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生之豪门庶子 作者:楚河汉界
谢瑜在书房门前,隐约听见里面的交谈声,习惯性的整了整自己的儒衫,方巾。
经通报后,深吸口气,迈步走向室内。
从外面看,书房与府里的其他建筑并无二致,走的都是华贵之风,窗栏门梢均由梨花木雕琢,花开富贵牡丹图将四扇门窗占满,极是惹眼。
谢文昌仿效父亲老国公,常年呆在书房,故里面的摆设也为珍品,釉彩百花景泰蓝瓶、虢季子白盘、青玉缠枝莲纹瓶,这些填满了书案后的宝阁。
谢瑜从未去过盛京,并不知道国公府的书房是否也如谢参政这般富贵奢华,但每次进入这里,他都会觉得不太舒服。
未曾看,见堂中高坐的两个身影,均着蓝色圆领常服,左边下首则为及冠的年轻公子。
“拜见父亲,叔父。”谢瑜躬身作揖,礼数周全。
“自家人不必礼,快快请起。”
是个年轻且陌生的声音回应,谢瑜未抬头,便笃定这是他的那位三叔父了。
“往年总是见到大侄子,其他侄儿总不得见,如今得见,文信当真羡慕二哥,三侄子这般好相貌,又有天才之名,他日前途必不可限量,二哥教导有方。”
谢文信语态温润谦和,带着股书卷气。
“三弟谬赞,他黄口小儿如何当得起天才二字,不过是读书识字早些罢了。”
谢参政虽不喜谢瑜,但听到别人夸赞自己教导有方,也是十分得意的。
谢瑜起身,抬头望向右首位上的谢文信,尚不足而立,生的面若冠玉,斯文俊雅,顾盼间风流尽显。
不再看,谢瑜敛下双眸,向谢珏颔首后,便正襟坐于嫡子下首,端起茶盏,也不言,对于身旁谢珏打量他的目光是视而不见。
初见谢瑜的谢文信不禁暗自点头,小小年纪,就能气定神闲,不骄不躁,此子不凡。
谢文昌与谢文信叙话,兄弟二人本就关系般,所以大涉及的是时事政治,与谢参政相比,谢文信加健谈,言辞间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这也难怪他会对策论大比有兴趣。
不时,屋里就上了灯,谢瑜喝了肚子茶水,中午只食了大半个杂粮饼子,又走了好几里路,早就饿了,表面虽还保持着形象,正襟危坐状,内里其实早已经开始神游天外。
不知道四弟有没有给我留两块糖糕,谢三少抿抿唇,怎么办,好想吃……
恰好此时大夫人孟氏差人来请,说是为谢文信的接风宴备好了,这下谢三少终于从白糖糕的幻想中得到了解救。
四人移步前厅,今日摆的是家宴,谢家子弟基本到齐,包括两个不常出面的庶女,唯独少了谢璇。
谢瑜眼神黯,没有力量,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谢参政这个正主回来,他所有的努力都夜回到解放前,谢璇依旧是出身卑微的四少爷……
宴席上,谢文信为客,谢文昌为主,分坐左右首位,其余人均按地位身份落座。
待到谢瑜准备在二少爷身边坐下时,正和孟氏寒暄的谢文信突然转过头,语出惊人道,“三侄子坐到叔父身边来可好?”
谢瑜身形顿,略带疑惑的望回去,谢文信则冲他爽朗笑。谢三少转而看向谢参政,等着父亲回话。
“三弟远道而来,理当主随客意……只是……”
“让二哥二嫂笑话了,文信膝下无子,与三侄子又见如故,便想得亲近些。”谢文信气质温润如玉,有谦谦君子之风,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见如故个屁!你俩连句话都没说过!
“既然如此,瑜儿你要好好替为父款待三弟,不可怠慢。”
谢文昌言不由衷,看向脸色微变得嫡长子谢珏,心里也怨怼起来,嫡子尚在,和个庶子瞎亲近什么?
不过他这个三弟行事向来不按套路,天马行空,当年在国公府,他与大哥谢文睿虽不是同母,但都为嫡子,自小关系亲近许,唯有这个谢文信,偏偏去找那些个庶子谈经论道,热络亲近。
以前很为谢参政所不耻,直到后来谢文信担任鸿胪寺少卿,谢文昌才与这个弟弟亲近起来,盖因鸿胪寺少卿虽不过从五品,却是个实打实的京官。
恐将来有所求,谢文昌才会迁就谢文信。
谢瑜从桌子的边挪到另边,短短几步路,心里就把这些想了个明白,大概掌握住尺度,才不会出错。
“三弟来愚兄处,可是为赏景儿?这锦州带确有不少名胜古迹,赶上下月开春儿,还可以踏青,只可惜为兄平常尚有公务在身,这游玩踏青之事就由小儿代劳了。”
谢文昌说着举起酒杯,与谢文信相碰,觥筹交错间,谢珏也适时起身敬酒,谢瑜则保持沉默,低头吃饭。
“不敢不敢,二哥公务要紧,哪里比得我这闲人,此次来锦州叨扰二哥,为欣赏江南美景,二为锦州盛事策论大比,届时俊杰云集,定能让文信睹风采。”
谢少卿样子直温温润润的,提起策论大比时神情却颇为向往。
几杯水酒下肚,谢文昌渐露醉意,说话也絮叨起来。
“啧,三弟,要我说,这策论大比根本上不得台面,不过是群逞口舌之利的落魄儒生,比起咱们正儿八经的科举来,根本就是旁门左道!”
“哦?文信却觉得旁门左道亦有可取之处。”谢文信放下酒杯,微微皱眉。
“叔父或许不知,这策论大比每年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谢珏笑,神色很是轻蔑,“——白头童生、十年不中第的秀才、流窜高门府第的食客,均是屡不中第之徒,科举淘汰下来的废物,这些人若是凭着策论大比混上个举人出身,将来入朝为官,必不堪大用!”
“这我倒是不知。”谢文信略微诧异,转而看向身边直沉默的谢瑜,“三侄子可有想法?”
“瑜有点不敢苟同大哥。”谢瑜抬眸,目光灼灼,屋内的烛火竟不如他眼中的光亮,“固然来策论者鱼龙混杂,出身不均,但亦不能断定屡不中第之人就是废物——”
“人各有所长,有人善文,有人善武,有人善算,有人善谋,尚不能概而论,取之所长,用之所长,瑜想,这才是太祖设策论大比本意。”
时间,屋内众人皆默,谢绝想要反驳却无言以对,旁门左道又如何?太祖设策论大比必有深意。
谢文信淡笑不语,眼神看向谢瑜却愈加亲和。
家宴上,谢文信时不时给身边的三侄子布菜,反倒是他在照顾谢瑜,二人偶尔交谈,也是笑语连连,丝毫不觉无聊。谢三少年纪虽小,人也单薄,头脑却很强大,人也不木讷,说起个别典故,还能引申出不少趣闻野史,足见涉猎之广,这让谢文信十分惊喜。
如此见识,比之京中那些颇负盛名的公子王孙、国子监监生,谢瑜亦不遑让。
孟氏是唯作陪的内眷,看着儿子此时却连句话都插不进去,放在桌下的那只手几乎要绞烂手里的帕子。
而谢珏到底年纪尚轻,受到叔父冷落脸色已是相当难看,谢文昌为了避免尴尬,只得不停地询问嫡长子的功课学业,可这些路上两人早就说烂了,时间,桌上的珍馐美味,精致饭菜味同嚼蜡。
唯不受影响的,大概只有二少爷谢珉个人,他毫不客气的将喜欢的松鼠鱼和水晶虾仁扫荡空,看着父亲和大哥的难看脸色,愈发下饭,期间谢珏或朝他看来,他则做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耸耸肩,然后没心没肺地咧咧嘴,低头继续扒饭大业。
谢大少十分气结。
剩下的两位深宅庶女,见父亲、嫡母、大哥具面色不渝,生怕自己再出什么差错,愈发谨言慎行,正襟危坐。
顿饭下来,众人心思各异。
临分别时,谢少卿邀请谢瑜改日起对弈几局,对谢瑜的称呼也从“三侄子”变为“瑜儿”,足见其亲近之意。
面对谢文信递来的友好橄榄枝,谢瑜欣然接过,他这个叔父行事出人意表,随心所欲,但却有几分古道热肠,自己在家中是何地位,明眼人看便知,根本无须装作关心,来虚情假意。
蒙这样真心实意的长辈照拂,即便是谢瑜,也不免心头发热。
与谢文信道别后,谢瑜迈步走向流岚院,心心念念想着他美味诱人的白糖糕。
结果刚转身,就见到大少爷谢珏正在抄手回廊边看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说不出的古怪。
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装蒜走开,谢三少不得不对硬着头皮对谢珏拱拱手,然后迅速转回身,脚底抹油,三十六计走为上。
直望着那道青色的身影消失,谢珏才堪堪收回视线,双眼微眯,脸上神色明暗不清。
这时,在他身后的掌事丫鬟特意轻声道:“大少爷,那事……”
隐下的话,便是几日前被谢瑜踹了两脚没啥大事,结果自己气病卧床的丫鬟。
谢珏回头,看着恭敬的大丫鬟,冷冷道:“此等小事不必报我,皆是她咎由自取,别留下话柄,随意料理了吧。”
掌事丫鬟赶忙低头称是,心中却阵阵发寒。
那小丫鬟怕是活不久了……
生死已判,谁狠心?
谢瑜回到院子时,苏氏正在教谢璇练字。
谢文昌直觉得谢璇出身低微,丢脸至极,也就未让他去上县学,孟氏亦不曾给四少爷请过先生,区区庶子识不识字有什么要紧的?
直以来,谢璇的功课都是由谢三少独自教导。这几日,他忙着备考,苏岚就揽过来,悉心教导,昔年名满益州的才女,这等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谢三少端起茶盏,行至桌案边,看着谢璇笔划的写着“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句李诗仙的名言,虽笔锋尚显稚嫩,但隐约可见其日后风骨,似金戈铁马,刀锋斩过。
不似鸿儒谢氏后裔,倒像是个武人。
“哥哥!”谢璇写完扭头,献宝似的把书好的大字给兄长看,期待着被表扬。
“唔,不错,璇儿大有进步。”谢瑜手捧着字,手摸摸弟弟的脑袋,然后十分自然地问道,“对了,咱们今天买的白糖糕呢?”
谢璇:“……”
白糖糕比弟弟重要?
统统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