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生存攻略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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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呢，紫箫也在代善身边伺候了好几年了，一向稳重，我看她也还使得，还有一个刚进府不长的丫头，叫桐筝，我看她也还伶俐，前日一起给她们开了脸，放在房中了。日后少奶奶进门，也有人服侍。”汪夫人这话虽然是小声对刘夫人说的，我却听得一清二楚，我虽然知道这是贾府的规矩，结婚之前都要先娶两个屋里人，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

    我留神看，那紫箫倒是显得很老实，另一个开了脸的丫头，这时也走过来倒茶，想必就是那个桐筝了，却一副刁钻的神气，我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忽听丫头传报：“代善哥儿进来给太太们请安了。”

    我的心顿时呯呯地跳了起来，这是我未来的夫君啊，只见一个青年男子，年纪二十左右，穿着一件石青色长袍，走了进来，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深邃有神，和史毅相比，少了几分软弱，却更多了霸气，真可称得上是风度不凡。虽然看上去举手投足都很有规矩，但眼神中却透出不羁的色彩。也许是缘分吧，不知怎么，我一见到他，真的有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这就是我命中的真爱吗？

    贾代善向众人都一一请了安，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透出的全是惊喜，一时也不愿挪开，我心中暗想，他还不知道他的史家妹妹已经变了一个。

    他想说什么话，有不太好意思开口，众人都心知肚明，含笑看着他，半晌，方才有些拘谨地说道：“涵妹妹身子可大好了？”

    我微笑答道：“已经全好了。劳代善哥哥惦记着。”

    当着这么多人，他似乎不好往下说下去了。又舍不得走，眼睛直盯着我，神色有些呆呆的，汪夫人善意地岔开道：“好了好了，宴席已经准备下了，请到致远堂上入席吧。”

    我和代婕、雅润等并肩而行，故意不大看贾代善，他却眼光时时在我身上，我感受到他那爱惜的感觉，心里觉得暖暖的，这么多天来的担心消失了，我的夫婿，是会给我带来幸福的吧。

    第十二章 代善

    致远堂上花团锦簇，光彩炫目，我和代婕坐在一起，雅润和代嘉坐在一起，下面是贾代善的庶出妹妹代静，按规矩，贾代善自然是要在外面的宴席上和史毅等各府的少爷坐在一起的。汪夫人便笑道：“好了，你出去款待外面的爷们去罢。”

    “既然如此，我便告退了。”贾代善笑着道。他依依不舍地望了我一眼，才走出去了。

    我虽然吃着，看着，心里总有点不安定似的。代婕在旁边看我一眼，笑向汪夫人道：“我看涵姐姐有些累了，我陪她到我房里歇息一会，看戏的时候再回来。”

    我有点惊讶，汪夫人却笑道：“涵儿身子还没大好罢，就到你大妹妹房里歇一会罢。”

    代婕向我递了个眼色，我也没太懂是什么意思，只好随着她出来，走过连廊，代婕笑道：“涵姐姐，你怎么谢我？”

    “谢你什么？”我真有点一头雾水，糊里糊涂地说。

    “你还装不知道呢，你难道就猜不出来我是叫你出来和我哥哥见面？”代婕一副我一定心知肚明的样子，可能从前贾代善和史涵润多次用这个方法相会过呢。可我却是第一次知道啊。

    “我可没要出来，还是让你哥哥谢你吧。”我开了个玩笑，代婕拍我一下，笑道：“你这没良心的，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们了。”

    代婕带我来到她房间，我见贾代善已经等在里面，代婕便笑道：“哥哥等好久了吧？”

    “我刚入席就说头有些疼，就出来了。”

    代婕含笑看着我们：“我可要出去了，再待下去你们就要骂我了。”一面出去，一面轻轻地把门带上。

    我只顾打量着他，代善却急切地拉起我的手：“涵妹妹，你不知道我多惦记你，你怎么这么淘气，摔了下去？若是摔坏了，叫我可怎么好？”

    我轻笑道：“一时失了脚，这不是好了吗？我没想到你还能惦记我呢。”

    “我怎么能不惦记你，你明知我的心，还这样怄我。越发淘气了。”

    “只怕口不应心罢？我刚才还看见你那两个屋里人了呢，都是如花似玉的，你还能把我放在心上？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哄我罢了。”想起刚才那两个丫鬟，不由自主的就向贾代善问起来。

    “你还吃醋了不成？”代善笑着望着我，觉得很好玩的样子，“你和紫箫从小儿在一起的，也不是一天半天，难道还吃她的醋不成？”

    “那那个桐筝呢，我只怕你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我这才知道紫箫的来历，便顺着往下说星梦制作人。

    “桐筝只是性子要强些，你也知道，这是老爷太太的意思，我怎么能违拗呢？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咱们两个从小在一起，是什么光景？真是越大越成了孩子了。”代善笑着嗔我，他倒是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可是我一见到他，，就被他吸引了过去，这些事在我心里，却是想放也放不开的，我这是怎么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这样不是证明我心里有你吗？你还不知足？”

    “我哪能不知足，只有妹妹对我的心，谁也比不了的。”我看着这张英朗的面孔，暗想，造化弄人虽然我不是从前的那个史小姐，，但我对你的心，丝毫不逊于她啊。

    “你知道就好。”

    话还没说完，门忽然一下子开了，代婕进来说道：“还没说够呢，席都要散了，快回去吧，等未来的大嫂子嫁过来，有的是时候说呢。”

    代善只是笑着，我拉了代婕，就跑出去了。

    待我回到致远堂，席已经散了，正在张罗开戏，我和代婕找个位置坐下，蒋夫人关心地问我：“可歇过来了，也没吃饭，可饿不饿？”

    我和代婕对视一眼：“多谢太太关心，不过是身子还有些虚，所以刚才有些累，不妨事了，才大妹妹给我拿了些点心，不用吃饭了。”

    “这就好，今日是家里的小戏子新排的两出小戏，虽然不比那些大班子，倒还新鲜。就当看个野意儿罢了。”蒋夫人又向众人说。我的注意力也都被放到了戏上，说真的，我从前还真没看过几次昆曲，如今却也被这婉转悠扬的唱腔吸引住了。

    众人都在专心看戏，我回头端茶时，无意中只见雅润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眼睛只向外张望，但是肯定是什么也看不见，她的神气也是一脸的失望与茫然无措，别人的心思都在戏上，谁也没注意她，我也猜不透她再做什么，只得暂时放在心里。

    戏才只唱完了一出，那个叫紫箫的丫头走到汪夫人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汪夫人遂向刘夫人说：“府上派人来，说是家中有事，请夫人和小姐们回去呢。”

    刘夫人十分惊讶：“才出来一会子，又有什么事，只得恕我们先告辞了，老太太面前，来不及过去了，请太夫人替我们说罢，改日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太太又客气了，家里有事，我们也不好强留，改日再奉请罢了。”汪夫人忙道，说着吩咐预备车马。

    坐在车里，我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的，也顾不上问雅润刚才的事。刚下了车，只见门口停了两辆薛家的车马，我恐怕是德润有什么事了，看刘夫人也有些着慌的样子，匆匆进门，薛家的四个管家娘子已经等在那里，我不待刘夫人说话，就迫不及待地问：“可是姐姐有什么事了？”

    只见其中一人答道：“回姑娘，我们大奶奶今日早起还好好的，正在太太房里陪太太说话，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太太急的了不得，叫我们快请亲家太太去瞧。”

    刘夫人一听顿时变了脸色，衣服也不及换，就命备车，道：“只让涵儿随我去罢，人多了反而闹得慌。”

    我便问那几个管家婆子：“太医怎么说的？”

    那四人道：“太太一面叫去请太医，一面赶着打发我们出来了，所以我们并不知道。”

    我听见这话，更是不安，忙随刘夫人出来上车，见到代善的喜悦还没散尽，沉重的感觉却又压在了我的心头。

    史府和薛府虽说都在京城中，但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故而也走了半日才到，我看着刘夫人在车上时焦急不安的神色，安慰道：“太太别急，姐姐断不会有什么事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我心里也是揣揣不宁，我对德润，虽然只相处了几天，可是真的有了感情，这个温厚可人的女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终于到了薛府，早有人把我们引到德润的房中，只见黑压压的挤了一屋子的人，想来都是薛家的女眷了，我也不认得。一个中年贵妇坐在德润床边，听见传禀忙起身迎接，我暗想，这必然是德润的婆婆薛家夫人了。

    我向她请了安，就赶紧到床前去看德润，只见德润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水绿色流云蝙蝠花样的缎面被子，脸色苍白，十分虚弱，我心里一阵难受，正要问问原因，只听薛夫人道；“亲家太太，向你道喜了，刚才太医诊脉，说是宁儿媳妇已经有身孕了，都已经两个多月了，我听见这话，高兴的什么似的，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我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笑着向德润说：“姐姐，恭喜你了。”

    德润却只是淡淡一笑，刘夫人倒是也很高兴：“同喜同喜，我刚才来的时候惊慌的了不得，这孩子，自小身子就弱，我生怕有什么事呢。”

    “正是呢，少奶奶这突然一下晕倒，我也吓坏了。听太医说了，才知道原来是这件大喜的事。亲家太太只管放心，我刚才已经吩咐从铺子里送上好的人参，燕窝和阿胶来，几位太医都是常走的，已经开了安胎的药了。”薛夫人殷勤地道。

    “姑爷出门，说是半年才能回来，如今德儿有了身孕，不知能不能早早回来？”刘夫人忽然问道。

    薛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有些讪讪的，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道：“我家老爷在平安州有件机密的事，我原也说，宁儿媳妇这一向身子就不大好，该让宁儿在家多陪陪，谁知老爷却说，这事别人都办不得，我也没法儿，只得让他去了，今日晚间，我便写书信叫人快马送去，若是能脱开身，定会抓紧赶回来，他知道了这事，还不知高兴得什么样呢。”

    刘夫人也知八九，只得淡淡地道：“我也知道姑爷忙的，听说一年里总有半年在外面，也怨不得他，府上那么大的家业，又有这么多的铺子，处处都得照管。自然忙的不得在家了。”

    薛夫人听了这话更觉有些尴尬，道：“我原也说他，咱家也不差这几两银子使，多关心关心家里，比什么都当紧，偏偏这孩子倔强的很，非要把铺子照顾到了，说什么不叫老爷操心，我也说不听他，这下少奶奶有喜了，就好了，只怕将来让他出去也不肯去了呢。”

    我只看着德润，她听着这些话，一脸漠然清冷的颜色，联想到她曾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能够体会她心中难言的苦痛，刘夫人也不好再往下说什么，只好关心地问德润，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嘱咐她多歇息是最要紧的这类话。

    德润强笑道：“只是觉得有些头晕，别的也没什么，母亲不必担心，躺躺就好了。”

    正说着，一个丫头端了一碗冰糖燕窝进来：“太太，这是铺子刚送来的，已经炖好了。”

    “快伺候少奶奶趁热喝了，这是进上的，最是补身子了。”薛夫人忙道。

    远扬接过碗去，轻轻吹着，用小银勺服侍德润喝着，薛夫人趁机道：“亲家太太，我们出去坐吧，让大奶奶安静歇着。”

    刘夫人只得站起身来，德润看了我一眼，我会意，便说；“太太们只管先去，我看姐姐喝完燕窝再去。”

    德润也道：“太太出去歇会罢，让二妹妹陪我说会话儿。”

    薛夫人迟疑了一下：“也好，只是别累着了。”说着不放心似的看了我一眼，一面热情地陪刘夫人出去了。

    我一个人留在屋里，望着德润，心里很是不安！

    第十三章 心事

    德润看她们走了，就推开远扬的手，道：“现在我没胃口，吃不下，放在那里吧。”

    远扬有些焦急：“那怎么行，这燕窝是最好的了，连一半还没吃完呢，还是再吃两口吧。”

    德润摇摇头：“我真的吃不下了，不然你先放在那里，我一会再吃。”

    远扬端着碗，为难地站在那儿，眼睛看着我。我便道：“姐姐既然不想吃就算了，强吃了也不受用。”

    “可是姑娘今天早上就没吃饭，这怎么行。”

    “真是这样么，姐姐，你怎么不吃饭，不然也不会晕倒的。”我听了惊讶地说。

    德润撑起身子，要说什么话，我忙叫远扬：“把那个喜鹊登枝的靠背拿来。给姐姐垫在后面。”

    德润靠着坐了，望着我说：“你不知我这心里头，实在是难受，怎么吃得下饭去。”

    远扬却是个直性子，早已忍不住插嘴：“薛太太成日家冷嘲热讽的，说姑爷不在家终日在外游逛，是姑娘没本事，拴不住姑爷的心，又总说咱家大奶奶好，姑娘冷冰冰的，终日没有笑脸，唠唠叨叨的，怎么怨得姑娘不生气。”

    “这薛太太也期人太甚了，从前是周家有错，和姐姐什么相干，他家少爷也是一副冰凉的样子，叫姐姐能怎么样。”

    “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我总还是要在这个家里过日子的，我一个做媳妇的，又怎么能顶撞太太，我现在只是伤心，这个孩子，也不知将来我去了，有没有人疼他。”德润低声道。

    我忍不住要哭出来，强忍住眼泪，柔声劝道：“姐姐千万别这么想，哪里就到这个上头，你现在只要好好安胎，把孩子生下来，保不准因为孩子的缘故，你们夫妻日后就恩恩爱爱了呢。”

    德润只是冷笑：“一个人一生只有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只可惜我却不是那个人。”

    我一时语塞，默默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觉得也无话可说，过了半晌，只得勉强向德润笑道：“姐姐，你也别对姐夫总是一脸冷冷的样子，也许你对他好一些，姐夫也就回转了呢。”

    德润脸上的表情分外决绝：“要我笑脸去俯就对我无意的人，无论如何，我做不到，我也不会做。”

    这声音虽然低微，却有着不可化解的强硬，我心疼地看着她：“姐姐，那你就放宽心，什么也不想也好，何苦这样苦自己。”

    “子非鱼，安知鱼之痛，二妹妹，你以后嫁人了，就能体会这些无奈了，”又微笑摇头道；“看我说什么呢，贾家代善哥儿对你是一片真心，你断不会像我这样的，姐姐只愿你永远不知道我的滋味才好。”我望着她消瘦的面容，心里一片苦涩的滋味，只是替她难过。

    “你别告诉父亲母亲才好，那我心里更不安了。你要答应我。”德润又忙嘱咐我。

    “我答应就是了。你放心吧。”

    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我自己刚才赴宴时看见的那两个通房丫头，这古代的种种悲哀，真让我有些恐惧，我强打精神道：“姐姐你想这么多，对胎儿也不好，我知道凡事外人是难劝的，说了也是无用，只盼着你自己保重，我们才能放得下心，不然你叫老爷太太怎么办。”

    我正在劝说，一个丫头掀起帘子进来道；“太太叫来问问少奶奶怎么样了，请二小姐过去用点心呢。”

    我看着这个丫头，想说不去，德润却催促我，我只好起身道：“姐姐，那我就先去了，你好好养胎，我以后再和太太一起来。”

    德润用眼神看着我，满是不舍，我又向远扬道：“好生照顾姐姐，把燕窝拿去热热，再让姐姐吃点。”

    远扬答应着，送我出来。我跟在那丫头后面，慢慢地走着，脚步沉重，似乎过了好久，才走到上房。还没进门，就听见薛夫人正热情地在那儿说话，丫鬟掀帘让我进去，薛夫人一见了我便笑道；“姐姐妹妹们说什么私房话呢，这么半天，可见是多亲密了。”

    我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姐姐，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天。”便坐在那里，无心听薛夫人说什么。心里还记挂着德润。

    “这是新来的一个饽饽厨子，原来是在楠安王府里的，做的点心可是京城数衣数二的好，亲家太太请尝尝半魔。”薛夫人分外热情地说。

    我看刘夫人虽然是和她敷衍着，心里也是不安，勉强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两口就放下，说：“时候也不早了，看见德儿一切都好，亲家太太由照顾得这么周到，我也就放心了，这就带涵儿回去。”

    薛夫人忙着起身挽留，刘夫人道：“家里还有许多事。改日再来看德儿罢。”

    薛夫人忙向丫鬟道：“进去告诉少奶奶，亲家太太和二姑娘要走了。问问少奶奶还有什么话要说。”

    丫鬟进去了，一会出来，道：“少奶奶歇着呢，说没什么事了，亲家太太就不必再进去了，只管放心回去就是了。”

    薛夫人听了笑道：“府上不须惦记，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呢，这是我们家的头等大事，心疼少奶奶都唯恐心疼不过来呢。”

    刘夫人自然也无话可说，起身告辞，薛夫人带着薛府众人直送到门外，看着我们上车去了。

    我心情沉重，一直不开口说话，刘夫人虽不太清楚切实的情形，也略猜到了一二，她是做母亲的，看到德润的神态，哪能不心疼，因向我说道：“这薛家姑爷也不知怎么，总是在外面，真是苦了你姐姐了。”

    我想起德润叮嘱的话，不愿让刘夫人担心，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好说：“许是真的有事也未可知，他家那么多铺子产业，老爷年纪又大。大概全靠姐夫照管。这下姐姐有了小少爷，以后就会好起来的。”

    刘夫人也不言语，皱着眉头。这一天有这么多事，我的脑海中却总是盘旋着德润、代善的影子，搅得我乱糟糟的，头都有些疼，件件都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憋得难受，掀开车帘，史府已经遥遥在望，向外深深透了一口气，才觉得舒服了些。

    第十四章 贺礼

    刚进上房，只见沈夫人、潘姨娘、雅润、周绣等已经都等在那里了，都是一副焦急的神情。沈夫人先迎上来分外殷勤地问：“大姑奶奶可是病了么？薛亲家那里急急忙忙的派人来，我们只能干着急，也不知道什么情形。”

    “是德儿有喜了，因为身子太虚，今天早上晕倒了，所以亲家太太打发人来请。我到了那里，太医已经去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开了安胎药。一会就得预备礼物，送到薛家去。”刘夫人脸上露出笑容。

    众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脸上自然都浮现出喜色，潘姨娘忙上来道：“恭喜太太，这下要抱外孙子了，太太福气大，二姑娘大难刚过，又有了这件大喜的事，连我都觉得跟着沾上喜气了呢。“

    刘夫人一眼也没看她，只是说：“大家同喜，同喜。寒晶，传话下去，预备宴席，今天晚上我们也要庆祝庆祝。“

    寒晶答应着去了。刘夫人这边忙着叫几个管家婆子准备送到薛家去的贺礼，沈夫人道：“嫂子，我那里有一幅百子图，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件就当是我给侄女的贺礼了，嫂子别嫌弃，一道送去才好。”

    说着便命丫鬟回去取来，待到拿了来，我虽然不太懂，一看也知道这定是一幅古画。价值一定不菲，沈夫人这次倒是真的大方。

    果然，刘夫人看了就说：“这幅可是唐代吴道子的画呢，我记得是你嫁来时候的陪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也拿出来了？她小孩子家，哪里经受的起？”

    “嫂子说哪里话？德儿不是和我亲生的女儿一样吗？我这个做婶娘的别的没有，只是想表表心意，还惭愧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呢。这不论贵贱，这幅画寓意好，愿德儿子孙满堂，就是我的心尽到了。”沈夫人表面上一直是这么热情，我心里却不以为然。刘夫人也不好拒绝，便道：“那就让弟妹破费了。”遂命寒晶好好收着。

    潘姨娘和雅润也各自送了礼物，她们没有什么贵重的，都是些亲手做的荷包、手帕之类。周绣一直在旁边没太说话，这时待众人都送了礼物，才慢慢走上前，向刘夫人道：“姐姐大喜的事，我这里有一支白玉镶红宝石的簪子，就送给姐姐当做我的贺礼吧。”

    说着从头上拔了下来，又道：“我知道姐姐那里不缺这些，但是姐姐从前说好看，也许能看了喜欢。”

    我看那支玉簪，通体剔透，温润细腻，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那颗红宝石色彩鲜艳，毫无瑕疵，肯定非比寻常，这支簪子别看简单，我这个外行也知道定是极为贵重之物，但是看周绣的神情，似乎还有点依依不舍似的，难道她是舍不得吗，那还送出去干什么呢？

    刘夫人倒也没太在意周绣的神情，只是说：“难为你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姐姐看了定会喜欢的。”接着又道：“我也累了，你们就散了罢。晚上再过来。”

    我和雅润的房间相隔不远，故而一路同行，我看她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太说话，就想起上午在贾府的情形，今天被接二连三的事闹的发昏，我早已忘记了这回事了，此时便趁机问：“三妹妹，我看你上午在贾府总是心神不安的，还总向外看什么东西，你有什么事，可能和姐姐说说吗？”

    雅润一听我说这话，顿时红了脸，道：“姐姐，你都看出来了？我还以为瞒过你们了呢。”

    “别人也没太注意，我只是偶然看见你神色不太对。到底为了什么？”我还以为她知道潘姨娘要给她定亲的事了呢。

    雅润的脸羞得更红，向我挨近了一些，小声说：“姐姐，这事我只告诉你，你可别对别人说才好。“

    “你还信不过姐姐吗？我不对别人说就是了。”我有些诧异，她有什么心事呢？

    “姐姐，去年中秋的时候我们到贾府拜节，那是我第一次去，又贪玩，自己在花园里多走了一段，就迷了路，谁知正巧撞见翰林院修撰卫家的公子，我想躲开他，又找不到路，卫家公子人却是极好，指点我回去的路径，我心里一直记着神化传奇最新章节。上午在贾府，我仿佛看见他和哥哥，贾家的代善哥哥一起在外面，也是一晃，我也没看真，所以心里总是牵挂着。姐姐，你不会笑我吧？”雅润脸红的像个苹果似的，不敢抬头，小声说着。

    原来是这样，我暗想，还真没看出来，这小丫头看上去不谙世事的样子，也有了意中人了呢。于是笑着试探她道：“姐姐怎么会笑你？你还有件喜事，姐姐正替你高兴呢。”

    “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雅润摸不着头脑，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想，还是告诉她算了，让她心里也有个谱。

    “姐姐原来不知道你的心事，所以这话我本不想对你说，你还不知道吧，姨娘要给你定亲了。”说完，我就看着雅润，果然她脸上神色大变：“什么时候的事，是真的吗？”

    “我能骗你不成？姨娘本来也没说出来，是二太太向姨娘提的，婶娘准备做媒呢，我也是那天偶然听见的，说的是什么大名府孙家，家里倒是极有钱的，只是不是什么诗书之族，他家不是贾府的门下吗？上午还来拜节了呢，你可注意了？”

    我这样一说，雅润也想起来了：“我知道了，就是那个一脸粗野的孙夫人么？”她顿时显得垂头丧气：“娘也不打听打听，怎么就轻信别人的话，姐姐，你说我可怎么办才好？”

    我安慰她道：“三妹妹别急，这不是还没提亲吗？我原来就怕你着急，所以没对你说，现在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能早作打算。”

    “姐姐，你说的容易，我们一个女孩儿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有什么法子？”

    我暗笑，我可不是古代的人，就是要不听你们摆布，雅润那么天真纯洁的女孩，我不忍心看她跳进火坑，我自己的婚事也好，雅润的婚事也好，我都要自己想想主意。请你们拭目以待吧。

    第十五章 定亲

    我看了看雅润，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你自己先要有主意才好，慢慢我们在想法子。”

    雅润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用眼睛盯着我，费力地说：“姐姐，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现在我也再向你说一句，我的事，全在姐姐身上，我也知道我娘那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几句好听话的性格，我有谁能依赖去？只有盼姐姐念在咱们从小儿一起长大的情分，帮我一把。”

    她眼神望着前方，又幽幽地说：“其实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家，不和我说，但是我也猜出几分来了，大姐姐在薛家一定是心里不痛快，现在想想我的事。我心里真的好怕。”

    她恳求的眼神让我看了有些心疼，道：“你也别着急，漫说现在还没有准信，老爷也并不知道，就是姨娘提出来了，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其实不瞒你说，我刚才跟着太太到薛家去，看大姐姐也真是瘦的了不得，身子到底是自个儿的，你别像大姐姐似的想不开穿越之警花变厨娘最新章节。自己发愁，糟蹋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姐姐说的，我都知道了。”雅润到底还是开朗的性格，听见我答应帮她的忙，一会儿脸上就一天云雾散，有说有笑起来了。我看着，虽然心里还是有许多事压在那里，但也忍不住和她一起笑了。

    过了中秋节，我的身体已经彻底好了，每天生活得倒是很悠闲，早晚到上房给史端和刘夫人请安，余下的时间便是看看书，其实这也是为了尽快把古书和繁体字都熟悉起来，虽然从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作为史家的小姐，也不能连字都不认识多少啊，不管怎么说，我在现代也是个小才女，到了这里，也不能差太多。

    幸好，我小时候曾经学过书法，也学过古筝，又喜欢下围棋，唉，想起那时候纯粹是作为爱好学的，怎么能想到如今有这样的用武之地呢。这几样算是不用学了，可以过关了，而且听众人的语言，史家小姐本来对琴棋之类也只是略知一二，并不太热衷，所以我这两下子，只要不考试，倒也绰绰有余。

    每天总是在房间里捧着书看，先从熟悉的唐诗宋词看起，这样认字的速度就快多了。云晴她们还笑我：“姑娘病后，不光性子变了，还爱读书了，原来老爷也说姑娘只是贪玩呢。”

    灵芳在旁边打趣说：“姑娘眼看就是要嫁人的人了，哪里还能像从前那么着，这一出了阁，自然是要做当家少奶奶的，现在自然要先准备着了。”

    我虽然口中说她们“胡说”，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我的亲事。这天早上，我在花园里摘了几朵菊花回来插瓶，忽见云晴笑盈盈地走来说：“姑娘，有件喜事，你可想不想知道？”

    “什么喜事，和我还打什么哑谜？”

    “我才到上房太太那里送菊花，听见太太和老爷说，贾府明天就要过来放定了，姑娘听了心里可欢不欢喜？”

    我听了心里不觉呯呯跳了起来：“可是真的？”

    “我还能骗姑娘不成？老爷太太说的，千真万确仙路飘摇。”

    我心里泛起一阵不知是什么样的感受，也许是欢喜的成分多些吧，却又有着一种模糊不定的忐忑。来到上房，果然刘夫人正在和沈夫人商议明天的事，见我去了，就不说了。我只好早早回了房间，这一天却总是心神不宁的。

    次日一早，贾府派来放定的人便已经到了，为首的是四个管家娘子，看穿戴都和主子差不多，一定是地位较高的人吧。进门向史端和刘夫人请了安，便呈上礼单，又命人将聘礼搬来，一一请史端夫妇过目，我躲在屏风背后，果然是赫赫侯门，看得我这个现代的小女孩是眼花缭乱，金银首饰，四季衣服，许多我都不太认识，刘夫人笑容满面，道：“承蒙府上盛情，从此定为姻亲，永以为好。”

    众人都向史端夫妇行礼道喜，接着又是赏赐下人，款待贾府来人，纷纷乱乱，倒是一片喜庆的气氛。

    来人走后，我从屏风后出来，刘夫人见了我就笑道：“这下可长大了，有了婆婆家了，日后啊，可不能在一天到晚的玩了。也该学学针线活计，家务的事了。”

    “女儿不是正在学么，哪里贪玩了？”口中说笑着，望着那些聘礼，心却早已牵在未来的夫家了。

    第二天早上，我梳妆完毕，到上房给刘夫人请安，却见潘姨娘早早过来了，我心里暗自纳闷，她平时总是推三阻四，不是头疼，就是脑热的，不愿意到上房来伺候早饭，今天怎么这么殷勤。心里暗自掂量着，向史端和刘夫人请了安，便坐在一边。

    只见潘姨娘向史端笑道：“老爷，二姑娘这下可是找了好人家了，老爷太太也放心了，大姑奶奶又有了喜，咱家真是喜事不断的。只是我这两日，却总是操心着雅儿那孩子，那丫头生来粗笨，不像姐姐们那么聪敏，虽说这样，婚事到底是女孩儿家一辈子的大事，我日思夜想的，也不知道雅儿能找个什么人家，论理，自然有老爷太太操心，平时又是那么样的疼雅儿，我也不该多嘴，只是前日二太太向我说，现在京中的六品典仪，原来是大名府人氏的孙家少爷，甚是骁勇，与雅儿年貌也相合，二太太也认得的，那孙家还是贾府的门下，故此我向老爷太太大胆说一句，还请老爷太太留心这件事。”

    史端也不太了解这事的原委，而且我平时看他对沈夫人也是颇信得过的，因此只是沉吟不语，也没说什么。

    刘夫人道：“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八月十四我到贾府去拜节，那孙家夫人也去了，确是贾府门下走动的。只是，”转头看着史端说：“我看那孙夫人也不像是什么有教养的人，恐怕他家不是什么诗礼之族。家境倒不知怎么样。”

    “听二太太说家里是极富贵的，在京在外都有铺面田地。我想二太太也是个稳重人，想来她提的也错不了。”其实我看潘姨娘也没了解过孙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只是听沈夫人一面之词，说的天花乱坠的，便把她听住了。她一心只想女儿找个富贵的人家，别的也不放在心上，我不由得想，雅润有这么个母亲，真是够难为她的。

    “儿女亲事，倒也不在家里富不富贵上，只要孩子肯上进，日后还愁过不好么？”史端说话倒是在理，我灵机一动，突然想起来史毅不是和卫公子，孙公子都认识吗，他一定了解的，于是向史端说：“老爷，我想哥哥在外面一定和这些人都有来往，不如把哥哥找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涵儿这话说的倒也是，毅儿现在在哪里？叫他过来。”史端点点头，倒也赞同我的意见。

    潘姨娘紧盯着我，她必定是把我和史毅看做串通的了，以为我们成心想拆散雅润的好亲事，我转过头去，不屑理她的目光，静等着史毅的到来。

    第十六章 结怨

    史毅正好在家，听见召唤便赶过来，几日没见，我看他虽然似乎脸上有了些光彩，但是眼角眉梢依旧有着一缕深藏的忧郁。自从明霞进门后，他倒是比从前安生了许多，在家的时候也多了起来，终日在房里陪伴着明霞，我见他其实是个很有兴致的人，这几天和明霞弹琴下棋，闲了还作诗作画，我不由得暗暗叹息，想来原是一个英气勃发的公子，却被感情折磨的这般无奈。不知明霞能不能给他带来真心的安慰？

    “老爷，叫儿子来有什么事？”

    “有件事要问问你，你可见过六品典仪，孙家的公子？”

    “我没大和他来往过，但是在京中也是名声在外，无人不知的。他家出身卑微，前几年不知做了什么营生，暴发起来，家里倒是极有钱的，又不知怎么钻营，弄了个六品官，现在贾府门下走动。我和卫公子、贾家公子们都不和他往来的，只是听说他家也常到贾府去请安。”

    “你既没见过，那家公子可也了解？”

    “我虽没见，却是无人不知，那孙公子自幼不喜读书，终日眠花宿柳，仗着家中有几个钱，至于欺男霸女，无所不为，只是他倒是侥幸，出了两次事，都拿钱了解了。这些太太在里头虽然不知道，外面可是人尽皆知。”

    刘夫人看着潘姨娘，此时却不说什么。潘姨娘掩盖不住失望的表情，看我和史毅的眼神透着一丝怨毒。我暗笑她的愚蠢，难道为了富贵，就连女儿也不顾了么？

    “既然如此，你成日在外面的，想必说的不错，这门亲事断断做不得。凡事嫁女聘妇的事，家里富不富贵还在其次，就是穷，只要孩子好，肯读书上进，就是了。左不过雅儿年纪也不大，只要留意着，还愁没有好孩子么？”史端说着，又向潘姨娘道：“你也心里别着急，听风就是雨的，忙什么？还有你太太呢。”

    潘姨娘只得答应了一声，刘夫人正吩咐传饭，忽见丫鬟进来说：“衙门里派人来，说有要紧的事，请老爷赶紧过去。”史端听了忙道：“快给我取衣服来。”

    众丫鬟自然一阵忙乱，取衣服，传轿子，史毅等着送走了史端，便道：“儿子也就回房去了，太太请用饭罢。”又转头向我道：“二妹妹，我的那班小戏子新演出两出戏来，后日请妹妹也过去看看，有一个弹琴的，凑了西厢记的琴挑，续琵琶的胡笳十八拍，新奇的很，妹妹一定喜欢的，顺道也告诉三妹妹一声，叫她过来玩玩。”

    我笑着答应了，目送他出去，一回头，只见角落里潘姨娘的眼神还在冷冷地盯着我，我不由得仿佛打了一个寒颤似的。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慌。

    史毅请我看戏，不正是红楼中贾母记忆犹新的事吗？看来这戏一定挺精彩的，后日吃了早饭，我便来到史毅夫妇的院子，只见那边有几个小戏子正在张罗准备，雅润还没来，我见史毅正在那里闲看着，便走过去笑道：“哥哥现在有兴致多了，不像从前总不在家了。”

    “妹妹又拿我取笑了，正是呢，我还想着要问你，那日老爷叫我问孙家的事，可是要给三妹妹提亲？”

    我点点头，史毅又道：“幸亏没成，不然三妹妹一辈子可就苦了。”

    我趁机问道：“哥哥，你可是和翰林院修撰卫家的公子常常在一处的？”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我们都是极好的。”

    我便把雅润告诉我的一一向史毅说了，虽然雅润不让我告诉别人，一来她是害羞，二来怕别人知道了闹的满城风雨，如今我只对史毅说，也是想请他帮忙的意思，想来也是无妨的。

    史毅听了，先是惊讶地笑了，道：“三妹妹这个小丫头，不声不响的，到给自己找了个好婆家。”

    “我也这么说呢。”我笑着；“只是哥哥，也莫要责怪她，若是这卫家的公子真的好，也是三妹妹一生的幸福。我们看着也是高兴的。”

    “只是这事也不大好办，老爷太太知道是三妹妹自己看中的，必是觉得没了规矩，若是不说，又怎么能促成这事？”

    “我也没有主意，只好等等再看罢了。”

    “我和卫公子极好的，哪天我和他透透话。”史毅还没说完，一个丫鬟从东厢房探出身说道：“大爷，霞姑娘有些头晕，找大爷呢。”

    史毅听了这话分外着忙，道：“妹妹到你嫂子那里去吧，你嫂子正盼着人来说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