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全)第30部分阅读
花落燕云梦(全) 作者:肉书屋
么办?
燕王的狠决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他曾经对我预言李景隆会死,此事与他一定有莫大的联系,即使他不是主谋,也一定是知情者。
或许我应该去一个地方。
我跃上一匹骏马往军营外疾驰,看守的军士见我是李景隆的书童,并不加阻拦,我顺利出了军营的辕门,一路向西。
燕王要挥师南下金陵,必须先稳定后方的漠北和辽东,北平与大宁、山西接壤,两年前晋王病逝于太原后,山西归于代王管辖,燕军此时的目标正是西进大宁。
按时间计算他们此时已在大宁外围的紫荆关下,史载紫荆关山路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燕王为避免正面攻击,令燕军登峭壁至关隘后,出其不意大破紫荆关,镇守紫荆关的指挥使陈亨昔日多次跟随燕王征讨蒙元,见燕王亲自领兵而至,即率两万精兵归降。
到了紫荆关前,我看见关隘上飘扬的正是“燕”字旗帜,我将头盔和易容取下,乌黑的长发在风中翻卷飞舞,仰头遥望城楼,寒风拂面,有丝丝清冷的感觉。
城楼上镇守关隘的兵士似乎正引弓欲射我,旁边一名将军大声喝止道:“且慢!”随即下了城楼。
不过片刻,关内冲出一骑,马上之人正是张玉,他看见我那一瞬,眼神不禁流露出惊叹的神色,策马近前问道:“你可是元妍姑娘?”
我点了点头。
张玉神情和蔼,小心翼翼问道:“姑娘不是在李景隆军中吗?如今两军交战如火如荼,刀枪无眼,你为什么赶来这里?”
我凝眸对他说:“我要见燕王,烦劳将军通报一声。”
张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请姑娘稍侯。”
我并没有等太久,张玉匆匆策马而来,说道:“王爷现在不想见姑娘,请姑娘回去。”
燕王不肯见我,并不让我意外。
我不再和张玉多言,掉转马头说:“好,烦请你转告王爷,元妍虽是异族女子,也知道言出必行,既然他不肯收留我,就当我今日来错了!”
欲擒故纵之计对大部分男人都有用。
刚刚离开紫荆关不到半里路,果然有一个淡紫色的身影骑马追赶而至,拦住我的去路,淡淡开口问道:“谁没有言出必行?”
我仰头看向他:“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李景隆不在了,不妨跟着你。”
他的眸光片刻都不曾离开我的面容,凝望着我缓缓说道:“李景隆此刻安然无恙,你就来投奔我,倒让我觉得奇怪。”
我轻颦浅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追我?”
没有半点伪装的笑容如二月初绽放的花蕊一般自然清新,和唐蕊毫无二致。
他紫眸中立刻燃烧起一团烈火,表情却带着惶惑与痛苦,飞身跃上我的马,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失声叫道:“蕊蕊!”
我依偎在他怀里,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李景隆并非安然无恙呢?”
听到“李景隆”三个字,他身躯僵直了一瞬,拥着我的手放松了些,一只手却放在我脑后“玉枕|岤”上,声音中带着阴郁低沉:“你还知道些什么?”
果然如此,原来你早已知情,是你指使别人替换了李景隆。
我心中更加冰冷,仰头在他耳畔温柔说道:“李景隆是假的,所以他才会战败,对不对?”
他紫眸中透出幽幽骇人的光影,凝视着我的脸说道:“你真聪明,我应该立刻杀了你才对。”
我笑道:“你若要杀我,为什么还不亲自动手?”说到“亲自动手”四字时,我故意加重了语气。
唐蕊和腹中不足两个月的胎儿是因谁而死?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刚才还是意气风发、潇洒不羁的燕王立刻换了一副模样,他神情痛楚,紫眸中闪耀着凄恻绝望的光芒,紧紧抓住我的衣袖,颓然垂首喃喃说道:“蕊蕊,我不会杀你的,我爱你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杀你?”
他的神思似乎又开始混乱,将我当成了唐蕊。以前这句话会让我觉得无限甜蜜,但是此时此刻自他口中说出,在我耳边响起,并没有在我心中掀起半点波澜。我接着问:“那你告诉我,李景隆怎样了?”
他丝毫不理会我,伸手温柔抚摸着我的面颊,遽然低头轻吻上我冰凉的嘴唇,呼喊道:“我怎么舍得杀你?”
我侧过头闪避,柔声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紫眸中充溢着爱恋与怜惜,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我没有把他怎么样,只要解了北平之围,建文换将出征时我就会放了他。”
我继续追问:“他在哪里?”
本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他却猛地抬起头来,冷冷注视着我说:“从今以后你可以跟着我。无论你是不是真心投靠我,最好少过问我的事情。”
虽然他不肯明确告诉我李景隆的下落,但是我心里已不再恐慌,只要李景隆还活在世上,就有希望救他出来。
我眉尖微蹙,挣脱他的怀抱说:“我今天似乎来错了。”
他的紫眸中射出诡异的光芒,说道:“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来了,我决不会放你走。行军本不宜带着女子,你暂且跟随我前去大宁,待李景隆退兵之后我送你回北平去。日后我若能如愿以偿,一定不会亏待你。”
说完这句话,他纵身跃上自己的马,一路前行。
我跟随在他身后,暗自思忖道:“你肯接纳收留我,是因我有着一张和唐蕊相似的脸,我既然为救他而来你身边,岂能眼看着你到君临天下的那一天再放他?”
燕王曾领兵百万之众,叱咤纵横于漠北边疆多年,行军作战十分有章法,我们一起回到紫荆关下时,只见燕军阵营整齐肃穆、旗帜鲜明,兵士们铠甲闪亮,一个个不畏霜雪严寒,精神抖擞,军中气象与明营大相径庭。
辕门前两排持戈兵士严阵以待,羽卫森森,他在辕门前下马,沉声道:“夜晚加强警戒,不可懈怠。”
那些兵士齐齐单膝跪地,扶戈答道:“属下领命!”
他拉着我往一个大红色营帐走去,见我环顾四周,说道:“兵法有五忌,一忌政令不修、上下异心;二忌供给不足、异地征战;三忌不量险易、冒入趋利;四忌领而不治、威令不行;五忌部伍喧哗、金鼓无节,李景隆五忌俱备,必败无疑,你从他那里来,想必早已深有体会。”
我微微一笑,道:“你既然如此看不起李景隆,何不与他一较高下?真正的英雄不会用阴谋手段,只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你即使现在赢了他,也并不光彩。”
进入营帐后,他放开我的手,取下肩上的紫貂毛披风,目光灼灼说道:“北平城中不过区区数千人,李景隆带精兵五十万来袭,难道他们以百倍之兵力围攻北平一座孤城就光彩?我若不这样做,此刻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又怎么对得起那些浴血沙场、誓死追随我诛讨j臣的将士们?日后旗鼓相当之时,我定会让他们败得心服口服!”
朱能和一名年纪三十开外的威武将军一起进营帐来,朱能回禀道:“属下朱能、陈亨今日已将紫荆关归降兵马重新整编完毕,请王爷检阅。”
看来那名将军正是刚刚归降燕军的指挥使陈亨。
燕王点头道:“本王稍候就去。”又问陈亨道:“你的家眷可都在这里?”
陈亨急忙上前一步答道:“在,属下妻儿都随同在此守关。”
他紫眸中的精芒收敛了几许,对我说:“陈亨家眷都住在关内,你和她们一起住吧,日后再一起去北平。”
离燕军营帐不远处有一个红檐庭院,我走进庭院,送我前来的那名兵士对内喊道:“陈夫人,王爷带来一名客人,因为不便住在营帐中,先托付给夫人照顾,。”
里面一名女子爽朗答道:“好,只管将她交给我吧,请王爷放心。”
她应声迎出门外时,我和她同时微微一怔,她脱口叫道:“原来是你!”
世界很大也很小,我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遇到意想不到的人,我没有料到眼前这名浓眉大眼、顾盼神飞的俊俏年轻女子,竟是两年前我逃离金陵时在江畔遇见的渔家女儿苏曼菱。
此时的她已是妇人装束,肤色略显白皙,比少女时更添妩媚风韵,楚楚动人。
我定神收回了惊怔的眸光,向她行礼说道:“元妍见过陈夫人。”
苏曼菱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说道:“你叫元妍?长得和她真象!难怪王爷要带你回来。”
那名兵士退步说道:“人已送到,我这就回去向王爷复命了。”
苏曼菱将我安置在一间洁净的客房中,拉着我的手在床沿坐下。
她似乎对我的来历很感兴趣,不断问长问短,我简单告诉了她元妍的身世,然后问道:“姐姐嫁给陈将军很久了吗?”
苏曼菱脸泛微红,很爽快地摇头说:“不久,我出身长江边上渔家,去年八月他路过金陵,正好那天下大雨,江里渡船不多,他认识了我……他家夫人已经过世了,他娶了我以后就带着我和我爷爷,一起来这里守关。”
我隐约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因缘,陈亨本是一介魁梧粗壮武夫,面对着质朴纯真的苏曼菱难免会动心,他身为朝廷四品武官,以苏曼菱的出身顶多只能做他的小妾,陈亨却续弦娶她为正室夫人,可见对她敬爱之情。
苏曼菱是个幸运的女子。
她抬头看看我,接着说:“你真的很象一个人,我曾经见过她和王爷在一起,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王爷的身份是皇子。听别人说她是妖孽化身,我却不相信,她那么美丽可爱,又怎么会是妖孽?”
“妖孽”二字让我忍不住腾身站起,却只能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平心静气问道:“姐姐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苏曼菱起身点燃几盏烛火,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她遥望着屋内案架上搁置的一盆水仙,轻叹口气说:“听夫君说,她是蜀中唐门的小姐,当年她不肯接受皇上的封号逃出皇宫随王爷回北平的时候,我还在金陵渡口遇见过他们……”
我默默听着苏曼菱说起那些过眼烟云,仿佛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一个既遥远又模糊的故事。
唐茹神秘失踪、唐蕊受惊小产、因妒成恨打伤燕王、跳崖自尽,这些传言与云蒙山中的事实相去并不远。
苏曼菱叹息道:“红颜薄命……她跳崖之后几个月里,王爷就象疯了一样,神智不清,语无伦次,连王妃都不认识了。他们因此暗中猜测,王爷恐怕是被妖术迷失了心智。”
我一步一步退回到床沿坐下,轻声说道:“难道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妖精吗?”
苏曼菱摇头道:“不全是……王爷后来自己慢慢好起来了,小王子满月时我夫君去北平燕王宫贺喜,当着宾客的面,王爷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我轻声问:“那小王子是燕王妃所出吗?”
苏曼菱道:“不是,是王爷一位姓白的侍妾所出。”
我略怔了一下,她说“姓白的侍妾”,看来燕王并没有明媒正娶白吟雪,白吟雪为燕王生下了儿子,母以子贵,且是“新宠”,燕王为什么不肯赐她名分?
其中一定有内情。
苏曼菱指指床畔一个大红描金衣橱,对我笑道:“那里的衣服都是我夫君给我置办的,可惜我穿不惯那些绫罗绸缎,一套也没动过,你身材和我相近,应该用得着。”
她走后我独坐在灯下,心中犹疑不定,不知燕王会将李景隆藏匿在何处?
一缕轻轻淡淡的箫声穿透窗纸而来,刺激着我的耳膜,那洞箫声较以前少了几分温柔缠绵,多了几分孤绝怨戾。
是燕王在吹箫。
我掩好房间的门,下床打开衣橱,里面储存着十几套各式各样的女子衣裙,其中还有一件淡紫色的长裙,我立刻转移了视线。
待我换好一套月白底色的长裙,罩上水红色的厚比甲后,转念一想,还是换上了一整套淡紫色的。
走出陈亨的小院落,外面就是燕军大营。
那箫声自城楼上传来,抬头仰望紫荆关,一个修长挺直的身影立在垣墙畔,我踩踏着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一步步走近他。
身上淡紫色的衣服、挽起的发髻俨然就是唐蕊的模样,不出我所料,他很快就飞掠到我眼前,拥我入怀中,叫道:“蕊蕊!你终于来了!”
他欣喜的表情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年等候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前来赴约,并不象是等候一个死去的人。
在他胸前,听见他那激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真的是你!我知道你没有死,只是一直躲着我,就象当初在武昌城一样,对不对?”
我淡淡应道:“对。”
他眼神疯狂而迷离,嘴唇轻轻触碰着我的发丝,一手揽住我的纤腰,另一只手紧握着我冰凉的手指,缓缓垂头说道:“你还会离开我吗?还会抛弃我吗?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在哭,对我说你好恨我,希望永生永世都不再遇见我……为什么你这么恨我?为什么?”
我说:“如果你没有骗过我,我就不会恨你。”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摇头说:“我从没有骗过你,你要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那双深邃的紫眸中透出的执着深情,让我回想起数年来与他相处的一些零星片断,如果我是唐蕊,此时此刻一定想问他一句:“当初,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可惜我已经不是她了,有些伤可以随着时光流逝渐渐愈合,有些伤只能将它紧紧地、紧紧地锁在心茧内,不去看,不去想,因为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忘记,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勾起所有伤痛的记忆。
我问他的是:“你把李景隆拘禁在哪里?”
他轻声道“雾………”,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用炽烈的舌尖挑开我的嘴唇,轻柔无比吮吸,我脑子里快速搜索着北平附近的“雾”字开头的地名,立刻想到了——雾灵山,它是燕山山脉的主峰,海拔极高,人迹罕至,如果要藏匿一个人,一定就是那里!
我正在思索怎样才能找到李景隆,他已经将我抱起,往军营方向掠去,似乎准备带我回他的营帐。
我在他怀中说道:“你看清楚了我是谁吗?”
他停住脚步,将我放下,注目我说道:“你是蕊蕊?还是……”
我微笑着说:“对,我是元妍,你觉得我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好看吗?”
他明朗的面容闪现一丝怅然,紫眸散发出破碎的光影,缓缓说道:“好看,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了。”
他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疾步离开了我,似乎不敢再多看我一眼。
空旷的北国大地积雪初融,我伫立在雪地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道:“你不敢爱上元妍,难道是怕自己背叛唐蕊?你既然已经背叛过她一次,又何妨多背叛几次?”
紫荆关距离大宁不过数十里,燕军次日即向大宁开拔。
“李景隆”以士气低落、气候严寒不宜出战为由,下令初战失利的明军撤离北平前往德州,美其名曰“在德州调集各地人马,次年春暖花开之时一举破燕”,其实是暗中给燕军壮大休整的时间。他既要处心积虑让明军败得理所当然,还不能引起高巍等忠心近臣的怀疑,燕王导演的这场戏着实高明。
燕北大地硝烟弥漫,金陵城内歌舞升平。
远在九重宫阙之内的朱允炆此时正热心于复古改制,与黄子澄、方孝儒等人商议如何修订律令、减轻刑罚、以仁义治国,如果连高巍等军中参赞都看不出破绽,朱允炆更不可能意识到“李景隆”对燕作战策略有问题。
燕军来到大宁城下,我坐在马车内,听见燕王说道:“传令三军,先不要攻城。”
张玉恭声答道:“属下遵命。”
我知道燕王想取得的不仅仅是大宁城,还有宁王和大宁的兵马。
大宁是北方军事重地,善谋的宁王拥有相当强大的军事实力,就藩时“带甲八万,革车六千”,大宁城内外驻扎的十五万兵马都是西北精锐,宁王手下还有一支骁勇善战的蒙古骑兵——朵颜三卫。
燕王以一隅之兵抗击朝廷百万雄师,己弱敌强,不能轻易损失一兵一卒,当然希望宁王手下的兵马都归附自己。燕军一路收编俘虏降军而来,迄今为止已经不下二十万。如果燕军能够攻下大宁,再得到宁王的支持协助,其势必定锐不可挡。反之,若是宁王与大宁指挥使率兵联手抵抗燕军,一场血战之后,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谭渊策马近前,燕王从容说道:“进城去见宁王,告诉他永平城失守,我受朝廷j臣迫害,被李景隆追兵堵截,无路可去,前来大宁求救。”
宁王与燕王的关系素来亲近和睦,削藩之时也被削去了部分兵力,对朝廷难免会有怨愤之心,一定会接纳燕王。
谭渊去了一个时辰之久,前来回报道:“属下禀王爷,宁王殿下派车辇随属下前来迎接王爷入宁王宫,但是请王爷不要带兵马进城。”
燕王纵身跃下,走近马车对我说:“你随我进城去吧。”
我早已料到他不会将一名女子孤孤单单放在数万燕军中,和他一同上了宁王的车辇。
他对张玉等人说道:“一切都按我交代的去办,不要轻举妄动。”
我们并肩坐在车辇中,燕王对我说:“春天的草原很美丽,可惜大宁现在冰天雪地,什么风景都看不到。”
我心中一直在思索朱允炆远在金陵皇宫内,天远路遥音讯难通,不知如何才能救出李景隆,无心搭理他。
他见我没有答话,半晌沉默不语,然后问道:“你姓什么?”
元妍是权府的奴婢,我实在不知道她到底姓什么,随意说道:“我没有姓。”
他紫眸中透着一丝疑惑,说道:“怎么会没有姓?你既然是权永均家的婢女,就应该姓权。你会做高丽菜吗?”
这下倒被他问住了,一个朝鲜的下等婢女没道理不会做朝鲜菜,好在w 城有不少韩国菜馆,我吃过不少,大约知道那些菜的做法,说道:“会做一点。”
他嘴角微带笑意说:“我有很多年没有吃过高丽的菜了,你以后教给燕王宫的人,让她们学着做做看。”我顿时想到野史传说燕王朱棣是朱元璋一名朝鲜妃子所出,看见他此时难得的笑容,这传言似乎颇有根据。
一路上他不再象以前几次看见我那样失态,虽然两人很接近,他始终和我保持着距离,对我并没有过分的举止,车辇很快驶进了宁王宫。
宁王宫建筑带着浓郁的西部风情,远远看去象蒙古包的形状,几座宫殿排列成弯弓形,外墙主体色调为大红色,门窗飞檐呈黄|色,宫殿顶上覆盖着绿色的琉璃瓦,红黄绿相间,色彩缤纷绚丽。
严冬时节,朔风阵阵吹来,天空细小的雪花飘扬,燕王和我先后下了车辇,宁王穿着深蓝色的锦袍,肩披厚厚的灰白色貂裘,发间还落着几片尚未融化的雪花,带领数名王宫侍卫随从迎出大殿之外,唤道:“四哥!”
燕王走下车辇,淡淡说道:“我为何来此,详细情形你都知道了?”
宁王幽深的黑眸看向我,惊异说道:“你是……”
我眉间的红点消失无踪,此时又和燕王同至,他似乎分辨不出我到底是复活的唐蕊还是元妍。
我看到他额角的浅淡伤痕,心中一阵痛楚,说:“我是元妍,在金陵曾经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扬了一下浓黑的眉毛,说道:“四哥进去再说吧。”转身之际眼角余光带着疑问与不解,轻扫过我的脸。
我们进入大殿后分别坐下,大殿厅堂陈设精致华丽,地上的羊毛软毡踩踏之间温馨舒适,四壁都挂着花草虫鱼等刺绣工艺品,王宫侍女奉上奶茶,我啜饮了一口,一种浓郁的清新奶香顿时沁入心脾。
燕王注目殿中,缓声说道:“建文听信j臣之言,要将我暗中逮系,我若不如此,早已束手就擒,不知被发配往何处了。李景隆率兵五十万攻袭北平,分明是要赶尽杀绝,父皇在世时是如何教导他,竟然对我们兄弟下此毒手!”
宁王带着些许无奈,说道:“我比四哥也好不了多少,四哥起兵时他诏我回京师,就是怕我和四哥联手,我定要回到大宁来,如今手中可调遣的只有区区三万,其余兵马都在大宁指挥使刘杰手中。李景隆撤兵败走德州,北平暂时没有危险,即使要打看来也要到明年春天。”
燕王道:“我出师只为取齐泰、黄子澄二人首级,靖君之难,清君之侧,只要朝廷诛杀此二人,我立刻退兵。”
宁王视我微笑道:“说到李景隆,我倒想知道,元妍寄居在金陵,为何又会在四哥身边?”
燕王并未看我,简短说道:“李景隆带女子行军本是不妥,她愿意跟我去北平前来投奔我,我收留她不过是因缘巧合而已。”
宁王似乎并不相信燕王的说辞,眼中带着犹疑看向我。
一名盛装女子携着两名小男童进殿而来,盈盈拜道:“妾身见过四哥。”她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正是宁王妃。
两名小男童走到宁王身边,齐声唤道:“父王。”
宁王笑道:“快去拜见四皇伯!”
他们又恭恭敬敬向燕王行礼,说道:“磐烨、磐燠拜见四皇伯!”
燕王目光示意他们不必拘礼,对宁王妃说道:“几年不见,他们兄弟俩都长这么大了。”
宁王妃款款落座,两泓秋水扫过我的面容,说道:“孩子们长起来确实快,四哥的高爔也有半岁了,他早出生了一个月,身体还好吧?”
她这句寒暄问候出口,我听见了“高爔”两个字,脑子里轰然作响,建文元年燕王生的第三个儿子,果然是“朱高爔”。
早夭的朱高爔,我原本以为是我怀的那个孩子,其实是白吟雪的儿子。亲人的鲜血会让你痛哭,仇人的鲜血却未必会让你欢笑,我知道这个孩子的悲惨命运,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我恨白吟雪,但我不恨这个无辜的孩子。
燕王俊朗的脸色略随即阴沉下来,勉强说道:“还好。”随即看向我,对宁王妃说道:“这是元妍,要托付你照顾她几天了。”
宁王妃走近我道:“请元妍妹妹安心住下来,我忙着照管磐烨他们兄弟,若是有不周到之处,请妹妹多多容谅。”
我对她微笑道:“谢谢王妃姐姐,让姐姐费心了。”
宁王妃带我出来,到偏殿对众侍女说道:“元妍姑娘是王爷的贵客,以后就住在这里,你们要留心伺候着。”
她似乎不太喜欢说话,将我送到房间后就道别而去。
晚宴时分燕王与宁王开怀畅饮,都不提及军机大事,宁王妃早已带着两名小王子先行离开。
我见时候不早,站起身走出花厅时,突然听见微有醉意的宁王说道:“那天我一时急怒攻心,伤了四哥一剑,现在可好了吗?四哥想必不会怪我吧。”
看来宁王为了我曾经对燕王拔剑相向,还伤过他,我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立在纜|乳|芟隆?br />
燕王饮下杯中酒,淡然说道:“那些小伤早已好了。”
宁王叹息道:“当时我恨不得杀了你……四哥还记得蕊蕊吹奏的箫曲吗?我与她本就无缘,四哥无意间铸成大错,却再难挽回她的性命,‘花落人亡两不知’,一语成谶!看来果真是天意!”
燕王默然片刻,说道:“或许她并没有死。”
我听见这句话暗自心惊,难道被他发现了我的秘密?如果他认定我就是原来唐蕊的灵魂,为什么当面不揭穿我?
宁王似乎很诧异道:“我不明白!”
燕王轻轻叹息一声,道:“我时时刻刻都感觉到她在我身边,却总是捉摸不住,只有……只有在梦里,我才能清楚看见她,和她说话,和她在一起……”
他的“梦”,其实就是别人眼中那些迷乱疯狂的时候。
宁王苦笑道:“有些人连梦都不曾有过,能做梦,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惜梦再好,终究是要醒来的。” 我不想再听下去,回到房间里,侍女们已经准备好热水洗沐之物,我收拾完毕上床躺下,发现睡枕旁有一个绣花香袋,上面镂空刺绣的花纹精致美妙,正在欣赏,听见房间外有轻轻叩门的声音。
偏殿既然是客居,不会有外人,我以为是侍女送东西进来,应答道:“请进。”
进来的人却是宁王。
宁王宫是他的家,他不让人通传,决没有人敢出声。
我急忙拥被坐起,放下靠近我的半幅锦帐,张皇失措说道:“是你!你出去吧,我已经睡下了。”
宁王关上门,走近床畔,注视着我说:“你的模样为什么变了?眉间的红点呢?”
他早已发觉元妍的相貌有所变化,我却不便将真实情况告诉他,含糊说道:“消失了。”
宁王俯身轻轻握住我的手,他手心里传来的温暖感觉让我触碰到了一线希望。我不能李景隆输得不明不白,即使他注定会败在燕王手下,也要给他一次堂堂正正与燕王决战的机会,况且永平之战燕王弃城已经偏离了历史轨道,“靖难之役”的结局还无法预料。
眼下能最快救李景隆脱离困境的人就是他了,我抬头对他说道:“我想求你帮我救一个人。”
他在床畔坐下,问道:“你要我救谁?难道是四哥?”
我摇头道:“不是他,是李景隆。”
宁王迷惑不解,问道:“难道是因为四哥暗中对他做了什么手脚,他才会败在北平?你跟着四哥来到我这里,就是为了求我救他?”
房间内烛光摇曳,我目光平静看着他,他的侧影在烛光中冷峻庄严,棱角分明,宁王不愧有“善谋”之名,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他见我并不否认,站起身离开床畔,朗声笑道:“想不到李景隆在你心里的地位这么重要!你居然肯为了他来求我!你可曾想过,我救了他,他会感激我吗?如果皇上再下一道圣旨诏命他带领数十万大军前来攻打大宁,他会不会抗旨保全我?”
我将锦帐撩起,解释道:“皇上若是有心攻打大宁,李景隆身为臣子,不得不奉旨出征,但他决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现在救了他,他怎么会伤害你?两军交战尔虞我诈本是常事,如果燕王利用这种手段胜了他,将来会受天下人耻笑的!”
宁王回望我,摇头道:“就算李景隆会因此感激我,我要他的感激有什么用?四哥刚才对我说,只要我助他赢了这一战,日后与我中分天下,各自执掌半壁江山……”他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面对着他灼热逼视的目光,说道:“你是在向我要交换的条件?”
宁王看着我,轻声说:“是的。”
也许是真醉,也许是假醉,眼前的宁王说出的话让我觉得无比陌生,我将锦帐放下,隔着轻纱对他说道:“原来我一直都看错了你,我本以为你是我的知己,却没想到你和他一样,心里除了利用,除了交换,什么都没有。”
激愤之下说出的这几句话暴露了我的真实身份。
宁王何等精明,立刻疾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带着喜悦的颤音叫道:“你是蕊蕊!你真的是蕊蕊!我的感觉没错,真的是你!你既然看我如此之重,我朱权怎能辜负这世上最难得的‘知己’二字?”
烛光下他的眼角隐隐有着泪痕,我看到他额角的伤痕,眼泪沿着面颊滑落,说道:“你的伤……是在云蒙山摔的?”
他微笑摇头,试探着伸手拭去我的眼泪,说:“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要哭……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帮你救李景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说“我受了很多委屈”,我心里剧痛了一下,说道:“我没有什么委屈。”
宁王眼带疑惑,说道:“那悬崖下面是万丈深渊,我沿着山壁找,只在山崖间的树枝上找见你的一件衣服,是谁救了你?你又怎么会去了朝鲜?”
我说:“唐蕊确实死了,现在这个身体是元妍的。”
他似有所悟,仔细看了看我才说:“你们原来的模样是不同,那你是借尸还魂了?”
我无法对他解释穿越时空的奥秘,说道:“如果借尸还魂,你害怕吗?”
他微笑道:“我怎么会怕?就算你真的是鬼,我也愿意见到你。”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娇柔的低唤:“王爷”,是宁王妃的声音。
宁王站起身来,向外说道:“找我有事吗?”
宁王妃语气温柔,隔门轻声问道:“妹妹睡下了吗?”
宁王深夜孤身一人在我房间里,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我示意他退后几步,应答道:“没有,姐姐请进来吧。”
他站立在我床前,纹丝不动。
宁王妃轻轻推门而入,手中托着一个银盘,似乎是一盅补汤,走进房间对宁王说道:“快过吃药的时辰了……臣妾恐王爷忘记了,所以给王爷送过来……”她的眼圈微红,似乎心中有着难言之痛,又似乎是怕宁王责怪她。
宁王接过那补汤,喝了一口,挑眉说道:“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药,还用你现在亲自送过来?难道你怕我晚上不回去吗?”
我没想到他如此直接说破宁王妃的心事,只觉得尴尬无比,说道:“姐姐不要误会,王爷请回吧,有事明天再说不迟。”
宁王妃轻拭眼泪,说道:“是我多事,让妹妹笑话我了……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歇着,臣妾先告退了。”
她袅袅婷婷地离开,还反手带好了门。
桌案上烛花迸裂出刺眼的白光,宁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对我笑道:“她向来如此,我多看宫中侍女一眼她都要暗地哭上一场,你别放在心上。”
我深有感触,说道:“她这样全心全意对待你、关心你,实在很难得。”
宁王不置可否,看着我,微微叹息道:“我既然娶了她,就该让她幸福,红颜白发相伴终老。我自己心中的遗憾,只能永远都是遗憾了。李景隆说得不错,他能虚位待你数年,才得到你如今这般牵念挂怀。”
他停了一下,又说道:“那四哥呢?你以后会如何待他?”
宁王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我淡然说道:“唐蕊既然死了,我还能如何待他?元妍既然与李景隆有约,一定会如约嫁给他。”
他怔了怔,说道:“你可看到了四哥如今的模样?他本来一直疯迷着,我刺了他一剑,他抱着你的衣服没闪开,受了剑伤……他若不爱你,怎会轻易相信那无耻狂徒诬陷之言?他这些时日以来实在是生不如死,只是痛在心里,不肯说出来罢了。”
我轻轻说道:“这些话,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她这样害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面色凝重,说道:“你莫非还不知道白吟雪的来历?”
我惊觉抬头,问道:“她有什么来历?难道她不是我哥哥带来的吗?”
宁王告诉我的一切让我无法置信。
真相原来如此。
锦衣卫中有一部分人并不在金陵,他们分散在江湖各大门派中,任务就是监视防止武林中人聚众谋反,白吟雪正是其中之一。燕王和金疏雨、白吟雪早就相识,唐茹带着白吟雪来云蒙山见燕王的时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白吟雪和金疏雨一样都曾经是燕王的情人,她为了燕王不惜出卖自己,去唐茹身边取得那本唐门天书,或许暗中还帮他做过很多别的事情,却发觉燕王心中已没有她的位置。
所以她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我。
燕王对待敌人毫不留情,但是他不会杀自己的女人,尤其是为他作出过牺牲的女人。
他将白吟雪监禁起来不久,发觉她有了身孕,不能不放她出来,她生下的那个早产的孩子,就是“朱高爔”。
这个孩子是他的。
白吟雪怀孕的时候,正是我躺在小楼中彻夜难眠、默默思念他的时候,很可能就是他愤怒欲狂,一剑砍下假冒顾翌凡之人头颅的那一天。
直到我伤心绝望跳崖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相信我是清白无辜的。
他的疯狂迷乱,只是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痛苦和内疚。
生生世世的誓言犹在耳边回响,他和我能同生,却未能共死。
我怎能要求这个明代的风流皇子为我守身如玉?
我怎能期望拥有娇妻美妾的他会因我的死而殉情?
我怎能相信胸怀天下的一代枭雄会因我而舍弃他所拥有的一切?
朱棣本无错,是林希过于天真,居然相信穿越时空后也会得到纯美的爱情。
心中突然空了下来,连最后一丝情绪都蒸发消散无踪。
不必去北平燕王宫了,也不必见白吟雪了。
我只有一个念头,尽力救出李景隆。
然后,我决不再委屈自己去学着做一个古代人,我会告诉他,林希是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现代人,如果他能够接受我的思想、我的行为,那我们就在一起。
否则,我们就分手。
既然早已看淡生死,为何不让自己活得洒脱一点?
宁王一直关注着我的表情,说道:“四哥待她并不好。你若是觉得四哥对不起你,执意要跟随李景隆,我一定帮你救他出来。但是皇上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决定帮四哥了。”
听到这句话,我立刻抬头说道:“你不要相信他,他根本不是奉天靖难,谁都知道他是谋反!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宁王的面容掠过黯然的光影,坚定说道:“无论会是什么结果,总比幽禁流放好得多!十二哥不愿忍受折辱阖宫举家自焚,我们同为父皇的儿子,他能有这样的气节,我怎能没有?我习惯了在草原上纵横驰骋引弓射雕的生活,怎能苟且偷生?纵然是死,也要死在沙场上!”
我摇头说道:“皇上对你未必有此意,若想削夺你早已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他宅心仁厚,只要你们安心镇守一方,他一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宁王语气凝重,说道:“蕊蕊,你不懂为君之道,无论是谁,做了皇帝都会如此。南唐本无罪,赵匡胤为何执意要灭掉他们?只为‘卧榻之侧难容他人酣睡’,不除掉我们,他在金陵皇城内怎么睡得着?”
我说:“若是他以后不肯兑现诺言与你共掌江山,你会如何?你能甘心俯首称臣吗?”
宁王坦然说道:“有些话,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四哥纵有千般不好,也不会对追随亲近自己的人下手,总比皇上可靠。”
我静心思索,若是历史上朱棣不举兵谋反,朱允炆会如何对待这些藩王?虽然我现在认识的“允炆哥哥”善良仁慈,谁又能保证他以后不会性情大变?
宁王其实早已看透了一切,他太了解自己的侄子和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应该选择怎样的命运。聪颖如他,不需要任何人点化指引,选择的是他必然要走的那条路,决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如果没有燕王,下一个起兵谋反的藩王就是他。
历史上登基后的明成祖确实如他所料的一样,给了他安定自由的优裕生活,或许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燕王和朱允炆、宁王和李景隆,他们本来是亲人、朋友,却不得不变成势不两立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胜者入主皇城,败者浪迹天涯。
既然如此,我说什么都是多余。
我注视着他说:“你为了我去救李景隆,不是给你自己出难题吗?日后你们刀兵相见之时,你一定会怨我。我自己再想办法,不用你帮忙了。”
宁王说道:“我既然说过帮你救他出来,岂能失信于你?如果我注定得不到你的心,就做知己也好,你就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吧。三日之内,我一定会给你消息。”
宁王离开时夜已深沉,我欲睡未睡迷迷蒙蒙时,又听见了一缕熟悉的箫声。
在宁王宫住了三日,每晚都是如此。
第四天夜晚,我没有听见箫声,却听见了王宫附近刀兵的砍杀声。
史载就在这天夜晚二更时分,潜伏在城外的燕军与宁王的护卫军里应外合,攻破了大宁城西北角,燕军入城俘获大宁都指挥使刘杰,杀死副都指挥朱鉴,宁王宫长史石撰,宁王带领所有驻扎在大宁的兵马降附了燕王,从此燕宁二王合兵一处,辗战南北,所向披靡。
三更时分,砍杀声渐渐静止下来,我睡意全无,听见轻轻的叩门声响。
我问道:“是谁?”
一名侍女答道:“王爷命奴婢前来唤醒姑娘,稍后有要事前来相告。”
我急忙跳下床,整理了一下,虚掩了房间的门,托腮坐在灯下,等候宁王前来。
他答应我三天内给我李景隆的消息,今天正好是第三天,他会给我带来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