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生存攻略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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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如此，这事就由你太太和你办罢。我也先回房了。”史端一边说，一边看也不看史毅一眼，就出去了。

    众人忙道：“恭送老爷。”

    史毅终于脸上阴云尽散，浮出了笑容，待史廷走后，刘夫人道：“兰珍，你伺候大爷和大奶奶先回房罢。我也累了。和大姑娘再说一会子话就歇下了。”

    “母亲，我外头还有些事，今天不能在家了，还请母亲宽恕，初八我带明霞回来。家里的事，还请太太多操些心。”

    “什么，今天你还要走？”刘夫人又露出怒气。周绣却又劝说：“许是大爷公务忙，太太让大爷去罢。”

    “你倒是真贤惠。”刘夫人冷笑一声道。史毅知道刘夫人默许了，便向我笑笑说：“二妹妹身子大好了，我也放心了，哥哥每日事多，也不得空儿来看你，妹妹别怪我才是。”

    我现在对史毅已经转变了许多看法，我也知道了他内心的悲哀，他在我眼中已不再是那个曾经想象中的纨绔子弟了。这下娶了明霞，也许是他真心所爱的人吧。于是笑道：“哥哥说哪里话。妹妹怎么会计较这些？”

    “我就知道二妹妹最大度的。”他看了周绣一眼，目光中交杂着热烈与冷漠的双重挣扎，不发一言。那清瘦的背影，缓缓走了出去。

    第八章 感伤

    初秋的天气，是一年中我最喜欢的，清风不寒，除去了夏季令人烦躁的酷热，爽朗的空气使人神情气爽，史府的桂花已经全开了，花园中一片微微醉人的甜香。日香桂、大叶佛顶珠、月月桂、大花金桂，圆瓣金桂等等品种，争奇吐艳，酿就了安宁、平静的气氛。

    我一早起来，就和云晴、灵芳到花园里采摘桂花。灵芳道：“姑娘，叫她们采了送来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

    “你不知道大姐姐最喜欢桂花吗？这几天大姐姐在家，又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我想每天亲手摘几朵，插在瓶里，别人摘的，能有我选的如意吗？”我一边摘下一朵，放到云晴手里端着的一个盘子里。

    “正是呢，这一转眼，都到了初六了，大姑娘眼看就要回去了，再回来也就是过年回来一天，匆匆忙忙的，这么长的相聚时候，也不知何年何月了。”云晴微微叹息说。

    灵芳笑道：“那有什么难的？难道大姑娘永远不再长回来不成？”

    “只怕到时候二妹妹也已经出嫁了，哪里还有姐妹长相守的时候呢？”

    我顺着这柔和的女声望去，只见周绣穿着一件菊纹绉纱袍，显得分外超脱雅致，神情清朗，面带笑容，依然是那么平静。

    我红了脸，带笑说道：“嫂子就会拿我开心儿。这么早就到花园里来么？不照顾鼐哥儿上学去？”

    “说是今日有新送来的进上的葡萄，太太一早就派人把鼐儿叫去了，我也不必管了。”

    “嫂子这几日忙着收拾房屋，累坏了罢？”为了迎接明霞进门，周绣已经把自己正房旁边的三间左厢房装饰了出来，一切陈设，虽不比自己正房，却也十分精致，可见周绣为了此事，也是费了一番心血，我想到她为了弥补对史毅的冷漠，想在此事上尽力让史毅高兴，也不由得一阵悲凉。

    周绣的声音似从天外传来：“这也没有什么，也是我分内应做的。只要你哥哥满意就好。”

    “嫂子没少费心，这都是我们亲眼看见的，哥哥断不会不知道。”

    “我只求我自己心安罢了。”周绣低声说。

    我想想德润告诉我的一切，再也忍不住，遂向周绣说道：“从前的事，大姐姐已经告诉我了，嫂子也不必为什么难过、歉疚，这些都怨不得任何人，嫂子这些年心理的苦，我也能明白的。”

    “我一生已经如此，心如死灰，别无所求，只愿你哥哥能舒心，就是我的偿还了。”

    周绣正是如花美眷的年纪，却这样灰心，我心中一阵疼痛，在我看来，人生总是要走下去，与其苦苦纠缠从前的事，不如转身试着走向另一扇门，其实以我看来，周绣和史毅是能够成为一对美满夫妻的，只要两人能够放得下。

    “你还年轻，别说这么伤心的话，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虽说自己心中的事，外人是难以理解的，但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嫂子还是和哥哥好好过下去，以后的事谁能知晓，不说别的，只看鼐哥儿那么聪敏，哥哥嫂子的福气在后头呢。”

    “浮生若梦，万物皆虚，有时夜半醒来，想想觉得什么都是空的。我只盼着自己的身体能支撑住，熬到鼐儿长大，看到他能娶妻生子，不要象我和他父亲这样，我就瞑目了。”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有等时间来改变一切了：“嫂子，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放宽心，象你说的，还要看着鼐哥儿成家立业呢。你身子好，才能有那一天啊。”

    “妹妹说的我都明白，妹妹放心吧。”

    “大奶奶怎么这么清闲？也来赏花来了？”潘姨娘清脆的声音从一簇花后响起来，我和周绣回头一看，只见沈夫人穿着一件捻金撒花烟罗衫，和潘姨娘一起姗姗而来。

    我见了她们二人就觉得厌恶，沈夫人面上带笑，口是心非的样子，只叫人觉得寒冷。

    “我出来走走，正巧看到二妹妹在这儿，说话就说住了。”

    “听见说大奶奶这几日忙的了不得，给明霞收拾屋子，我这里也是千头万绪的，忙的就撂不开手，也没顾得上去看看。”潘姨娘一脸笑容地说。

    周绣面无表情地说：“不劳烦姨娘了，我虽然累些，也就自己做了。”

    “我们大奶奶就是贤惠，把左厢房装饰得天宫似的，毅儿有你这个媳妇，真是福气啊。”

    沈夫人这连讽带刺的话，我听了不由得一阵生气，正要说话，周绣已经答道：“明霞已经怀了我们史家的血脉，是史家的有功之人，装饰的好些也是应当的。”

    “那是自然，毅儿媳妇素来对毅儿就不论什么事都懒得反对，这事更是不会了，这下明霞进门了，你就清闲了，又多了个人服侍。”

    “大奶奶本也不大兜揽大爷，这下正中下怀了呢。”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句句暗指史毅夫妻平时不和，我冷笑一声说：“那一个戏子，凭他怎么样，也翻不出天去，哥哥也是为子嗣起见，就是进了门，自然是嫂子教导她，哥哥素来看重嫂子，前日不是送蜀锦回来吗，送来时还说要托嫂子好好管教管教偏房呢。”

    我故意这样说，潘姨娘果然脸色不大好看。道：“二姑娘病了一场，这张嘴还是没变，还是这么伶牙俐齿。我笨嘴拙舌的也不说什么了，昨天我给雅儿挑的衣料，预备中秋出去拜节时候穿，雅儿也大了，出门见客，穿戴是最要紧的。我还没来得及叫裁缝来量呢。你们只管赏花吧。”说着便和沈夫人去了。

    周绣看着我道：“潘姨娘怎么对三妹妹这么上心起来了？从前不是总说三妹妹不争气，没用吗？”

    我脑中突然闪过那天在厨房听见两个婆子说的话，却只是微笑道：“谁知道她们每日闹些什么。”

    我又摘了一朵，给周绣簪在鬓上，端详着笑道：“这样就精神多了。”

    周绣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她房里的几个小丫头赶过来道：“大奶奶，大爷从外面送了好多东西来，都堆在屋子子里呢，等着大奶奶回去收呢。”

    “送什么东西来了？还缺什么不成？”我有些奇怪地问。

    “好些东西我们都不大认得，说是都是给明霞姑娘的，让摆到左厢房去。”小丫头偷偷瞄着周绣，小声说。

    周绣饶是再怎么不放在心上，也有些沉不住气了。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去。”

    我道：“嫂子，我也陪你回去看看。”

    进了史毅夫妇的上房，果然见堆着半屋子的东西，有绫罗绸缎，金玉瓷器，古玩摆设等等一应俱全，我都不太认识，也没敢说什么，怕露出马脚。不过能看得出来，都是极为上品的东西，不逊于周绣房里的，有些似乎还更精致一些。只见周绣脸色不太好看，她拿起一件向我说道：“这是上等的祖母绿，你哥哥也真是费心思了。”

    周绣的神色黯然，抬头见我在注视着她，道：“我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鼐儿。”

    “我是个母亲，我自然要为我的孩子打算。我虽然不嫉恨明霞，可是现在她有喜，不知以后，你哥哥还会不会疼鼐儿。二妹妹，你不要以为我有什么居心，我也是情不自禁。”

    “我怎么会这样想你呢，嫂子，你只管放心，你也知道的，哥哥不是那样的人。鼐儿是他心头上的一块肉，就是老爷太太，又是怎样的疼鼐儿。”

    周绣微微一笑，自己强自宽解的样子，道：“也是我多心了。”

    看我身后的沁瑶还拿着几支桂花，便笑道：“妹妹摘了桂花是要做什么，给太太送去吗？”我笑道：“大姐姐最爱桂花，我想亲手挑几朵好的，摘了给姐姐插瓶玩。”

    “那快送去吧，一会要传早饭了。”周绣笑着催促我。

    我便道：“嫂子也抽空歇歇。既然如此，我就先去了。”

    走出院子，高高的秋阳发出灿烂的光辉，天空显得分外高朗，阳光洒在桂花和碧叶上，碎金乱银，流光溢彩。我嗅着桂花淡淡的甜香，唯愿我的生命，也能没有灰暗，满是灿烂。

    第九章 下马威

    转眼已到初八，是史毅说定送明霞进门的日子，按照史府的规矩，纳妾一般是不会操办的。除非特别重要的人才会摆酒请客，多数时候都是一乘轿子悄悄抬来，行了仪式，就算完成了。

    这次明霞进门，本来就不受待见，自然再平静没有了，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周绣来请过安之后回去张罗了一下，而人人都知道刘夫人不太高兴，更是不敢玩笑。

    刘夫人虽然也承认了这个事实，但这天看她还是阴郁的样子，我和德润尽力哄她高兴，我选了些上好的燕窝，加了牛奶，用小锅慢慢熬了，亲自端上来道：“太太，今天早饭没怎么吃，尝尝女儿炖的燕窝，最补气血了。”

    其实我没穿过来之前根本没见过燕窝这么珍贵的东西，只是我生病的那几天，云晴天天都给我炖燕窝吃，我才了解一二，后来我又时不时的亲自下厨做点心给她们吃，跟史府厨房里的几个老妈妈也学了不少，加上我原来的一点做菜的基础，居然人人都夸赞我病愈后更能干了，其实我还是时时小心留神，毕竟穿到古代，和现在的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我得偷师学艺，才能不被人发现。

    一碗燕窝才喝了两口，丫鬟就进来回禀说：“太太，大奶奶带了明霞姑娘来拜见太太了。”

    刘夫人把青花瓷碗放下，说道：“让她进来。”

    门帘响处，一阵衣裙的窸窣声，头上环珮的叮当声清晰可闻，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跟在周绣身后的一个女子，年纪看上去很轻，大约只有十七八岁，比起周绣来显得非常活泼，尖尖的下颏，眉似远山，眼含秋水，流盼传情，举动生姿神墓续集。虽然没有自幼受教的那份规矩，却也还算懂得谨慎。大概是刚入侯门的缘故吧，她显得非常小心，可是气质是掩盖不了的，一见她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周绣向上努了努嘴，道；“这就是太太了，还不快磕头。”

    这个叫明霞的女子脸上显出谦卑的表情，旁边的小丫头正要拿垫子铺在地下，却被刘夫人瞪了一眼，那丫头吓得立刻躲在了一旁。那明霞只好跪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行了礼，周绣又一一向明霞介绍我们，明霞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向我们一一见礼。

    照规矩刘夫人是应该赏东西给她的，听雅润说，史府纳通房丫头时，赏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两匹表礼，金镯一对，还有一套女红之具，据说是史府的规矩，取贤惠勤劳之意。虽说现在明霞虽然出身卑微，但这个规矩也是少不了吧，我正在揣测，只听刘夫人道：“寒晶，把赏明霞的东西拿来。”

    寒晶答应一声，进去捧了一个荷叶式样的盘子出来，上面还盖着红绸，明霞恭敬地接了，揭开看时，只见是一匹表礼，两套女红之具。明霞看来也早知道史府里的规矩的，见了这份见面礼，脸上一瞬露出搵怒之色，旋即强压下去，道：“谢太太赏。”

    刘夫人肃声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定是恨我赏的东西薄了，和别的屋里人的怎么不是一样。只是我既然让你进了史府的门，就要教你懂得规矩，说不得你恨我。你自幼在外面唱戏，虽说保不定也是好人家儿女出身，只是学了这营生，装神弄鬼的几年，我怕你不懂得这府里规矩，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只有守着本分，把孩子好好生下来，我恐怕你没怎么学过针线活，以后这便是你分内的了，故此多赏你一套，和你大奶奶好生学学，至于说赏你的表礼少些，也不是我舍不得这点子东西，只是我看你身上穿戴的都不是寻常东西，都是毅儿惯着你，给你置办的罢，我们史府，虽说是公侯之家，但历来传家祖训，以勤简为先，最重规矩礼仪，不可在奢华上争奇逗艳，我恐怕你小孩子家，一味贪玩贪图舒服的心，少不得指点你。

    刘夫人慢慢说完这些话，伸手端起茶盏，轻轻拂了拂茶叶，饮了一口，徐徐咽下去。

    我见明霞暗暗咬了咬牙，面上却做出一副笑容；“明霞出身卑寒，自幼漂泊，无人教导，如今得入贵门，还请太太，大奶奶多多教导，明霞亦当用心习学，恪尽本分，服侍好太太，大奶奶。”

    刘夫人慢慢说道：“这就好。你能懂得规矩，我也就放心了。我也乏了，毅儿媳妇带她下去吧。”

    周绣答应一声，道：“太太请歇息吧，媳妇告退了。”带着明霞行了礼，便回房去了。

    待她们走后，刘夫人向我们说道：“看这丫头眉眼儿到还秀丽，只是看去也不像什么贤惠的孩子，也不知毅儿看中她什么了，所以我不能不给她立立规矩，免得她胆子大起来，日后兴风作浪。”

    “太太所言甚是，还得时时看着她些，如今她怀了哥哥的骨肉，哥哥又宠着她，正在兴头上，不能让她有什么僭越之举。”我道

    刘夫人点点头：“正是这话呢。象这种孩子都是在外头野着的，不比咱们的家生子儿。”说着皱着眉头。

    德润也在旁劝道：“太太也不必多操心了，既然已经到了咱家，她就得依从咱家的规矩，她见了咱家的阵势，也不敢怎么的。”

    “其实我心里头还是最惦记你，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薛家，虽说都在一个城里，离得近，只是我们也难照应，你又不像你大嫂子，还有个儿子作伴，你出阁这几年，也没有动静，我日日求神祈祷的，只盼着你能早日得子，也好有个依仗。”刘夫人忽然话锋一转说着，其实这些话才是她心里最惦记的，眼圈已经有些红了。

    德润本来就心情沉郁，只是怕史和刘夫人担心，才每日赔笑，勉强承欢，她明天就要回薛家去，今日临别之前，听见这些话，触动了她的心事，分外刺心，她止住泪水，笑道：“太太不必为我担心，我也并不缺衣少食的，每日珠围翠绕，有什么可愁的星虐最新章节。至于子嗣，这也是全凭天意的事，想也无用的。”

    “这下薛家姑爷又一去半年，你年纪也不小了，孩子的事也该用用心，若是日后让那个姨娘捷足先得，到不好了。”

    “太太别想这些了，女儿自会有分寸的。”

    刘夫人想了一想，也觉无可奈何，只得深深叹口气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得这许多。只盼你平平安安的，我也少难过些。”

    德润走上前去，依在刘夫人膝下，抬起脸望着刘夫人，道：“太太的心，女儿自然都知道，您看女儿现在不是还好？其实薛家老爷太太也都是不难相处的人，我自幼便喜欢安静的，母亲也知道，就是他不在家，我一人静静的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乐得清闲呢？”

    刘夫人抚摸着女儿，眼中满是心疼：“你能想得开，这便最好了。”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心里也有点难过起来，和雅润使个眼色，上前微笑道：“太太，好端端的这么伤感做什么？大姐姐又不是嫁到天南地北，都住在一个城里，说见面也是再容易不过的，太太想姐姐了，打发人去接就是，越是这样，越是惹得姐姐心里不好过了。”

    德润悄悄谐去眼泪，笑道：“正是呢，我也该打，说这些惹得太太伤心了。明日我就要回去了，这几天我看太太总嚷着腿疼，许是秋天风凉的缘故，我给太太做了一个护腿，太太试试可还合适么？”说着向远扬道：“远扬，拿过来。”，

    远扬答应一声，从房中捧出一个翡翠盘子，上面放着一个鹅绒棉布的掐金线织绣的护腿，一看那做工，虽然我不曾做过什么女红，也能看出是一针一线用心绣的，针脚细密，精细平整，我暗想，这几天德润白日都和我们在一起，夜里也要待刘夫人睡下，安顿好了才能去歇息。早上又早早起来请安，不知她三更半夜的怎么熬夜做呢，怪不得我常看见她眼睛熬的红红的，脸色苍白。

    德润亲手给刘夫人套在腿上，笑道：“看来女儿还没笨到活计都做不好的地步，看着还合适。”

    刘夫人眼中又要流出泪来：“女儿做的，还有不合适的？哪里像那些丫头们做的粗手大脚的。”

    雅润笑道：“姐姐明天就要走了，我也预备了点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姐姐拿去，当个念心儿，若是想起妹妹，就看看这个。”

    说着拿了一个荷包出来，看来她也是早有准备的。那荷包是湖水蓝色，用金线细细掐了花边，绣着四季桂的花样，十分精致。

    德润笑着接过来，道：“三妹妹费心了，元宵节给我做的，我还一直带在身上呢。”

    我微笑看着这一切，见众人都望着我，便笑道：“我的礼物明天再拿，准让姐姐忘不了的。”

    德润道：“妹妹们的礼物，我都时时看着，就像见了你们一样。”说着眼圈就红了。

    刘夫人道：“好了好了，你还说别人呢，你先招你姐姐。涵儿，还要和你说正事呢。明日你姐姐回去，转眼也就到十四了，我还要带你和雅儿去贾府拜节。你这几日也预备着衣服首饰这些东西，我已经给你选了几件衣料，一会叫你姐姐帮你挑挑颜色，这次过节不比往常，听说代善哥儿的曾祖母已经快要不起了，所以要团团圆圆的，让老太太再看一眼。”

    我答应着，心里正想着怎么没给雅润准备衣料，刘夫人已经又说：“雅儿的衣服，听说潘姨娘已经给你预备下了，那就是了，我也就不用管了。”

    雅润有些尴尬，忙站起来道：“我娘想着太太事多，故而就自己预备，请太太别多心才好。”

    刘夫人淡淡一笑：“这是哪里的话，都是我们史府的姑娘，打扮的好，也是我的脸面。”

    正说着，寒晶进来回禀道：“东平王府派人送节礼来了，请太太出去看看呢。”

    “既如此，你们就进去选衣料去吧。”刘夫人站起身来，说。

    雅润见我要选衣料，自觉在此不便，也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待她走后，德润便微微笑着看我：“潘姨娘这次倒是着急，早早的就给女儿预备上了。”

    我淡淡地道：“可不是，那天早上我在园子里和大嫂子说话儿，潘姨娘和二婶娘路过，潘姨娘就说给三妹妹预备衣服呢，这都有几天之前的事了。”

    “从前潘姨娘总说雅儿笨笨的，嫌她不出挑，大约是看这次中秋各府女眷去的多，想给三妹妹攀个乘龙快婿罢。”

    我轻笑一声：“只怕人家心里早有算计了呢。”

    德润有些惊奇：“你这话仿佛知道了什么不成？”

    “我也是猜猜，潘姨娘这么上心，看来也是打算不少日子了。”我忙这么说

    德润点点头：“毕竟三妹妹也大了，还指望女儿争口气呢。”

    我不由得冷笑：“恐怕凭她也寻不出什么好人家来。”

    我心里暗为雅润担心，但是看雅润那单纯的样子每日快快乐乐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未来怎么样，只能试着看了。

    第十章 离别

    次日一早，德润早早梳妆完毕，薛府的车马已在外面等候，来接的丫头婆子也都已经到了，众人都在刘夫人房中送别。我的礼物也该拿出来了。其实德润回来第一天我就想到了，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送些什么能不落俗套呢，要是做针线活，绣点什么，我一天两天也学不会，而且也没有时间，只有等以后慢慢做了，想来想去，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做标本，德润喜欢桂花，不如做个桂花标本，装裱在画框里，也许还有点新意。

    主意已定，于是我每天早上采桂花的时候就特意选了几支好的留了下来，我记得从前要用固定液，按一定比例配比，可是在这里也没处找去啊，实在没法子，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用从前我偷懒时用的简单方法，带着云晴、沁瑶几个，把挑了又挑的两支桂花用手帕擦干，用纸包好压在书中，每天换纸，昨天晚上取出来装裱在框里，虽然没有以前做的好，可也勉强还算看得过去。

    沁瑶看着惊奇地说：“姑娘，你这是哪里学的新奇东西，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我笑道；“我也是自己琢磨着玩儿的，没想到还做成了。”

    沁瑶信以为真，也不再问。只是好奇地拿着看了半天。

    昨天雅润拿了礼物出来，我故意卖弄个玄虚，现在便道：“沁瑶，把我送姐姐的礼物拿来。”

    待把桂花标本拿出来，德润也觉得十分稀奇，笑道：“二妹妹越发长进了，又会下厨做点心，又弄了这个新鲜花样出来。我都不敢认了呢。”

    “这也是没事琢磨着做的，”我笑道：“许是摔了一下，有什么神仙附体了，才会做这些了。姐姐拿着，就只当家里的花永远开着不败，时时刻刻能看见。”

    德润只是哭得哽咽难言，史端脸上也浮现出伤心之色，刘夫人一面劝她姑爷不在家，自己要好好保重，和亲家太太好好相处等等话，自己也哭了。

    我看着这些，心里也十分难受，想劝也说不出话来，还是德润擦擦眼泪，先劝刘夫人道：“母亲，都怪女儿，招的母亲哭起来，我也不是一去千里万里，说回来就可回来的。母亲越是这样，我回到家也放心不下。”

    雅润道：“太太，姐姐说的是，太太这样哭，姐姐不是更难受了。”

    德润见刘夫人勉强止住眼泪了，时候已经不早，道：“父亲母亲别送了，有弟妹和妹妹们呢，越送越是伤心，善自保养，女儿才放心。”

    史端和刘夫人只好依了，我和周绣，雅润送德润到二门前，德润忽然望着周绣道：“弟妹。我不能在家，二妹妹三妹妹也终要有出阁的一天，家里的事，还要全仗弟妹照应，虽说太太要强，年纪也是大了，又长头疼脑热的，到底弟妹年轻，这重担还是得都在你身上，我知道弟妹是个细心人，不光家事，老爷太太的身体，也都托付给弟妹，万望别辞辛苦，凡事不计较才好，若是应了我，姐姐回去也放心了。”

    周绣听了这一番话，眼圈也有些红了，牵着德润的手道：“姐姐只管放心，我既是史家的媳妇，这都是我分内应尽的。姐姐不须惦记。”

    德润微笑道：“这样就好，我便放心了。”又向我道：“我这次回来见二妹妹比从前稳重多了，凡事多替父母分忧，别让老爷太太操心。”

    雅润早已哭起来，德润爱抚地道：“三妹妹也别哭了，看又惹出我的眼泪来了。”我们几个都勉强笑笑，众丫头婆子扶德润上了车，车声辚辚，渐渐去得远了。

    直到望不见了，我似乎才清醒过来，心绪黯然地往回走着。周绣慢慢靠近我，欲言又止的神情，我便问道：“嫂子有什么话么？”

    “二妹妹，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周绣停住脚步，道。

    “嫂子只管说就是。”我心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却没说出来。莫非那天德润发病的时候在桂花树后面的人就是她吗？

    “我说出来，二妹妹不要生气。那天你和大姐姐在那里说话，我无意中路过，听了一言半语。”周绣望着我，道。

    果然是她。那她今天把这件事提出来，要说什么呢？

    我没言语，等着周绣开口。

    周绣又迟疑了半晌，道：“二妹妹，你也都知道了。大姐姐说的都是实情。我父亲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坑害了我们四个人，现在木已成舟，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我这几年也知道大姐姐在薛家过的不舒心，但是也不太了解，那天听见了才知道大姐姐多么难过。我真的是觉得对不住她。”

    “嫂子，这事不能怪你啊，你不要为这事自责了。”我心里也替周绣不好受。她也是受害者。

    “二妹妹，我知道你心好。虽然此事不由我做主，到底是我父亲做的。所以我才难过。”

    “嫂子，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再这么整天忧愁，有什么用呢？大姐姐也明白你，她不怪你。”

    “我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以后有机会再补偿吧。”周绣低声说。

    我们慢慢走进内门，周绣带了鼐哥儿正要回房，鼐哥儿突然吵嚷着：“母亲，我想吃珍珠糕。”

    周绣止步哄他道；“一时之间上哪里去寻，等着二太太再送来再吃罢。”

    我不觉回头问道；“鼐儿要吃什么？”

    “就是二婶娘送来过一道点心，叫什么珍珠糕，有奇香，鼐儿吃了几次，偏偏就爱上了，这不是又闹着要吃。”

    “何必巴巴儿的等二太太送，叫厨房里做去不就是了。”

    周绣道；“我也叫厨房做过，那点心还真是奇特，多少厨子也没做出来，那是二婶娘娘家家传的，每次都是娘家做好了送来的，现在哪里去找。”

    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别扭，便向周绣道；“鼐儿这么瘦弱，还是好好吃饭要紧，二太太娘家做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还是别乱吃为好。”

    周绣道；“小孩子吃东西就是任性儿，我说了他也不听。”

    一语未了，只见潘姨娘打扮的格外出挑，从那边慢慢过来了，我本不想和她说话，正要装作没看见走开，已经是来不及了，潘姨娘倒是热情地叫住我：“二姑娘这眼圈红红的，还没消呢，定是刚才送大姑奶奶哭的吧，我本来准定是要来送送，谁知偏偏今儿早上头疼的很，说什么也起不来了，到底也没来成，这心里头只是难受。”

    我冷笑道：“姨娘身子不好了，也不敢劳动，只是姨娘一向精神健旺，许是这两日给三妹妹准备出门累得吧。”

    潘姨娘笑道；“正是呢，这女儿大了，做娘的想不操心也不成，我既然是他的亲娘，就讲不得受累的话，这要到贾府里去，若是黑眉乌嘴的，太太脸上也没光彩，人家倒不说我，到显得太太粗心了似的。”

    “太太昨日还要给三妹妹准备衣料呢，后来才知道姨娘早都准备上了。”

    “太太每日千头万绪的，我哪里好再为这点子小事总让太太操心，况且这雅儿比不得二姑娘，天生丽质，不用打扮都把人家比下去，雅儿，粗粗笨笨的，少不得我多费心给她多试试。”

    我不由得说道：“姨娘这么费心，三妹妹定能找个如意郎君，又富贵，又孝顺的，也不枉了姨娘的一番苦心。”

    潘姨娘故意叹一口气：“这丫头哪里有那么大福，能向大奶奶似的找个贴心的人，我只盼着，日后能找个长相似守的，别三天两头的一走半年，撇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就是了。”

    我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三妹妹是个有福的，不仅如此，也能定不会遇到什么多事多嘴，居心不良的姨娘丫头这类的人。”

    潘姨娘听了，顿时脸色气得煞白，也没敢往下说什么，我不再看他，转身便回房去了。

    这之后的几天里，刘夫人一直都在忙着过节的事，准备月饼，果品，分送各个府第，尤其是带到贾府的礼物，十分丰厚，一连忙碌了几天。

    我都在想着去贾府赴宴的事，就要看到真正的贾府了，不知是什么样子的，贾代善又是怎么样的人呢，从云晴她们的言语流露看，似乎贾代善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和史家小姐自幼在一起长大的，也许我的婚姻会幸福吧。不知从前鼎盛时候的贾府是什么样子，心里怀着双重憧憬，等着十四那一日的来临。

    第十一章 贾府

    终于到了十四，一早，云晴就给我拿出了早已选定的衣服，一件桃红色蝶纹妆花缎礼服，玉色折枝堆花长裙，头上是一支红宝石点翠步摇，戴着一对水晶滴珠耳环。穿戴完了，我仔细打量着镜子中的人，心想：这贾母年轻时，真是个美人啊。

    潘姨娘和雅润已经等候在上房，刘夫人一面叫人去叫周绣带着鼐哥儿来，一面嘱咐我和雅润，贾府的老太太已经病得重了，到了那里切不可大声笑乐。

    我和雅润答应着，待周绣带鼐哥儿来了，潘姨娘又把雅润拉到一边嘱咐着，刘夫人道：“你还只管唠叨什么，时辰已经到了。”

    潘姨娘这才把嘴止住，刘夫人坐一乘八人轿，我和雅润共坐一车，周绣带着鼐哥儿另坐一车，一路上，我望着车外的景致，心神不安的样子，惹得雅润笑我说：“二姐姐，你么这么激动，好像第一次去似的。”

    我被雅润随口说的话打个正着，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慌乱，好像雅润已经猜到了我的心思，轻轻打了她一下，笑道：“谁激动了，这几日病的烦闷，出门自然是新鲜的。”

    雅润眨眨眼，笑道；“只怕是想贾府的什么人了吧？”

    “鬼丫头，只会瞎猜。”

    一路说说笑笑，我心情又激动，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我扶着云晴的手下了车，心想，这就是书上的宁荣街了吧，两所府第，一所门上挂着“敕造宁国府”的匾额，一所门上挂着“敕造荣国府”的匾额，门前的人熙熙攘攘，看样子都是贾府的下人，因为今天有宴会，车马盈街，十分热闹。

    我们要到之时，早已经有人回禀进去了，到了二门，我便看见有几位衣着华贵的夫人迎接出来。出门之前，刘夫人叮嘱所有人都不许将我时有失忆的事说出去，还特意吩咐云晴，灵芳几个人要寸不不离我身边，帮我提醒着些，这时云晴看我有点发楞，便小声说：“这是贾府的太太，”又悄悄指着一个少妇说：“这是宁国府的代化大奶奶。”

    我顺着她的指点一一留心记着，贾府的宁国公姜夫人身材不高，看着比刘夫人年轻一些，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感觉是个好性格的人。

    那个宁府少奶奶，应该就是贾敬的母亲吧，气质十分高贵，一眼就知道定也是出身名门，言谈举止中透出精干。

    荣国公汪夫人，四十上下年纪，瘦削脸面，气质十分刚硬，但是看着不像名门出身。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贾府的小姐，都在十五六岁，代善的同胞妹妹代婕，眉清目秀，倒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刘夫人和汪夫人们正在寒暄，代婕就热情地迎上前来，笑道：“史姐姐，好久没见你了，前几天听说你摔了一下，我们姐妹都惦记得了不得，今天看见你，还是那么漂亮。样子一点没变呢。”

    “我也想你们，只是身子没好，太医不让出门。”我笑着说。

    宁国府的小姐，贾代化的妹妹代嘉，圆圆的脸庞，长着一对小酒窝，十分可爱，她和雅润仿佛很谈得来，两人一见面就聊个不休。

    汪夫人把我们迎接进内，只见正堂上榻上端坐着一位老夫人，这必然是贾代善的祖母，吴太夫人了。

    刘夫人请了安，丫头便铺下垫子，我和雅润、周绣带着鼐哥儿跪下磕了头，吴太夫人忙笑道：“罢了，罢了，快起来吧多少时日没见了，让我看看涵儿变了没有。“

    一面拉着我，眼中满是慈爱地笑道：”我的心肝，听说你淘气摔了，昏迷了两三天，我心里急得，只是腿脚不中用，不能瞧瞧你去。“

    我忙道：“哪里敢劳动太夫人，听我娘说，太夫人不知打发人问了我多少回。我心里感激还感激不过来呢。”

    吴太夫人又向众人笑道：“我还罢了，只是我们家的那个代善，可真是急坏了，茶不思饭不想的。瘦了一大圈。”

    众人都会心地一笑。吴太夫人又道：“你们都进里头去给老太太请安罢。见见就出来，太医说老太太经不得劳累了。”

    “正是呢，听见老太太这两日不大好，到底怎么样？”刘夫人关心地说。

    吴太夫人摇摇头：“左不过是这一两天了。我们家老太太素日最疼的就是你家涵儿，比我家的这几个女孩儿都放在心上，这几天就惦记着要再看看涵儿。”

    我随着汪夫人、刘夫人进到内房，一进房就闻到一阵浓浓的药香，几个丫头正在房中忙着，有的扇炉子熬药，有的倒茶，有的拧毛巾，一位年纪已经有八九十岁的老太太躺在床上，看脸色白的可怕，眼睛闭着。

    汪夫人走到床前，轻声道：“老太太，史家的涵儿来看您来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眼睛缓缓地睁开了，看见我，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拉住我的手，眼睛只是盯着我看。

    我轻声道：“老太太，涵儿在这里呢。”

    “涵丫头，看见你，我就放心了，我这病恐怕是不能好了，我在这里就把代善托付给你，愿你们能和和顺顺，白头到老的，我一辈子也就无憾了。”

    我和贾代善的婚事虽然是人尽皆知，但还没有挑明过，只是各人放在肚里，今天贾府老太太这话，想必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来日无多，说了出来了，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看着刘夫人，刘夫人只是向我努嘴儿，我想了想，道：“您这是哪里话，这点小病不妨事的，安心养着，吃两付药就好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只是我就想着在走之前看着你和代善能定下来，我才踏实。”

    这时汪夫人忽然说道：“老太太，你只管放心，过了节，我们就去史府上提亲，今天在这里，也算定下了。”

    我看刘夫人向我使了个眼色，知道了刘夫人的意思，便说：“老太太，我定然不辜负您的心思。您只管安心养病罢。”

    贾老太太听了，脸上露出安然的神色，这时，一个丫头捧了一碗药走过来：“太太，老太太该吃药了。”

    我忙道：“给我，我来服侍老太太吃药。”

    我一勺勺地喂着药，贾府众人都流露出赞许的神色，一碗药喝完，贾老太太便道：“你们出去罢，我也要歇歇。”

    我怀着不知什么样的心情，跟着众人走出房间，这就表示我已经定亲了吗？自从来到贾府，还没看见我的未来夫君呢。他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刚回到正厅，只见几家府里女眷都已经到了。都是衣饰华贵，脂香粉溢，我注意着众人口中的语言，也认得了大半，其中锦乡侯的夫人一脸高傲，见人也不大理。汪夫人便道：“紫箫，给太太们斟茶。”

    一个长得十分端庄的丫头，穿着一件青缎云水纹背心，走上前来倒茶。刘夫人惊奇地问：“这不是紫箫吗？如今开了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