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全)第16部分阅读
花落燕云梦(全) 作者:肉书屋
俸禄,命令严加查办。
洪武十八年,身患重病的刘基面对朱元璋的猜忌和政敌丞相胡惟庸的陷害,决意隐退故里。朱元璋见他去意已决,并不再挽留,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 你若能为朕推算大明的江山气数,朕便准你告病还乡。你意下如何?"
刘基利用梅花易数算法,屈指算出明清二朝的兴亡更替,即兴作歌赋一首,是为《金陵赋》。
或许正是这首《金陵赋》彻底断送了刘基的性命。
史载:" 基在京病时,惟庸以医来,饮其药,有物积腹中如拳石。其后中丞涂节首惟庸逆谋,并谓其毒基致死云。"
似乎刘基之死是胡惟庸在药中下毒所致,但是刘基通晓医术,胡惟庸决无可能挟医投毒谋害到他。此事的罪魁祸首,只可能是金銮殿中至尊无上的皇帝朱元璋。一个功勋卓著的大臣,在生命的终点时刻,想回到自己的家乡过几天清闲日子,却始终未能如愿。
他能推算出几百年间成千上万人的未来,却唯独算不出他自己的未来。
他的死,拉开了朱元璋屠杀功臣的序幕。
刘基、廖永忠、李善长、徐达、李文忠、冯胜、胡惟庸、蓝玉……一个个足以青史留名的杰出人才逐渐在屠刀之下消失,如果不是朱元璋自己亲手拔除了这些" 棘刺" ,导致朱允炆登基之后无人可倚仗,燕王的图谋决不会成功。
刘基神秘死后,《金陵赋》被列为禁书,再没有人敢轻易提起这个名字。
刘璟是最受父亲疼爱的儿子,也是最聪明的一个,对《易经》的研究已出神入化,刘基一定会让他知道《金陵赋》的内容。
朱元璋对刘基的三个儿子却是格外优待,长子承袭了刘基的爵位,年轻的刘璟也官拜三品内阁使。
过了良久,刘璟才道:" 皇上早有旨意,擅传此文有杀头之罪。郡主是皇家金枝玉叶,却为何对它如此感兴趣?"
我无限诚恳,视他说道:" 我向来十分敬重令尊的渊博学问,曾于梦中得见《金陵赋》,所以有疑问请教你。"
刘璟难以置信,道:" 《金陵赋》已被深锁于皇宫之内,知者寥寥可数。郡主怎会如此巧合在梦中得见?"
我见他不信,微微一笑,轻声念出赋中几句话:"&039;南方终灭北方兴,除非燕子飞入京;此城御驾尽亲征,一院山河永乐平。&039; 你如果还要听,我可以全部背一遍。"
这首《金陵赋》,我还记得很清楚,起初几句正是:
" 南方终灭北方兴,除非燕子飞入京;此城御驾尽亲征,一院山河永乐平。秃顶人来文墨苑,英雄一半尽还乡;北方胡虏残生命,御驾亲征得太平。失算功臣不敢谏,旧灵遮掩主惊魂。"
" 南方终灭北方兴" ,意指北方的藩王会灭掉南方的藩王,朱棣后来迁都北京;
" 一院山河永乐平" ,甚至连朱棣登基后的年号" 永乐" 都已经预测出来;
" 秃顶人来文墨苑" ,指相助朱棣夺位的道衍,他正是一位僧人;
" 御驾亲征得太平" ,预示朱棣即将六次亲征蒙古。
一代天师神卜刘基的预言相当准确,《金陵赋》中所提到的隐语,与后来发生的种种历史事件完全相符。
刘璟已经惊讶得无以复加,道:" 不必了,请郡主直言来意。臣虽粗通易经,但是只做学问,不问世事,未必能够帮助郡主。"
刘璟心思通透,我不再遮掩,直言说道:" 令尊素有天师之名,通晓过去未来之事,《金陵赋》中所预测大明江山气数,应该不会毫无根据。不知令尊可曾留下逆转天机的方法?"
逆转天机,就是改变历史。
为什么我会穿越时空来到明代?为什么刘基能够预测未来?难道他和我一样是穿越了时空来到这里,才能够知道历史的走向?
玄幻之学奥妙无穷,刘基的身上一定有某些来自宇宙中的神秘力量。如果能够借助这种力量,或许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刘璟没有料到我会问他这样玄妙的问题,望着我说道:" 家父临终之前曾经说过,逆转天机会导致时空错乱,发生意想不到的灾祸。臣并不知道郡主为何要如此,但还是要奉劝郡主一句,不要强违天意。"
我静心思忖,刘基既然留下警戒之言,那么刘璟手中一定有逆转时空的办法,只是不肯轻易拿出来而已。
我能否告诉刘璟我所知道的未来之事?
刘基泄露天机导致杀身之祸,我呢?会不会因为这样给我自己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我并不害怕自己会死,如果为了避免" 靖难之役" 的战火而引发更大的灾难,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有些失望,却依然对他说道:" 谢谢你。"
与此同时,我看见朱允炆同两名少女一起走了过来,李景隆远远跟在她们身后。
她们都穿着郡主的衣饰,和我平常的打扮很相似。
其中一名少女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异常雪白的肌肤、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似乎并非中原血统,倒有些像维吾尔族的姑娘。她和朱允炆一路在不停说笑,朱允炆似乎也很喜欢她。
另一名少女比她略大,神情忧郁,仿佛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一样,他们的快乐情绪一点也没有感染到她。
她们走到离小亭不远处靠近菊圃,那活泼的少女回头顾盼李景隆,大声唤道:" 景隆哥哥,你看这些花儿美不美啊?"
她弯腰凑近一朵黄|色的大丽菊,放在鼻端轻嗅那香气,朱允炆道:" 要不要我帮你摘几朵戴在头上?"
她向李景隆那边轻轻努嘴,说道:" 我想要他帮我摘。" 李景隆却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
朱允炆回头笑道:" 浣宜要你摘花,你还不快过来?
原来那少女就是福清郡主朱浣宜,她稚气未脱,还是一副小女孩的天真可爱模样。
我觉得她十分可爱,施展唐门" 飞叶摘花" 身法,在那秋菊丛中轻展手腕," 飞叶摘花" 正是因其形象而得名,不过片刻之间,我手中已经多了一束色彩绚丽的带叶花枝。
我在朱浣宜身旁轻轻落地,将手中花束递给她,嫣然笑道:" 为什么一定要他们摘?姐姐摘给你好不好?"
朱浣宜" 哇" 地一声欢呼道:" 姐姐功夫好棒!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姐姐!你一定是永嘉郡主,允炆哥哥要我进宫来就是为了陪伴你吧?以后我有事就找姐姐,再也不找他们了!"
她欣喜雀跃憨态可掬,说话讨人喜欢,我心头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朱允炆见我已经来到面前,向我介绍她们:" 蕊蕊,这是浣宜和紫玉。" 然后对她们说道:" 她是谁,你们该猜到了吧?就不用我多说了。"
那忧郁的少女是南康郡主朱紫玉,她对我屈膝行礼,轻声道:" 妹妹紫玉见过蕊姐姐。"
朱浣宜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好有福气,竟然真的是蕊姐姐!我已经和父王说好了,要陪姐姐住些时候再回王府去,姐姐可不要嫌弃我啊。"
多了个朱浣宜,他们几个完全没办法清静下来,更遑论谈诗作词了。她一会儿去按琴弦,刘璟只好将位置让给她;没过多久,又去看朱允炆挥笔桌上书画,再然后,开始缠着李景隆问东问西," 景隆哥哥" 叫得声声入耳。
李景隆拿她没办法,无奈说道:" 你不想回东宫去看看侍女们给你准备的房间好不好看吗?"
朱浣宜乌黑的眼珠转了一下,说道:" 不想,我横竖晚上要回去的,现在不急着看。"
李景隆又说:" 那你去御书房帮我拿个砚台过来好不好?"
朱浣宜招招手,喊了个小太监来:" 给景隆哥哥拿个砚台来。" 那小太监答应着去了。
朱浣宜洋洋得意,看着李景隆:" 我知道你是想支走我,我今天偏偏就不走。"
我和朱紫玉坐在一旁,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李景隆皱了皱眉头,轻咳了一声道:" 你看看别的郡主,哪有像你这样让人不得消停的?安静坐一下不好吗?再这样下去,以后谁敢娶你!"
朱浣宜双手叉腰,瞪大眼睛说:" 景隆哥哥,你是说我以后嫁不出去吗?"
李景隆昂首阔步出了小亭,径自往文楼而去,朱浣宜气得跳脚,追着他的背影大叫:"你给我站住!如果你不向我道歉,我……我一定天天都来这里找你,让你什么事都做不成!……你不要走啊!"
我一边笑一边拉住她的衣袖,说道:" 算了,我们和你一起玩,别管他了。"
朱浣宜还是不依不饶:" 他怎么能这样说我?"
我眨眨眼睛说:" 他这样说你,你也可以气一气他啊。"
朱浣宜眼睛一亮,仿佛豁然开朗,声音顿时提高了一个八度,对文楼那边叫道:" 景隆哥哥,你要还是这样傲慢无礼,再挑几个月,只怕也没有合意的姑娘肯嫁给你!"
李景隆并未走太远,闻言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但是他看的并不是朱浣宜而是我。
看来刚才我" 教唆" 朱浣宜的话让给他听见了,我装作若无其事,拉着朱浣宜和朱紫玉就走:" 走吧,我们回东宫去聊,别在这里打扰允炆哥哥了。"
朱允炆眼看着这一幕好戏,点头笑道:" 你们去吧。"
常妃也很喜欢朱浣宜,映柳阁中有了她,顿时热闹了起来。
晚间我问过银萍才知道,朱紫玉本来是蓝玉之子蓝炎的未婚妻,昔日我和蓝炎在秦淮河畔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其人品貌皆属上乘。蓝炎因父亲之故惨死,朱紫玉心中痛楚可想而知,难怪她会郁郁寡欢。
朱浣宜聪明顽皮,是安平王的独生女儿,其母确实是外邦女子。朱元璋得天下之后,四面八方贡献来不少异族美女,他将这些美女分赐给王公大臣,以至于朱家的宗族后裔里有不少的混血儿。
朱浣宜来到东宫以后,她在常妃等人面前丝毫不敢造次,只要一回到阁中,就充分发挥出她活跃气氛的能力,我每天陪着她玩这个玩那个,时间过得快了许多。
第十八章风摇金阙
九月即将过去,燕王已经离开金陵半月有余了。
晚间,我更衣躺下,迷迷蒙蒙中仿佛看见顾翌凡在我面前微笑,心中一阵温暖,忍不住扑入他怀中,却只见他英俊的面容瞬间变色,推开我冷笑道:" 蕊蕊,你的心里还有我吗?你既然已经爱上了朱棣,还惦记着我做什么?"
我拼命摇头,拉着他的手,眼泪落下:" 翌凡,你是我最亲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我永远都是你的蕊蕊,永远都是啊!"
顾翌凡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我眼前,我欲哭却已无泪,突然感觉到有人拥我入怀,柔声说道:" 蕊蕊,你还是不能忘记他吗?难道我对你百般呵护,万般宠爱,还是比不上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你还是不能将心中的记忆抹去吗?"
我抬起头时,看到了燕王紫眸中那落寞的神情。
我伸手抚摸他的面颊,低头在他怀中抽泣着说:" 我并没有骗你,我爱你也是真的。"
话音未落,却听见他在我耳畔轻轻说道:" 蕊蕊,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这声音让我惊愕抬头,却意外发现抱着我的人正是顾翌凡!
我从梦境中惊醒时,发觉朱浣宜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站立在我床前,她看见我醒来,拍了拍胸口,急急忙忙说道:" 蕊姐姐,你做噩梦了吗?刚才吓了我一跳。"
我回想起刚才的迷离梦境,心口还在隐隐作痛,却觉得奇怪朱浣宜来这里是为什么:"半夜三更的,你还不睡觉去?"
朱浣宜笑嘻嘻道:" 哪里是半夜,三更早过了,现在是四更。"
我更加诧异,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她凑近我,神秘说道:" 蕊姐姐,我今天想玩点好玩的东西。" 然后悄悄在我耳边说出她的想法。
原来她是想看看朱元璋在朝堂议事是什么模样。
她的计划是四更时就溜进去,趁皇帝和大臣都没上朝,提前在金銮殿中躲藏好。
她的脑子里的想法实在是千奇百怪,我正在犹豫,她又央求道:" 蕊姐姐,我知道宫里除了你,绝对没人敢陪我去,就陪我这一次好不好?"
偷偷看一看皇帝上朝议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反正也睡不着,于是答应了她。
我们很顺利就溜进了勤政殿,这里正是朱元璋朝见群臣之处。
勤政殿的太监侍女们起得格外早,不到四更,就已经将殿内殿外打扫得一尘不染,来自苏州的特制金砖铺设的地面上,闪耀着被桐油擦拭过的灼灼光彩。一尊雕龙金漆宝座巍然屹立在高高的七级台阶之上,宝座后面的七扇屏风都是纯金所制,雕刻着形态各异、面目狰狞的五爪金龙。
任何人只要坐到了这个宝座上,自然就会有一种不怒自威,君临天下的气势。
五更钟响,一阵阵脚步声向金殿内传来。我和朱浣宜对视一眼,迅速躲到了金龙屏风的后面。只见群臣鱼贯而入,文官武将分别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秩序井然,丝毫不乱。
过了没多久,几声太监传报:" 皇上驾到!"
百官匍匐于地,叩首齐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着龙袍的朱元璋在众臣的三呼万岁声中,登上金阶,缓缓坐了下来。旁边侍立太监随即上前宣例行公事的套话:" 众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只见一人低头出班奏道:" 微臣曾与数名同僚联名写奏折一封,恭请皇上圣裁。" 正是老臣汤和。
朱元璋说道:" 朕已经阅过了。你们所言之事,朕何尝不是日夜忧心,国中不可久无储君,朕是该立太子了。只是立谁朕还需斟酌,今日正要与各位爱卿商议。"
我心中暗惊,没想到这么凑巧,恰好让我碰见朱元璋计问群臣立何人为太子的精彩场面。
群臣面面相黜,不敢轻易出列回答。
朱元璋道:" 朕既然问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尽管直言说来,说对说错都没关系,有什么好顾虑的?"
终于有一人出班说道:" 臣以为燕王殿下仪表堂堂,雄才大略,有皇上之风,堪立为太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金殿中议论之声四起。
随即又有一人出列,奏道:" 臣以为万万不可。" 按历史记载,此人应该是翰林学士刘三吾,一个起自田间、博通经史的宿儒。
朱元璋道:" 你说说看,为何不可立燕王?"
朱元璋的话语分明是支持他继续说下去。
刘三吾朗声说道:" 有两不可。太子世嫡承统,乃是礼制所定,岂能随心所欲更改?此其一;废长立幼本是国之大忌,若立燕王,皇上将置秦王、晋王二位殿下于何地?此其二。"
朱元璋欣然道:" 那依你之见,朕的太子当立何人?"
刘三吾毫不犹豫说道:" 皇长孙业已成年,仁厚宽攸,可堪承袭大统。若能立为皇太孙,必定四海归心,请皇上三思。"
殿中众臣一眼就明白了朱元璋的态度,纷纷出列启奏,要求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朱元璋见状哈哈大笑道:" 既然你们都是如此认为,朕也不必再思了,朕即日就立允炆为皇太孙,你们也可以安心了。"
刘三吾道:" 皇上圣明,有皇太孙为储君,实乃我朝苍生万民之福祉。"
我躲藏在屏风背后,心道你恰好说错了,这恐怕未必是什么福祉,而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群臣散去,朱元璋也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之下离开勤政殿,偌大的金殿内又沉寂下来。
朱浣宜从屏风后伸出小脑袋,四处看了看,对我说:" 蕊姐姐,他们都走了!"
我和她一起出了勤政殿,从御花园中经过,恰好碰见朱允炆迎面走来。他身边的太监似乎在低声耳语什么,朱允炆虽然面不改色,却掩饰不住兴奋的神情。宫中太监们时常暗中互通消息,其中不乏趋奉未来天子之人,朱允炆想必已经知道了皇帝早朝时金口玉言说出将立他为太孙,此事已成定局,只待圣旨颁下。
朱浣宜一看见了他就说道:" 允炆哥哥,恭喜你要做皇太孙啦。" 她停了一下,又说:" 不对,我应该叫你太孙殿下,不可以再叫你允炆哥哥了。"
朱允炆微笑了一下,说道:" 你们是我的妹妹,又不是朝臣,叫我什么都没关系的。"
朱浣宜心直口快,接着说道:" 我们是可以叫你哥哥,那皇叔他们呢?他们若是见了你,是你先拜见他们,还是他们先拜见你?"
这个问题可把朱允炆给问住了。
朱允炆一向孝顺,对诸位藩王都是毕恭毕敬,但是如今他的身份地位已经不同了,按道理秦王他们都要先拜储君。但是要朱允炆坦然接受叔叔们的叩拜,他恐怕一时也难以接受。
他愣了一下,说道:" 百善孝为先,若是皇叔他们来见我,我会先行子侄之礼。"
看来朱允炆的脑子里依然充斥着儒家思想。
一名御前太监匆匆而来,跪地禀道:" 皇上有旨,宣长孙殿下至宣化殿见驾。"
朱允炆不敢迟误,跟随他而去。
明洪武二十五年九月,朱元璋昭告天下,册立已故懿文太子长子朱允炆为皇太孙,授命洪武进士黄子澄任修撰一职,侍读东宫。
十月初,秦王薨逝于西安王宫。
同时,太原传来消息,晋王卧病不起。
其他诸王看似都很平静。
但这平静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汹涌暗流?难道这些强大的藩王们真的甘于平静吗?
秦王已是强弩之末,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晋王的卧病,分明是一种消极的对抗;驻守边塞手握重兵的诸王,又有谁愿意对这个年不及弱冠的小侄子俯首称臣?
圣旨颁下后,常妃、吕妃高悬了半年之久的心终于落地了。东宫上下一改往日的凄清景象,又恢复了一片生机。
冬至时节,东宫照例设宴,常妃和吕妃喜听昆曲,小小戏台上旦角所唱正是《牡丹亭。游园惊梦》,我和朱浣宜一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前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朱浣宜对此丝毫不感兴趣,只顾东张西望。
她拉拉我的衣袖,悄声说道:" 蕊姐姐,我怎么觉得今天有些奇怪?"
我问道:" 哪里奇怪?"
她指了指常妃身侧那几名少女,说:" 你看!我认识她们,都是朝中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
那些少女个个装束雅致,举止端庄,她们不断注意着身边的常妃和吕妃,眼睛却偷偷睨向另一侧端坐的皇太孙朱允炆。朱允炆却是专心致志陪常妃看戏,根本就没有看她们一眼。
我心中立刻明白,对她说道:" 母妃她们是暗中给哥哥选妃子呢。"
朱浣宜忽然站起身来,我拉她不住,她已经走到了朱允炆的面前。不知道她和朱允炆嘀咕了几句什么话,朱允炆立刻转移视线,目光投向了那几名少女。
等到她转身过来时,我看见她面带得意的笑容。
那些少女见年轻的皇太孙注目自己,一个个都娇羞无限,更加矜持。
我剥开一颗新鲜的龙眼,递给朱浣宜道:"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她开心大嚼,低声说:" 我只是告诉他,要他选啊!他不看,怎么选得出来?"
她竟然直截了当跑去告诉朱允炆,要他在那些女孩子中选一个。我哭笑不得,说道:"你以为意中人是随便选得出来的吗?"
她反倒很迷惑,说:" 为什么不能?"
我说:" 好,那就说你自己吧,如果要你在你认识的人中间选一个嫁给他,还要在一起过一辈子,不准反悔,你能选得出来吗?"
她托着下巴思考了半天,说:" 除了皇叔和哥哥,我认识的人不多……三皇叔最和气,四皇叔最帅,不过我最喜欢和十七皇叔一起玩!……允炆哥哥只喜欢写写画画,和他在一起太闷了;景隆哥哥又帅又能干又会玩,却总是不理我。"
我不禁失笑,她评价好男人的标准是" 能够和她玩到一起去" ,于是说道:" 所以,你该知道找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有多难了吧?"
她轻轻点了点头,似有所悟,说道:" 那我还是选景隆哥哥好了,他不冷淡我的时候,对我真的很好。"
我留心观察她的神态,或许这个天真烂漫的小郡主已经暗暗喜欢上了李景隆,只是她自己还没有发觉而已。
我们正在桌旁窃窃私语不休,外面太监来传报:" 曹国公求见娘娘和太孙殿下。"
才说到李景隆,没想到他就来了。
常妃道:" 宣他进来吧。"
李景隆神态庄重,进入殿中,对常妃等人一一行礼毕,才开口说道:" 臣听闻二位娘娘都喜欢狸猫,机缘巧合下得到几只,特来献给娘娘赏玩。"
他身后跟随之人将手中所捧大红锦缎面的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三只一模一样,玉雪可爱的小猫,猫眼睛呈现碧蓝之色,身上的白毛连一丝一毫的杂色都没有,圆溜溜的大眼睛正打量着周围的人。
常妃、吕妃见之大悦,吕妃伸手抱起一只小猫,那猫立刻依偎在她怀中,吕妃见状即夸赞道:" 果然是有灵性!"
常妃笑视李景隆道:" 难得你这样有心,恐怕不是机缘巧合得来,是你费尽心思寻来的吧?"
李景隆答道:" 无论怎样得来,能让娘娘开心一笑,臣就知足了。"
常妃抿嘴一笑,目光扫向我和朱浣宜身上,说道:" 你那点心思我早猜到了几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过些日子再说。"
李景隆低头,恭声说道:" 娘娘本是慧眼。"
他们二人似乎在打哑谜,说一桩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秘密。
李景隆最近来东宫十分频密,而且分明是在刻意讨常、吕二妃的喜欢,朱允炆正位东宫以后,趋奉的朝臣官员不计其数,都在尽力巴结这未来的皇上,李景隆多来走动走动也无可厚非。
朱浣宜也凑近去看那几只小猫,逗弄它们玩耍,对李景隆说道:" 景隆哥哥,我也好喜欢它们!" 盒中小猫憨态可掬,伸出小爪子去抓挠她的掌心,逗得她笑出声来,李景隆见此情景,也不禁浮现微微笑意。
没想到朱浣宜和那小猫玩闹过了头,去拔它的胡须,小猫受惊跳起,在她的手背上抓出了几道深深浅浅的血痕,她回头向李景隆娇嗔道:" 啊,你的小猫好坏,居然抓我呢!"
李景隆赶紧走近去看她的手伤,说道:" 你不先去惹它,它怎么会抓你?"
常妃早已命道:" 快去拿伤药来给郡主敷上!"
我想起上次纪纲给我天山雪莲所制灵药,未用完的被香云收起携带,映柳阁中还有一些,站起身道:" 我那里有灵药,这就去拿给妹妹,虽是小伤,若留下疤痕就可惜了。"
朱浣宜听到我说" 疤痕" ,吓得忙说:" 蕊姐姐你快去拿啊。"
我正好觉得殿中有些喧闹,借故走出准备回映柳阁,没想到李景隆竟然也跟着我走了出来,在我身后叫道:" 郡主请慢走,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觉得他有些奇怪,止步回眸说道:" 不过几步路而已,我用不着人陪。映柳阁是我们姐妹的闺房,你怎能随意接近?"
没想到李景隆竟然面红耳赤,一时答不上话来。我这才觉得刚才说话的语气太重,憷得他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 我并不是说你举止失当,只是……" 看到向来高傲不凡的他竟然也有理屈词穷之时,忍不住笑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就没有再说下去。
他低头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说道:" 今天是冬至节,福清郡主喜欢小猫,那小猫就送给她了。我另有件礼物想送给郡主。"
他随后跟着我出门,原来是要送我礼物,大约他是见常妃和朱浣宜都有小猫,怕我怪他厚此薄彼,得罪了我。此人处事确实八面玲珑,颇有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我不便拒绝他的好意,随手接过,料定是珠宝玉石之类,并未打开置于袖中。他见我坦然接受,微微一笑道:" 刚才是我失言,郡主请速去速回。" 转身即回殿中。
晚间,朱浣宜和银萍等侍女还在与那只小猫玩耍,她对那小猫视如珍宝,亲手喂饲,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 雪圆" ,此刻正趴在它面前说:" 雪圆,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再不能咬我抓我,听见没有?不然我可就要打你了!"
我在灯下展开那精致锦盒,里面竟然是一枝碧玉珠钗,特别之处在于它的钗体中央镶嵌着一颗红色宝石,盒底还有一张散发着淡淡松香的小纸笺。我心生疑惑,将那纸笺展开,其上题着数字:
"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语出曹操《短歌行》,曹操引《诗经。郑风。子衿》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之句,借以表达自己当时求才若渴之心,原作却是一首情诗。"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李景隆写这么暧昧的诗句夹带在锦盒之中给我,难道他是在向我表达爱慕之意?难道他和常妃之间的秘密不是朱浣宜而是我?
古代的钗和簪都是定情信物,我今天却冒冒失失接受下来,或许会让李景隆误会我有意于他。
我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将锦盒玉钗退还给他,对他解释清楚。
朱浣宜抬头笑道:" 蕊姐姐,快来看,雪圆舔我的手了!" 她的目光投射到我手中的珠钗上,讶然惊叫道:"&039;中原一点红&039; !怎么会在姐姐手中?"
我听她叫出那碧玉珠钗的名字,看来不是平凡之物,她在安平王府中见多识广,遂问她道:" 你可知道它的来历吗?"
朱浣宜放下雪圆,自我手中接过那支珠钗,置于烛火背面,火光映射在那中央红宝石之上,我仔细端详,只见那宝石与原来灯下所见大相径庭,不但呈现异彩,而且隐隐浮现一朵莲花图案,似在迎风招展,宛若真实的花朵。
她神情得意,说道:" 蕊姐姐可看出了它的特别之处吗?"
我脑海中极力思索回忆,不知道哪朝哪代有这样的奇异珍宝,李景隆竟然将如此珍贵的宝石送给我,我更加不能轻易接受。
我点点头。
朱浣宜接着说道:" 姐姐所见中央这颗红宝石中的莲花,正是西方圣教之物,常伴身边可保容颜青春常驻,是我父王破元时在元朝皇帝的后宫里得到的。据说是宋朝花蕊夫人遗物,然后父王就把它进献给了高皇后。"
安平王进献给马皇后的宝物,如果能在李景隆手中,一定系马皇后所赐。马皇后并没有将" 中原一点红" 留给皇子公主,而是给了曹国公家,足见生前对其恩宠。
五代时蜀主孟昶宠妃徐氏,精通诗词,貌美如花蕊,孟昶封其为" 花蕊夫人" ,后蜀为宋太祖赵匡胤所灭,蜀兵大败,孟昶偕花蕊夫人入京降宋。孟昶死后,宋太祖听闻花蕊夫人才貌,欲纳其为妃,花蕊夫人写下诗句:"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面斥赵匡胤后,自尽而死。
花蕊夫人和唐蕊相似,也是蜀中青城人氏。
我笑道:" 原来是花蕊夫人遗物,难怪有如此异彩。我今天偶然所得,不过它本不该属于我,明天我就将它物归原主。"
朱浣宜瞪大了眼睛说道:" 这么好的东西蕊姐姐也不要啊?"
她年纪虽不大,却很注重容颜保养,脸上长了一颗小痘痘或是起了一个小红点,都要在映柳阁中愁眉苦脸半天,看到传说中的" 驻颜圣物" ,难免艳羡不已,我却根本不相信这些玉石真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人没有必要抗拒时光的流逝。
看到朱浣宜拿着珠钗欣赏,那爱不释手的表情让我心中不由一动:既然李景隆将珠钗作为定情信物,为什么不促成他们这桩美满姻缘?
他们二人郎才女貌,门第年纪都相称,朱浣宜本来就喜欢他,她那天真可爱的性格和明丽的模样也颇招人疼爱,李景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即使他对我一时有意,只要我对他说明情况,料他也不会过于执着。
我心中已有主意,对她说道:" 我不要。让它去有缘之人身边吧。"
朱浣宜并未深究我话中之意,点头说道:" 蕊姐姐说得对,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强求不来的。"
朱允炆成为太子之后,身边侍读都更换了人选,李景隆也不在皇宫的御书房中,我要见他只能等待机会。
次日午时,我私下嘱咐东宫的看门小太监喜福,若是看到曹国公进宫来立刻通知我,喜福神神秘秘笑道:" 奴才记住了。请郡主放心,奴才一定牢牢帮您看着东宫的大门。"
我知道他是误会我想见李景隆,也不想分辩,心想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因想到江琦怀病了些时候,正要往东宫里面走去看望她,只见一名太监慌慌张张跑来,急道:" 奴才奉胡顺妃娘娘之命,求见常妃娘娘!"
我站住问道:" 你们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母妃刚歇下午觉了。"
那太监见是我,也不隐瞒,急道:" 烦请郡主转告常妃娘娘速速前往显庆殿,皇上今日因小皇子薨了,正在大发脾气,要赐死胡充妃娘娘!"
我不禁也吃了一惊,葛丽妃一月之前生下一名皇子,朱元璋十分高兴,赐名朱楠。虽然我早知二十六皇子朱楠会夭折,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此事还关联到胡充妃,实在让人不明白其中缘由。
马皇后死去后,敢在朱元璋面前直言进谏的,也只有他一向关心敬重的常妃了。
我回到常妃寝殿中,将此事告知了她。常妃与胡充妃素来相睦,闻言惊起,不敢迟慢,急忙换了衣服带着我往显庆殿而行。
显庆殿是葛丽妃的居所。
还没有进殿门,就隐隐听见了众侍女的啼哭之声和朱元璋的怒喝声。
常妃拉着我的手,疾步走进殿内,只见摇篮之中,小皇子朱楠已气绝身亡,小脸呈现青紫之色,覆盖他的小襁褓已经湿了几处,似乎是被下面的水所渗湿。常妃还不明白事情原委,但是隐约也猜到了几分,急忙揭开襁褓,不由发出一声惊呼,眼泪直落。我跟随在常妃身后只见朱楠全身衣衫湿透,似乎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朱楠长得圆润可爱,乍见这刚满月的婴儿如此惨状,我心中也不禁恻然而悲,更何况是晚年得生幼子的朱元璋。
葛丽妃头发散乱,靠在侍女的身上,秀丽的面容惨无人色,一双充溢着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啜泣的胡充妃,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一般。
胡充妃猛然抬头,哭着解释道:" 请皇上不要听信丽妃一面之词,此事与臣妾决无半点瓜葛。皇上要赐死臣妾,臣妾不敢求赦,但若是含冤屈死,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葛丽妃眸中恨意愈加明显,却是声嘶力竭说不出话来,她身旁侍女垂泪说道:" 事实经过,奴婢等都据实以告皇上,娘娘心中无限冤屈,一心要追随小皇子而去,奴婢等无能,未尽好看护之责,亦愿跟随主子!只求皇上将谋害小主子的真凶查到,奴婢等虽死无憾。"
我暗想这丫环倒是厉害,如此敢言。
葛丽妃终于缓过气来,哑声说道:" 我殿中侍女太监亲眼见到胡充妃将楠儿抱走,再寻到楠儿时却是在御池里!这证据还不够确凿?皇上今日不替楠儿报此仇,臣妾唯有一死,去陪我那可怜的楠儿!" 紧接着又是一阵放声痛哭,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朱元璋眼见葛丽妃悲痛欲绝之态,虎目圆睁,怒视胡充妃。
胡充妃涕泪交流,摇头否认,口口声声道:" 臣妾绝没有抱走过小皇子!臣妾若是存心要害人,怎会明目张胆当着宫人的面抱走他?如此作为岂不是自寻死路?分明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臣妾,皇上圣明,切勿为妖言所惑!"
葛丽妃表情愤怒欲狂,纤手回握,尖尖指甲已将掌心刺出血痕来,叫道:" 充妃姐姐之言莫非是说我自己害死了楠儿,然后栽赃陷害于你?难道显庆殿中人人都看错了不成?养育孩子之苦姐姐也曾经历过,我十月怀胎生下了楠儿,还不值得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害他!怪只怪我一时疏忽,走开了几步,予那些歹毒之人以可乘之机!皇上,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葛丽妃分明是暗指是胡充妃下毒手害死了朱楠,胡充妃大叫冤枉,道是葛丽妃无端陷害自己,双方各执一词,真假莫辨。
朱元璋怒声说道:" 都给朕住口!高皇后在世时,除了杞儿患病不治,朕的儿子个个都能长大成|人,家和万事兴,朕常引以为傲!后宫中人虽有争风吃醋,还不至于有人敢下狠心谋害皇子,如今高皇后一去,就出现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朕今日若不给你们一点警示,以后如何教训朱家子孙!"
随即命道:" 将胡充妃和显庆殿中所有宫人一起关进宗人府!交给宗人府和锦衣卫彻查。朕若是找到那真凶,定要将其五马分尸,株连九族。"
常妃急忙跪下说道:" 请父皇息怒。小皇弟到底是被何人所谋害,父皇务必彻查清楚明白。充妃娘娘身为皇妃,虽有嫌疑,也须待证据确凿后严加惩治,不可与奴婢们等同处置。"
朱元璋见常妃出言求情,态度稍有缓和,却断然说道:" 你不必为充妃说情,此事即使非她所为,她也难脱罪责!朕将整个后宫都托付给她,却是如此结果!"
殿外侍卫等人已领命而来,胡充妃拭泪站起,昂然说道:" 皇上怨责,臣妾甘领此事失察之罪。但谋害小皇子之罪,臣妾决不敢领。"
她并未再看朱元璋一眼,步行出殿,众侍卫随即紧跟在她身后。
朱元璋走近葛丽妃,扶起她道:" 你不要伤心了,此事朕一定为你作主。" 葛丽妃扑入他怀中掩面娇声啼哭,低低哀泣。
常妃见此情景,再留下去多有不便,急忙带着我告退而出。
我跟着常妃一路回转东宫后,常妃携着我的手,在院内铺设松石绿色锦毡的石椅上坐下,我见她愁眉深锁,安慰她道:" 母妃不必过于忧心,皇爷爷今日伤心过度,胡妃娘娘若是并无此等行为,皇爷爷一定不会追究的。"
常妃叹道:" 我倒不担心父皇追究,却担心她性情刚烈,恐怕难以承受如此折辱。蕊儿,我当日带你进宫来,不知道究竟是对还是错?宫中虽然富贵荣华,却不及外面自由自在,时时处处都有是非。你心思灵慧,又与我一样属性情中人,我正是因此与你投缘,如今我却也有些怕了,还是早些送你出宫为好。"
常妃突然觉得不该带我进入宫廷,我知道她是为了今日之事有感而发。她常说我的性格酷似当年的她,宫廷中的争斗一向复杂,她或许曾经历过一些事情,才会产生放我出宫的念头。
这几个月的宫廷郡主生活,虽然有锦衣玉食,有无数人的关心和逢迎,我过得并不快乐。除了学不尽的皇宫礼仪和拜不完的妃嫔,还要步步谨慎小心,一句话也不能乱说,任何人都不能得罪。而且,如果不是我带香云进宫来遇见陈佩瑶,她就会远离是非之外,不至于自投罗网而丧命。
但是常妃的确对我很好,她为人正直随和,处事公平,东宫人人敬服。日久生情,我对她也逐渐生出了依恋之意。
我轻轻替她按揉肩膀,依偎在她鬓旁笑道:" 母妃这么快就嫌弃我了吗?"
常妃笑道:" 别人朝思暮想都得不到,我怎么会嫌弃!允炆告诉我说,你原来和老三老四都认识,依他们那风流品行,只怕心里也暗暗打过你的主意吧?"
我全然不料常妃竟然全部知情,顿时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过了半晌,我才轻声道:"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妃,我哥哥原来是三叔的朋友,后来我才跟着四叔去了北平,还在那里开过裁衣店。回返京城见我哥哥时,恰好遇见了您。"
常妃微微半闭着眼睛,神情惬意悠闲,似乎漫不经心说道:" 过去的事情你就别再想了。女人这一辈子最要紧是找一个真心疼爱你的夫君。老三和老四的性子我知道,他们身边的女人也多,像你这般才貌给他们作侍妾,料你也不会甘心。我一定帮你择一个如意郎君,不但要他真心真意待你,还要他只钟情你一人。"
常妃不愧是晋王、燕王的长嫂,果然足够了解他们;也不愧是我的义母,足够了解我。
她所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无论晋王还是燕王,我都不愿意嫁给他们作妾。我喜欢燕王,他对我的身体一次次掠夺之后,那种默契融合的感觉让我们彼此更加眷恋对方,他甚至对我承诺不再碰其他的女人,但是我的心中依然有着难以愈合的伤痕。
爱得越深,就越是身不由己,想起他的种种过往,心只会悄悄疼痛。我一再告诫自己要豁达,?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