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花落燕云梦(全)第3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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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落燕云梦(全) 作者:肉书屋

    起来,凝神看着我,带着一抹笑意说:“猜不到。”

    我摇头叹气说:“可惜啊可惜,如果你猜到了……”

    他看着我得意的模样,亲亲我的鼻尖,才说:“小傻瓜,是荷花瓣的香气……快告诉我,怎样嘉奖我?”

    我被他磨蹭得痒痒,从竹榻上直起腰,对他娇嗔大叫:“坏棣棣!”

    他脸色认真严肃,说道:“不许叫坏棣棣,要叫好哥哥……”

    我故意含糊不清地说:“好叔叔……”看着他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开心得咯咯大笑。

    这几天夜晚我们虽然一起住在营帐内,但是我从不主动和他说话,对他的所有问题回答尽量简短,语气冷淡,他对我说话越来越小心翼翼,不再提及云蒙山,仿佛那片山脉是一个禁区,稍有逾越就会受到惩戒和伤害。

    我难得会和他说这么久的话。

    鼻尖传来的轻痒让我心颤了一下,他顺势轻轻将我揽入怀中,唇向下移动,说道:“小傻瓜,快到荷花盛开的时节了……”

    似乎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我们疾驰而来,他立刻抬起头,警觉的眼神扫向来人。

    我看得清楚明白,月光映射出一个亭亭的女子倩影,她身上穿着白色衣裙,曼妙的身材和飘扬的发丝让人不禁心动神往。

    那身影、那白色,我想忘记,但是我永远无法忘记,她身上的白色在我眼中幻化成浓墨重彩的五颜六色,凌乱得一塌糊涂。

    白色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的混合,却骗过了世人的眼睛,人们都以为它纯洁无瑕。

    就象白吟雪一样。

    我见到她的第一反应,是用双手护住自己。

    燕王迅速抱起我掠出一丈开外,与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松松环绕住我纤细的手腕,他没有用力压迫我,但是让我一步都离不开。

    白吟雪在离我们两丈远处下马,站住了脚步,她的容貌依然无可挑剔,较之几年前更见成熟,别有一种风韵之美,脸上却呈现一种惨淡的青色。

    我以为是月光照射导致的效果,看了看燕王的脸色,他经历了数年岁月沧桑和三年艰苦卓绝的战斗,风雨让他的肤色稍黑了些,面容的明月光华并没有因此减色,看上去似乎不到三十岁。

    他和白吟雪不同,是健康的感觉,当然更没有发青。

    燕王见我认真看他,嘴角漾起一丝微笑道:“你几天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了。”

    我收回目光,冷冷地、直直地看向离我三丈远的那个女人。

    白吟雪走近几步看了我一眼,态度温雅矜持,对燕王微笑道:“恭喜王爷,又要喜获麟儿了!”

    我全身的血液开始凝结,却竭力提醒自己镇定,她对燕王说“又要”喜获麟儿,分明是在提醒他,他们曾经共同拥有过一个儿子。

    燕王脸色略变,冷冷说道:“你来干什么?宫中谁在照顾高爔?”

    她眼神中透出几分凄楚,轻叹道:“王爷离开北平后,他一直病着,不肯好好吃奶……前些天我听说王爷一路乘胜南下,指日可破金陵,所以赶来提醒王爷,进皇宫前请多加小心。”

    燕王听到她温柔关心的话语,仍是语气冷淡,说道:“我身边侍卫众多,用不着你担心。你若是觉得北平王宫狭小,浪费了你的神通广大,你可以离开。”

    她轻轻道:“王爷误会了,当年王爷告诫我不得踏出燕王宫一步,我从不敢违背王爷之命,一直尽心照顾高爔,与锦衣卫并无瓜葛联系。如果王爷觉得我不该来,我这就回去了。”

    燕王凝视着她的背影,道:“吟雪,你今天为谁而来?昔日我对你承诺过永远不伤害你,但是有些事决不会有第二次,趁早收起你那些心思,否则别怪我无情违背诺言。”

    原来当年他们定情之时,燕王对她有过“承诺”——永远都不伤害她。

    即使她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燕王也不能杀她。

    那么,他对我的“承诺”呢?保护我一生一世的“承诺”呢?

    白吟雪听见他的话,竟然回过头来,对我道:“你就是朝鲜的元妍吗?”

    我轻轻启唇,明明白白吐出三个字说:“我姓唐。”

    她静静看着我,突然说:“原来你没有死。”然后转向燕王微笑道:“我想和妹妹单独说几句话。”

    燕王的紫眸中射出了寒焰,说道:“你想说和她什么?就在我面前说!”

    她摇头道:“我不能告诉王爷,如果妹妹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我挣脱燕王的手,向前一步说道:“你说吧。”

    燕王不再阻拦,沉声道:“吟雪,如果蕊蕊和孩子有半点损伤,我立刻杀了高爔,你好自为之!”

    她凝视燕王,凄然道:“王爷好狠心,高爔也是你的亲生骨肉,看来我真不该生下他!”

    燕王面容沉静,说道:“是不是亲生骨肉,你心中最清楚。”

    她怔怔看了燕王片刻,忽然笑道:“王爷既然一直在怀疑他的血统,为什么现在还不杀了他?是不忍?还是不敢?那天晚上的事情,王爷记不清了……是或不是,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

    燕王看我一眼,并不再与她争执,退到一丈外。

    白吟雪走到我面前,轻轻道:“我告诉你的话,你仔细听好了。我爱王爷,所以我恨你。我来金陵,只为见他最后一面,你哥哥是我杀的,我中了他的蜘蛛毒,两年前我开始服食各种毒药以克制体内毒性发作,如今体内百毒侵蚀,活不了几天了。高爔是你哥哥的亲生儿子,他现在还小,如果有一天王爷起了疑心,请你尽力保他一命。”

    白吟雪跃上马背远去多时,我依然怔怔立在原地。

    原来这就是真相。

    朱高爔并不是燕王的亲骨肉,唐茹错爱上了白吟雪,死在她手中,随身的毒蜘蛛替主人复仇了。

    父母的爱恨情仇,三岁朱高爔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燕王握住我的手,说道:“回去吧。”

    明天,太阳依然会冉冉升起。

    明天,公元年六月十七日,对燕王朱棣,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第34章九五至尊

    高大的密树绿荫遮蔽着巍峨的帝王陵寝,通往孝陵的大道旁整齐排列着石马、石狮子,他跳下骏马,走到我乘坐的软轿前,伸出手说:“和我一起前去谒陵吧。”

    我掀起纱帘下轿,他牵着我的手向孝陵前行,群臣跟随在我们身后。

    他在陵前焚香祝祷,朗声说道:“父皇肇造鸿业、垂法万年,后世子孙本可江山万年无忧,只恨朝中j臣妖言惑主,变更父皇祖制,迫害皇族!儿臣万不得已起兵诛j恶、保社稷,今日前来拜谒孝陵,一定将j臣所定制度废除,恢复父皇遗训!”

    他叩首三次后,那些趋奉的官员急忙依序走近他,为首一人说道:“臣吏部尚书曾凤诏,大胆向王爷进一言!”

    他站起身面向孝陵,说道:“曾尚书请讲。”

    曾凤诏肃然说道:“先帝自绝,国不可一日无君。燕王殿下文韬武略,且是高皇帝高皇后嫡子,理因承袭大统!臣恳请燕王殿下早登大位,以定国本,以安民心!”

    他似乎不为所动,摇头说道:“不可,本王起兵靖难只为诛讨j臣,并无他意,待j臣伏法,本王就回燕北去。”

    曾凤诏见他推辞,暗使眼色,一干文臣武将齐刷刷跪在孝陵前,大声道:“臣等请燕王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

    茹常手捧一个金漆托盘,当中放置着一件金光灿灿的龙袍和一顶旒珠垂挂的冠冕,出列说道:“燕王殿下位居嫡长,正是天命所归,切莫辜负臣等和天下黎民的心愿!”

    在群臣数次劝进后,他终于不再推辞,穿上了那套象征最高权力的礼服,那礼服十分合身,显然是早就定制好了的,他修长挺拔的身姿在华服的衬托下更加威仪赫赫,俊朗的仪容在冠冕后若隐若现,深不可测。

    我冷眼旁观着这场策划好的“三推让”之礼,看着他在群臣簇拥下登上皇帝的御驾,心道:“你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谒陵回辇后,依仗进入皇城,文武百官穿着盛装朝服,恭候在午朝门前。

    宫中笙歌阵阵,谨身殿内外张灯结彩、锦旗林立,今天午时正心殿将举行新皇帝的登基大典。

    他缓缓登上金阶,注目殿内外,说道:“诸位爱卿上章奏表,朕无可推辞,定当勤勉政事。以明年为永清元年,改今年为洪武三十五年,望诸王众卿协力同心,辅助朕治理天下,共建大明盛世!”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乐箫管声大起,他在金銮殿中依次接受一批批朝臣的礼拜,我远远站立在谨身殿外,听见他清晰说出“明年为永清元年”,并非“永乐元年”,心中升腾起淡淡的欣慰。

    如果他的年号改变,历史必然改变。

    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紧缩的痛楚,几乎站立不稳,身旁一名侍卫眼疾手快扶住我,问道:“郡主,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说道:“没有,你送我回朝云殿中歇歇就好。”

    谨身殿在皇宫南面,朝云殿在皇宫北面,这两处宫殿都没有受到奉先殿大火的波及,但是来回需要一段时间。

    我坐进软轿中,那痛楚越来越剧烈,让我警觉到或许是腹中胎儿出了问题,有可能是早产。

    我忍住疼痛,对轿外侍卫说道:“请你帮我找一个收生的宫人来……”

    那侍卫听见我的话,立刻明白,对迎面而来的几名侍女急道:“快传收生的宫人全部来朝云殿,再去一个人,守在谨身殿前,等皇上登基大典结束,告诉他郡主可能快要临产了!”

    我见他安排事情条理清晰,不觉看了他一眼,见他年约二十开外,模样英俊,白面无须,话语间带着几分豪迈气息。他并不是“燕云十八骑”中的一员,我以前从没注意到燕王身边还有这样一名侍卫,他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虽然同为侍卫,却不同于朱能、张玉。

    他似乎觉得抬乘小轿的四名内侍速度太慢,接过其中一人的轿杠,加速前进,剩余的轿夫不得不跟随他加快速度,我们到达朝云殿时,我疼得说不出话来,紧紧咬住下唇。

    他见我无法自己走出小软轿,一把掀开轿帘,将我横抱出来,说道:“属下马和,事急不得不如此,请郡主原谅!”

    马和?郑和?

    这个紧急时刻出手帮助我的侍卫竟然是我崇拜的民族英雄郑和?那个带领数百艘船舰浩浩荡荡驶出南海、在大海中乘风破浪、向西域弘扬中华民族东方文化的和平使者郑和?

    难怪我会觉得他与朱能、张玉不同,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史载郑和本来是云南人氏,姓马字三保,明朝统一云南后,他被带到南京受阉,作了宦官,被分到燕王府为奴。因为他勤劳刻苦、聪明伶俐、才智过人,取得了燕王的信任,选在身边作为侍卫之一。在长达三年之久的“靖难之役”中,他跟随燕王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建立了赫赫战功,燕王登基后赐“郑”姓给他,就是史称的郑和。

    我不觉仰头看向他,他目光明亮直视前方,神情庄重中带着谦和之气,心中对他的尊重又多了几分。

    朝云殿中侍女们纷纷迎接出来,郑和飞奔而入,将我轻轻放在锦榻上,对那些侍女说道:“你们等收生的宫人过来,各归其位,不要慌乱,先去准备些热水和参汤吧!”

    不久,几名太医和年长收生宫人匆匆忙忙进殿,郑和对他们轻轻点头示意,悄悄退出殿外。

    太医诊过脉象后,对她们说道:“郡主果然是动了胎气,请诸位准备吧!”

    一名宫人急忙近前握住我的手,宽慰我道:“孩子虽然提前落地,面目手足却都已长成,孩子身量小反而容易生出来。郡主莫怕,一定能够平安无事。”

    我额头的汗水如雨落下,疼痛一阵紧似一阵,我咬牙坚持了很久很久,只觉得全身虚脱,恨不得自己能够立刻死去、脱离这仿佛无穷无尽的折磨与痛苦。依稀听见她们低声议论,却听不清究竟在议论什么。

    泪水混合着汗水从我的脸颊旁流过,我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们在窃窃私语什么?

    为什么我疼了这么久,孩子还没有出来?难道是孩子有什么意外?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大声说话,发出的却是微弱的声音:“孩子……是难产吗?是吗?不要骗我,告诉我……”

    一个浑厚熟悉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他搂住我的肩膀,亲吻着我的眼泪,说道:“不是难产,一切都很顺利,你别怕,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我抬起眼帘看向他,他摘去了密密垂落的冠冕,身上还穿着刺绣日、月、星、辰的龙袍,似乎从大典上匆忙而来,紫眸中神色却镇定而平静。

    看到他如此平静,我紊乱惶恐的心顿时安稳下来。他紧紧捉住我的手,说道:“那些奴才实在误事!如果不是三保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登基大典可以择日再举行,这种时候我怎能不陪在你身边?我来迟了,对不起你。”

    疼痛越发剧烈,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眼泪一串串溢出,却说不出话。

    他凝视着我,温柔说道:“蕊蕊,勇敢一点,不要放弃。我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我们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当最后一阵痛楚袭来的时候,我竭尽全力配合着宫人的叮嘱,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清脆的“哇哇”啼哭。

    他的哭声响亮清越,一定是个健康可爱的孩子。

    刹那间,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磨难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只觉得无比激动和喜悦。

    从此,我不会再孤独。

    在遥远的明代,借用元妍的身体,我终于有了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终于有了一个和我最亲近的人。

    收生宫人们似乎在忙着处理善后事宜,给新生儿沐浴。

    燕王的目光并没有投向他们,对我轻轻说:“辛苦你了,以后我决不会让你再受这种苦!”

    一名收生宫人抱着包裹好的婴儿走到床前叩首,喜形于色,说道:“奴婢恭喜燕王殿下……不,恭喜皇上!郡主生的是小皇子!他的眼睛……”

    燕王听见她说话,迅速起身,一个箭步冲过将婴儿接在手中,急道:“眼睛怎么了?”

    我想挣扎着坐起,却动弹不得,惟恐是什么不好的事情,问道:“怎么了……?”

    那收生宫人忙道:“郡主别担心,奴婢说慢了,小皇子的眼睛和皇上一样,是紫色……”

    燕王低头认真注视着襁褓中的小婴儿,仿佛要将他的小模样印记在心中,看了好一阵,才在他的小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带着遮掩不住的开心笑容,走到我床前,将孩子递给我看。

    一个漂亮的小男婴,他的眼眸居然也是淡淡的紫色,他的五官简直就是燕王的缩小版,鼻子眼睛嘴巴都酷似他,惟一象我的地方就是尖尖的小下巴。

    婴儿睁开小紫眸看了我一眼,又懒洋洋合上,继续呼呼大睡,我看着他恬静安详的睡态,一种久违的甜蜜感觉涌上心头,对他的爱融化了我心中被伤害而凝结的坚冰,我试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发。

    燕王捉住我的手,轻轻说道:“他是我们的儿子,要是多象你一点就更好了。我一定要让他姓朱,朱高燧,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我恍恍惚惚重复了一遍:“朱高燧?”

    燕王的最后一个孩子,正是叫“朱高燧”,原来这个小皇子的生母并不是燕王妃徐妙云,而是我。

    他面带喜悦,说道:“天遂人愿,我们终于有了孩子,就叫高燧吧,我……朕即日封他为赵王。”

    朱元璋的儿子都是成家立业后才被封为藩王,刚刚落地的婴儿朱高燧被朱棣封为赵王,我丝毫不用怀疑他对这个幼子的疼爱。

    只是“我”变成了“朕”,意味着燕王不再是藩王而是九五至尊的大明天子,他的儿子都是皇子,皇子的母亲应该是什么?

    朱棣的紫眸深沉如水,静静看向我,又看向怀中的儿子,似乎在斟酌着字句,缓缓对我说:“蕊蕊,你愿意做朕的皇后吗?”

    历史上记载明成祖登基后册立燕王妃为皇后,徐皇后贤良淑德,著有《女诫》一部,六宫整肃,是历史上少有的贤惠皇后。我所见过的徐妙云与历史记载完全相符,她为人处事无可挑剔,几乎堪称“完美”。善良、美丽、宽容、勇敢、坚定等等词汇加在一起,形容她也决不过分。

    如果说女人似水,湖衣象一湾沉静的湖水,徐妙云就象一片大海,平静中蕴涵着力量,这样的女子才是皇后的合适人选。

    朱棣即使不选大海,也该选择一片湖水,无论如何都不该选择我。

    我没想到他会对我说这句话,但是他的话让我想到了未来,孩子平安生下来了,以后我该怎么办?如果我继续留在宫廷,会面对更多更残忍的事情,最好的办法是带着高燧一起走,远远离开金陵,隐姓埋名过自己的生活。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你明知道我不合适,何必勉强?”

    一名宫人从他怀中接过婴儿,恭谨说道:“奴婢斗胆请皇上离开片刻,郡主……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

    他起身离开,回头对我说道:“我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几名宫人帮我更换衣物时,我听见其中一人惊呼了一声,问道:“我怎么了?”

    她们惊慌失措的眼神告诉我,我生产后身体出现了异常状况。

    我隐约感觉很可能是现代医学所称的“产后大出血”,由于胎盘没有完全剥离而成的身体损伤,即使是在现代医疗设备齐全的大医院中,一旦有这种情况发生,如果半小时内不能止血,都会有不可避免的危急情况产生。

    在落后的明代,我不敢保证我还能坚持多久。

    鲜血从我的身体里一点一滴流失,朱棣闻讯赶来的时候,我的全身已经开始变得僵硬麻木,几乎毫无知觉。

    他狂乱的眼神弥漫着痛楚,呼喊声响彻宫殿:“蕊蕊,你不可以死!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

    迷茫中,我对他说:“如果我死了,不要告诉燧儿谁是他的母亲……”

    我和我的孩子竟然如此无缘,无论小小的朱高燧认徐妙云或者湖衣做母亲都好,我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没娘的孩子。

    然后,我轻轻合上了眼睛。

    眼前是一团团白色的雾,或者是云,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我试图将那些迷雾拨开,却被封锁了视线。

    如果这里不是地狱,就一定是天国。

    我看不到现在,看不到过去,更找不到将来。

    眼前的云雾渐渐散开,对面是一片春光明媚的绿草地,天空碧蓝,四野盛开着新鲜的花朵,飘散着芬芳馥郁的香气,我穿着纯白的高腰月华长裙,鬓发用一枝玉簪挽起,向那片草地奔跑过去。

    一切既真实又虚幻,我仿佛听见朱棣在身后呼喊我的名字,蕊蕊,不要睡着了,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要活下去!

    蕊蕊,我会一生一世保护你,用生命保护你,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们快乐生活在一起!

    如果没有你,我就是一个疯子!

    如果你死了,我…——

    番外——郑和篇

    今天是燕王殿下登基的日子,我恰巧站在庆熙郡主的身旁,没想到这个小皇子来得这么快。

    我将郡主送到朝云殿,等了一盏茶时分,却还不见燕王殿下的身影。

    走到谨身殿前,我托去传话的小内侍果然还站立在殿外,急得团团转,却不敢上前搅扰登基大典。

    我不再犹豫,大步轻轻走进殿中,待第三批户部官员撤下、第四批即将上殿叩首时,大声说道:“属下有十万火急之事,禀告皇上!”

    皇上的脸色略变,说道:“马和?你有什么事情?”

    我立刻说:“庆熙郡主刚才身体不适,属下将她送回朝云殿去了!”

    他从御座上站起,沉声对殿中群臣说道:“今日登基大典到此为止,择日再行礼。”

    皇上轻功身法比我好,我赶到朝云殿外等候。

    不久,我看见皇上面带笑容从殿中走出来,他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一边走一边对我们说:“所有殿中宫人,赏钞一万锭,再加棉纱十斤。”

    宫人们谢过赏赐。

    皇上走近我身边,说道:“马和,朕刚刚得了一个小皇子,你立了首功,我赐你姓‘郑’吧,再封你为内宫监。”

    元代咸阳王赛典赤我家祖先,从曾祖父那一代开始,祖父、父亲、我,都姓马,皇上亲自赐我姓“郑”,是我们整个家族的荣耀。内宫监地位在十二监中仅次于司礼监,掌管“木、石、瓦、土、塔材、东行、西行、油漆、婚礼、火药十作,米盐库、营造库、皇坛库,凡国家营造宫室、陵墓,并铜锡妆奁、器用暨冰窨诸事”,是极其重要的职位。

    我急忙抬头谢恩。

    皇上并没有走远,站立在朝云殿宫墙外,微笑注视着天空漂浮的云朵,自言自语说:“上天待朕真的不薄……那眼睛,实在是像极了!”

    他回头见我站在身后,问道:“三保,如果朕不立王妃为皇后,你觉得立谁合适?”

    我明白皇上的心思,他心中想立的皇后当然是庆熙郡主。

    我只说了一句:“燕王妃是先帝册封的。”

    他转过身,缓缓对我说:“徐辉祖与齐泰、黄子澄勾结,名列j臣榜第五号,徐家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我说:“可是王妃没有错,她一直都站在皇上这边。徐二舅爷被斩也是因为跟随皇上靖难。”

    我们攻进金陵的那天,建文帝赐死了叶临风和徐增寿,听说庆熙郡主当时说服了建文帝刀下留人,宣旨之人去晚了一步,只救下了一个,徐增寿还是被腰斩了。如果说徐辉祖是j臣,徐增寿就是忠臣,两相抵消,徐家并不算是j臣之家。皇上想为自己找个不立王妃的理由,但我知道那并不是充分的理由。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过了片刻,他和颜悦色对我说:“三保,虽然真话往往不是那么好听,朕还是喜欢听你说真话。”

    带着焦急神情走来的宫人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她嘴唇翕动,哆哆嗦嗦着说:“皇上,不好了,郡主有产后血崩之兆……”

    如同晴空中降下一道霹雳,皇上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不再稳重深沉,我看见他仓皇掠进殿中的身影,心中咯噔了一下。

    产后血崩,十有八九必死无疑。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救过我性命的人,但他并不是太医,寻找他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走进朝云殿中,正要告诉皇上迅速宣诏这个人进宫,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朝云殿中所有宫人都跪在地上。

    皇上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利刃,定定注视着床榻上的庆熙郡主,他没有流泪,那种眼神让我觉得无比震撼。

    除了疯狂,就是无穷无尽的仇恨。

    他仇恨的对象居然是他自己,而一个人恨自己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我看见他撩起龙袍的衣袖,轻声说:“该死的是我,不是你。我的血都给你吧……”

    来不及多想,我扑过去,大声喊道:“皇上且慢!郡主还有救!”

    番外——吕婕妤篇

    走下辇车,我非常惊讶。

    我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恢弘壮丽的宫殿,连绵起伏数里,每一座宫殿都装饰着琉璃瓦,台阶是一种精美的玉石所制,这种珍贵的玉石我们朝鲜国只有二品以上官员家才会拥有几块,大明皇帝却用它来铺砌地面。

    一名内廷公公模样的人走过来,对我们说:“皇上国事繁忙,改日再诏见你们,你们先去坤宁宫见皇后娘娘。”

    我们依次跟随着他,崔真真拉着我的手,悄悄问:“淑美姐,皇上是不是不喜欢朝鲜的女子?”

    我摇头说:“不会的。听说大明皇帝登基后加封权永均大人为光禄大夫,还派使者出使朝鲜国,都是因为权永均大人家的元妍姑娘!如果他不喜欢,国王为什么要选我们来中国?”

    崔真真点点头,对我说:“淑美姐长得这么美,皇上一定会喜欢你。”

    我微微一笑,对自己的美貌,我一向很有自信。

    两个月前,朝鲜国王得知大明皇帝格外眷顾朝鲜美人的消息,下诏民间禁止婚姻嫁娶,广采童女,以备进献。举国上下郑重其事,派遣各道、巡查司四处寻访美人,经过重重选拔,我和崔真真、李纯安、任凤瑛四人被选中。

    “九重思窈窕,万里选娉婷。辞亲语难决,忍泪拭还零。惆怅相离处,群山入梦青。”父亲含泪送我到海边时写下了这首诗,他并不愿意送我入明朝皇帝后宫,但是,他不敢违抗国王的旨意。

    离别虽然痛苦,如果我的离别能够换来父亲和家族的荣耀辉煌,我愿意。

    经过王廷教师两个月的艰苦训练,我们充分了解明朝的宫廷,能够流利说出基本的汉语,我们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柔婉娇媚,酷似明朝的女子,穿上他们的服装,还有一种别样的异国风情。

    只要大明皇帝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一定不会拒绝我们。

    踩踏上那艘豪华大船的红地毯的那一刻,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大明皇帝喜欢我,一定要让父亲像权永均大人一样得到明朝的封赏和国王的尊敬。

    走进坤宁宫,我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皇后娘娘端坐在大殿中央,她的装扮朴素而简洁,一件蓝紫色宫裙,裙边上绣着几只金凤凰,并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样珠围翠绕,也没有穿着皇后的华服。

    她左侧的美人温柔、恬静,像夕阳下波光潋滟的湖水,一匹奔驰的烈马看到她,也会驻足观望流连,一定是来自苏州的王贵妃。

    她右侧的美人同样温柔美丽,她似乎想隐藏什么,却在不经意之间欲盖弥彰,洞悉一切的眼光中偶尔会闪过一丝犀利的锋芒,如果我没猜错,她就是金顺妃。

    这些后宫娘娘的美貌出乎我的意料,我的信心渐渐开始动摇。

    一名内侍叩首说道:“奴才启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顺妃娘娘,朝鲜此次贡进美人四名,分别是仁宁府左司尹任添年之女任凤瑛,十七岁;护军吕贵真之女吕淑美,十七岁;恭安府判官李文命之女李纯安,十五岁;中军副司正崔得霏之女崔真真,十四岁,连同侍女十二名、火者十二名同来金陵。”

    他念到我们的名字时,我们就上前行礼。

    皇后一直注视着我们,待那小内侍念完名单,问道:“她们远道而来,又是朝鲜国王亲自挑选,皇上见过她们吗?赐了封号没有?”

    小内侍说:“禀娘娘,皇上政事繁忙,遣奴才送诸位美人来见娘娘,说六宫之事请娘娘定夺。”

    皇后接过记载我们姓名、来历的名册,翻阅了片刻,对小内侍说:“既然皇上有旨,我就替他作主了。封吕氏为婕妤、任氏为昭容、李氏崔氏还小,先为美人吧,将诏书拟好,送到谨身殿请皇上盖印。”

    从此,明朝皇帝后宫中的多了一个吕婕妤。

    我有了自己的宫殿,有了成群的侍女,惟一的遗憾是,入宫整整三个月,我从没有见过皇上,不止是我,任昭容、李美人、崔美人都没有见过他。我在所有他可能来后宫的时候精心装扮,在御花园中四处闲逛走动,想方设法寻找见到他的机会,却一无所获。

    在第三个月零一天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很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我用一只价值连城的玉镯套出了距离谨身殿三重门以外的一名内侍的话,他告诉我说,皇上之所以不去后宫,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已经被宣告死亡的人。

    权家的元妍。

    和我来自同一片土地的朝鲜美人。

    宫中所有人都不肯提起她的名字,或许是不敢,因为大家都知道,五年前,她死的那一天,皇上杀了数以万计的人,其中就有被诛“十族”的方孝儒、被车裂的黄子澄、被磔死的练子宁等等明朝官员。

    那时候正是六月的天气,金陵炎热干燥,午门前的鲜血却一直没有干。

    我费尽心机才打听到,权元妍生产时失血过多而死,她的遗体并没有装入棺柩,也没有下葬皇陵。她生下的孩子或许就是四皇子赵王朱高燧,因为四皇子今年刚好五岁,但是宫人异口同声都说,赵王是王贵妃所出。

    无论传说是真是假,对我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怎样才能见到皇上。

    机会很快就要来了。

    永乐四年的中秋节,月圆人团圆的节日,他一定会在后宫出现。

    我和所有后宫妃嫔一起早早静候在御花园中,她们的心情和我一样激动,和我一样盛装而来,月亮高高悬挂在天空时,我们终于听到一声内侍通传:“皇上驾到!”

    我们跪伏在水阁的地上接驾,我按捺不住,悄悄抬起头,向来人看了一眼。

    从名义上说,我是他的婕妤,他就是我的丈夫。

    这就是大明的皇帝吗?

    他并没有穿龙袍,在合身的白色锦衣和淡紫轻纱的衬托下,明朗的面容和皎洁风姿仪态,让我几乎看不出他的年纪。太子朱高炽今年二十岁,汉王朱高煦今年十九岁,皇帝的实际年纪并不小,但是,我眼前的他看上去决不会超过三十岁。

    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吸引别人的特质,深邃的眸光在月光下仿佛一弯幽潭、一口古井,吸引着我,让我想深入其中去探索他的心灵世界,让我不由自主投身其中。

    看到他紫色双眸的那一瞬间,我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

    十七年来,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的脸颊开始发烫。

    他径直走向王贵妃和小赵王朱高燧那边,抱起他说:“今天乖不乖?”

    朱高燧点点头,伸出小手搂住他的颈项,用稚嫩的童音呼喊道:“父皇!”

    他抱着朱高燧一起坐在御座上,向阁中扫视一眼,轻轻说道:“今天是中秋佳节,朕实在太忙,来坐一坐就走,你们一切都听从皇后安排。”

    皇后坐在他身旁,说道:“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定谨遵圣旨管束好后宫之事。只是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今天是中秋节,皇上也该歇歇了。”

    太子朱高炽与汉王朱高煦一起上前,恭声请安,他的眸光时刻不离怀中的朱高燧,并不看他们。

    朱高燧四处张望,看到王贵妃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小紫眸中透着欣喜,拍手叫道:“母妃过来坐!”

    听到这声“母妃”,他的脸色暗淡了一瞬,看向王贵妃。

    王贵妃会意,起身走到他们面前,伸手接过孩子,柔声哄道:“燧儿乖,到母妃这里来,不要累着父皇。”

    她接走了朱高燧,皇上站起身,对皇后说道:“你们继续玩吧,朝鲜来的那些美人,鼓乐、笙箫、串戏,都给她们看看。”

    皇后见他提起朝鲜美人,问道:“她们今天都在这里,皇上可要单独赐见?”

    他语气冷淡,说道:“前些时候朕都封赏过,不必见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顿时凉到了脚底,看来他对我们确实毫无兴趣。

    无论如何,我不能放过今晚好不容易才等来、见他一面的机会。

    我借故离开,抄近路走到御花园中的烟波亭,从水阁回谨身殿,此处是他必经之路。

    我看见点灯引路的内侍时,将玉箫凑近唇边。

    一缕悠扬的箫声起时,他果然停下了脚步,向我藏身之处迅速掠过来。

    权元妍善吹玉箫,我的技艺未必比她差,只有触动他的伤处,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虽然这样做风险很大,但是为了我将来的命运,我愿意赌这一场。

    今晚我精心挑选了一套淡紫色的宫装,他站在我面前,打量了我片刻,说道:“好心计。你叫什么名字?”

    一句“好心计”让我几乎无地自容,让我万分羞愧,原来我小小的伎俩终究逃不过他犀利的眼睛。

    我不得不抬头回答他的话:“臣妾是皇上封的婕妤吕淑美。”

    我特意加了“皇上封的”四字,提醒他我也是他的妃子,虽然想方设法见他有些羞人,但是我并没有错。

    他看着我,并没有再问别的话,缓缓转过身,面对夜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以为他会这样离去,不料他突然转身对我说:“你如果想学她,就该学得象些……你想见她吗?”

    我知道他所说的“她”,一定是权元妍,但是她五年前已经死了。

    我并不敢相信他的话,怔在当地,他的身影遁去,夜空中留下袅袅余音:“想见她,就跟我来谨身殿吧!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谨身殿是他日常起居的宫殿,我当然不会错过这次和他单独相处的时机,而且,我的确很想看看权元妍的真容。

    他走得并不快,似乎在等候我跟上他,我小心跟随在他身后进入谨身殿,所有的随从立刻关紧了宫门。

    走过后殿,看似是一片石墙,他轻轻在墙上推动一下,眼前豁然开朗,后殿之后,竟然有一个花园。园中种植着大片大片的月季花,就象花的海洋,空气中充溢着淡淡的清香,月光下红紫黄白的花朵凝结着露珠,花园的一侧有间石屋,还亮着暗淡的光。

    石屋宽敞明亮,那些光芒都是夜明珠所散发出来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颗的璀璨明珠,石屋中的几名侍女,看见我都露出诧异的眼神,随后静悄悄退了出去。

    他掀开一道淡紫色的纱帘,说道:“你过来吧。”

    眼前的一切让我几乎顿住呼吸。

    纱帘后放置着一张碧玉所制床榻,还没走近就觉得冷气袭人,榻上躺着一名美丽少女,年纪似乎比我略小,黑发宛若流瀑,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长裙,腰间飘带挽系成一朵大蝴蝶结。

    她的肌肤光泽柔润,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脸色却是苍白的,连嘴唇都是一片苍白,全无血色。

    即使如此,她的美丽依然让我的信心全然崩塌。

    我明白了皇上为什么不愿意将眼光投向别人,如果她是活着的,能说话,能哭能笑,能撒娇——一定更让人难以忘记。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后宫无数的美人用她们的青春美貌装饰了大明王朝的紫微宫,皇上诏告天下万民要勤俭,却不知道他自己使用了世间最昂贵最奢侈的装饰品。

    他凝视那少女良久,对我说:“其实她并不喜欢紫色,是因为我,她才改变了她的习惯。我以为拥有了天下就能保护她,可是,我错了!……是我的错,让上天把对我的惩罚都加在她的身上,让我一次一次得到她又失去她!”

    我看着他木然的表情,心头泛过淡淡的酸楚,说道:“她一定很爱皇上。”

    他走近床榻,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我一直生气、妒嫉你心中最爱的人居然不是我。如果有来生,我宁愿不再做天子,我只要做一个普通人,做你最爱的那个人。”

    就在此时,一名侍女慌慌张张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启禀……皇上,郑和大人刚刚从西洋返回,奏报说……寻找的人……已经找到了!正在殿外侯旨!”

    第35章凤凰磐涅

    我试图睁开眼睛,发现我躺在一张精致的宽大床榻上,榻前地面铺设着一大块松香色羊绒地毯,床对面是一扇巨大的象牙雕屏,四周悬挂着淡紫色帷幔,累累垂垂的轻纱落在光亮鉴人的青灰色大理石地面上。

    落地的景泰蓝大花瓶内,插着一大束月季花,两边的楠木架上放置着各式各样的根雕、玉石盆景、古色古香的书籍。

    房间美轮美奂,华丽雅致,衬托出一室高贵气息。

    我又是谁?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看似古代的地方?

    我为什么觉得这是古代?

    与古代相对应的,是什么代?

    我努力地想,拼命地想,偏偏一无所获。

    突然间头开始变得很疼,疼得似乎要裂开,脑子里空空荡荡,连一丝一毫的记忆痕迹都找不到。

    我坐起身,举手抱头大声尖叫,仿佛只有这叫声能够驱散我心中的迷茫和惊恐。

    叫喊声惊动了淡紫纱幔外的人,隐约有脚步声传来,一名妙龄少女匆匆进入,惊喜说道:“郡主醒来了!快去禀报皇上!”

    她身着桃红色对襟长裙、乌黑的头发用玉簪别致盘起、耳坠着两颗宝石,对身后的几名少女说话,那些少女和她的装束相似,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激动和欢喜。

    我脑子里浮现一串串词汇,郡主,皇上,明朝,宫廷,宫女……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头疼更剧烈,渐渐向全身蔓延,深入我的骨髓和血液,让我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一阵清新的青草香气迎面飘来,一双强有力?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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