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第26部分阅读
嫁时衣 作者:肉书屋
里一松:“煮了点汤,给哥哥送去。”
泰烈将碗盖揭开条缝闻了一闻:“好香,看来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今天也有口福了。”
“你是来寻哥哥的?”
“不是,我来找王爷。”秦烈晃晃手上的盒子:“得了一本棋谱,想请王爷赏鉴赏鉴。”
呢,赏鉴是好听的说法,如果安王赏得高兴,那这个肯定就留下来了。
秦烈这礼送的十分投其所好。
“你可把汤给我留着,我可是空着肚子来的。”
“嗯。”
正好小冬也想和他说一说刚才那事。
给赵吕也送了汤,小矛回来等了大半今时辰,秦烈才从安王那儿出来。小冬命人找了一只大汤碗,满满威了一碗莲子汤给他。
“父亲嘻欢那棋谱?”
“嗯,王爷说上头录的一个棋局不错。”
泰烈的吃相绝对和斯文扯不上干系,急急慌慌的,一大碗汤没几下就喝得精干。
“吃这么快,你品出味儿了么?”
“甜丝丝的,挺好。”秦烈笑着拍拍肚子:“没办法,在外头习惯了,堵时候赶得紧,就在马背上啃干粮,慢不下来。”
“父亲…都和你说什么了?”
秦烈笑着说:“棋局我不太通,就说了几句闲话。”
“没提别的?”
“别的什么?”
那是她想多了?
小冬压低声音说:“父亲刚才问我……你最近有没有来找我。”
“哦?”秦烈神情显得从容镇定:“那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啊。”小谗很想照他脑门上来一下:“我在想,父亲是不是知道……想,知道你来找我事情“我想,这世上还没多少事能瞒得过王爷的,”泰烈坦然说,“更何况自家后院的事,就在眼皮子底下,就算一次两次发现不了,日子一长王爷肯定会知道……你也记得吧,上次变乱,张子千来的时候,我可被他撞上了。”
啊,对。
那天也被胡氏撞见了,此后小冬被盯得很紧,很挨了胡氏一顿好训。
可是她把张子千那头给忘了。
就算胡氏没和安王说这事,张子千应该也会提起吧?
天……她还觉得一直瞒得很好呢。
结果这所谓的秘密在大人们眼中根本早就不是秘密了。
“那,那可怎么办?”
秦烈者她一副受惊啪小老鼠似的样儿,只觉得又好笑,又可爱:“有什么怎么办的?王爷训你了?”
“那倒没有。”
“王爷也没和我说以后不许我来啊。”
小冬瞅瞅他,听言下之意,没说不许,那就是获许了?
小冬的脸一下子热起来。
“安王府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我又没长梅花那样苗条。其实,就算我有它那么小巧,来来去去的也总奈落在旁人眼中。”
这倒是。
如果说小冬以钱对安王府的护卫很有信心,或是说对秦烈的身手很有信心,可是天长日久,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
“小冬妹妹。”
“唔?”
秦烈和她之间隔了一张炕桌,他那么坦然而温和地看着她,小冬目光左闪,右闪,就是和他直接对上。
“小冬妹妹。”
小冬轻轻想了一声。
“等下月你生辰,我就来向王爷提亲。”
小冬怔了二下,抬起头来。
她刚才听见的…好象是……秦烈微笑着,认真地又重复了一次:“我来向王爷提亲,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这一次是确定了,没听错。
而且秦烈也不是在开玩笑。
小冬呼吸顿住了,她看着秦烈,有震惊,有迷惑,有……许多许多说不出来的感觉一下子全涌上心头。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小冬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很多事,我心里有,可是说不好。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好,一辈子不变。”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小冬手里的帕子被她绞得紧紧的。
她刚才隐隐有些预感,秦烈会说很要紧的话。可是……他先说的不应该是提亲啊。
按一般的程序,他们先认识,再进一步了解,然后才相互有好感,开始恋爱……最后才是谈婚论嫁。
当然,这是现代的程序。
这今时代,只有戏文上的男女才有婚前恋爱的机会,而现实中的绝大多数人,成亲前都对自已未来的丈夫或妻子完全没印象,有的可能会在某些场合见一两面,有的可能因为是亲戚故交而有相互熟悉的机会,可是恋爱——恋爱是一件遥远而奢侈的事情。也许成亲之后,他们有漫长的时间可以培养出爱猜,也许是亲情。
小冬心乱如麻,秦烈也没有说转,两人隔着一张小帛坐着。
屋里的其他人都去哪儿了?胡氏呢?红芙她们呢?
以前秦烈来,屋里总不会只有他们两个,胡氏可不放心得很。
可是今天怎么好象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上一次,我护送锦风回遂州的时候,就已经和王爷提过此事。
我对王爷说,我没有显赫家世,也没有盖世的武功文才,可是我有比旁人强的地方,我会用心对你好,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
那时候他就……小冬费力的吞了一口唾沫,消化着一次比一次有冲击力的信息。
安王怎么说呢?没把他当成一个狂言妄语的疯子一棒敲晕扔出门?
“王爷对我说,我还没成年,你的年纪更小,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也许我会改变心意,也许你对我没有那份感觉……”秦烈顿了一下,说:“我说,我并不是想要王爷现在给我一个应许,我只想要一个机会。将来我会证明,我不光有这颗心,我还有认真,有努力。我能让你过好日子,快快活活的,会让王爷和世子放心安心……离开京城的这些年,我时时想起你,不知道你长高了多少,变样了没有,在做什么事,认识了什么人…”
越来越有真实感了。
小冬静静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她的心情奇异的平静下来,不忐忑,不猜疑,不惶恐……那些复杂的意外的情绪沉淀下去之后,她只觉得说不出的心中说不出的平静详和。还有些别的东西,缓缓的,一层层的铺展开。
就象春天里头合苞吐蕊的花朵一样,渐渐的,温柔的绽开。
第五十八章 比较
“小冬妹妹……”秦烈说道:“其实,你那个,我,你……”
你了半天,没见下文。
小冬抬起头来,秦烈一张脸涨得通红,那句话怎么都憋不出来。
小冬这会儿脸还热,可比刚才好多了。
咳,其实……
秦烈大概想说什么,她大约猜得出来。
这时候的人和上辈子的那些人真的不一样。那时候的男人总把情情爱爱的挂在嘴边,可就是不提结婚的事。
而秦烈把亲事说的这么利索,跟安排什么公务似的一是一二是二,目的明确计划周全,可是一提到这个,马上变成一只呆鸟。
“那……我对你一直,那……你……”
他那个神情真是让人不忍卒睹啊,红的都快滴血了,比鸡冠子还红。
“那,我,先走了……你仔细想想,等你生辰的时候……”
后头的话他说的有快又含糊,跟后面有贼在追他似的 拔腿就走。
而且他走的不是正门。
小冬都没来得及喊住他,他已经从打开的窗子跳了出去。
咳,可是他今天是从门进来的呀。
小冬吧唧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哭笑不得。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郡主?”
小冬转过头来,红芙掀起帘子,疑惑地看了看屋里:“秦少爷他……走了么?”
小冬点点头:“走了。”
只不过不是从门走的。
红芙刚想问什么,嘴唇一动,把话又咽了回去,改口说:“厨房来问晚上做什么菜?”
小冬拿过单子来划了一个菜,又添了一道汤:“好了,就这么着吧,胡妈妈呢?”
“往后头寻东西去了。”
她需要冷静。
她得好好儿消化刚才秦烈说的那些话。
可是一想起刚才秦烈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一下子变成紫涨茄子挤不出一句整话来,小冬就嘴角直抽抽。
这人的能力分布也太不均衡了。说句好听的温存的话,有这么难么?
晚上小冬陪安王一道用饭,等饭撤下去上了茶,赵吕说起笑话来,他们兵部姓张的有好几位,平日分别按职司称呼,可巧中午有一家家人来送饭,只说姓张,没说是哪一位。差役提着食盒犯了愁,只好将几位张大人都请了来,认一认这食盒是谁家的。偏偏食盒上又没有印记,认不出来。差役灵机一动又想了个办法,说打开盒子盖大家来闻闻饭味儿,各家家里做的饭食什么味儿这肯定能闻得出来了。
小冬虽然有些心不在焉,还是给逗笑了:“哥哥编的吧?”
“不是编的,就是真事儿。”赵吕笑着说:“这办法还真灵,各家的饭菜各人自己肯定最熟悉,有一位张大人就说了,哎呀这是我就家送来的。旁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家媳妇蒸的馒头从来都是酸的呢。”
连安王也忍不住笑了。
小冬挨挨蹭蹭,等赵吕出了,才蹭到安王面前:“父亲……”
虽然安王平时慈和可亲,但是这个女儿家的事情,和娘好说,和爹就不是那么容易开口了。
“秦烈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咳……
小冬抬眼看看安王,又低下头去揉帕子。
——王府里有什么事能瞒过安王的吗?
“父亲……也知道?”
“自然知道。”
“那……父亲的意思是?”
安王微笑着指指身旁:“坐过来说话。”
小冬应了一声,靠着安王在榻边坐下来。
安王问她:“那你的意思呢?”
小冬十分郁闷——
安王这话问的也太没技巧了,哪能这么直白,大喇喇的就问她这话呢?
小冬又把问题丢回去:“秦烈说,他几年前离京时就和父亲请求过……父亲都没和我说起过啊……”
安王眯起眼:“他请求是他的事,你那时候才多大年纪?再说,若是他没那个本事兑现承诺,我可什么都没答应过他。”
太j猾了。
小冬在心里朝安王竖起大拇指。
秦烈固然不笨,可是和安王这种都快成了精的老狐狸相比,那实在太稚嫩了。刚才听秦烈的讲述,安王是给予了他肯定和机会的。所以这傻小子一门心思朝这上头努力拼搏,可是到了安王这里,安王是半句承诺也没有啊。
眼见小冬脸又红起来,八成要恼了,安王连忙打住,拿出一贯的慈父状来:“他下午和你说什么了,讲给为父听听。”
还用得着她说?您老不都猜的一清二楚了么?
小冬肚子嘀咕,把秦烈说她生辰时来提亲的话告诉安王。
“嗯,他这性子,还是沉不住气啊……”安王点点头,口气好似十分遗憾:“我本以为他能再等一年的……”
“父亲……”小冬很是疑惑不解:“我以为父亲看好的人……不是秦烈这样的。”
以前小冬觉得,安王若是挑女婿,那沈静差不多是头号人选才对。他世家出身,才貌出众,品格脾气都好,当时他来陪赵吕读书时,安王府里还曾经有过一阵风言风语,说这位表少爷八成就是将来的东床呢。
而秦烈呢,从出身上,恐怕就会被打个叉。再说学问,又是个叉。他现在还跑起了商队开起了铺子,买卖做的这么红火,简直应该被大叉特叉。士农工商,商在最后一位,买卖人总是被人看轻的。安王纵然再不拘一格,若真是找一个买卖人当女婿,这也实在太……太有创意了。小冬是不在乎,可是这世上的事不是你自己愿意就行的,你生活在这个社会里,就必须遵循这里的法令规则,大多数人地价值观道德观,必然影响你的一举一动。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错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认为它是对的也没有用。
不管从哪点儿看,秦烈都不会被安王列入考量范围。嗯,这还要提一提他的外貌——秦烈的长相应该属于非主流一派的,他不够白皙,不够单薄斯文,更不会附庸风雅,应该说,他和现在上流社会的美貌标准差距实在太大了,活脱儿一个反面典型。
安王说:“你把架子上那个盒子取过来。”
小冬捧过来那只盒子,安王打开盒盖,问她:“你看这是什么?”
呃……这里面有两个圆滚滚的东西,一层粗糙龟裂的硬壳,灰褐的,还凹凸不平。
小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安王用裁纸的小刀在那壳上划了一下,从中掰开。
一股清香溢出,小冬忍不住吃惊:“这……菩提果?”
她从来没见过带壳的菩提果什么样。想不到那么香甜珍贵的果子,外面的壳竟然这么不起眼。
“以前你见得,那都是去了壳的。又红又香,谁都知道是好东西。可是好些时候,人们只为着外面的壳子不好看,反而错过了宝贵的东西,就像这果子。”
小冬很想翻白眼:“父亲,我明白您的意思,是让我不要以貌取人。”
可是对小冬来说秦烈的外貌一点儿也不差啊。
毕竟在她的前世,秦烈这样有男子气概的很吃香呢。涂脂抹粉修眉毛的那叫伪娘——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一开始就没考虑过沈静。”安王没绕弯子,开门见山:“他是不错,但不适合你。”
小冬捧着剥下来的菩提果壳子,认认真真听安王说下去。
“河东沈家门风严谨,沈氏子弟,沈家女儿,娇养都没的说。可是做这家的媳妇太不容易,更何况沈静被寄以厚望,身上责任太重,倘若你嫁了他,这份重担就得和他一起挑。”安王摸摸小冬的头发:“我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丫头去吃那样的苦。”
小冬心里酸酸的,低声唤了句:“父亲。”
“这是其一,其二,沈静自己也不适合你。”安王问:“你说说看,沈静这人如何?”
“沈表哥很好啊……”小冬摇摇头:“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对,可是他活得太累,时刻谨慎,面面俱到,他不但这样要求他自己,也同样会这样要求他未来的妻子。遇到任何事他会先权衡利害——他永远不会把妻子放在第一位。”
安王说的真是一针见血。
的确,沈静就是这样的。
小冬忍不住想,那安王知道不知道,沈静可能在心里爱慕着五公主?而五公主对沈静,似乎也十分在意。
可能这事儿并不像小冬想得这样,毕竟一条锦带说明不了什么。
“所以,秦烈比沈静优越。他没有父族,也没有外家,只有一个亲人,便是他母亲。那个人我知道,是十分豁达刚烈的性子,不会与儿媳妇整天歪缠打官司。秦烈性子坚毅,白手起家创下这么份儿家业,可是又不失赤子之心,待人至诚。他的骨子里和他娘一样,燹夷人从来没有姬妾婢奴这一说,从来都是一夫一妻。一朝承诺,一生不负——我就是先看中了他这一点,我的女儿,将来怎能与人共侍一夫委曲求全?”
安王语气一顿,转头看着小冬说:“但这些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的心意,你若是和他合不来,那他有再多好处也是枉然。”
小冬直觉安王并没有把全部理由说出来。
一定还有什么,也许是更重要的原因,不然可靠的人又有的是,凭安王府的权势,让对方不纳妾婢也能办到——
“可是,父亲……你觉得,如果这件婚事成了,宗正司会答应吗?其他人会怎么看您和哥哥?还有太后娘娘,皇上……”
“那些都是细枝末节。”安王抚摸着她的头发:“只要你过得好,别的都好办。”
第五十九章 贺礼
也不是不愿意
但是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套句俗话说,小冬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想过将来自己会嫁什么人,还将年纪相当门第不差的人选拿来比对过,但是每一个,似乎都缺点什么。
就像沈静,他很好很完美,可是他更像一件艺术品——小冬没法想象和他同躺到一张床上是什么样?
大概她潜意识里,还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古人吧。
就算说话行事,每天做的事都和古人一样,可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也许正因为这样,传说里头人转世之前都要喝孟婆汤。让一个古代的人去现代,和让一个现代的人回到古代来,最好是能把前一段人生全忘记了,才不会对新生活充满怀疑,抵触和格格不入。
小冬觉得自己已经极其幸运,她的这一段人生衣食无忧。有父亲,兄长呵护,虽然有宫廷争斗政治风云,可她毕竟还好好的活着。
小冬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人端着灯进来。
今晚是红荆在外头上夜,可是灯影一闪,撩开帐子的却是胡氏。
“胡妈妈?”
胡氏端着茶盘,在床边坐了下来。
“还没睡着?”
“妈妈也没睡着啊?”
“嗯。”胡氏将茶倒进杯里,一股暖暖的甜香气弥漫开来,“喝点儿热茶,能睡得好些。”
小冬点点头,捧起茶杯来。
屋里很安静,小冬喝了一口茶,品出了枣子的甜香,还有一股麦香。
胡氏轻声说:“还记得你回到京城来之后,头一次进宫吗?”
“记得”
印象很深。
“其实,圣德太后不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只是她的娘家得力。”
怎么突然提起圣德太后?
小冬有些疑惑地看着胡氏。
“虽然在宫里过了几十年,可是她一点儿都没学聪明。不然的话,她的孩子也不会轻易让人暗算饿了,她自己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小冬怔怔的听着。
“我当年是在宫中服侍的,后来主子开恩,放我出了宫。还给我指了一门好亲事,可惜我福薄,怀着孩子的时候,丈夫就死了,孩子七个月的时候早产,只活了四天,后来我到了王府来,这些年我把你看成自己得亲生女儿一样,当初王妃去时,请王爷答应一件事。”
小冬低声说:“是我的事?”
“对,王妃恳请王爷,将来不要将你嫁给官宦世家,能寻个知冷知热的人,一心一意待你好就可以了。”
“王妃并不是因为生产而坏了身子,是圣德太后早就命人给她下过药,如果她不生产倒还能保得住性命,可是如果怀孕生子,只怕大人孩子性命都难保住。”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王妃在宫中生活,与皇上关系更好——”胡氏轻声说:“圣德太后给宫中女子下这药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可惜她只想着自己能给旁人下药,却没想着旁人也能对她原样还回来。”
难道圣德太后发疯不是受了刺激?
也是,要发疯的话早疯了,幽闭了几年之后突然发疯
小冬觉得手隐隐发抖,她讲茶杯轻轻放下。
“太医当时已经多次恳劝,请王妃最好不要怀孕生子,那时候圣德太后还将明贵妃的妹子指给王爷,皇后也将心腹宫人塞进了王府里头”胡氏叹了口气:“王妃本来一直服用汤药,可不知为什么,还是有了身孕,王妃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小冬咽了一口口水:“所以,母亲她才”
“是啊,当时所有人都不赞同。”胡氏说,“王爷对王妃真是情深爱重,那段时日辞了所有的事情,就陪着王妃住在山庄里。郡主出生那天下着雪,我就等在外头,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妇人,最后王妃挑中了我,接生妈妈把郡主交给我,外头包着一件粉黄的襁褓,脸儿小小的,现在想起来还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样历历在目。”
胡氏摸摸小冬的头发:“一转眼,郡主已经长这么大了,该找婆家了。真舍不得,想必王爷和世子也是这样的心情。”
小冬靠在胡氏肩膀上:“那我就不嫁,一辈子赖在家中好了。”
胡氏笑了:“哪有姑娘大了不出门的?都有这一天,王爷肯定给郡主寻一门好亲事。”
小冬没出声。
安王挑中的就是秦烈吗?
应该说是,秦烈自己凑上来争取的机会吧?
“早些睡吧。”胡氏摸摸她的头“明儿天可能更冷了。”
大概那茶真的安神,小冬躺下去没多久就模模糊糊有了睡意。
虽然算是活了两辈子,但是要嫁人还是头一次。
上一世她还没嫁过人——
上一世的小冬是什么样的呢?
不算很漂亮,但是很可爱,站在人群之中,从来都不是最出众的一个,但是性格很好,和朋友红脸,吵架的次数扳着手就能数出来,一路顺顺当当的上学
也有过恋爱。
也许那不能算是恋爱。
恋爱应该是什么样的?
有个人在下课后等着她,习惯了上学路上有个人陪着一起走过斑马线,习惯了在小吃店里有个人替她挤到前面去排队,在下晚自习之后,两个人偷偷的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牵手。
可是最后那个人先转身离开了。
小冬翻了个身,抱着被子。
那段发生在学生时代的青涩的感情,可能还没有来得及酝酿成爱情就匆匆结束了。
而这一次,则是也没有来得及恋爱,却一下子就跳到了成亲这一段上。
安王说重要的是她的意愿。
如果她也喜欢秦烈,那一切障碍都不是障碍。
可是,她喜欢秦烈吗?
小冬迷迷糊糊地想,喜欢吗?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意愿并不重要,姚锦凤是爱三皇子的,可是她嫁不了他。而其他的人,在嫁人前更多的是连夫婿的面都没见过。
小冬本来以为自己得将来也是如此——
沿着所有人都要遵循的那条路走下去。
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第二天小冬的恍惚连吴师傅都看出来了,她绣花时倒是一针一针十分用心,可惜全绣错了方向。
吴师傅毫不客气,让她全拆了重绣,小冬乖乖低头听训,然后从头绣起。
只是,虽然这一次四认真地在做活计,她抬头的空暇里,却会不由自主的看一眼窗户。
她的疑问太多太多了。
不过,在她生辰之前,秦烈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想到他走时涨红的脸,小冬手顿了一下。
“郡主?”
“啊?”小冬回过神来,问道:“您看这儿,要绣一圈的话,会不会反而显得不平整?”
“嗯,这里不要圈线,从底下滑过去。”吴师傅耐心示范了一次:“来,郡主再试试。”
小冬依样来了一次:“是这样吗?”
“对,正是这样。”
她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过,梅花在桌角边追着自己得尾巴绕圈儿,因为天气冷了它也懒得去屋外,总在屋里打转。红芙就笑,总往炉子边儿凑,小心烧秃了毛变成花斑猫,那可丑了。
小冬弯下腰去,把梅花抱了起来。
入手有些沉甸甸的,这懒猫光吃不动,马上就快变成只肥猫了。
小冬把脸埋在梅花软软地皮毛里,梅花的尾巴摇啊摇的在她脸颊边划过,有点微微的痒。
”郡主,沈公子来了。”
小冬抬起头来:“他一个人来的?哥哥没来?”
“没有。”
小冬把梅花放下,理了理裙角,“请他进来吧。”
沈静已经请过了假要回河东去了,他的亲事就在下个月,小冬他们不能过去贺喜,所以贺礼是早早准备了送过去的。
沈静这一两天就要动身了,这时候过来不知道是为什么事。
沈静也没有兜圈子,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来:“有件事,想请小冬妹妹帮忙。”
小冬的目光落在那卷轴上,轻声问:“什么事情?”
“下个月,五公主出嫁,那时候我不在京城,请你替我将这个,交给她。”
小冬怔了一下:“给五公主?”
“是。”
沈静两手托着那卷轴,小冬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还有什么话吗?”
沈静摇了摇头。他神情平静从容:“没有了。”
“表哥明天就起程了吗?”
“是啊。”
小冬送他到门前,看着沈静走远。
那个卷轴明明是轻飘飘的,可是拿在手里却觉得沉重。
卷轴里写的什么呢?
也许是什么告别的话?
也可能只是普通的贺词?毕竟沈静是有名的才子,许多人指名道姓,总说不要他旁的,只要一阕词,一篇字就行了。沈三公子的才名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小冬吩咐红荆找个盒子出来好盛卷轴,红荆拿来了两个,“郡主看哪个合适?”
一个盒子是琉璃拼莲花的,另一个
“这个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从柜子里头。”
这个还是赵芷送她的妆盒,当时拿了一套过来,小冬看出她也心爱这套盒子,所以只留了其中一只,其他的又还给她了。
小冬轻轻摸了下那盒子:“把这个收起来吧。”
第六十章 醉打金枝
后日便是五公主出嫁。一早就下起小雪来,天阴沉沉的,旁人还纷纷说是雪盖红装,好兆头。
五公主沐浴过之后,便开始梳妆,这是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四位女官领着一群宫人服侍她穿戴打扮。五公主的头发又长又密,漆黑如墨,挽起来梳一个高高的朝凤髻,根本用不着填塞假发。小冬进屋时她脸上已经涂上了脂粉,那粉特别的白,涂的又薄又匀,将她脸上那些红痕都盖了过去,一张脸看起来玉白无瑕,美的惊人。
小冬感到莫名的心悸,五公主已经从镜中看见了她,朝她微微一笑。一旁女官忙说:“公主可别笑,粉会碎的。”
这……粉会碎?这到底是化妆,还是刷墙啊?
小冬走近前去,笑盈盈地向五公主道喜。四公主和六公主也联袂而来,四公主穿着一身粉紫,颜色很是娇嫩,只是这颜色衬得她脸庞如圆盘般,人是越发富态了。与她相反,六公主却是显得腮削颔尖,唇脂点的是朱赤色,眉毛画得精致细长,穿着一件大红色宫装。
今天是五公主出阁的日子,六公主穿这么一身儿来,分明是别苗头来的。可惜她心思白费,她的红衣红裙着实艳丽,可是与五公主身上的吉服一比,就立刻黯淡失色了。
小冬将赵吕交托的那个盒子,还有自己另行预备的礼物,一起放在外头桌案上。四公主和六公主也各有添箱之礼,四公主送的是百年好合绣屏一座,看得出是江南精品,与京中时下流行的图样绣法都不一样。六公主送的却是一面镶珠錾金葵花铜镜。
四公主脸色微变,五公主却好象没什么感觉一样,笑着说:“多谢四姐姐和六妹妹。”
五公主并没拆看小冬礼物,小冬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释然,总之是松了一口气。
五公主与驸马一起拜别长辈,上轿出门。外头雪下得更紧,天色戴发显得昏暗。小冬只远远看到驸马一眼。
不管什么样的男子,穿着一乌大红做新郎时看起来总是有点傻气。
这位据说脾气不错又爱书画的新驸马个乎不算高,人瘦瘦的,站在盛妆华服的五公身边,看起来倒比五公主要小了一圈儿。当然,五公主的吉服厚重,头上又梳着高髻,加上五公主本来就高挑,小冬清清楚楚听见六公主在后头发笑,还和人低低议轮,小冬只听见“矮瘦”还有“一就体弱多病”这话。她微微皱着眉头朝旁边挪了位置。
当然了,要论身量体格,那这位新驸马比起他的连襟罗渭来,可真是相形见拙。
小冬在人丛中看见罗渭了,他和四公主的驸马站在一处,也算物以类聚。四公主的驸马也是勋贵之后,看起来和四公主颇有夫妻相一一也是一张圆脸,肚子圆鼓鼓的好似妇人怀胎五月一般,袍子外面的围带看起来好象都快让他那肚子给撑破了。两人脸上前没有什么喜气,八成看着又一位大好青年迈入了暮气沉沉的驸马行列,有种兔死狐悲的怜悯。
大夏朝开国以来,好象只有一位公主是嫁了平头百姓。对那位从平民一跃成为驸马都尉的幸运儿来说,这辈子算是端上了金饭碗,从此衣食不愁,安享富贵。
对于世子子弟,勋贵之后来说,如果本身没有什么事业理想雄心报负,那娶了公主倒也无所谓,反正一样混吃等死。
罗渭的不幸就在于他很有理想,很有报负,他不想当今富贵闲人。
驸马的生活对他来说等同于坐牢一一而且这是个无期徒刑,得一直坐到死。
这边送走了五公主,那边人也差不多散了。不管是民间还是宫里,嫁娶都一样,娶进来就热闹非几分,嫁出去……虽然是喜事,但也是憾事,宴席是没有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四公主去了皇后那儿,六公主去我宋婕妤。
今天宋婕妤没露面,多半是身子重了不太方便。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宫里又传了消息,安王早早就出门去了。小冬睡意朦胧,就听着外头有人说什么公主,又是什么驸马出了事,心里咯噔一声,睡意顿时全消,坐起来问:“谁在外头?”
胡氏掀帘子进来:“郡主醒了?还不到时辰呢,再睡一会儿吧。”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胡氏一搭手,叹口气:“说起来……也真是的。”
小冬替沈静递那个卷轴时也有些不安,不过她想的是,既然两人都各自成亲了,一阙贺词没什么关系。就算有点儿什么“还君明珠双泪垂”的话,那也得不着大事。沈静是个很自制的人,所以小冬才替他递了。
“出了什么事?”
“唉,驸马把六公主给打啦。”
啊?
“六公主不是五公主出事?
“是啊,昨天罗家那位和四公主家的一起去喝酒去了,大概是喝得多了些,回去以后和公主不知为什么又吵起来了,唉,罗家小二那脾气多暴啊,以前也是常和人挥拳动刀的主,忍了这么长时间,又喝了酒……”
打女人是不对的。小冬一直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但是,小冬听完胡氏说的话,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醉打金枝的现实版啊!
罗渭也实在是不容易。
“那……打了以后,怎么办呢?”
胡氏说:“能怎么办啊?六公主马上一路哭着冲出了罗家,那会儿宫门已经关了,她去了四公主府上,然后今早天一亮就进宫去了一一”
小冬披上袄坐起来,接过红芙端过来的茶。
“那罗渭呢?”
“被罗将军捆了去请罪了呗。”
得,连后续都和戏里的醉打金技一样。
小冬起床梳洗,有些心不在焉的,两只耳坠戴了一边一样儿不是一副,红芙小声提醒了,才又换了过来。
“妈妈,你说罗渭会怎么样?”
胡氏一笑:“反正不能要他的命啊,要不然六公主可不就守寡了?
多半罚也是要罚一下的,郡主可别担心,我估摸着一会儿王爷就回来了,那不就都知道了嘛。”
安王中午回来就被小冬缠上了:“父亲,皇上如何处置罗渭了?”
安王笑着摸了模她的头:“不用担心,没什么事儿,都已经回家了。”
“是么?”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两人都有错,一个酒喝多了,一个说话口不择言。皇上一向最不喜欢六公主任性妄言这一点儿,所以反而安尉了罗将军,训勉了罗渭和六公主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小冬把事情想严重了。合着这事儿还真就该这么处置。戏里头醉打金枝之后,皇帝好象也是轻轻放下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
不管皇帝是真不介意还是要装大度,反正罗渭算是逃过一劫了。
小冬松了口气:“唉,真不省心。罗渭的脾气也急,六公主又刁蛮了一点……“说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才吵起来的呀?”
安王只笑,没有说。
不过他不说,不代表赵吕也不跟小冬说。
“昨天五公主出嫁,六公主本来就有些窝火,被宋婕妤劝了几句没消气不说,还憋着气。晚土偏偏罗渭又喝了酒回去晚了,六公主就和他吵,说他在外面有人啊,说他窝囊废啊……后来连罗骁还有罗家其他人都给捎上了……罗渭要走她还拉扯着,结果那么一挥一拉的就……”
小冬完全明了,她就说罗渭不是打女人的那种人,这种推推搡搡的事最说不好,喝了酒,他手劲儿又大,六公主那小身扳儿哪扛得住啊。
“窝索废是怎么说的?”
赵吕摇头苦笑:“罗府是罗骁媳妇当家管事儿的,六公主心气儿不平已经好久了。罗将军那儿她闹腾不了,罗骁媳妇她弹压不住,最后也只能找找罗渭了。”
唉,窝囊废这三个宇可真是……六公主深语打人要打脸骂人要揭短的要诀,什么话什么事儿越能得罪人她就戴要那么干。就说昨天地送五公主那镜子吧一一对,人家成亲嫁妆里是有镜子的,可那不该她送。再说,还单单只送了一面,对曾经生病,现在容貌还留着痂痕的新娘子来说,收到这种礼实在不够恶心的。五公主还能面不改色笑着道谢,可见这道行比六公主高了不是一筹。
小冬想想从前,六公主小时候还不这样,怎么越大好象越活回去了似的。
难道是那个……咳,阴阳失调?
不不,她出嫁前就一两年已经有这种苗头了,和五公主正面冲突,还有,设计沈静那事儿,都瞻前不顾后的,特别不对头。
别是有什么躁郁症之类的吧?这种事很难说,宫里那种地方不光能磨练出人精,还能折腾出疯子来,掖庭里就专门有这么个地方,人人讳莫如深,据说专用来关住宫里疯了病了发了狂的人。
胡氏问她想什么呢,小冬顺口就说了。本来只是她自己胡思乱想而已,结果胡氏脸色一肃,低声说:“郡主这话可不要乱说。”
“嘿?”
胡氏郑重叮嘱她:“这话对旁人可不要说起。”
只是顺口说一句六公主是不是得病,胡氏至于紧张成这样么?
第六十一章 来信
关于六公主是不是有什么情绪上精神上的毛病这事儿,小冬当然不会对旁人说起。
转眼三日回门,五公主偕驸马回宫去请安,先拜见了皇帝皇后,又去见过了太后,小冬本以为刚爆过家丑的六公主不会来,没想到人家依然来了,而且打扮得还是光鲜亮丽,那发髻梳的叫一个高啊,首饰戴的叫一个多哦——咳,小冬都怕她动作大了点就折了小细脖子。两相比较,五公主却穿的十分简素,头发挽着个翻荷髻,既温婉,又动人,首饰也不过两三件。两人一比较,六公主活象一棵会走路的圣诞树,而五公主却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就连面上淡淡的红痕看来都十分顺眼。
果然美女就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魅力,而六公主……小冬对她不予置评。
六公主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小时候还能在她身上勉强找到可爱之处,现在怎么者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没人提起三天前的事情来,好象那事儿从来没发生过。可是等六公主先离席去探望宋婕妤,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许多人都对这段“醉打金枝”好奇不巳,保不齐以后大夏朝也会流传出醉打金枝的戏目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