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皇后重生第24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重生 作者:肉书屋
和奴婢说这件事的。努达海,他……”
莹琇端坐在炕上,冷冷的道:“现如今新月早已入宫,待过两年,除了孝,我就给她指婚,努达海还能肖想什么不成!”
“娘娘……”金锁为难道,“努达海他……紫薇说,虽则新月格格被娘娘养在宫里,可是,努达海显见并未忘情。他……他在五阿哥……哦,艾琪的会宾楼中结识了一个回人,那个回人,是……是……奴婢言辞若有造次,还望娘娘恕罪……”
“不妨,你直说罢!”
金锁舒了口气,揪着手中的帕子说:“说来,也是几下里巧到一处去了!那个回人,是……是和贵人的……嗯……这两人都是害了相思病的,凑到一起……哎,紫薇说,前儿努达海才去了趟会宾楼,拿了主意,他们……他们要趁下月和恪公主大婚之时,潜进宫中,‘偷走’新月格格跟和贵人。”
“什么?!”莹琇盯着金锁,“这是哪儿跟哪儿的说不起来的事啊!为着两个女人要‘闯宫’?这……这不是老虎背上拍苍蝇么!你说的,我自然是相信的。可兹事体大,我不能不问清楚,那个紫薇说话,就一定可信?当年她不是还‘山无棱,天地合’的么?怎么一转眼就能把这天大的事儿同你说了呢?”
“娘娘,奴婢这次只带她一个婢女随车过来,只不过没有旨意,只敢让她在神武门外候着……”
还不待她说完,莹琇便向容嬷嬷道:“找个人去神武门,就说宝音格格身子有些个不舒服,让她的婢子进来伺候。”
“嗻。”
紫薇这次进宫,再一次看到那红墙琉璃瓦,只觉隔了两辈子一般。仍旧是由一个小太监引着进了启祥宫。她是从没到过启祥宫的,当然,自福尔康“夜探坤宁宫”之后,皇后就移居别处她是知道一些的——想到这些,又不禁为当年福尔康的狂妄脸红了几分。
一进启祥宫的垂花门,就看见容嬷嬷在暖阁滴水檐的宫灯下等她,她紧走了几步:“嬷嬷……”
容嬷嬷长叹一声:“主子娘娘和格格在等你呢,你……随我进来吧。”
一两年没见了她了,想到自己当年进宫,也是先来见的皇后,那时还是隆冬季节,她就倚在炕上和兰馨公主一道做针线。那时在自己身边陪着的是金锁,如今两年过去,自己还是在底下跪着,那个在自己身边的跪着的金锁却在炕下的绣墩上坐着……紫薇苦笑,这就是命吧!“奴婢夏紫薇,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莹琇瞧着底下跪的紫薇,心里也是一阵感慨:何苦来!“那事儿,我听金锁说了个大概,她心细,既把你带来了,我想听听你的原话。那个努达海和蒙丹,果真要来‘偷’新月跟和贵人?当真?”
紫薇重重磕了个头:“事到如今,奴婢……奴婢奴婢哪里还能分不清个轻重呢?这话是前儿努达海到会宾楼亲口说的,也是奴婢亲耳所闻。”
莹琇思忖片刻,“有句话,说起来难免伤人些。可是……你从前的事在那儿摆着……也别怨我多心,你……你现在说这个,让我拿什么信你?”
“娘娘……”紫薇忍住了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我知道,我对不起娘娘……我,总之,当时,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的错。那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艰难得很。我原想着,要真是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再艰难我也要走下去。可是,谁知道,斜着出了这档子事儿!如果我现在还是一个人,走到最后,要杀要剐,都是我欠他们的……大不了,这条命还了他们也就是了!可……我……我怀孕了,三个多月了……我一个人,陪着他们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敢叫声苦,谁让是我自己挑的呢……可是,我不能让孩子也……娘娘,奴婢说的这事儿,若有一个字儿不实……”她咬咬牙,起誓,“我用腹中孩子起誓,若有一字不实,天打五雷轰!”
莹琇手中把弄着几颗棋子,又陷入了沉思,这个紫薇,让人说什么好!当年油盐不进认准了“山无棱,天地合”,这会儿可好?!有的事儿她没经过,说几车金玉良言她都只当是害她。唯独经过一次,才算是长大了,明白事体了!她话说到这份儿上,莹琇是相信了的,任凭哪个做娘的,都不会平白无故拿着腹中骨肉起誓,这是母子天性。过了好久方才开口:“你……你起来吧。这么说,果然是这个努达海狂妄?可是,永琪……艾琪……他们这才几个人,怎么就敢生出这么狂悖的主意?荒唐!”
“娘娘……他们,努达海和蒙丹,都是害了相思病的人。眼里除了新月跟含……和贵人,就什么都没了。至于小燕子他们,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五……艾琪和我一样,都经历了这些,他还是个男人,可如今就连我一个女人都想明白的道理,他却还懵懵懂懂,一味纵着小燕子。至于柳青柳红,他们兄妹与小燕子认识的时间长了,一时义气也是有的。倒是那个箫剑,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也能被他们拉了来……”
莹琇冷笑道:“就这么几块料,就准备闯宫‘偷’人?还是要偷一个格格、一个贵人!”
“娘娘……艾琪,他……他和福尔康一道,绘制了一副宫中的地图,努达海还仿制了侍卫的腰牌,届时和恪公主大婚,他们打定了主意,趁乱……”
“呵呵,旁人趁火打劫,他们也是别出心裁不是?趁‘乱’打劫,还是劫的‘人’!真当大清朝的王法是摆设不成!”莹琇下了炕,踱了几步,揉着太阳|岤吩咐容嬷嬷:“让秦顺儿去养心殿看看皇上在做什么,跟前儿可有外臣在。若是没在见外臣,就说我有事启奏,问问这会儿过去可使得。”
不多时候,秦顺儿回来禀道:“回主子娘娘,主子那儿才见过几位中堂大人,请娘娘这就过西暖阁。”
莹琇对金锁说:“你先在这儿歇着,我带紫薇过去。”
紫薇一愣,她对这个“爹”是打心眼儿里怕的,“娘娘……奴婢……奴婢也……也要去么?”
“这事儿,你是奏上来的,你不去自然不相宜。没什么,你如今能想开了,这很好,不必害怕。”
带着战战兢兢的紫薇进了养心殿西暖阁,就看见康熙坐在炕上笑道:“你也是!有事儿直接过来跟朕说不就结了,还让秦顺儿过来说什么‘启奏’!你同朕还用说这话?没得叫人笑话!”
莹琇敛了笑意,正色道:“却是有要紧事启奏。请万岁屏退左右。”
康熙看见她的脸色,心中一凛:“没听见你们主子娘娘的话么!都退下!”待瞧见莹琇身后的人,皱眉道,“你这是?……”
“我是连气带吓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让紫薇跟您说吧……”
嗯?康熙狐疑的打量着莹琇,紫薇?弘历那个“沧海遗珠”,她能有什么要说的?听紫薇说着,他的脸色从初时的狐疑到不解,接着转到了暴怒。待紫薇说完,莹琇只觉得她表哥那张脸恨不得沉的能拧出水来。
“皇上……这事儿,太大了,必得讨您一个示下……”
康熙右手攥了拳擂在自己身前的炕桌上,“亘古未闻!荒唐透顶!”
第八十二章 暴露
这下不独紫薇,就连坐在他对面的莹琇都吓得一个激灵,一颗心更是怦怦直跳,字斟句酌的说:“我才一听这事儿,也觉得却是匪夷所思了……可也总要,总要想个辙……虽说这起子人是蚍蜉撼树,可是……咱们也该好生应对才是,岂不闻,千里之堤溃于蚁|岤?”
康熙沉吟了半晌,“你说的是,索性借着这桩事一发处置了这起子无法无天的混账!也省的觉都睡不安稳!”
莹琇一眼撇到紫薇扔在地下垂头站着,温言抚慰道:“你先回启祥宫去等着吧。你的苦衷,我也明白,你放心。如今你既然已经看明白了,皇上与我,也断不会为难你和孩子,说到底……唉……罢了,你先去吧。”
紫薇听了,心头一热,说道:“是。奴婢……奴婢谢娘娘恩典。”
瞧着紫薇下去的背影,康熙轻声道:“诶?我说,这怎么回事?怎么还是她来报的信儿?刚才看她跟在你后头进来朕就觉得奇怪。”
“她……她经了那么些个事儿,再不会想不明白的,哪有再和那群人一处混的道理?再一个,她……她有了身子了,就算是为了孩子,她也断不会再执迷不悟的。能从过去动不动说什么‘山无棱,天地合’,到如今生出这断尾求生的勇气,我倒是很有些佩服她!看来,人呐,还真是只有经历了才知道过日子的艰难。好好儿的一个……也算是金枝玉叶了,为了换得今日的明白,她付出的也不少了。这事儿了解了之后,能放她一马,咱们就放她一马吧……”
康熙点点头:“依你。至于那群混账……拿贼拿赃,捉j捉双。这事儿有趣的紧,既是拿贼,又是……咳咳……还是要成全他们,让他们且高兴高兴的!先放他们进来,再一一收拾了!几只爬虫,还能翻了天不成!”
“旁的人,我觉得倒也还罢了,只是……紫薇方才说的时候,我只觉得一个人不对劲儿,那个……箫剑……永琪、福尔康这些人一向脑子不清不楚的,不过是他们才认识的,就能拉来做这泼天的大事,这也不奇怪。让我奇的是,这个箫剑,他也是才和这些人认识,怎么就敢搅和进去呢?这是闯宫谋反的事儿,但凡是个常人,所想的都是有多远离多远吧,这可倒好,现敢答应。”
康熙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他和莹琇所想一样,听着外头春风穿檐的呜咽声,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这个人,想干什么?一个和他们根本就是陌生的人,为何要搅进这灭族的大祸事里头?断不会只是凑个热闹的!他是要……难道这个人才是一支冷箭?再开口时,他声音干的像块木头:“你所虑的是,这个人,怕是不简单呐!这世上,除了那几个混账,是个人都是怕事,何况是这种大事!那个箫剑与他们一向没交情,就敢这么利索的掺和进去,陪着那群不要命的混账。多半是藏了自己的心思……不可不防!一会儿朕就宣傅恒过来,咱们这样,外松内紧,请君入瓮,到时候……呵呵……”
听见他干涩的笑声,莹琇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是他们不像话,不过……该发落的发落了就是,您可要悠着点儿,五十的人了,再被那起子人气着了,可怎么好?”
康熙摇头苦笑道:“无碍无碍的,你瞧瞧,朕被他们气得少了么?那几次没事儿,这次也不会有事儿!上辈子朕就说,这儿子啊,一个一个都是来找他爹讨债的。结果到了这辈子才缓过味儿来,敢情原来这辈子的才是过来讨债的!那个永琪——哦,艾琪,朕是上辈子欠他的不成?还是上几辈子朕借过他一麻袋谷子还了一口袋糠?!咱们来的,就是这么一个混账地界儿!先把那些人处置了再说!有什么法子?!不说这个了,想起来就头疼!永珺呢?这阵儿朕忙了些,去你那儿都有些晚,他都睡了,这儿子怎么样?那天朕听你身边的几个嬷嬷说,这小子能在你的棋盘上走几步?还走得有模有样的?不到两岁就能下两步棋了,比朕还强着不少,倒还真是小人精不成么?”
莹琇心里本就对这事儿存了疑,可自己又没把握,却不敢轻易说,只是笑着和他说:“那还不好么?让您也体会一把青出于蓝胜于蓝!也省得您再说什么‘子不类父’之类的话!”
康熙扳住她的肩膀笑道:“又没规矩了不是?朕也是给你打趣儿的?”
“我打趣的还少么?怎的又说我没规矩?有规矩也不在这一时嘛……再说了,我刚才不就是让秦顺儿过来说我有事‘启奏’么?您还不乐意来着,说我不必和您说‘启奏’。这会子又和人家说‘规矩’——谁惹人笑话?”
“主子娘娘好一张利口啊!”康熙在她肩上笑个不停,“诶?咱们永珺要是再学了你的这张嘴……了不得!那可不就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么?将来,恐怕朕这个当爹的还不大好降服他呢!”
莹琇推了他站起来笑道:“那倒断乎不至于的,有上辈子那几个儿子撑着,还有什么是您降服不得的?您忙吧,我先回去了,可一定要记得同傅恒说这事儿!平地里,乍生出这样的事,还真叫人心里有些怕呢!”
“放心吧!管家婆!朕一会儿就宣傅恒过来,哪里就能误了的?那个紫薇,让她先在你那儿住着吧,至于……唉……待这事儿了结了再说吧。”
莹琇向他蹲了个安,辞了出来,路上总是在想自己那个“小人精”儿子,回到启祥宫西暖阁。瞧见永珺仍是在炕上玩儿那盒棋子儿,金锁、紫薇两个人看她进去,更是早已站起来相迎。
“免礼吧,你们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不必在意这些规矩,都坐吧。”又指了紫薇向容嬷嬷说,“给……设座吧。”
容嬷嬷应过一声,搬来了一个绣墩放在“宝音格格”下首,知道莹琇要留这个“格格”说话儿,仍是先遣走了几个宫女,只留自己一个人伺候。莹琇见暖阁里头只剩下这几个人,才坐在炕上不急不忙的说:“皇上和我,都明白了。紫薇,我也和皇上说了,今日你能有这断尾求生的勇气,这就颇为难得,就冲这一点……不管那些混账此次怎么闹腾,我们总是要保你和你腹中孩子平安的,这你尽可放心。”
“娘娘……我……”紫薇眉峰微皱,“我……我知道过去都是我自己不明白事儿,让娘娘,难做了……”
莹琇混不在意的摆摆手:“过往的事,不必再提了,你如今能明白过来就好。现在到兰馨出阁儿还有半月的光景,依着我看,你也不必同宝音回去了……唉,到底,她如今是宝音,你再若同她回去……不知道也就还罢了,这样,不也更是让她……你自己也……”
一席话说得金锁和紫薇都垂了头,金锁更是喃喃的道:“奴婢,谢娘娘体恤。”
等到金锁跪安,莹琇又嘱咐容嬷嬷去安排紫薇的住处。
容嬷嬷笑道:“可用让锦澜她们几个进来伺候么?”
“不必了。”待容嬷嬷下去,莹琇慢慢把目光放在了永珺身上,俄而又看向了棋盘和那本摊开的《桃花泉棋谱》,心里仔细盘算了一回,坐在永珺身后,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儿子,好玩儿么?”
永珺刚想点头,看了她一眼,忙嘟着嘴,摇摇头:“不不不好玩儿……”
莹琇笑着点点他的额头,“儿子……额娘看着啊,这局棋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颇有章法的,就是后来这几步,显见是不知被谁刻意乱走了几步……是徐嬷嬷么?这个《桃花泉棋谱》,倒真是不错,看得明白么?”
“不太……明白……”
可惜,那抹狡黠的笑意还是没能逃过莹琇的眼睛,“儿子……永珺看不明白是么?”
“嗯!”
“那……”莹琇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胤禛可看得明白?”
“皇……皇额娘……您……”
莹琇横了他一眼:“蒙得我们团团转很好玩儿么?”
“皇额娘,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哼!”莹琇按下了噗通噗通直跳的心,“自打你抓周抓着那个玉佩上的平安结,打死也不松手的时候我就存了疑!再到这几天打棋谱时候的事儿!”想想一段时日提着的心,莹琇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一句话:“你说说你!铁了心要装个小孩儿,就干脆装的什么都不会不就结了!亏得你皇阿玛知道‘永珺’能走两步棋之后,连‘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话都说出来了!”说着,轻轻揪了揪儿子的小耳朵,“若非我今天冒险说这么一句,你还打算瞒一辈子?等你皇阿玛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胤禛的听了这话,小脸儿立时变了色,只得垂头道:“皇额娘……”
莹琇又不满的横了他一眼,“怎么?合着你还打算让我跟你一道骗他?”
“皇额娘……”胤禛也趴在她肩头笑道,“皇额娘舍得和皇阿玛说么?只当是心疼儿子吧……额娘……”
“唉……”莹琇左手将他揽在怀里,右手轻轻摸着他后脑上软软的头发,到底是自己疼了两辈子的儿子啊,连喜欢趴在她肩头笑都和他爹一样的!她是看的清楚明白,要是让她的皇帝表哥知道这是胤禛,八成现能把他弄去养心殿,直接塞一支朱笔给他批折子!“你啊……就整日价念佛吧!看看咱们娘儿俩能骗他骗到什么时候!给他知道了,你还活不活?!”
想想上辈子那个“严父”,胤禛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
半个月之后,兰馨的婚期很快就到了,四月十五,钦天监推出来的宜嫁娶的黄道吉日。表面上,中宫养女、和硕公主出嫁,宫里一派喜气洋洋,妆缎、缂丝的绫罗绸缎,金石玉器、玻璃玛瑙……“天子闺女不愁嫁”,单看那十里红妆的嫁妆便足以让人萌生此感。富贵无极之后,莹琇却在悬着心,会宾楼一盯盯了半个月,那对儿叫柳青柳红的兄妹月初“留书出走”,才出了城就被拿住了。刑部尚书刘统勋亲审,知道这兄妹俩是萌生了惧意,不愿再搅和这事儿。听说,会宾楼之中因为这对兄妹出走的事儿闹了个天翻地覆,直到后来那个神神秘秘的箫剑又领了几个他的人加了进去——听人这么回报的时候,康熙和莹琇心里又是一沉:怎么又是这个箫剑!为了才认识的这些人,自己一个送死还不够,还要连累亲朋一道做这大逆不道的送死事。
莹琇越听越觉得从脊梁骨直窜凉气,“这个人,到底……”
康熙却是冷冷一笑:“不是个疯子,就是个‘枭雄’罢!且看他们能干出什么来!善扑营人人配了鸟铳,都调了进来。香山健锐营也调进来了千把人,那都是从金川、回疆回来的,百炼成钢的虎狼之师,不怕灭不了这几个想翻天的混账!”
第八十三章 尘埃落定
四月十五一整天天气都好的不得了,到了晚上反而乌云遮月,起了风。细细的雨丝漫无边际的飘洒,紫禁城青砖铺就的地上很快就浸的透湿。
几个身穿侍卫服色的人凑在窃窃私语,“尔康!老天爷真是帮咱们的忙呢!要是没这场雨,趁着月光,咱们还真难办!”
福尔康点点头:“是啊!这场雨来得好!”
箫剑在两人身后笑道,“这可不就是果如杜工部的诗么,《春夜喜雨》,自然是吉祥的兆头!”他说着,看了看自己身后他带来的两个帮手,“腰牌什么的都带好了?这就走罢!”
旁边马车上装作赶车人的努达海也低声说道:“永琪?你愣着做什么?时间不等人!这会儿恰是侍卫们交接的点儿,快赶着些!”
永琪吐了口气:“唉!又回来了,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努达海听他话音儿,生怕他存了退意,忙说:“永琪!都到这会儿了,你怎么能这么想!含香和新月,都在里头等着呢!”
“我知道……尔康!咱们走!努达海,你到时候你和箫剑带来的几个朋友驾着车,就在神武门外等着,我们把人接出来,咱们就各奔东西,从此……唉,走吧!”
“等等!”努达海说,“记得,云娃在永寿宫门口等你们!”
一行人在宫门前提心吊胆的验过腰牌,永琪就领着往永寿宫奔。皂靴踩在一汪一汪的积水上,溅起了不少水花。
“永琪!”福尔康上来蜡烛永琪低声说道,“你看,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这宫里……怎么人这么少?”
“人少还不好?这就是我才说的,老天帮咱们的忙!有了这场雨,谁会大雨天出来溜达!”
箫剑和自己带来的两个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向永琪和福尔康笑了笑,话里有话的说:“是啊,简直是天助我也!”
到了永寿宫,远远的就瞧见墙角处站着一个宫女,永琪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你是……云娃?”
云娃点点头:“格格跟和贵人换好了小太监的衣裳,等了多时了!咱们快走吧!”说着飞奔进偏殿,叩了几下门,门一打开,从里头走出两个哆哆嗦嗦身穿蓝衣的小苏拉太监打扮的人。
新月走到永琪身边,抬头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道:“我们……真的要走吗?”
永琪左右看了看,“事不宜迟!快!快走!”拽着新月和含香正要走,看见箫剑和他带的两个人一眼不错的盯着南边,“箫剑,箫剑!快走啊!”
箫剑的声音远远的飘过来,“从你话的那图上看,那边……就是养心殿吧?皇帝……就在那里边儿?是吗?”
福尔康听见他愈发深沉的声音,心中一沉,右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箫剑,你……你要干什么?”
箫剑转过身,冷冷的笑笑,“不干什么,我想说的是……算了,没什么……”
福尔康狐疑的看着箫剑,“永琪,快走,咱们快走!”
“箫剑?”箫剑带的两个同伴见他也要跟上福尔康和永琪,凑过去悄悄问道,“你?你不是要?……难道就放了皇帝老儿了?”
箫剑左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宝剑,“怎么可能!今天不行,咱们要是把他们甩了,就这么去,他们一定会发现,万一闹出来,就危险了……反正,咱们也知道怎么进宫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走!跟上!”
几个人拉着含香和新月歪歪斜斜的跑到神武门,守门的侍卫照例一一验过了几人的腰牌,“嘶,几位兄弟,看着面生啊!”
福尔康急中生智,笑道:“咱们是才从善扑营调进来的。”
那侍卫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福尔康,才将腰牌还给他,“哦,原来这样啊……嗯,善扑营来的,善扑营来的……这两位小兄弟儿,怎么也有些面生呢?奇怪了,今天我的眼睛,不大好使啊!”
含香和新月听他这么问,心都快跳出来了,还是福尔康解围道:“这是永寿宫豫嫔娘娘跟前儿的李耀英和徐德顺嘛!一向品级低得很,才得了豫嫔娘娘的欢心,这是头次派他们出来办点事儿,自然是眼生些。”
“呵呵,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机警的,行了,去吧!”
一声“去吧”让几个人如蒙大赦,飞也似的往神武门西边一个不起眼角落里停着的两驾马车跑。
守在车上的努达海远远的看见新月穿着一身儿小太监的衣裳跑了过来,心都要碎了,跳下车将她揽在怀里:“月牙儿!”
新月泪眼朦胧的望着努达海:“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说我们会见面的,果然没骗我……”
含香也看见了后头一辆马车上的蒙丹,永琪生怕他们在宫门口“缠绵”出问题,忙说道:“咱们快走吧!这儿不是说话儿的地方!”两对儿情侣这才挽了手就要上车。
这时听见一个人拍了拍手,“难得难得!难得你们也知道这不是说话儿的地方!拿下!”
永琪等人一惊,连忙拔剑在手,但见周围已经不知涌来了多少人,被火把照的通明。映着火光,瞧得真切当先的正是领班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傅恒,左右分站着头等侍卫海兰察、鄂尔德克、索伦图。
傅恒浅笑着看着这几个人,“有两个办法,尔等束手就擒,或者,让这些弟兄们帮着你们‘束手就擒’,不过是费不费事的事儿罢了。你们的意思呢?”
箫剑红着眼珠挥剑刺向傅恒:“做梦!”
“给脸不要脸!拿下!”
在傅恒看来,这几个人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疯子,一刻钟都不到,就处置妥当了,捆了个结结实实。傅恒踩着雨水走到永琪身前,扫了一眼:“得罪!怎么这会子才来?主子和主子娘娘在重华宫恭候诸位多时了。带走吧!”
箫剑仍是不安分的挣着,海兰察笑道:“呦!好汉?看什么呢?同伙儿?我劝你啊,还是别看的好!实不相瞒,兄弟我对不住了,你今儿带人前脚走,我就去抄了你的老窝……对不住对不住!不过,倒真是大吃一惊,收获颇丰呐!”
“你!”
傅恒不满的瞪了一眼海兰察:“显着你的功了?!在这儿和他废什么话!没见主子那儿还等着嘛!带走!”
重华宫正殿崇敬殿内,康熙设了棋局正和莹琇一道下棋聊天儿打发时间,莹琇心里有事儿,因此也不敢多接他的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康熙见她心思不在这上头,笑道:“怎么?还在想那些混账的事儿?依朕看,到不值得想了,什么东西!”
莹琇摇了摇头:“也不是,我就是……哦,没事儿,没事儿……”
“没事儿?”康熙扔了手里的棋子儿,挪去她身边,反反复复打量着她的神色,“真没事儿?”
莹琇被他看得心虚,“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事儿?”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人把永珺抱来,他不是能走几步棋吗?朕还没见过呢!也让朕这个当爹的看看呐。”
“额……”莹琇笑了笑,“哪里就在这一时呢?下着雨,他也该睡了,明儿再见吧……嗯,有的是机会不是?容嬷嬷,我今儿让咱们小厨房炖了银耳燕窝,去看看可得了?”
康熙蹙眉想了一会儿,“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朕吧?嗯?”
莹琇推了他一把,笑道“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事儿……”
夫妻俩正说着话,听见外头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秦顺儿进来回禀:“傅恒傅中堂来了,说事情结了,特来交旨。”
康熙这才从莹琇身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可是来了!让他进来!”傅恒带着那群捆的像粽子一样的人一进来,康熙就险些笑出来:“就这么几块料,呵呵……还真是惊着朕了!”
“皇……我……奴才……”永琪左思右想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件事。
康熙冷笑道:“怎么?可又是要说你冤枉?私携利刃,擅闯宫禁,呵呵……连朕都不知道如何发落你了!”
“皇……皇上明,明鉴……奴才,奴才也是为了成全新月格格、努达海,和蒙丹、含香这两对有情人啊!”
“你就只有这么丁点儿想法?就因为这个你就勾连了这个不入流的叛党闯宫?!”
叛党——这两个字狠狠敲晕了永琪和福尔康,叛党!难道——他们一起看向箫剑,这个箫剑是个“叛党”?
“皇上……”
康熙猛的一拍桌子:“闭嘴!你下这么大工夫勾结乱党,就是为了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只偷走两个女人,还是说,你还想着顺道把朕的玉玺一道‘偷出去’?好成就大事?嗯?到时候,漫说是什么女人、侍卫,就是那锦绣江山也都归了你一人!”
“皇……皇上,奴才,奴才不敢!”
康熙一个窝心脚踹过去,“样样事儿都说你不敢!你不敢的事儿还少么?口口声声你不敢,还能吓得朕今儿连养心殿都不敢回,你要是敢了,合着早就该给朕来一个‘鸣镝’干脆弑了朕不成!你不敢!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你不敢的事儿!说说吧,今儿,你若成了,是打算怎么处置朕?废?毒?还是圈禁?流放?”
永琪生生受了他一脚,愣是吐出一口血来,咬牙道:“奴才……从没想过……”
“呸!想?!你就是敢想,也该瞧瞧自己配不配!要才无才,要德更是失徳,朕就奇怪了,你究竟是拿什么脸面来做的这些事!你还有什么脸面进宫?!他年魂归地府,似你这等不忠不孝,又拿什么脸面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树要皮,人要脸!你自己不愿要,难道还等着出一场事儿,让朕给你贴上一层么!”
莹琇看他说着说着就顶上了气儿,起身下来,挽了他的手,重新在宝座上坐了。“皇上,臣妾觍为六宫之主,出了这样的不才之事,让皇上难办了……只是,这和贵人是内命妇,交给臣妾发落可好?”
康熙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你自去发落了就是。”
莹琇向他福了一福,“是。春和,你且出去,命我的代诏女官取中宫笺表并皇后印信进来。”
“你!你这个毒妇!你要怎么发落含香!”蒙丹圆睁双目,向莹琇怒目而视。
莹琇笑了笑:“想必,你就是那个蒙丹?你错了,害了含香的,不是我,是你。狠毒的也不是我,还是你!来人,把他嘴给我堵上!”一时傅恒将代诏女官叫来,莹琇向她指了个桌子,“我说,你写。和卓氏贵人,自进京以来,不服水土,久染重病。乾隆二十七年四月初十,卒于永寿宫,念其心向天朝,厚葬。”
蒙丹被堵住了嘴,含香早已被吓得说不出话,一双惊恐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莹琇,莹琇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指着她和蒙丹向傅恒说道:“春和,这两人原系回疆阿里和卓部家奴,背弃旧主,潜入大清欲图谋不轨。幸被天朝所擒,现将其发于阿里和卓帐前严惩!皇上,臣妾这样处置可使得?”
康熙笑了笑,“兆惠不日即赴回疆,这两个奴才就交由兆惠带给阿里和卓!拖下去!”含香的事儿一了结,康熙重新盯着永琪福尔康那群人,“这个箫剑还有福尔康,交刘统勋严审、严判!别让他在朕眼头晃悠!至于你……”他把目光放在新月身上,“是个宗室格格,那还是个朝廷将军……”
“皇上!”新月呼天抢地的哭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怪努达海!是我拖累了他!”
“新月,是我拖累的你……”
康熙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谁拖累的谁朕不想知道,也不想知道。闯宫!……看在你是宗室的份儿上,赏你一个全尸。至于你努达海……便宜你了!跟她一道做个鬼夫妻!”
殿里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永琪和小燕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皇上……我……奴才……闯宫是奴才的主意,求皇上开恩,恕了小燕子吧!”
康熙冷笑道:“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你还有心替她求情?!你且说说自打这个女人进宫,太平过么?不千刀万剐了她就是朕的恩典了!还开什么恩!想必你又要说,她死了,你也不活了?那更好!五阿哥永琪,先是出继硕讬,继而‘病死’,世上早就没这个人了!你要想死,也便宜的很!朕今儿再慈悲一回,也成全你们做一对儿鬼夫妻!死法儿由你挑!闯宫谋逆的罪,真是便宜你们了!显戮,朕丢不起那人!”
最后两个“混账”也被人拖了下去,康熙无力的揉着自己的眉心,“傅恒,跟那些侍卫说一声儿,今儿的事,谁敢走露一丝风声……”
“皇上,奴才明白!今儿过来办差的侍卫都是奴才千挑万选,嘴上再严实不过的。”
“罢了……朕乏了,你也跪安吧!”
崇敬殿重新归于刚开始时的寂静,只能听见雨打窗棂的声音,康熙缓缓起身,踱到窗边,“朕上辈子亏了不少人吧?不然老天怎么在这辈子给朕降下这么些……”
“皇上……”莹琇挥退了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轻轻的走到他身后,揽住他的腰,“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
康熙轻咳两声:“呵呵,你处置和卓氏,真是抽了阿里和卓一个嘴巴啊!”
“他骗您……我就是抽他又怎么了?替夫报仇,还不好么?”
“好,好!若是朕觉得不好,怎么会叫兆惠去送他们这对儿‘佳偶’回去?这不是帮你把那巴掌抽的再响点儿么?那个紫薇,可安置了?”
“在静宜园待产,她说,等孩子将来大些了,就带着孩子去江南,找个没人认识他们母子的地方……”
康熙叹道:“这是何苦?个人际遇啊……你还说阿里骗朕,实则这世上,人人都在骗朕,就连你,不也在骗朕?”
莹琇被他问的心虚,脸颊贴在他背上,“好好儿的,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我怎么了?”
康熙回过身,将她抱在怀里:“永珺?……还不明白么?嗯?”
“我……”莹琇慌得直躲他的眼睛。
“躲什么!从小就这样,撒谎都不会!永珺他是……嗯?要朕再说么?”
哎!还是没能瞒住他!莹琇沮丧的点点头:“您,都知道了啊?我也是才知道,他就是老四的……我……”
康熙咬着她的耳朵道:“欺君之罪啊!”
“我……我错了还不成么?不该瞒着您……可您这不是也知道了么!”
康熙扯着她的手道:“走罢!回启祥宫再说罚你的事儿!”
莹琇任命的由他拉着向外走,突然向想起什么一样,问道:“您怎么知道永珺是老四的?”
康熙回头忍了笑看着她,“诈你的……还真就诈出来了……”
“你!……”莹琇险些被他气了个倒仰,“敢情我们母子两辈子都栽你手里了是吧!”
“这可是你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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