只剩下我和狐狸,我站在门边望着他,他躺在床上望着我,唇干脸白,眼睛里仍没有神彩。还有半个时辰不到,王辅臣就要来了,他这个样子让那人看到会有怎样的后果,我不敢想。
半晌,狐狸轻道:“三毛,过来。”声音十分沙哑。
我走到他床边,拉了凳子坐下。他的手伸出被子,略有些发抖,向我的手探来,我忙将手递上,不忍心看他多劳累半分。
他扯扯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道:“我没事,你不要拉着一脸苦相。”
他睡了一觉精神确实好了点,话说的利索多了,可这才是伤后第一天,静养恢复才是关键。我嗔怪的瞥了他一眼,道:“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好好躺着,一会儿喝点汤再睡觉。”
他摩挲着我的手指,唇上似有了些血色,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道:“你累么?想去睡一会儿么?”
我摇摇头:“不想,昨夜也睡了一阵,我不累。”
他似叹了一声,声音低到几乎微不可闻:“你这样陪着我,真好。”
心上那折磨了一夜的酸痛感又向我袭来,我抑了抑眼眶的热,努力微笑道:“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快快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眼睛从我脸上移去帐顶,道:“你那头发乱得像鸡窝,快去洗洗脸。把大姐叫进来。”
我轻轻抽出手,摸摸头发,确实碎发零落,他前几日将小沐送我的簪子拿走后,绑辫子只能用了根细绳子,可没有韧性的绳,是拢不住发的。
出门喊了花叶,便跑去厨房边的水井压了盆水,抄着往脸上哗啦了几把,冰凉的井水激的毛孔紧缩,大脑仿似也清醒多了。我暗下决心,若狐狸装病被王辅臣识破,我拼死也要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就说是我逼他去做,要怪怪我好了,要罚罚我好了!本来,这也就是事实!
洗完脸回房梳了梳头,再去看狐狸时,花叶已在为他查看伤口,她背对着我,身形僵硬的很,我上前欲帮她,她却突然将我一把推开,直把我推了一个趔趄!我诧异的看着花叶,她方才还镇静自若笑意盈盈,这一时怎的就不高兴起来?狐狸微笑着望我,一言不发,黯淡的眼睛里似有了一丝朦胧的光彩。花叶的手动一阵停一阵,头始终未抬,口道:“三毛,你找把笤帚,把阶下的落叶扫一扫。”
我呐然应声,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不过一刻功夫,这屋子里的气氛竟变得相当怪异。
走出房门,在廊杆处寻了把笤帚,闷头下了台阶扫起地来。下了一夜的雨,地上的叶子花瓣被雨水浸出了扭曲残败的形状,粘在石板上甚是难扫,胳膊使了力气,将残叶向拱门处拢去。扫了一气,身上还出了些汗,回头望望狐狸的房间,花叶还未出来。
“大人,这边请!”园中忽然响起一个男声,是云风!我骇的一抖,笤帚把“啪嗒”落在了地上,王辅臣已经到了!
脚步声却未走近,又一男声响起:“阿楠这处小园子弄的倒很别致啊!哈哈哈!”嗓音豪放,底气十足。只听其声,未见人影,脑中已将那西北大汉的粗犷形象勾勒出来。
我站在拱门口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回?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