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花落燕云梦(全)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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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落燕云梦(全) 作者:肉书屋

    蒙常妃娘娘眷顾,恩准奴才送郡主出宫后回转家乡,若不是有郡主,奴才怎能有这样的际遇?”

    常妃谨慎安排,将我出宫后所有事情都已妥善安排,让我能够安静独自生活。在明代,香云和常妃,这两个和我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给了我姐妹和母女的亲情,我对她们的感情是任何人都不可替代的。

    何积微因出宫重获自由,谈兴颇高,我一直都觉得他为人正直,不象其他太监那样擅长逢迎之术,渐渐与他聊得十分投机。

    我问他道:“你家中还有亲人吗?回去以后有何打算?”

    我不再称他为“公公”,相信他也不会愿意再听到这样的称呼。

    何积微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欣然说道:“我虽然家中父母叔侄一应皆无,回到家乡也是孤零零一人,但强似在宫中日日诚惶诚恐,担惊受怕。在宫中这些年略有积攒,娘娘又赐了一些银两,足够我下半辈子吃穿不尽了。不过我祖上相传有一门好手艺,我想投身商贾,试上一试。”

    何积微是个太监,也没有任何亲人,却对未来如此有信心,想到自己当时为顾翌凡殉情的冲动和懵懂,我不禁对他肃然起敬,心底更增加了几分坚强,对自己在武昌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信心。

    遥想着回到w 城的情景,脑海中却莫名闪过朱棣的那双紫眸,眸中充满失落、质疑与冰冷,甚至还带着一丝丝不解与恨意,我兴奋的心情顿时低落千丈,一路上不得不借着说话和思考来打断思绪,遮掩自己暗淡的心情。

    两日后,我们已经临近武昌城。

    积雪初晴,我的心情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不知明代的武昌和六百年后的w 城,到底能有多大的差别?那条悠悠流淌的长江,那座屹立江畔的诗楼,那高山流水的琴台,那静静沉睡的龟蛇二山,会有怎样一番古色古香的历史面貌呈现在我的面前?

    洪武十九年,朱元璋册封六皇子朱桢为楚王,朱桢率领护卫六千五百人正式就藩武昌,比燕王朱棣初赴北平时率领的六千护卫犹有过之。

    武昌横跨长江天险,是拱卫京师金陵的战略要地。一旦天下有变,楚王即可率大军顺江东下,讨伐乱臣贼子,屏蔽皇室。楚王坐镇武昌以来曾多次统帅大军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就连信国公汤和、江夏侯周德兴等开国元勋都受他的节制,对他俯首称臣。

    楚王朱桢并不是朱元璋最宠爱的儿子,也不是最能干的儿子,却无疑是他贴心最听话的儿子,朱桢毫无疑问是朱元璋在湖广之地的一个化身。

    我掀开马车的窗帘,只见积雪掩盖了大小路径,街上人烟稀少,我几乎无法辨别繁华的w 城和眼前的武昌重叠之处。

    惟有那默默无语的山脉和滔滔江水在告诉我,我此时的确是在w 城。

    蛇山南麓下,巍然屹立着一坐美丽的宫殿,坐北朝南,绵延数里不绝,几乎占据了半个武昌城,除了楚王宫,普通民家的宅院不会有这么大的气派。

    史载楚王朱桢就藩后大兴土木,修筑楚王宫,历时八年竣工。楚王府背依高观山,东西宽二里,南北长四里,占地八平方里,王宫内遍筑宫殿、楼阁及水榭庭院,有宫殿、宫室、堂库、宗庙等八百余间,周围垒石为城,高二丈九尺正殿基高六尺九寸,号称“王城”。

    正门、前后殿、四门城墙饰以青绿,廊房饰以青黛。四城正门,以丹漆,金涂铜钉,豪华壮观,犹如皇宫。

    清初曾有文士吟咏朱桢的楚王宫“朱甍绣瓦倚斜曛,楚歌燕舞镇目闻,离宫别馆连天起,王砌金铺辉月明”。

    诗中所言确实不虚,远远自宫墙外走过,我就已经领略到了楚王宫的富丽繁华。辨认了一下方位望去,我那个六百年后的家所在之处似乎正在楚王宫内。

    何积微在一所客栈前停下了马车,对我说道:“郡主请在此稍作歇息,我安排好一切后,再来接郡主过去,郡主自己小心。”

    我摇头道:“你说错了,这里没有郡主,你叫我凌熙吧。”

    何积微愣了一下即会意,急忙说道:“是,凌姑娘。”

    我微微一笑道:“你又说错了,不是凌姑娘,是凌兄弟。你不是打算开店吗?如果你不嫌弃我笨,我愿意做你的伙计,我在这里和你一样也没有亲眷,我可以帮你看店铺,也不要太多工钱。”

    何积微有些意外,迟疑不决,似乎觉得不太合适,我接着说道:“母妃不是要你关照着我吗?如果你嫌我累赘,那就当我没说,你给我找好房子就可以交差了。”

    何积微无奈道:“我怎会有此意?只是恐怕委屈了郡主。”

    我打断他道:“你再要如此说,我真的要觉得委屈了,我可是真心诚意想帮你做事的。”

    何积微见状即点头道:“好,请凌兄弟以后多多照应帮衬,不要怪我简慢。”

    我赶忙道:“谢谢何老板、何大哥收留我!”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间,何积微的“何记金铺”已经开张六个月了。

    何家祖传打造金银工艺,何积微在皇宫中见多识广,人又聪明,触类旁通打造出各种式样精巧的金饰,做生意诚信无欺,在武昌城内也渐渐有了些名气,还请了几个小伙计帮忙。

    何积微主理工艺制造,我易容改扮为男装打理金铺的有关事宜,其实我并不喜欢戴着人皮面具的僵硬感觉,但是既然要扮成男子,不得不做这样的牺牲。

    我同往常一样,五更起床开店铺门,正在用鸡毛掸子打扫柜台上落下的灰尘,门前一阵香风吹拂而来,只见东街“媚香楼”的老鸨崔妈妈打扮得花枝招展,摇着蒲扇走了过来。

    她和“媚香楼”的姑娘们都是金铺的好主顾,出手一向大方,是我们的大客户,我对她露出一个热情无比的笑脸,说道:“崔妈妈光临,敝店真是荣幸,老板昨天刚出了批新货,件件精巧,要不要拿给您看看?”

    崔妈妈款款扭着水蛇腰走到我近前,双手支在柜台上说道:“凌公子不妨拿来看看。”

    她身上那香粉味太重,我赶忙退后道:“崔妈妈稍候,我这就去取来您看。”

    崔妈妈纤手拨弄着那些首饰,一双桃花妙目却盯着我看了半天,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我易容后的模样实在不算美男,她也没什么好看的,却只能勉强带着笑容问道:“您看我这半天了,莫非我脸上有虫子不成?”

    崔妈妈又瞟了我一眼,笑道:“凌公子和何老板真是这条街上男人中的异数,从来都没有到我们媚香楼光顾过,我原以为是嫌弃我家女儿们模样难堪。前日我听她们那几家也说,你们竟从未登门,如此年纪轻轻,又无妻室,何不常去走走?”

    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

    我和何积微不去青楼楚馆,实在是各有理由,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反而因此觉得我们不正常。

    我轻咳了一声道:“我现在还未曾考虑到这娶妻纳宠之事,崔妈妈家的诸位姑娘都是天资国色,耳闻前往捧场的人络绎不绝,待日后我自然会前去,请妈妈容量!”

    她见我夸她的姑娘美貌,生意兴隆,早已笑逐颜开,说道:“你说得是不错,你若是谁家都不去就罢了;若是去了别人家,我知道可不依你们的!”

    我赶忙道:“当然当然!”

    她挑了几件首饰,也不还价,满意而去。

    崔妈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来了四个歪眉斜眼,身着绸缎衫裤,酒气熏熏的男人。

    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何记金铺的生意依赖多人维持,日见红火,古代商人打压同行的伎俩丝毫不比现代差,多半是来砸场子的。

    我心中已有准备,上前和和气气问道:“各位爷难得光临,想看珠钗还是手镯?本店都有现货备选。”

    一人将柜台案一拍,瞪眼说道:“还罗嗦什么!都给爷拿来!还怕爷付不起钱?”

    我将镀金的样品拿了几件出来,笑道:“请您先看样品,看中了您就取出来,我再给你包现货。”

    另一人伸手就将那样品的托盘上的红布揭起,卷入怀中,将那托盘怒道:“什么样品?分明是看不起爷们!给我砸!”

    他们说动手就动手,何积微在后面隔得远了,他并不会武功,即使来了也无济于事,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砸我们辛苦积累的心血。

    心中一怒,暗器随即出手,我已经逐渐悟出了唐门武功的精髓,不必射发银针,小石子也可以当暗器使用,对付这些小喽罗地痞绰绰有余。

    柜台上定窑瓷盆供养着数枝郁郁葱葱的文竹,信手拈来一大把盆内白色的碎石子,利用唐门“漫天花雨”的手法发出,霎时间一阵白影笼罩了店堂,那几个无赖自然逃不过,早已着了我的道。

    多余的小碎石撞击在地面上,丁丁当当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四人疼得龇牙咧嘴,见势不妙,仓皇而逃。为首之人捂着伤处,仍自气势汹汹说道:“小子你够狠,爷改日再来讨教!”

    我收势退回柜台之后,冷冷说道:“我乐意奉陪!”幸亏唐蕊还有几分工夫,否则今天不但店面要被砸,恐怕还要受人欺负。

    我拾起一把大笤帚,开始打扫整理店面和那些四散落地的碎石。

    店堂中的声响传到了后院,何积微闻声赶至,那些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他惊疑未定,望着我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继续扫地,轻描淡写说道:“不过是几个小无赖泼皮,想来找碴,我已经打发他们走了。”

    何积微伸手抚着颌下粘贴的假须,沉吟道:“他们既然敢来闹场,背后定有指使之人,只怕未必肯就此善罢甘休。商道以和为贵,但如今有人欺上门来,无非是眼红我们的生意,以后更要多加小心。”

    他说得确实不错,我们与别人素无仇怨,若不是有人故意打击排除竞争对手,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被砸理由。城内的金铺不下数十家,其中几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富商所开,我只知道规模最大、势力最雄厚的一家是“祺瑞坊”。

    “祺瑞坊”在北平也有一家分店,他们的总店却是在楚地。

    一名青色布衣的少女端着一盘粉红蟠桃走进店堂,说道:“何大哥,凌大哥,我家刚摘的鲜桃。我娘让我送来给你们尝尝鲜。”

    隔壁茶馆老板姚三娘的女儿翠仙,年约十六七岁,相貌虽然并不出众,且是平民女子,却温柔善良,质朴大方,我们平时经常帮她们做些杂活,翠仙的弟弟正在金铺中跟着何积微学手艺,邻里相处和睦,十分融洽。

    翠仙将桃盘轻轻放置于矮几之上,她拿过另一把笤帚,一面帮我扫地,一面说道:“刚才我娘听见这边喧嚷得厉害,悄悄张望了一下,正好看见凌大哥的好身手将他们都赶走了。那些人我都认识,他们是东街许二爷的手下。”

    东街许振龙,人称许二爷,是城内出名的的地头蛇和流氓恶霸。

    我“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的手下,难怪那么凶横。不过他们今天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忽然想起一事,问她道:“你可知道城内哪家金铺老板与他私交相厚?”

    翠仙想了一想,答道:“我听来茶馆喝茶的客人提起过,许二爷同祺瑞坊的叶二公子是拜把的兄弟,时常有来往。”

    “祺瑞坊”的老板姓叶名仲英已经去世多年,如今“祺瑞坊”的生意都已经交给了两个儿子。我不禁疑窦丛生,难道这砸店之事确实是叶二公子指使许某所为?

    天气渐渐炎热,晚上我回到房间开箱收拾随身的衣物,准备将冬衣收起换上夏装。打开衣箱时,一个精致镶嵌琉璃的小方盒突地跃入眼帘。

    里面装的正是燕王送我的那朵钻石花。

    经历过失去顾翌凡的痛苦,和燕王决绝分手的伤痛根本算不上刻骨铭心,却难免还是有些淡淡的惆怅。想到他对我的误解和冷漠,午夜梦回之时,也曾发觉泪水滴落在枕间。

    在w 城的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只要不想到以前的种种记忆,我每天都生活得充实而快乐。

    这朵花却在猝不及防之时跃入我的眼帘,勾起我心头的痛。我合上衣箱,双手枕着头和衣躺在床上。想起以前和顾翌凡在一起的开心日子,又想起燕王对我的呵护关怀,渐渐意识朦胧,沉入梦乡。

    一股扑面而来烟火气息呛得我咳嗽不止,人也迅速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只见冲天的火光环绕着房间前后,我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金铺失火了!

    何积微住在旁边的房间,我迅速将一块棉布浸湿,捂住口鼻冲出门外,在他的房间门口,敲门大叫道:“何大哥,何大哥,不好了,失火了!”

    房间内却无人应答,我这才想起何积微今晚应友人之约出去,居然此刻还未归来,偌大的店铺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金铺四周都已经被火包围。

    空气中的氧气逐渐稀少,我感觉到了呼吸困难,来不及再多想,我赶紧回房间拿出我的包袱,那里面有我珍藏的唐门秘籍和一些瓶瓶罐罐之类的随身之物,这些东西对我都很重要。

    刚奔出房门,忽然想起遗忘了那个锦盒,赶紧折回房间再去取那朵钻石花,待我再冲出来时,火苗已经窜上了我的衣服。

    我奋力纵身快速越过院墙,稳稳落地于数丈之外,才停住了脚步。

    街面上人声鼎沸,乱哄哄闹成一片,早已有人用沙哑的嗓子大声地嚷嚷起来:“何记金铺走水了!大家快来……救人呀……救火呀……”

    姚三娘一边拢着鬓发,一边匆匆开门出来,我来到姚三娘的茶馆门前,将手中包裹递与她说道:“劳驾大娘帮忙照看片刻,我去去就来!”

    有人在提水灭火,我也赶过去帮忙,大家一起努力抢救,外面的火势虽已得到控制,里面却仍在燃烧不止。

    何积微闻讯赶来时,我们已将大火扑灭了。

    刚才的情形确实惊险,何积微恰好不在金铺中,幸免此劫;如果我不会唐门轻功,根本出不了院门,被火势围困后多半要葬身火海之中。

    店铺中木制家具大半烧毁,好在金银不怕火炼,依然完整无缺,损失并不太大。我们一起将残余的财物收拾整理好,却无处可投身,只得暂时寄居在客栈里。

    安顿好之后,我气得直跺脚,恨恨说道:“果然不出大哥所料,他们竟然如此狠毒,想一把火烧死我们,我一定要将他们找出来!”

    何积微说道:“你别急,所幸人都安然无恙,我们并未损失太多钱财。即使是有人图谋暗算,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斗不过他们的。我们明日就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

    他眼见自己心血被毁坏,何尝不痛惜?但是如今不得不低头,三十六计走为上,惹不起就只能躲避。

    我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道:“这些地痞恶霸就这么无法无天吗?难道衙门的官员都管不了他们?”

    何积微摇头叹息道:“天高皇帝远,知府与地方多半都有牵连,收受过他们的好处,谁愿意轻易得罪他们?况且,我们并无真凭实据,衙门又怎会受理?”

    我心中有主意,说道:“世情如此,以我一人之力没有办法惩治那些贪官污吏,却可以让他们再吃点苦头!”

    何积微再三劝止,道是以和为贵,凡是多隐忍为上策,我只得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准备和他去w 城附近别的城镇。

    次日天明,我们雇好了马车,临走之前又回到了金铺前,我们想再看一眼这生活了半年的地方。

    六月的天气逐渐炎热,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暖风拂面无限芳菲。看着那烧成焦黑的一片废墟,我的心情却无比失落。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问道:“请问二位阁下可是何老板和凌公子?”此人嗓音极低沉浑厚,带着非常重的阳刚味道,“是不是有人曾经为难过你们?”

    我转过头,远处的槐花树下,站立着一位仪表脱俗、正气凛然的男子,身着淡蓝色锦衣,那棱角分明的五官、深邃似海的眼眸、细薄紧抿的嘴唇,以及那刚毅坚挺的下巴,都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二十一世纪似乎曾经见过与他面貌相似的明星,但我实在回忆不起那明星的名字。

    听他的口气应该对我们有所了解,我盯了他一眼,说:“正是,阁下有何指教?”

    他黑眸中光芒闪动,说道:“在下叶临风,祺瑞坊是在下祖传基业。”

    我一听见“祺瑞坊”,料他定是叶家二公子,心道我正要找你,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叶家的人,你来得正好!”扬手就向他射出一蓬绣花钢针,钢针并未淬毒,但去势凌厉,他纵然身手再好也难以躲避。

    叶临风惊呼了一声,声音带着颤抖道:“小兄弟为何出手伤人?”

    那些钢针尽数钉在他左臂之上,深入肌肤,他淡蓝色的衣袖早已渗出点点血痕。

    我全然不料他竟然不会武功,虽然我并不是恃强凌弱之人,却极其鄙视他砸店纵火的卑劣行径,毫无歉疚之意对他说道:“我出手伤你并非毫无缘故,难道不是你指使别人砸店在先,纵火于后,要置我们于死地?何必假惺惺来问!”

    叶临风低头看了看自己伤处,伸手将那些钢针一根根拔掉,抬头对我说道:“小兄弟恐怕是有所误会,砸店纵火之事另有内情,我今天正为此事而来。”

    他望向何积微道:“我家二弟与许振龙是结拜兄弟,因见祺瑞坊近来生意冷清,一时鲁莽出此下策,望何老板见谅。纵火之事却与他无关,系许振龙主使。我昨日自北平归来得知此事,已将二弟申饬了一番,改日定让他向何老板赔罪。我会将贵号铺面重新修缮好,何老板的损失,我愿意双倍赔偿。”

    看来是我错怪了他,叶临风是叶家的长子,并非叶二公子。

    何积微客气道:“我们兄弟已经打算离开此地,不必麻烦叶大公子了。”

    我瞪着叶临风说道:“我大哥说得不错,不必你如此好心。有时间多管教一下令弟,生意是做来的,不是抢来的!”

    我跟在何积微身边,已经准备上马车而去。

    叶临风闪身来到马车之前,伸手拦截道:“二位如果还是不肯原谅我们,我愿意向二位赔罪。”

    他轻掀锦袍,竟然在我们面前单膝跪地:“何老板可能接受我诚心道歉?”

    男儿膝下有黄金,叶临风的突然之举,让我们吓了一跳。

    何积微急忙伸手扶起他道:“叶大公子请起,我们接受道歉便是。”

    叶临风并不抬头,问道:“何老板一定要离开此地吗?”

    我没好气地说:“不离开这里,我们住哪里?房子都被烧了。”

    叶临风看了我一眼,诚恳说道:“我家有处别苑,诚心邀请二位到舍下小住,若是二位不嫌弃,待店铺修缮好之后再行搬迁,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何积微和我对视一眼,我们本来都舍不得离开这里,叶临风真心诚意道歉和挽留,我们就不再过于推辞,同意了他安排。

    叶家的别苑,恰好正在东湖之畔。

    时值盛夏,武昌城东的东湖一片山明水秀,鸟语花香,叶家的“听涛别苑”中,参天古木青翠欲滴,浓密的树荫遮阳蔽日,明镜一般的湖水中种植着数亩荷花,含苞吐艳,一望无垠,亭台楼阁皆依山傍水与天际相连。

    “登高峰而望清涟,踏白浪以览群山”,这里的确是清幽怡人之雅境。

    我们来到别苑中,叶临风与另一名年纪比他略小的少年早已在听涛阁中相侯,那少年一看面相便知是心浮气躁之人,与叶临风的谦和大气相比判若云泥。叶临风注视了他一眼,他才极为勉强站起来,对我们拱了拱手说道:“我是叶惊雷。日前多有得罪二位,大哥已经教训过我了,请二位多多包涵。”

    叶惊雷脸上微带着几分不服气的神情,叶临风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虽有不悦之色,却并没有再教训他。

    宴中叶临风举杯说道:“金铺已经开始修缮,何兄与凌兄弟一月内便可乔迁,不至于耽误贵号生意太久。以后若有疑问前去打扰何兄,望何兄不吝赐教!”何积微谦辞了几句将酒饮尽。

    叶临风又对我笑道:“我也敬凌兄弟一杯,希望凌兄弟也能教我几招暗器手法。”我想到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用钢针打伤了他,觉得不好意思,脸上发烧,二话没说端起酒杯。

    叶临风见我喝下杯中酒,微微一笑。

    叶惊雷站起身,走近我和何积微道:“我行事卤莽,思虑欠周,如今悉心聆听大哥教诲,望二位不要再责怪我。”

    碍于叶临风的面子,我们也不想再为此事过多纠缠,何积微说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二公子不必过于自责。”

    我们就这样在听涛别苑中暂时住下了。

    何积微早有打算去附近的长沙城看一看,了解金铺市场行情,因路途遥远没有带我同去,独自启程去了长沙。

    我在听涛别苑中闲得无聊,叶临风时常邀约我前往“祺瑞坊”,他站立在店堂中央,审视着柜台上盘内盛放的各式珠宝样品。

    叶临风拿起一枝九凤衔珠金步摇,问道:“凌兄弟觉得这金钗式样如何?”

    我直言道:“这个虽然华丽,戴在头上太重,舒适度不够。”

    他又拿起一只银制带铃铛的长命富贵锁问:“这锁呢?”

    我说道:“如果是小孩子带,不宜过于累赘,不需要这么多铃铛。”古人设计珠宝式样几乎千篇一律,只求精美排场,很少考虑到顾客的实际佩带需要。

    工匠总管一直跟随在叶临风身旁,笑道:“照凌公子这样说,这些式样都有缺陷了。”

    叶临风带着赞赏之意,看着我道:“凌兄弟所言,正是我昔日告诫你们要注意的,如今你们该知道不是我故意苛刻要求你们吧?”

    工匠总管忙道:“大公子的教诲我们怎敢不遵?只是上月大公子不在家,这批样品都是二公子看过后定下来的。”

    叶临风点头说道:“既然二弟觉得满意,你们就将这批货尽快赶制出来,他以后就更有心思在店里了。”

    叶临风明知自己弟弟眼光水准有限,却还在鼓励帮助他,哪怕是折损人力财力也在所不惜,这份关爱之情实属难得。

    我们走在回来的街上,我对他说道:“叶兄为了令弟,实在用心良苦,他有你这样的好哥哥真是幸运。”

    叶临风转过头,微笑道:“我家父母都去世得早,我怎能不尽心看顾着他?兄弟如手足,再多钱财也换不来家中和睦。凌兄弟家中可有兄弟姐妹吗?”

    我顺口答道:“我有一个哥哥,他也很照顾我。”

    叶临风问道:“那令兄可知你的踪迹?为何不来寻你回家?”

    我胡乱搪塞几句道:“我哥哥向来不大管我,我在外面他很放心,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的。”

    走到街口,只见几个小乞丐坐在地上,一边擦鼻涕,一边唱儿歌,远远望见叶临风,都欢天喜地奔过来,在他面前叩首道:“拜见大公子!”

    叶临风丝毫不嫌弃他们脏,摸着一名乞儿的小脑袋笑道:“你娘的病治好了吗?”

    那乞儿纯真的眼神中露出无限感激,朗声应答:“都好了,大夫说不用吃药了,休息一阵就没事了!”

    叶临风取出随身携带的钱袋,递与他们道:“这些你都拿去吧,如果为难,以后再来找我。”

    众乞儿面带欣喜,又不好意思贸然去接,叶临风将钱袋放在面前乞儿的手心里,轻轻移步走过,不再回头看他们。

    叶临风对别人的关心都是蕴涵于中,如同脉脉清泉润入心田,并不让人反感和厌恶,我很欣赏他宽厚善良的人品。

    那些乞儿都是五岁左右的孩子,我心中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回到听涛别苑,我对叶临风说:“授人以鱼,莫若授人以渔。你可曾想过这些小乞儿不能靠你的接济过一辈子?应该设法让他们独立生活。”

    叶临风似乎有所触动,眸中闪亮,说道:“依你之见呢?这样的确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若是再大些,金铺中缺人手时,我可以先雇佣他们。”

    我笑道:“雇佣童工可不行。你不如出钱开办一所义学,聘请几名教师,教他们读书也好,各种手艺也好,或者给耕田纺织之道都好,让他们学些谋生的本事,以后也不用依靠别人了。”

    叶临风若有所思,沉默了半晌才道:“凌兄弟见识过人,的确是好主意,我以前竟然不曾想到。义学我可以出资筹办,却没有时间操持,难以寻找理事的人选。”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说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叶临风笑道:“好是好,只是你们金铺的事情谁来打理?况且还是做义工。”

    我正色说道:“你自己也说过,有些东西是再多钱财也换不来的,何大哥他一定也会支持我。”

    叶临风和我相视一笑,此事就这样落定下来。

    我当上了明代w 城第一座“希望小学”的校长,还聘请了两名教学的老先生,那些小乞儿和穷苦人家的孩子都纷纷而来,人数渐渐发展到了五十左右。叶家财力雄厚,叶临风每月支付一百两银子,供应义学的开销绰绰有余。

    时光荏苒,又到了雪花纷飞的时节,“何记金铺”早已修缮完毕重新开张,客流稳定增长。“祺瑞坊”出资筹办义学,相当于做公益广告,叶家的生意更加兴隆,名利双收。

    我们两家的竞争虽然还存在,却形成了双赢的局面,叶临风和我们逐渐成了好朋友,时常来往,只不过他对我们的来历仍然一无所知。

    叶临风刚从北平归来,下帖相请我们去听涛别苑相叙,义学年底放假,何积微要督促工匠在年前将一批客户预订的首饰赶工完成,我只好一人前往赴约。

    听涛阁中暖意融融,除了叶临风外,还有两名少女在座。其中一名少女是叶临风的表妹钟咏儿,她与叶临风自幼青梅竹马,我曾经见过她和叶临风在一起,两人十分般配。

    另一人是叶家幼女叶逐月,她年方十五,颇有才貌,琴棋书画、歌舞管弦无一不精。传闻皇太孙朱允炆明年二月即将在全国大选妃嫔,叶家诸人仿佛并不觉得入宫是坏事,反而隐含无限期待。特地聘请数名教师用心教习叶逐月,似乎有送她入宫待选之意。

    我在常妃宫中见过的名门闺秀不计其数,都难及叶逐月的美貌和才华,而且朱允炆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叶逐月进宫后,只要有机会遇见他,得到他的喜欢和宠爱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朱允炆的正妃将会是马家的女儿。

    钟咏儿坐在叶临风身旁,颜如春花,娇羞含情注视着他,叶临风对她似乎也很关注。

    两心相许,眼中再无旁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我举杯道:“小弟敬叶兄与钟姑娘一杯!”

    叶临风并不推辞,带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凌兄弟今年十七有余了吧?若是在城内有合意的姑娘,我一定为你做大媒。”

    我急忙摇头道:“你看我这副模样,哪家姑娘会喜欢我?我此生已决定孤独终老,还是不提婚姻之事为好。”我扮成男装后相貌中等,面色青黄犹带病容,身材也不够高大威武,这样说自己并不算过于谦辞。

    叶临风看了我一眼,话中似有深意:“外貌并不是最重要的,凌兄弟为人真诚善良,德才兼备,怎会没有人喜欢?”

    我大笑道:“叶兄实在太抬举我了,若再说下去,我可坐不住了。叶兄自己才是真诚善良、德才兼备呢。”

    钟咏儿笑道:“你们两个分明是在互相吹捧……”,叶逐月这典雅庄重的小淑女也忍不住掩嘴轻笑。

    酒过三巡后,钟咏儿和叶逐月告辞退出,我眼望湖面不断飘落的雪花,想起自己去年此时自金陵而来的伤心和凄凉,心中无限感慨,仰头喝下一杯陈年女儿红,酒入愁肠,不觉又有了三分醉意。

    叶临风似乎猜到了我有心事,说道:“凌兄弟到此地一载有余,难道不想念家人吗?”

    我当然想念二十一世纪的家人,摇头苦笑道:“想他们又能怎样?我再也回不去了!”

    叶临风似乎觉得我的话不着边际,接过我手中的酒杯劝道:“我家女儿红系多年陈酿,极易醉人,凌兄弟不要再喝了。”

    我已经觉得头脑昏沉,一名小厮近前来扶我,才刚接触到我的肩膀,出于本能的防范,我立刻甩开了他,叫道:“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叶临风似乎怔了一下,对那小厮说道:“好,你们在前面领着路,不要靠近凌兄弟。”

    我不敢再作停留,疾步离开,脑子里残留着最后意识是隐约听见叶临风对我说:“雪太大了,凌兄弟今晚就留在别苑歇息,明早再回金铺吧。”

    我睁眼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锦被中。

    抬眼四顾,周围的陈设精致古朴,地面上铺设着松香色百蝶穿花的厚厚毛毯,象牙白的床幔上绣着波浪暗纹,一米多高的青花瓷瓶内插着数枝梅花,阵阵清冽暗香袭来,让我的头疼减轻了许多。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人是叶临风。

    他走到我床边,看我的眼神却说不出的怪异,目光直直盯着我的脸。

    我心中顿时起疑,昨夜醉得不省人事,一定是叶临风将我扶到房间来的。难道他已经发现了我假扮为男装的秘密?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还完整地穿在身上,刚舒了口气,再仔细低头观察,蓦然发觉我穿的并非是贴身的衣褂,而是(爬书网|)一袭女装的鹅黄|色睡衣。

    我脱口而出一声惊叫,抓紧了棉被,目瞪口呆看向叶临风。

    叶临风柔声说道:“你别怕,你的衣服是丫鬟帮你换的,不是我。”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我全身仍然保持戒备,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怎么发现……我不是……?”却觉得口干舌燥,不好再细问下去。

    叶临风递给我一杯温水,眼望那数枝梅花,缓缓说道:“很早以前就发现了你耳上的坠痕,只不过没有证实而已。昨天你推开小厮的举动就象未出闺阁的女子,真正的男人决不会这样。我扶你回房间的时候,你还说了很多话。”

    我心中大急,美酒确实误事,追问道:“我说些了什么?”

    叶临风道:“我不记得了。”

    我瞪大眼睛:“你一定记得!”

    他微笑道:“一定要我说吗?”

    “是的!”

    他气定神闲,眼中带着几分柔情说道:“你说你喜欢我,问我此生是不是可以只爱你一个人,只娶你一个人。”

    我吓得不轻,急忙摇头道:“我不相信!即使有也是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当真!”

    叶临风轻声道:“如果我能答应你的要求呢?”

    我摇头更加彻底,一口回绝道:“也不行,我长得这么难看,你怎能娶一个丑八怪?”我的易容几乎天衣无缝,除非是象纪纲那样的绝顶高手行家才看得出来,叶临风丝毫不懂武功,他决不可能知道我面具下的真实模样。

    他凝视了我面容半晌,说道:“我并不觉得你难看,你只不过瘦弱一点,多吃点东西,以后气色一定会好起来。你让我觉得生活很开心、很有意义,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别的东西我都不在乎。不过这些话我很快就会忘记的,你别担心。”

    我接下来原本要说的话顿时被噎住了。

    叶临风离开时说道:“你放心,我已经嘱咐丫鬟严守秘密,不会告诉别人的。”

    自从我穿越到明代以来,披着唐蕊的美丽外衣,的确吸引了不少追随的目光,甚至包括燕王,起初未必不是被我的外表所吸引而喜欢我。

    叶临风是个很特别的男人。

    不知为何,我心中不由自主想到了他和燕王的区别。

    叶临风宽容大度,事事都会先考虑到别人感受,还有他对兄弟的友爱关心,对弱小者的庇护同情,在皇权笼罩下长大的四皇子燕王决不可能做到。

    燕王所处的尊贵地位让他只能处处防范和算计,对人对事更多的时候考虑到的是自己利益。他的兄弟阴谋害他的时候,他也不可能束手待毙。

    这就是普通百姓和皇子的差异。

    这场风波过去以后,我并没有刻意疏远叶临风,因为他的态度很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我们一起谈论义学的建设,一起评论珠宝的样式,甚至有时还相约前去游湖泛舟,与以前毫无分别。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扑面而来,我哼着歌儿提着小篮从金铺去义学,准备去西街“杨记蜜饯”那里买几罐甜甜的杨梅汁冲水给那些孩子们喝。

    刚买到了东西,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迎面而来的几个人。

    他们的模样我还记得,为首二人正是“燕云十八骑”中的谭渊和王真。“燕云十八骑”是燕王的忠实贴身侍卫,通常情况下不会离开他。

    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燕王也来了?

    虽然知道自己戴着面具,他们不可能轻易认出我,心头仍然掠过一丝慌乱,有意闪身避开他们而行。和他们擦肩而过时,我强自镇定,安慰自己或许他们只是偶然来此地办差而已。

    走出不到十步,我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你们将那里都安排打点好了?”

    听见谭渊低应道:“都已安排妥当,请王……公子移步前往。”

    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是他的声音。

    他果然来了w 城。

    虽然一年多没有见面,如今他近在咫尺,我依然并未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我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过去的记忆如同飞云逝水,只余淡淡的一抹痕迹。如今在w 城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知心的朋友、值得奋斗的事业,失去的一些东西,其实早已从别的地方得到了补偿,我并没有因此不快乐。

    一声“站住!”打断了我的思绪。

    燕王已经追过来,站立在我面前,上下审视打量着我,目光中充满疑惑,问道:“你是城中居民?现住在哪里?”

    我抬起头来,他身穿一袭普通的白色锦衣,罩着烟青色的敞襟外袍,手执折扇,俨然一副富商公子的打扮,未曾改变的是那淡紫色的眼眸和皎洁的面容,气质更加成熟稳重,眉宇间却隐隐有着落寞与无奈,毫无咄咄逼人的威严之气。

    自从叶临风识破我的身份以后,我更加谨慎,着意模仿男子的神态步调,已经没有太大破绽。

    我冷静答道:“我是此地居民,与家兄同住在城东。”

    他轻轻点头道:“你的背影颇似一位我寻访多时的故人,因此误认,有扰了。”

    我故意粗着嗓子“咳”了一声道:“我先天身形瘦小,面目丑陋,公子的故人一定不会象我这般模样。”

    他盯着我的面孔看了几眼,紫眸中失望之意无比真切,我心中不觉抽痛了一下,疾步离开。

    到了义学中,聆听着孩子们的琅琅读书声,正在院中大石上坐着发愣,听见有人问道:“凌兄弟今天莫非有什么心事吗?独自一人坐在这里?”

    我知道是叶临风,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几件过去的事情而已。”

    叶临风在我面前三尺远处站定,说道:“人都有过去,有些记忆值得一生回味,若是让自己不开心,还是忘掉为好。”然后又微笑说道:“我有位朋友晚上邀请我前去他的新宅子喝酒,凌兄弟陪我一起去如何?有朋友相聚畅谈,胜似独自郁闷。”

    叶临风交游广阔,时常邀请我参加这类的宴会,与他相交之人皆是人中俊杰,我跟着他开阔了不少眼界,见他又来相邀,欣然同意。

    我和叶临风来到东湖畔的一间新建大宅院门前,只见院门题着“映柳小筑”四字,白墙碧瓦,四面种植着一大排垂柳,夜色掩隐下,枝条随风起舞,袅袅多姿。

    我在东宫时的居所刚好叫“映柳阁”,这家主人给新宅取的名字竟然与其类似,我不由微笑了一下。

    待我走进院中时,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

    因为我看见了迎客而出的那宅院主人,正是燕王。

    原来叶临风的朋友是他。

    我早该想到叶家在北平有产业,叶临风这样的商贾大户与燕王一定会有些关系,但是他们二人到底熟络到何种程度,我还不得而知。

    叶临风居然并不参拜他,笑道:“临风贸然带义弟凌熙前来拜见燕兄,燕兄素来好客,一定不会责怪我唐突吧。”他对燕王不称“殿下”或“王爷”,足见二人颇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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