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第43部分阅读
嫁时衣 作者:肉书屋
门坎都能让踩断了。
“你听谁说的?”
“不是吗?”小冬睁大了眼:“胡妈妈听人这样说,难道又是讹传?”
安王一笑,居然卖起了关子:“这是你哥哥的事,你等他回来问他自己吧。”
“父亲?”
安王顾左右而言他“不早了,让他们摆饭吧。”
这人!
小冬瞪了一会儿眼,忽然笑了。
“父亲,我想回来过几天。”
安王一怔,看她的神情象是随口说笑,歪着头挺俏皮的样子,也顺口说:“好啊。”
晚饭摆在桂花林旁边的亭子里,桂花已经要开败了,落了一地都是碎碎的金色花朵。连池搪的水面上前是一朵朵一簇簇的落花,与已经凋败的荷叶浮萍纠缠在一处,口鼻间满盈着洁雅的桂花香。席上喝的就是遂州的酸酿酒,这酒说是酸酿,其实并不酸,带着点淡淡的甜味儿。连小冬都喝了几杯。安王今日比平时兴致好,也喝了好几大杯。小冬觉得脸微微的热,凉风吹在脸上,头顶的宫灯微微摇晃,灯上的纱画形影映在柱子上,也映在地下的方砖上,影影幢幢,似真似幻。亭子里的灯光引来了秋虫,绕着灯盘旋不去。
秦烈正问:“对了,今天沈静没来?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他这会儿不在京城,去南边勘察河堤的事了。”
小冬托着腮看着眼前几人。
可惜赵吕也不在,人总是凑不全。
走时安王吩咐她“明天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吧.也让她放心。”
“是,我明天一早就进宫去。”
酸酿这酒入口绵软,可后劲很大,小冬上了车就困乏不堪。靠在秦烈肩膀上,听着马蹄声清脆而娩律的响着,车轮吱吱呀呀转,有些象女人纺纱时的声响。
第124章 探望
宫人摆下垫子,小冬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圣慈太后才笑着说:“快起来,过来让我看看。”
小冬笑吟吟的挨到圣慈太后身边儿去。出去这么几个月她的确晒黑了些,小冬又不爱敷粉,圣慈太后摸摸她的头发:“真成了野丫头了,瞧瞧你这头发。”
没办法,小冬本来发质就不怎么好,在外头又晒,又不象平时在家一样保养的精细。
“回来可得好好养养,我这里有新配的百花油,回来你拿些回去,早晚记得抹上,要不了两个月就回来了。”
宫里的女人,不管是老是小,都对美容保养有着天生的狂热。
也许因为美貌对她们来说,是生存的根本,是一种无往而不利的武器。
比如太后娘娘,她要是不美,皇帝能和她生下皇帝和安王两个儿子吗?就算她再温婉体贴,皇帝也得先发现她的外在美,然后才能再发掘她的内在美吧。
小冬当然也对自己的头发很关注,可是生活里还有许多东西比这个重要得多。
“对了,我听说了五公主的事,我们临走时五公主还托我们打听遂州的名医,结果……”
圣慈太后点了点头:“这孩子的命也够苦的,这么年纪轻轻的…… 她也病歪歪的,这么些日子一直没出屋,你回来去看看她。”
“五姐姐一个人住宜兰殿呜?”
圣慈太后点了点头。
当年刚回京第一次进宫,小冬就听说过宜兰殿,那时候四公主和五公主都住在那里,后来六公主也住了进去。四公主出嫁时离开的,五公主是因为患了恶疾迁到了别处,当然六公主也就没有接着再住下去。宜兰殿小冬只来过几次,那时候是沈芬还在宫中给四公主当伴读,那时候宜兰殿和现在并不一样,起码一一没有这样冷落。秋风一起,肃杀之意更浓。
小冬拢了拢斗篷,宫人进去禀告过,请她进去。
屋里没有开窗,有些昏暗,还有一股浓浓的药气。五公主坐在床边,头发松松的挽着,一脸倦容地说:“小冬妹妹,请坐吧。什么时候从遂州回来的?”
“昨天到的京城。”小冬低声说。
这屋里显得很压抑,让人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五公主点了点头:“多谢你还想着特意过来看我,我没什么事,就是前阵子操劳了些,有些亏虚,多养养也就好了。”
她为了什么事操劳,不言而喻。
小冬来之前是想要安慰她,可是看到五公主之后,发现她平静之极,安慰的话根本说不出。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来日方长,什么放开心境天地宽这些,她完全不用说。五公主用不着安慰,她早就接受事实了。
小冬于是把带进宫的礼物也让人拿了过来:“一些新书,那边印的书和北方不太一样,这本讲了些传说和神话,还有这些,你留着解解闷儿,想看的时候翻翻。还有这个,是我在遂州买的一些小东西。你还病着,吃食什么的我也没有带进宫来,等你大好了到我家去,我再和你细说。”
“好。”五公主显然对这些很感兴趣,她探过头来和小冬一起翻一本新书看。
这样一来两人离得极近,小冬鼻子最灵,从前每回进宫,鼻子都会被宫中女人混合的脂粉头油各种气味儿呛得难受。这屋里药气很浓,空气不新鲜。刚才她坐在那儿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五公主一靠近,小冬顿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这味道她很熟悉。宫中有地位的女人,从皇后到妃嫔,还有公主们,爱用的脂粉其实差不多,这两年最流行的是一种叫媚花奴的胭脂,不但红,润,艳,而且馨香动人,所以一经制成,众美女便趋之若鸯。小冬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五公主唇上看不出用了胭脂的痕迹,但是她身上的确有胭脂味。
孀居女子,按理当然不能用胭脂。更何况五公主现在还是热孝一一五驸马去了还没每百日呢。
小冬轻声问:“五姐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还回林乡侯府吗,”
“那还回去做什么。”五公主从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声:“回去了我在他们宗守一辈子?历朝历代也没听说给公主颁过贞节牌坊。”
小冬没有多问什么,将东西留下,又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红芙看小冬脸色不太好,低声说:“郡主不舒服么?要不在前面坐一坐歇歇?”
小冬站住了脚,转头看了一眼宜兰殿。两扁门洞开着,仿佛张开的大嘴,要把一切都吞进去。
小冬出了宜兰殿折向东,在御花园的堆雪亭处停了停,红芙以为她累了,也蹲了下来:“我替您捶捶吧。”
小冬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带进宫的礼物自然不用每一份都亲自送过去,还有一份是给四皇子的,不过这孩子现在应该还在集贤堂读书,没有下学。
御花园里松柏郁郁,可是许多花树也都凋败了,堆雪亭边就有一撮黄叶,不知是什么人扫了来的,还是被风吹了积在这里。远远的从后头宫院的高墙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小冬被那声音吓了一跳,红芙忙扶住她:“郡主,没事吧?”
小冬转头朝那边看:“那是什么地方?”
红芙望了一眼:“好象是长庆殿。”
不,不是长庆殿,是长庆殿再过去的地方,应该是掖庭的某个角落。这宫里有很多地方小冬根本没有去过。在宫里头,很多时候,看到要当做没看到,听到要当做没听到,这样才能平安长久的活下去。
但是听到这种声音终究让人不舒服。
红芙忽然说:“我知道了,那边应该是惩戒新宫人的地方。”
“你知道?”小冬十分意外。
“嘿,我听人说过,胡妈妈也说起过。”
红芙的话虽然替小冬释疑,可是并没有让她的心情觉得有多好。
“咱们走吧。”
“也好。”红芙扶着小冬站起来,身后的两个宫人和宦官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小冬走他们也走,小冬停他们也停。
小冬忍不住要想,如果她不是郡主,而是个普通的宫人,又会怎么样呢?
第125章 嫂子
小冬还备了一份礼物,去了沈芳家里。宝儿多日不见小冬,已经有点记不清楚她了。站在沈芳后头,探出头来看她一眼.又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又熟悉起来,小冬带的各式新奇礼物很吸引小姑娘。尤其是彩线扎的小鸟,一套七八只,一只一个样儿,小冬只认得出鹦鹉,其他的认不出来,宝儿比她强,指着其中一只说:“白头翁。”
小冬仔细一看,可不是么,的确是白头翁。
孩子的观察力有时候比大人强得多,因为他们心中没有太多杂事,非常认真专注。
逗了她一会儿,沈芳让人带宝儿出去玩。小姑娘一手抓着一只小鸟,剩下的也想带去,可是没那么多手拿了。小冬出主意,让她拿了盘子把几只最喜欢的都托出去。宝儿笑了,可是接着又开始苦恼,因为丫鬟取来的盘子不大,总有两只小鸟装不下,她难于取舍,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小孩子的烦恼在大人看来不值一提,可在她着来,这个取舍太艰难了。
最后她做了决定,将白头翁和一只偏灰色的小鸟留了下来,带着其他几只出去了。
沈芳让人把小冬带来的茶叶沏了,尝了一口,赞道:“比家常喝的要香。”
“你喜欢?那回头再给你送些来。昨天我也送了一些回王府,父亲不怎么喜欢,说失于含蓄。”
小冬听到幼儿啼哭声,当然不会是宝儿。
沈芳遣人过去问了一声,过了片刻那哭就止了,丫鬟回来说:“并没什么事儿,就是少爷尿了,换了就好了。”
那孩子是养在沈芳名下的,在这时候也是寻常事。
可是……终究与自己隔肚皮的。
小冬自问,她就算再象古人,这一点也做不来。要是秦烈胆敢跟别人好上,还生了孩子抱回来,小冬可绝不会替他养。
不贤惠的女人活得艰难,贤惠的女人活得一样艰难。
小冬说了路上的趣事,沈芳笑眯眯地说:“能去这么远的地方.也真好。”
“在家的时候想出去,出去了却觉得还是家里好。”
沈芳点头:“对,外头哪有家里好。”
丫鬟进来说:“夫人,舅爷来了。”
沈芳微微意外:“快请进来。”
也不是外人,小冬倒不用回避。
沈静迈步进来,看见小冬也不意外,笑着拱手:“我看见你的车了,几时回来的?”
“刚回来一天。”小冬说:“昨天我们回王府去,可惜哥哥和你都不在,不然还要热闹。”
“不要紧,后日世子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热闹热闹。秦烈呢?”
“他忙铺子里事呢。我从遂州带了些土仪,等回来给你也送一份去。”
“好,”沈静也不同她客气:“遂州的纸和砚台都不错,多给我些,茶叶也多包点。”
“知道。”
宝儿站在门外朝里头看,沈静朝她抬抬手:“过来,不认得舅舅了?”
他黑了,也瘦了,那副风流才子气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转变,但仍然英俊逼人。
宝儿小声唤:“舅舅好。”
沈静说:“宝儿来,我给你买了点心。”
沈芳哧地笑了一声:“三哥太狡猾了,这糕一着就是在巷口那一家临时现买的,一点诚意也没有。你看小冬妹妹,千里迢迢从遂州带了礼物来,有道是千里送鹅毛,重的是情意。你可倒好,就拿这个搪塞外甥女儿,真好意思。”
沈静一笑:“我这不是忙得晕头转向么,能逮出这点空来看你们就不错了。”
“你哪是来看我们的。”沈芳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要不是因为你不在家,伯母将信捎到我这里来,你也不会特意跑这趟了。”沈静大大方方伸出手来:“信给我吧,还得去衙门,不能多耽搁。”
沈芳命人去取信,一并拿来的还有一只包袱,沈芳打开来给他看:“这是伯母亲手给你做的两件衣裳,两双鞋,信在这里。”她又指指另一只小些的包袱:“这里面是我做的一双鞋两双袜子,你别嫌糙,凑和穿吧。”
沈静正正经经的道了谢:“这才是雪里送炭呢,一去外头,这鞋袜费得很,都磨穿两双了。”
送走了沈静,天也不早,小冬又坐了一会儿也就告辞了。
沈静对五公主可是不一般。他现在知道不知道五驸马的消息了?
不过,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五公主还能改嫁给他?
不可能的。不管是皇家,还是沈家,都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
两个人明明相互有意,中间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宫墙,相思相望不相亲。
怪不得后世的人总说礼教吃人。
五公主绮年玉貌,沈静才高八斗,可是他们都不快话。
小冬又想到赵吕。
赵吕的亲事,到底八字有一撇了没有?
赵吕的婚事会如意么?
安王在这上头很开明,想来只要身家清白,别的都不会挑剔。
安王虽然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可是骨子里却是个最离经叛道的人。他一点儿也不在乎门第,礼教这些东西。不然小冬也不能嫁给秦烈。
“郡主,想什么呢?”
“晤,我在想,我将来的嫂子,会是什么样儿呢?”
这个话题红芙也很好奇,兴致勃勃地说:“我猜,肯定很漂亮。世子爷又年少又英俊,未来的世子妃肯定也是个美人,站在一块儿才般配嘛。”
“其实,长相倒不重要。”起码,小冬觉得这一点上头,她了解赵吕。
美人没什么稀罕,生在皇家,见得美人还少了?
重要的是,要一起生活,要合得来。
开朗,善良,两人有共同语言,再有一两样共同爱好就更难得了。嗯,还要能干,王府里外能管得好理得清,还要孝顺,当然,就算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也不能生得太过不去了——小冬这边说着,红芙那边就笑:“郡主,照您这样挑,那可得找今天上的仙女来了。”
真的?
小冬一琢磨,也笑了。
“我的哥哥,就是娶个仙女也不为过呀。”
是的,自己哥哥是最好的,当然要娶一个举世无双的好妻子。
第126章 心意
想着念着,赵吕终于从成岭回来了。
大概是在军中的时日久了,赵吕身上那种少年的青涩气息已经褪得极淡,现在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将官了。小冬把特意给他带的礼物拿出来,其中有一柄短刀,可以插在靴子里头,带着防身最是方便不过。
小冬拔了根头发交给赵吕,在刃口上一碰,便断成两截。
赵吕失声说:“好刀。”
“嗯,是秦烈特意找人磨了好久才到手的。”小冬不太懂这个,想象传说中的“吹毛断发”就是这样吧?
她忽然想起当年姚锦凤刺伤三皇子的那柄刀来,也是一样的锋锐。
两兄妹坐下来互诉别来之情,小冬跟赵吕说话没有和安王那么多顾忌,说到枫林渡的时候,便把惠延上他们的船,想逼娶石秀,但是一转眼他自己反而丢了性命的事情说了。赵吕皱起眉头来,问得很细。可是惠延究竟势力如何,功夫怎么样,枫林渡的大概情势,这些小冬可不熟悉:“哥哥要是想知道,等秦烈回来问问他,他对地一带是极熟的。”
赵吕点了点头。小冬凑近前,小声问:“哥哥,我听人说.你要定亲了?”
赵吕刚才那种锋锐之气顿时烟游云散,咳嗽一声,不自在地说:“哪儿的话,没有的事。”
真没的话他何必不安啊。
小冬嘿嘿笑着,心里有个小人儿挥着邪恶的叉子摇着尖尾巴叫嚣不停。
“哥,你跟我说说嘛。”
“真的,没到定亲那份儿上…不过是有一回我回京城来,有天出门时下大雨,正遇着那位姑娘的车坏在路上了,我就送了她一程。后来又将她的车修好了给送了回去,就见过那么两回面。”
“那,你心里喜欢不喜欢她?”
赵吕的脸都红了:“别胡说。”
“那怎么闹的人人都说你要定亲了呢?”
赵吕喝了口茶,比刚才镇定了些,慢慢的告诉小冬。
其实,还是后来送车的时候惹的祸。赵吕吩咐家人修那车,家人不知道车是哪家的,只当十分要紧,于是送去了内府宫坊请人修理。这么一来就让别人注意上了。等赵吕把那车再给那位姑娘送去,宗室里几个和赵吕关系较近的子弟已经把这事儿传开了,纷纷说赵吕这是有了意中人,都同车出游了等等之类。小冬听得直笑,可也没被赵吕给蒙混过去。别人传不传的是一回事,赵吕自己怎么想的才最重要。
“那,是哪家的姑娘啊?”
赵吕有些局促,手紧紧攥着,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也见过的。”
“我也见过?”小劳顿时又疑惑又好奇。
她见过的,年龄适宜家世不错的姑娘里头,好象赵吕从没对哪个有意思。
怎她才出去这么短短几个月,就有这么突飞猛进的发展了。
“你可还记得,有一回我带你去四海聚宝,路上遇着堵车。
那时候,那位姑娘……嗯,后来在四海聚宝里头还又见着她一面。”提起那时候的事情小冬印象还很深:“啊,难道是……那位殷姑娘?”
赵吕点了下头:“嗯,就是她。”
天哪……小冬拼命回想殷姑娘的模样。
她和殷姑娘见过两回,一回是在书院的赛花会,一回就是在四海聚宝。那时候虽然约了再相见,可是后来遇到许多事情,再加上自己又出嫁了……所以竟没有再见过。
她记得,殷姑娘温婉端庄,生得也是清丽秀美。和小冬认识的其他姑娘相比,她有一种、天然的从容和淡泊,那种饱读诗书出身良好的世家小姐风范,让小冬印象很深。
“原来是她呀。”小冬靠着赵吕,想了一会儿:“可是大家都这样传开了,哥哥你是男子,这倒没什么。可是若是旁人议论起殷姑娘来,她是没出阁的姑娘,这可不太好吧?”
“嗯,那些人倒不知道是她……”赵吕又端起茶猛灌了一大口。天气又不热,他还出了这么多的汗。
要说他对这事不紧张,小冬头一个不信。
怪不得安王让她自己来问赵吕呢。单看现在赵吕的表现,小冬就心里有数了。
殷姑娘倒是真的很不错。
赛花会那时候是头一次见面,殷姑娘给她和赵芷让座,是个很体贴大方的人。而且也有才,她做的诗虽然没得头名,可也是被评了奖,得了彩头的。后来在街上那一回,并不是她的车撞了人,而是正好有人倒在她的车前,她让人将这病患送医,而不是袖手不理,可见心地是好的。
这样的一位姑娘,小冬都情不自禁的想喜欢她。
嗯,赵吕要是喜欢上她,那也一点都不奇怪。
“哥哥你后来没见过她么?”
“也不是…就见过一回。”
“嗯?”还见过?有戏啊。
赵吕一看她的神情,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冬忍着笑:“我想的是哪样啊?”
赵吕一向逗不过她,只好说:反正不是。”
“那你告诉我啊。”小冬抓着他摇晃撒娇:“哥哥……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呀。”
赵吕心一横:“就是送过车之后,过七月节的时候,又见过一次。”
这还叫没什么?
小冬差点跳起来。
七月节其实是两个节日连一块儿了,七夕节在前,七月节在后,京城的七月节格外热闹,赏荷,放灯,游园,做诗,饮酒,花会,一连好几天呢。平时难得出门的姑娘也会趁着七月节时出门游赏。还有青年男女约在此时相会相见的,也有家中定了亲的人,趁这时候偷偷相看自己未来的妻子或是相公的。小冬回过神,连忙追问:“你们约好的?”
“不是不是。”赵吕忙说:“是偶然遇见的。”
“那可…”.真有缘啊。”
赵吕低声说:“其实……其实是罗渭他们几个在其中……反正那天我出去了之后,殷姑娘被几个女伴儿也约去了。”
“罗渭他们也知道了?”
“我叮嘱过他们不可乱说,他们虽然爱闹些,可是行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这个小冬相信,罗渭虽然冲动点,并非不懂事理。牵涉到人家姑娘的名声,自然不会乱说。
“那你们都说什么了?”
赵吕被小冬一句紧似一句的催问,恨不能地下裂条缝子让他钻进去才好。
“没说什么啊……”
小冬才不信他。
没说什么,那脸干嘛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赵吕实在不够痛快,一次直接说了多好,非得让她象挤牙膏似的向外挤。
“真的没说什么。就是说那天荷花开得很好,嗯,还说起了你。”
“说起我?”小冬纳闷了。
“嗯,就是从荷花说起来的,殷姑娘说她从前见过你,是在赛花会上。”
原来是这事儿。
“那她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自然是知道了。”
下头最关键的一句话小冬想问,却又犹豫了。
赵吕的心思,小冬能猜到六七分了。
可是,殷姑娘呢?
她对赵吕是怎么想的?
在这今时代,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已经不容易。若要那人也一样喜欢自己,就更加不容易。小冬见过了太多人的不如意,所以到了赵吕这里,她加倍紧张担心。
“哥哥……是怎么想的?”
赵吕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和他一样大的宗室子弟,有的孩子已经满地跑了,还有的不算妻室,纳了一屋子的妾婢。而赵吕的要强,上进,还有他的洁身自好,都算是特立独行的。
可是他总是要娶妻的,他得有一位世子妃。不少人关注这事儿,包括圣慈太后在内。
若是赵吕真喜欢殷姑娘,请人打听一下女方意愿,顺利的话,再请人上门去说谋,这事就可以定下来了。
不是小冬自夸,自家哥哥在京城里,可以算是响当当明晃晃的优质夫婿人选。凭安王府的门第,凭赵吕自身的才干品行,哪家的女儿不想嫁?只怕会为了这今天赐良机打破头呢。
不过,殷姑娘肯定不在那打破头的行列之内。
两次相见,小冬心里对她有个大致评价。对旁人来说,能嫁进王府是天大福份。可是那位殷姑娘,看起来并不将权贵看得多么重要。她身上有一种请华淡泊风骨——小冬还真想见一见这位殷姑娘。
赵吕硬生生将话题岔开:“我听父亲说,妹妹冬天回王府过?”
“嗯,是啊。”小冬笑着说:“这已经在收拾了,过几天就搬回去。”
赵吕高兴起来:“这样好。王府地方本来就大,妹妹一出阁,我又不在府里,父亲一个人孤清寂寞。妹妹回去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一时间小冬觉得象是又回到了从前。
赵吕在旁人面前的作派永远不会用到她身上。他对别人时的淡然,客套,应付,在小冬面前从不这样。小冬还记得他从集玉堂下了学,不象别家子弟,一时闲不住,总相约去骑马,游逛,嬉玩。他总是迫不及待地回来,还会顺手捎上些点心,要么就是件小玩意儿。小冬高兴,他就高兴。小冬不高兴,那么他就会想方设法的让她高兴起来。
小冬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赵吕。
他们都长大了,可是哥哥对她的好,她细细的折起来,密密收藏。
她也一样希望安王,希望赵吕,希望她所爱的人们都幸福快乐。
赵吕曾经那样迫切的想把最好的给她,想让她满足快乐。
就和小冬现在的心情一样。
小冬由衷的希望,赵吕可以幸福。
所以,为了这个目标,小冬愿意做任何努力。
第127章 聚
赵吕难得回来,要应酬的人也着实不少。不过小冬一出,众人都得退避。
开玩笑,只要相熟的人.谁不知道安王世子有多疼妹妹啊?有一回小冬过生日,他还曾经亲自抹了脸上台扮戏.演了好一出彩衣娱亲哪。安王府里这一回聚的都是自家人.沈静也回来了,团团圆圆坐了一桌。小冬系起围裙下厨做了两个拿手的菜.一大碗热腾腾的羊肉羹端上桌,席上的人齐刷刷的下勺去舀。肉羹一点不腻.柔滑得象豆腐一样,里面除了羊肉.还加了切碎的虾仁,草菇.荸荠.海参和火腿.香得引人垂涎三尺。还每一人一小碗核桃酥,洁白似雪,上头撒着一点芝麻和蜜渍桂花,还不及吃,只看着就让人心里头觉得甜香柔软。
席上三个能吃的——秦烈、赵吕.沈静。
前两位小冬不奇怪,只要她下厨.哪怕做出一盘子炒锯末来.那二位都能面不改色的大吃特嚼.可沈静一向斯文。这回吃相居然也如枉风扫残云,完了一抹嘴,捧着茶碗说:“唉.你们真不知道我在河工上那过的什么日子啊,面是黑的,米里掺沙,有人弄了碗蒸野菜给我.那都是美味之极了。”
怪不得——原来是在外头吃了苦头了。
赵吕哈哈笑,重重在他肩膀上一拍:“多吃点苦也没坏处。
我在军营里也是吃大灶饭的、难得回京城一趟.肯定得多揩点油水。”唉.一个王府世子.一个世家公子怎么都象饿死鬼投胎一样。
有人欣赏她的手艺是好事——不过这样也太夸张了些,肉羹小冬自己就一口没尝到。
酒席撤了下去,秋夜微凉,月色皎洁。秦烈和赵吕也是多日不见.两人扯扯拉拉的朝后头练武场去了。沈静留了下来陪安王说话。他们讲的那些人名小冬都不熟悉,想象都是工部的事情。
“我将前头四年的账都调出来比对了.最少的是前年.最多的是去年。今年的料、工、各种使费都算上……”
今天的发髻梳得有些紧,小冬顺手拔下簪子.将髻挑的松些,又把鞋子褪了,靠在那儿闭目养神,听着屋里低而平缓的话语声。红芙轻声说:“郡主可是累了?不然先去歇歇吧?”
“不累。”小冬问:“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
怪不得有些困.平时这时候她都要上床了““你让人收拾一下,今晚我们不回失了.就在王府歇一歇吧。”
红芙答应着去了,沈静从内室出来,小冬忙踏了鞋站起身:“咦?
说完了?”
“嗯.就要宵禁了,我先告辞。”沈静微笑着说:“今天的肉羹真是美味。”
小冬笑着说:“你要喜欢,下回我再多做些。”
小冬送他出了院子.夜凉如水.沈静站住脚.“不用送了,外头凉.你快回去吧。”
“那你路上当心,让福海叔多派两个人送你,若是遇上巡城的也好说话。”
“知道了。”沈静的手抬了起来.微微犹豫了下,还是在小冬头上微微一掠,然后把手摊开给她看:“沾到绒线了。”
“啊,”小冬自己也抬手摸了下头。大概是刚才靠在那里沾上的。
沈静刚才靠近的那一刹那,小冬闻到他身上一点淡淡的香味。
因为晚上下厨,小冬的手脸都洗过了.也没有再上妆。夜凉人前这点香味似有若无,一下又闻不到了。
“多谢你送的茶叶,这些天整理案卷,可是一时也离不了。”
“你可别太熬了,”小冬叮嘱一句:“留得青山在.身体好才能做更多事。”
“我知道,你快回去吧。”
小冬站住了脚,小厮挑着灯笼,沈静步履轻快地走远,身形没入夜色之中,那一点灯笼的光微微晃动着,越来越远。
红芙拿了披风来,轻轻替小冬披在肩膀上.借着一点灯影.她看见小冬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郡主.回屋吧?”
“嗯,姑爷和世子呢?”
红芙微笑着说:“还没回来呢,刚才打发人来传话.说是有好些话要说,一时回不来,叫您自己先睡别等了。”
“知道了。“真奇怪,沈静身上,怎么也有媚花奴那种胭脂香呢?
小冬进了屋里,安王也换了衣裳.一身家常布衣,头上发冠也取下了,一眼看去可真不象金马玉堂的皇卿贵胄。
安王招了招手,小冬走到他身前去,挨着他身旁坐下来。
“来,咱们下盘棋。”
小冬下棋实在不行,虽然有安王这么位明师调教着.水平还是不入流。当年在集玉堂的棋课.净溜空儿开小差了。哪学着什么真本事。不过安王肯定也不是认真想下棋。
小冬了说:“好。”
摆开拱盘,安王执黑,玉石的棋子在灯光下有着淡淡的柔光。小冬随着兴,想怎么摆就怎么摆。安王也不和她计较.两人纯是摆棋子玩。小冬趁空问:“父亲.其实张子千和我们一路同行,是父父来让他保护我的吧?”
安王看着棋盘,拈着棋子,顺口说:“是他自己说想出去练练。
不否认.那就走真的了。
小冬咬着唇,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我问过哥哥了。”
“哦?”安王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他对我都没说实话,对你怎么了说的?”
“嗯……恐怕哥哥心里是有那么六七分意思了,就是不知道那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殷家的四姑娘吧?”
小冬都不知道殷姑娘的排行,不过安王一口道破.她丝毫不觉得奇怪。要是安王懵然不知,那才奇怪呢。
“父亲也知道了?”
“知道,她父亲早已经去世.是跟随伯父一家生活。她伯父殷易承是光禄大夫,为人方正。”
小冬攥着棋子儿出神:“嗯。我见过她两回.殷姑娘为人让人觉得很可亲。”
不过殷姑娘比小冬年岁大,现在还未出嫁.也算得上大龄女青年了。按说这样好的姑娘,总不该蹉跎至今。难道是嫁妆不丰?还是有旁的缘故?
这年头人们总说女儿是赔钱货——虽然是贬义的,可是这话也有道理。嫁一个女儿要陪送许多嫁妆.因为嫁妆少而嫁不出去的姑娘也不少。不过光禄大夫的侄女儿.总不会落得那般地步。
小冬寻思一阵,又琢磨起沈静来。
他身上那点淡淡的胭脂香,是哪里来的?
小冬确信沈静并没有涂脂抹粉的习惯.那就是旁人的味道沾染到他身上?
第128章 姐妹
赶回安王府之后的头几天,小冬都有点恍惚。
她常常以为自己还在新宅子那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子时,一时间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自己又在什么地方。然后渐渐清醒,才把一切都想起来。
这是安王府。
她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度过了那么多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时光。窗子外面红芙和妙儿在小声说话,四周弥漫着她熟悉的气味儿。就像她还未出嫁时一样。
“郡主醒了?”红芙端着水盆进来,过来挂起帐子,服饰小冬起身。
“什么时候了?”外面阴着天,不像早晨,倒像是午后近傍晚的天色。
“辰时过三刻了。”红芙给小冬梳顺头发:“姑爷一早儿走了,说不让吵着您。”
小冬吃了一惊:“已经这么晚了?”
她的作息一项规律的很,除了生病时,很少睡懒觉。今天居然破天荒一觉睡到半上午。
“您八成是折腾屋子累着了。”红芙将她的头发利落地挽成髻。
小冬戴耳坠的手顿了一下。
也许是累着了。
“郡主起来了?”
小冬笑着招呼:“齐妈妈请进来吧。”
赵吕的||乳|母齐氏现在还管着赵吕那一院子的大小事务,她从来都是干练利落的,略显严肃,不过小冬不怕她。
“世子走时吩咐让我来看看郡主这儿缺什么不缺?毕竟这屋子好久没住了。”
“让你费心了,我这儿不缺什么。哥哥还说什么了?”
齐氏笑着摇头,把手里的盒子递过来:“也没说什么了,郡主这一回来,王府这里上上下下的,可都热闹多了。”
送走齐氏,小冬才把盒子打开看。里面是一套四枚印章。受秦烈的影响,赵吕闲时也会自己刻些小东西。
小冬拿起来看看,笑着吩咐:“去取印泥来。”
铺开了纸,蘸了印尼,小冬端平着印章在纸上稳稳的盖下去。雪白的纸上殷红的印记格外鲜明,小冬扑哧一声笑出来。红芙在小冬身边服侍,也认了不少字。她探头看了一眼,头一枚章上原是一句诗:白毛浮绿水,角落里还有一只伸长了颈子的大肥鹅。红芙忍着笑,心想世子这章只怕就是刻了郡主解闷的。
下一枚小冬盖出来,瞅着那印不知想什么,红芙待要看,小冬伸手遮住了。难道是什么要紧的话,所以不能看么?红芙朝后退了半步。小冬嘴角直抽抽,憋笑憋得脸都酸了。
赵吕实在是——那上头也是一句诗:春色满园关不住,上投还应景的刻了一支红杏探出墙头。那朱砂红的杏花肥嘟嘟的,十分蓬勃丰硕。第三枚章上刻的却是个冬字。那字秀颀柔婉,分明是小冬自己的笔迹。想必赵吕刻这个,是特意找了她的字,照着一式一划的刻出来的。小冬以前也刻过章,刻的是玩闹时取得闲号。那时候赵芷就刻了个“芷若”,还是小冬给她出的点子,白芷杜若都是药物,也可作香草。赵芷还赞小冬取得好,孰不知小冬暗地里笑破了肚子,没告诉他曾经有本书中,峨嵋美女周芷若可是十分有名。
想到赵芷,小冬的心情渐渐沉落下来。不知赵芷现在过得怎么样。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在全然陌生的地方生活——不过,她有份不菲的嫁妆,秦氏应该也会照应她。
红芙看着她出神,轻声问:“郡主,换纸吗?”
小冬回过神来,将面前的纸抽去,又摊开一张纸,把第四枚章也印了下去。
“舜华?”小冬低声念,有点不太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红芙当然更不知道了。
赵吕已经回成岭去了,小冬想解惑也找不着人。她大半天都在琢磨这两个字,等晚间陪安王说话时,顺口问了起来。安王微微一笑,提笔写了三个字。
殷舜华。
小冬顿悟。啊,原来如此。
人美,名字也美。
安王笑着在后面两个字上个点了一点:“等下次他回来,你就拿这个去问他。想必他刻时没有多想,后来就一起装盒里送给你了。”这天下还有安王不知道的事情吗?小冬还是刚知道殷姑娘的名字呢。
小冬嘟着嘴:“刻时送错人了。”
赵吕刻这两个字时,应该想的是殷姑娘吧?小冬握着那枚章,也许是错觉,总觉得章有点热热的,象是会灼手一样。她好奇地要死,安王给他出主意:“你不是也见过殷姑娘么?带点茯苓饼,再装上些遂州的茶和笔,去殷府坐坐。”
“啊?”小冬向挠头:“这行么?”八字还没有一撇,她大剌剌的跑到人家姑娘家里去——别好事没成,反而节外生枝了。
“这有什么好顾虑的,只管去。”安王都这么说,小冬心理也有了底了。
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