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这档事儿(全)第6部分阅读
皇宫这档事儿(全) 作者:肉书屋
抽搐。
太后也在心里啐了一口,她刚刚还在说世人那张嘴怎样怎样呢,现在倒是自家女儿来拆台,于是面色一沉,闷闷的问道
“怎么这回子进宫来了?”
“母后,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时候来商量我过生日摆酒宴的事嘛,我今天带来了……”
徽宁刚准备拿出她要租借的后宫器物目录,就听见豫林王怀里的小女婴一阵喊叫传来。再看时,那小家伙满面桃色,两眼放光,小手乱挥,叫声中竟隐隐透着一股难以明状的狂喜之意,只把人听得心惊胆战。众人再往她拼命挣扎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在冲驸马崔璟嚷嚷。
崔驸马一向是徽宁公主臭美的终极利器,今天照旧也是闪亮登场。不过最近公主改崇尚内敛路线,所以崔璟今天只穿着一水的花青色长衫,绣暗纹的莲荷鲤鱼,银带银冠,朴素干净了许多——当然,那张天下第一的脸是没变的。
眼瞅着这个精神亢奋的小婴儿和一脸错愕的崔璟,皇后忽然闪现出一个模糊的认知,然后越想越觉得像那么一回事,但这也同样令她难以置信:
若说迄今为止受到这孩子欢迎和不欢迎的人有什么最大的不同,那也无非就是性别和外貌而已
不会吧……
“了不起!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眼光,本公主的驸马果然是老幼通杀啊!”
还没等皇后最终给自己组织出个合理的解释,徽宁公主就已经激动的一个箭步冲到婴儿面前,拉着她的小胖手摇个不停,大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五弟,把这个孩子给我吧,我保证一定把她培养成材的”
徽宁公主一边说,一边就把小姑娘从豫林王怀里抱了出来,而那小女婴也一点不在乎离开刚刚还死抓着不放的胸膛,只顾一个劲的冲不远处的新目标咧着没牙的嘴傻笑。
小孩子都是天真、纯洁、不受世俗一切条件诱惑的存在……豫林王茫然的回忆到刚才脑海中涌现出的这种认识,痛苦的反思了起来。
18自传
“太可气啦!林桓那个老顽固!朕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改一下难道天就塌了吗?还说什么下不为例!下次?哼!下次朕就把他拉到东市,把刀架到他脖子上,看他改不改!”
“哎呀,皇上,何苦跟个史官置气,他们就是一帮认死理的书呆子”
恭妃一边柔声的安慰皇帝,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摩擦着皇帝的耳朵。不过也许这套缓解压力法远比不上她在床上擅长的那种全身马杀鸡,所以皇帝依然气鼓鼓的嘟囔道
“这还是在朕眼前呢!要是在朕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写?太不像话了!他林桓算老几!”
皇帝越说越激动,越想越憋屈,因此也就忘了在他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位当值的史官,他不仅跟那个林某职务相同,而且敬业程度也是一般无二,此时正严肃的记录着皇帝的言论:
“上曰:他林桓算老几”
不错,目前惹的皇帝肝火上升的,正是这样一群被称为“起居注史官”的人;而惹的他肝火上升的事,就是这群史官总是积极的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写进起居注里——积极的就像每一句话都带提成似的。
本来,这对在位者谨言慎行倒是有一定的督促作用,可是但凡是个人,哪能没几次说话不经大脑的时候呢?于是,就为了一天前皇帝随口说的那句“当明君还不如店小二”,他这大老板就跟当时当值的“小秘”林同志杠上了,虽说那个林史官最终并没把皇帝这句记上去,但他那副“我是正义我怕谁”的工作态度却着实大大刺激了皇帝一把。
“哎……难道朕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帮死书呆子糟蹋了吗?”
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想到在他百年之后,人们可能会在他的起居注上发现一堆反人类反社会反科学的言论,皇帝的心情就跟被毛拉子爬过一般,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更让他觉得冤的是: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
“皇上难道不能叫人偷偷把那些起居注给改了吗?”
恭妃话刚说完,皇帝就丢了她一记白眼,把“外行”这俩字印在了恭妃的脑门上
“那些东西朕在位时连看一眼都不行,还改?除非将来朕能养出个孝子,帮朕修补修补”
“那就干脆自己写本书,流传于世,以证后名嘛!”
对于恭妃的这句话,皇帝没有用他的眼白来回应,因为他忽然觉得这个提议的可操作性——那是大大地!
按照约定俗成的标准,这自传的头一章自然该从叙述家庭族系开始。所谓人由何处生,水从何处流,当然得说个明明白白。在这一点上,与那些绞尽脑汁要把自己祖宗写的光辉一点的人比,皇帝可算是有着几百个马身的绝对优势,家族荣耀史那是信手拈来拈的手都抽筋……不过坏也就坏在这过于辉煌上。
别说是什么上三辈的官衔,功德与著作,就是随便挑一个人的随便一个方面来说,那也是几个大部头的篇幅。这自己的正题还没开始呢,就先砸了百十万字下去,总觉得不太妥当|qi|shu|wang|。何况这些都是世人皆知的东西,在这上面大书特书,不仅不符合行文的详略之法,还有点现世的嫌疑。所以,当皇帝仔细的把父亲、祖父、曾祖的实录翻了一遍后,发现实在无从精简,最终只得把自己祖上的名讳、谥号、在位时间从头到位罗列了一遍。
这种像填人口登记表般的内容……实在与皇帝的本意南辕北辙。
第一章先这么凑合过去,这第二章就该说主人公是怎么降生的了,于是皇帝来到了乐宁宫。
“皇上出生那会儿是大白天啊,哪能看见星星是什么样?”
“那祥云呢?或者吉光之类的?”
“正午艳阳高照,连云的影子都没有,光线倒是很刺眼”
“……那哭声似豹,身带异宝这种……”
“皇上你在胡说什么呢?哪有这种事!”
得,看来怎么怀胎十二个月,怎么房中出神仙,怎么天上落星星,怎么生下即带笑,怎么手揣着金元宝……那是一概没有。但是作为一个帝王,这该算是最低级别的出生法吧,怎么可以没有呢?!
“难道就没一件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事吗?”
皇帝望着太后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绝望的叹息到
“……印象深刻……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哦!”
皇帝又来精神了
“记得那天本来天气很好,皇上出生后却忽然大雨倾盆,宫里的排水道来不及排水,安妃当时住的柏霞宫又地势偏低,直往里面倒灌水,哀家去看你们时还把裙子给弄脏了,那可是新做的,哀家心疼了好长时间呢!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
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凶兆啊!
不过皇帝回到御书房后,反复思量了一番,还是想出了一个变废为宝的方法,于是他就在自传第二章的开头处,如下写道:
“朕出生之时,天降甘露,皇宫之内经雨水冲刷后无不清爽干净……”
第二章也算能马马虎虎对付了,于是皇帝又开始着手准备第三章,这就得说到少年光景了。一般来说,总得是“幼怀大志,寡言笑,囊萤刺股”比较说得过去,不过皇帝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如此伟大过,所以还是决定先就地取材一下,激发激发灵感。
头一站,还是太后的乐宁宫
“不枉哀家养你一场啊,皇上你这回可是问对人喽!”
太后如是说,然后就开始口若悬河起来。可是皇帝却越听心越凉——照太后的意思写下去,还哪是他的自传啊,根本就成了太后自己的回忆录了!
对于太后想要重点描述自己母性光辉的要求,皇帝是打算阳奉阴违的,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就转到了自己的童年玩伴身上,可是皇子的玩伴……实在是少的可怜。
伴读?……那帮人能讲实话倒是怪了
兄弟?……昭晖这个山猫嘛,远在千里之外不说,还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那么就只剩千乘了。
“皇兄小时候的事啊……”
豫林王支着脑袋瓜子想了一会儿
“记得臣弟小时候被皇兄和四哥教唆着去逗进贡来的仙鹤,结果被啄破了脸,被父皇狠狠骂了一顿”
“谁让你想这个了!朕是问朕以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很优秀的事情”
“优秀?……闻道堂的先生好像夸过皇兄动手能力特别强吧……”
“有这回事?”
“结果有次皇兄就拆了先生的椅子,表面还弄得看不出来,害得先生摔闪了腰……”
豫林王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啊!朕想起来了!后来父皇还让侍卫把朕按在地上打,这事大哥也有份,朕都没把他供出来,真是亏大了!”
回忆的匣子一打开,皇帝就跟豫林王絮絮叨叨的聊了一下午,从上树掏鸟窝聊到下御河捞鱼,从扔蛤蟆恶心宫女聊到牵恶犬欺负内侍,聊得心情无比愉快,一直愉快到豫林王出了宫,皇帝才猛然想起来他的正事还没干呢。
哎……怎么记忆里全是插科打诨和找骂挨揍的事,想吹都吹不起来,还有比这更邪门的吗?
第三章……瓶颈了,只好放一边,把第四章先筹划一下。
过了少年期就进入了成年,这一章几乎是所有自传的重头戏之所在,因为一个人到了这个时候,那些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爱情观、这个观那个观的,差不多都定型了,何况皇帝此时一朝登基呼风唤雨指哪打哪,按理说正该是他最得意的黄金时代,不过——注意这个“按理说”。
实际上皇帝提笔半天,愣是半个字也没挤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大海里取水滴,沙滩上捡沙粒,明明满眼都是,却不知如何下手。简言之,同理第一章,事太多!
“值得记载的大事啊……臣妾入宫肯定是要记上一笔的吧,要说那天啊……”
恭妃滔滔不绝,记忆力之精确详细堪比电脑,皇帝的自传演变成了《我的盛大婚礼》
“古人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那自然是值得记记的,不过臣妾还希望皇上能记下臣妾推荐的一些书籍,这对普化民智也是很有好处的,比如《退思录》、《雕玉集》、《法言》……”
在康妃的构想下,皇帝的这本自传又朝向《20世纪大学生必读一百本》靠近
“孩子是很重要的事,皇上当然要写进去,孩子小的时候啊……”
宁妃慢条斯理的细数着培养子女的种种心得,把皇帝的自传再次改编成《亲密育儿百科》
“皇后呢?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
皇帝躺在环坤宫的软塌上,有气无力的问着
“既然是皇上你写的,那就随你的意思好了,臣妾没有什么可补充的”
“哼!还是皇后善解人意”
皇帝爬起来喝了口茶,忿忿的说
“这可是朕的自传啊!自传!她们到底知不知道自传是用来干吗的?”
皇后瞟了眼桌几上的那几张书稿,其实她也不清楚皇帝想把自己的自传写成什么样,不过有一点她是清楚的——自传嘛,那就是用来yy的,既然yy,那自然是随著作者的意最好。
虽然每章推敲起来都很变扭,不过这本自传的大框架皇帝算是搭好了,但是他并没有紧接着就开始编写。一来,皇帝也不是文学青年,没那么多时间来一蹴而就;二来,正式开题前,他总得找业内人士咨询一下。
史官们的工作态度虽然让皇帝不怎么待见,但是工作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因此皇帝找来了国史馆的正总裁帮他校验。这位老学究也曾参加过先帝的实录编纂,算是这行里的泰山北斗,所以皇帝在他面前还是比较谦虚客气,只是把大纲交给他看,然后静静的等着对方的答复。
“……不知皇上是打算以什么形式来出这本书……”
老专家看了半天,冷不丁的就问了皇帝这么个有关于销售渠道的问题
“形式?不就是自传吗?”
“是这样的,官修书中可以加入皇上所撰文字的,无非也就是实录、会要、时政、敕令、御集这几种,并没有‘自传’这种体裁,何况以上种种也是不对外流传的,皇上大概并不想这样吧”
老头语调不紧不慢,脸色也不急不缓,但言下之意就是皇帝的自传不符合公费出版范畴,国史馆可不会为它买单。
“朕本来也没打算要官修,是朕自己写的还不行嘛!”
“那就算作是皇上的私人作品了,臣作为国史馆官员,并没有资格来评论它的好坏”
也就是说不要利用办公时间来问他这种私人问题
皇帝不免来气了,但是作为在尊老爱幼思想教育下成长起来的文明人,皇帝没有发作,只是口气不善的继续问道
“那么以一个纯文士的角度而言,卿觉得朕这个大纲如何?”
“若以目前市面上流传的书籍而言,有家训、志銘、杂史及百家小说等多种体裁,只是……皇上的自传……似乎不太好归类……”
这下皇帝终于忍不住了,这老头的意思就是以文学作品的角度来说,他的自传基本没有卖点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说清楚!”
“臣不敢,只是臣身为史官,就有着仗气直书,不避强御的责任”
老学究身虽老,但显然心不老,一副铁骨狰狞的架势面对着皇帝。皇帝一看他这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史官作风,就头皮发麻直想发飙,可鉴于制度问题一直无可奈何,今天终于忍不住撂了句狠话
“这书出不出、怎么出暂且不论,你今天就把这纲要拿回去给所有史官每人抄一份,以后无论编纂什么官修书目,涉及到朕的就给朕按这个写!”
“娘娘可觉得这上面的内容有点眼熟?”
这天康妃来见皇后,顺便还带了本她从交好的私人书商那拿来的民间小说
“……是有点,但是这书……”
皇后重新打量了下这本作品的封面——《酒色财气传》,这名字看起来和她前段时间看过的皇帝自传大纲实在扯不上任何联系,但内容上怎么就那么像是出自一脉呢?
“这书的作者呢?”
“不知道,写这些奇闻轶事的作者多如牛毛,又多是些无名之辈,谁会考证这个?”
“那你给其它人看过没?”
“当然没有,我觉得不太对劲,就先来给娘娘看了,但是……”
“但是什么?”
“听那书商说,这本书目前在市面上非常受欢迎,传阅度广泛,恐怕……那也是早晚的事……”
听了康妃欲言又止的话,皇后就知道康妃已然是跟她担忧到一起去了的,不免又叹了口气
现在宫里都知道,皇帝正跟史官那闹着变扭。要是被他发现自己放在国史馆里的东西出现了民间盗版,顺带还给他添油加醋的改编成了限制级作品,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惊天地泣鬼神呢!
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做足准备去面对将来可以预见的火山爆发和安慰皇帝受伤的心灵,不过——皇后抖了抖手里装订考究的这本小说——至少她还可以说“您看,这么受欢迎的作品还不是根据皇上您的构思写出来的嘛”
19五朵金花
这天下的老百姓们都知道,本朝的皇家里有两种人最多,一是妃子,二便是公主。
对于第一点,皇帝也许会抱怨两句,认为他这只是一般大户人家的标准。至于第二点……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皇帝还是会抱怨两句——“这是遗传!”,谁叫他自己的姐妹就比兄弟多呢!
皇帝还算比较明智,重男轻女的思想没有某些乡下的土鳖父母严重。男娶五姓女,女入世家门,这对他来说都很值得投资,所以皇帝对他五个女儿的爱一点也不比对儿子要少——甚至可以说更加纯粹,更加没有顾虑。
不过,对于子女众多的家庭而言,父母的爱想要实行绝对的平均主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皇帝如果宣称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基本上可以判定为扯淡,只不过他的私心作何盘算,不会拿到台面上说而已……除非有时候得意忘形了。
“哈哈!十年之后,这天下头两名的美女就将都出自朕的女儿!”
筵席上觥酬交错,皇帝在烛光的映射下看着自己两个穿着绛红吉服的女儿,无比自豪的喊了一句。
席上臣子看到主办人兴致如此之高,也便发挥出“君臣一心”的本事,众口一词的附和道
“祁阳公主与淮安公主真是艳冠群芳,不愧为国之牡丹啊!”
“是啊是啊,两位殿下实乃天边嫦娥,华若桃李!”
“正所谓雅若轻云蔽月,飘若流风回雪,皎若日升朝霞,灼若莲出渌波”
臣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昭示着他们不输给康妃的文采与才思,直把两位过生日的公主夸到羞红脸低下插满金凤的小脑袋;直把皇帝夸到心花怒放,混合着酒精和这种极度骄傲的情绪喉出了上述宣言。
皇帝这句话——虽然暂时无法证实——但也可能并不假。他的二女儿和三女儿的基因遗传都非常到位,结合了父母几乎所有可见的优点,而且由于孪生,站在一起的视觉冲击更是达到了1+1大于2的效果,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问鼎全国小姐桂冠。
只是,此时正沉浸在当“天下第一美女父亲“的荣耀中的皇帝,并没有深刻的意识到他做这种即兴言论的严重后果。
“不要啦,皇上!臣妾好累”
公主的生日party过后,皇帝顺势留宿于恭妃的寝宫里,可恭妃面对皇帝伸过来想抱她的手,却狠狠的拍掉它们,脸色不善的缩到床角,只把后背留给了皇帝。
“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朕也给你服务服务啊”
皇帝坏笑着扳过恭妃,只当她又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可看到的依然是恭妃臭着的一张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回道
“皇上还是留着精神去关心您的‘天下第一美女’吧,何苦在我这黄脸婆身上浪费时间!”
这下,皇帝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出味儿来了。只是他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首先向他发难的居然是他那对姐妹花的亲娘?!看来永远不能小瞧女同志对于美貌的执着,不管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
“哎呀,爱妃这是什么话嘛!敬姿和媛姿那俩丫头还小呢,还只是天下第一美的小姑娘,目前的‘天下第一美女’自然就是将来‘天下第一美女’的娘啦!”
恭妃至此才展眉一笑,柔荑般的素手复又环上皇帝的脖颈,可就在她刚想进行下一个步骤的时候,皇帝却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顿住了,一脸严肃的对恭妃说道
“不过这话就只在这里说,你可别外传啊!”
然而事实证明,当皇帝批评某一位嫔妃的时候,她也许不会说出去,而当皇帝金口玉言的夸奖某一位妃嫔的时候,她有可能不说出去吗?就算有,那个人也不会是恭妃。
“皇上,您那句话真是有欠公允?”
“啊?什么话?”
皇帝愣愣的看向宁妃,后者抱着小女儿,眼睛瞅瞅女儿,又怯怯的瞟了皇帝一眼
“……您说祁阳公主与淮安公主将来会是天下第一的美女……”
“那又怎么了?”
宁妃的眼睛又回到了女儿身上。这个小丫头才出了两颗牙,此时与她的母亲大眼瞪小眼,不由的发出“哈哈”的傻笑声,而宁妃似乎是被这傻笑鼓励了,终于吐出一口气说道
“但是还有臣妾的陵容呢,难道皇上觉得陵儿不好看,将来一点长成美人的希望都没有?或者是……皇上还对臣妾有什么不满?”
“你想到哪去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
皇帝坚决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对着宁妃好言好语一番。好在宁妃为人一向温和,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但显然对皇帝的回答也不是很满意,只是径自皱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贞风是陛下你的嫡长女,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抬高她妹妹们的地位,将来贞风何以自处呢?”
皇后此话一出,皇帝就欲哭无泪了。好嘛,这已经是向他兴师问罪的第三个人了。至于吗?他不就是称赞下自己女儿漂亮嘛……顺便使用了点夸张的修辞手法。
“你们也太对号入座了吧,那是敬姿和媛姿的生日,朕夸夸她们也有错吗?”
“是你想的太简单了!现在宫里人人都在比较公主们的优劣,你这不是挑拨她们姐妹们的关系嘛!”
皇帝的口气硬,皇后的口气也不软,何况她所说的“长幼尊卑”也一直就是皇家里根深蒂固的原则。所以皇帝虽然觉得她有假公济私的嫌疑,但对皇后的借口确实也无话可说。
“……有这么严重吗?”
皇帝不甘心的问了最后一句,然后得到皇后极其郑重的、毫无水分的、起伏明显的一个点头。
“评选!评选啦!”
皇帝问皇后该怎么办,皇后说可以先听听太后的意见,然后皇帝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这……是不是太复杂了?”
“不复杂!一点也不复杂!皇上可以让宫里所有的侍从都不属名的选出心中最喜欢的一位公主,当然各宫妃子不得参与;此外,为了保证评选的公证性,可以规定各宫中的奴才不得选举本宫的公主,还有……”
太后洋洋洒洒的说了若干细则,让皇帝都奇怪她怎么会这么驾轻就熟的
“但是……这最后还不是会排出个高低来,问题依然没解决啊?”
“皇上,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啊!”
太后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又附在皇帝耳边小声嘀咕起来,而皇帝则一边听嘴角一边往上弯,最后呈现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母后,朕最佩服你的一次就是今天了,您老也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啊!”
皇帝明白太后想要小事化大的私心,但这次的计策也着实出乎皇帝意料之外,该算是太后智商的超常发挥了。
太后颇为享受的接受了儿子的仰慕,同时也对出这个主意给她的皇后默念了声“孝顺啊”。
本朝“最佳公主”选秀活动就这样如火如荼的展开了。皇帝为了显示他对妃嫔与女儿们的重视,把这个活动倒腾的够热闹、够火爆、够气派!一时之间,连皇朝外的老百姓们都知道皇宫大内在开展这个评选,即使没有选举权也很踊跃的私下讨论了起来。
不过,这一切只是明面上的准备。背地里,皇帝还有着另一番统筹安排。
“你都明白了吗?贤安”
“奴才清楚了”
“务必让他们做的找不到一点痕迹!”
“遵旨”
望着孟公公领命而去的背影,皇帝又回想起了太后教他的那个主意,不由自主的坏笑了起来。
“这么多奖!朕也不过五个女儿而已啊?”
“你怎么还没开窍啊!五个奖五个人,不是刚刚好嘛!”
太后忍不住弹了下皇帝的脑门。没错!太后给他出的主意就是“重在参与、人人有奖”
“最佳”嘛……自然不是某一个方面就能涵盖的,可以品行、可以外貌、可以智慧……总之是个想要多少就能编出多少噱头来的东西。于是皇帝聆听了太后的教诲后,就回来依次给他的五个女儿设了五个奖项:
长女“最佳气质奖”,次女和三女“最佳印象奖”,四女“最佳才艺奖”,幺女“最佳潜力奖”
一切准备就绪,皇帝就开始设想他的妃嫔们又气又无话可说的表情,顿时浑身洋溢起一股反击胜利的快感来。
有了既定的路线,评选赛就按皇帝导演的意图按部就班起来。其实,在皇帝的这项措施实施之前,宫人们出于自己的打算,对投票选举还有点心戚戚然。因为虽说是无记名的,但若哪位主子追究起来,难道就真查不着了?到时候再来给他们穿小鞋子、打小报告、使小绊子,谁负责?皇帝?那肯定是没指望的!
因此,在孟公公传达了皇帝的精神指示之后,都不用他多交待什么,宫女内侍们便都积极主动的投入到了暗箱作业的行动中去。真可谓是你不知我不知、天不知地不知,熟练的全像是fbi出身似的。
暗流涌动之后,比赛结果就诞生了。而后,皇帝不出所料的遭到了他的嫔妃们的围攻。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最气愤的就是恭妃,本来这项殊荣是只属于她的女儿们的,现在成了1/5,怎能不窝火!
“就是啊,您作假做的也太明显了吧……”
宁妃也跟着恭妃后面小声的抱怨着。“最佳潜力奖”?……她的女儿最小,这不是废话嘛!
“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
虽然康妃的女儿所得的“最佳才艺奖”还算让她满意,但是对于皇帝的欺诈行为,康妃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予道义上的谴责
然而,皇帝面对妃子们的围剿,却一点也不慌张,不仅不慌张,也不生气,只是一脸无辜的说道
“你们这是从何说起啊,谁说朕作假了?有证据吗?”
皇帝这张纯良的脸在此时无疑于火上浇油,因为诸妃都敢发誓说能听到他心里的坏笑声。不过就在大家正待掀起另一轮声讨时,却有人出来打圆场了。
“哎呀呀,都是白纸黑字选出来的结果,我们再计较又有什么用呢?”
说话的是淑妃,她的及时出场得到了皇帝一眼赞许的目光,却换来了同胞们的白眼,因为她没有孩子,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痛。
淑妃却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眼色,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皇上,这次的公主评选臣妾们都觉得很成功,很圆满!所以您不如趁热打铁再举办一次评选吧!”
“什么评选?”
皇帝没想到淑妃还有这一茬
“皇上再办一次‘最佳后妃’的选举如何?”
裕妃立刻跟上一句,顺便还环视了一番身后的前辈们。大家接收到了裕妃的眼神,立马心领神会,一瞬间就由刚才还公愤的表情换上了和蔼、亲切、温柔等所有可用褒义来形容的神情,央求道
“就是就是,公主的这次臣妾们就不计较了,皇上再办一场吧!”
皇帝面对着诸妃们逼近自己的脸部大特写,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差一点被口水呛着,心中呐喊道——
不是吧!
“母后,您为什么要让父皇弄出那么多奖项啊?”
九岁的大公主贞风趴在皇后的身边询问着。皇后对长女投注的早期教育很重视,所以有些事并没有避着她,也因此让她对母亲只给自己预定了一个“最佳气质奖”很不满意。
“傻丫头,你只要记得,你是皇家的嫡长女就行了,其它的,只是让你父皇做下姿态摆平其他人而已”
“可是……我看父皇好像也没摆平嘛……”
大公主结合到目前正吵的沸沸扬扬的“最佳后妃”问题继续疑惑道
“这个……,母后也始料未及啊,你的那些母妃们还真是精力旺盛呢!”
皇后无比惋惜的说了一句,大有一种没能替皇帝分忧解难的惭愧感。但其实,皇后并非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这样演变。
在这个不讲究dna和遗传学的年代,来自于同一个父亲的孩子为什么会不一样?人们当然会认为是母亲这方面的原因,所以诸妃所执着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哪个公主最好看的问题!
但是皇后为什么没把这层意思借太后的口告诉皇帝,这个……应该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活该!谁叫你说恭妃的女儿最漂亮!谁叫你说恭妃最漂亮!
皇后一面轻轻的拍着女儿的头,一边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20北行漫记1
“皇上,要再加点冰吗?”
惠妃抱着个冰桶走进了船舱,她是宁愿皇帝不要回答她的,这样她就能尽量长时间的把这桶冰抱在怀里了。
若是别的话题,皇帝肯定懒得开口,可是涉及到这种祛暑降温的话题,皇帝终于劳驾了他的一根手指头,往脚边放着的半冰半水的漆桶里指了指,惠妃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了半桶冰进去。
“父皇、父皇!你快来看看啊!看看我的肩膀!”
这边才因冰块降了点人类察觉不到的温度,那边二公主的一声娇啼又迅速的让烦躁的感觉上升了。皇帝青筋直跳的扯开覆在脸上的凉绸巾,有气无力的问道
“又怎么啦?”
“你看啊,我的肩膀上怎么全脱皮啦!这要是留疤的话该怎么办啊?”
二公主哭兮兮的跑进船舱来诉苦。她们姐妹俩都受恭妃影响,把外貌保养看的比命还重要
“早叫你们大白天不要到甲板上去玩,你这不是找晒嘛!还有谁在外边?叫她们通通回屋去!”
天一热人就容易脾气暴躁,皇帝也没能逃脱大自然的影响。二公主本来还想到皇帝这找点安慰,没想到反惹来了一顿训,漂亮的眼睛立刻变得湿润起来,已经有水滴在里面打着转了。最后还是惠妃出来缓和气氛,一边把二公主哄回房去,一边召御医前去上药。
当房间里逐渐恢复安静以后,皇帝又把那块已经被体温蒸得半热的绸巾盖在了脸上。透过那上面半透明的花纹,可以望见船舱窗外的景致,可惜外面似乎除了白亮的刺眼光线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此时的皇帝,心中只涌动着一个感叹:
自作孽,不可活
遥想一个月前,皇帝虽然也在受热,但待在家里,一切应用的东西都在手边,偶有凉风吹过,借着树荫还能感到一丝清爽。哪像现在?八月中旬的江面上,反射、衍射、折射到处乱窜,他们活脱脱就是一箱烤鱼!
想到这里,皇帝就又不免要怪起他的四妹夫了。谁叫这个倒霉的亲戚要中暑,谁叫他好了以后要在自己面前诅咒京师的坏气候,谁叫他诅咒完京师的坏天气后还神往了一番家乡的天高气爽。要不是这么个事情,皇帝怎么会想到远离养尊处优的皇宫,去栉风沐雨,饱尝颠沛之苦呢?不知道皇帝在炎热的宫廷里容易意志薄弱吗!
事已至此,除了期待那位太原人氏的驸马对他老家的记忆够真实可靠之外,似乎就没有其它的盼头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皇帝默默的念叨着。唉……为了美好的明天,扛着吧。
可惜皇帝能扛得住,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扛得住,二公主那边才消停没多久,孟贤安又领着御医来敲皇帝的门了。
“皇上,大殿下又犯病了……依臣之见……还是早做决定的好”
御医犹犹豫豫的把话说完,皇帝就重重的叹了口气,直把稠巾直接从脸上吹了下来,然后无奈的往儿子房间走出。
话说靖海王长到七岁了,还是头一次出皇城,头一次坐船,于是大家也是头一次发现了他晕船,而且还是晕得特别疯狂的那种。
换房间、束紧腰部、含姜片、往鼻子里面挤橘皮的汁……什么方法都用了一遍,结果依然是晕的不分南北,吐的昏天暗地。最终御医只好采用沉香直接把小羡药倒,让他一天之中超过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觉,不过这个方法用多了容易让人大脑迟钝,所以终非长久之计。
皇帝看见小羡煞白的一张小脸,又心疼又纳闷,怎么四个女儿都在船上生龙活虎上跳下窜,这个儿子反而这么不经折腾?
“羡儿好点了吗?”
皇帝轻拍着小羡的背问,而此时此刻这更像是一句废话。只见小羡刚一张口,音还没发一个就先吐了几口酸水,之后他翻起水汪汪的眼睛又委屈又愤怒的瞪着皇帝,答案不言而喻。
到了这个地步,不管走水路是多么的方便快捷安全,若是为此搭进去一个儿子——先不说国家社稷的问题,就光是皇后都饶不了他。所以皇帝权衡了一番,随即召开一个小型的家庭会议。
“呐,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皇帝指了指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小羡
“羡儿是不能继续再乘船的了,我们大家恐怕得改走陆路”
惠妃自然没什么话说,她现在就是半个保姆的角色,也没有可挑选的余地。可是公主们就不太乐意了,走陆路就意味着她们全得被塞到马车里,论起自由度来当然是没法跟在船上比。
可惜终究是病人第一位,皇帝见女儿们变变扭扭也没说出什么强有力的反对理由,就做主决定所有人弃船上车。
“受不了啦!太闷了!”
大公主在马车窗边东张西望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
现在她们的车列已经远离河道而上了官道,远处虽还有些青山可看,可是眼跟前充斥的却全都是荷枪实弹的禁军,生生的破坏了大自然的自然美。
“姐姐快来看啊!有个很好看的大哥哥呢!”
就在大公主对着左车窗大放厥词的时候,四公主则在右车窗发现了宝藏
“我来了,哪呢?哪呢?”
大公主兴奋的挪了过来,顺着妹妹的手望去,原来是个俊俏的羽林卫
“哎,还是京城的人有派头,同是军人,都不一样”
看不见美丽的风景画,看看优美的人物画也算是聊胜于无,于是大公主就跟四公主一边欣赏着美男,一边对分列她们马车左右的当地禁军和宫廷禁军做着社会学、人种学、基因学的比较分析。
侃着侃着,大公主忽然感到少了点什么,环视了车厢内一圈才发现,原来她的二妹和三妹都缩在车厢的角落里一言不发,这对同样热衷于俊男美女的她们来说是异常诡异的状况。
“你们两个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了”
“……姐……你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二公主抬起脸来反问了大公主一句,那灰白的脸色把大公主吓了一跳
“没有啊,你不舒服?”
“……有点……我怀疑我是不是也要晕了,我有点想……”
“呕”
二公主话还没说完,她的孪生妹妹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话诱发了,毫无预警信号的吐了起来,当即引发了车厢内一连串的惨叫。
“公主殿下这是晕车的症状,治疗嘛……跟大殿下是一样的”
御医说完了该说的话,含姜片、挤橘皮汁的流程便又按部就班的重演了一遍,结果……事实证明祁阳、淮安两位公主果然跟靖海王都是一家人,都不吃这一套。
皇帝无语了。好嘛!好嘛!一个晕船的,两个晕车的,再来几个晕走路的,他就可以功德圆满了。
可惜自嘲归自嘲,问题还得解决。皇帝是既可怜儿子也可怜女儿,最重要的还是两边的亲娘都不好应付,但若因此而兵分两路,也是大大的不妥。一来为了减轻国库的负担,此次北巡就没带多少护卫,从京师里跟来的只有御林军的五分之一加羽林卫的四分之一,大部分禁军都是沿途由当地抽调的,无法分割;二来,真要分水陆两条线的话,皇帝到底跟哪边?他可是不放心让惠妃这个不定时炸弹单独负责一半的。
“……皇上,要不抓阄吧?”
惠妃看出皇帝眉头紧锁,两眼呆滞的为难样,适时的谏言道
抓阄者,即是以“这就是命!”的论调来安慰自己及搞定所有不同意见者的完美方法,惠妃之所以这回儿脑子这么灵光,并不在于她的随机应变力,而是来自于她的亲身体验。
想当初,惠妃就是有如神助般的第一个去抽签便一抽即中,然后就在诸妃或羡或嫉或以眼杀之的眼神中,成为了陪伴皇帝北巡的唯一一个嫔妃。只不过依现在的情况看来……好像也算不得是件幸运的事。
“抓阄吗?……也算是个办法”
皇帝自顾自的点点头,其实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于是传来笔墨纸砚,一气呵成的写下了笔走龙蛇的两个大字:
船、车
“来来来,你们自己随便抽一张吧”
皇帝叫来了晕晕乎乎的三个孩子,然后把揉的皱巴巴的两个纸团摆在他们的眼前
“小羡先来吧”
二公主捅了捅弟弟
“为什么是我?”
小羡狐疑的问到,他知道但凡是好事情,姐姐都不会谦让的
“因为你小我们才让你的啊”
三公主表示出一副尊老爱幼的模样
小羡抿了抿嘴,蹭到了桌边。这里只有两个纸团,小羡知道他一爪子下去后,决定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运,还直接决定了另两个人的命运,这种紧张感比在一堆纸团里抽签要巨大的多。所以他的手在半空中哆嗦了半天,从这个纸团移到那个纸团,又从那个纸团移回这个纸团,就是难于下手。
“我是男孩,姐姐是女孩,还是姐姐先来吧”
小羡末了来了这么一句。这个时候,他倒宁愿做被决定命运的那一方,也不想自己抽出来后懊悔不已。
可惜他的两个姐姐跟他想到一起去了,也不愿干自己把自己坑了的事,于是二公主头一转,对着皇帝说
“我晕的很,父皇来替我们抽吧”
“啊?朕?朕既不晕车也不晕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