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鬼蛊师 孤独的小孩第26部分阅读
剑鬼蛊师 孤独的小孩 作者:肉书屋
“尸体形态十分可怖。”
徒子徒孙暴毙,于是当然引起了清虚子的大怒,立即下令彻查,然而紧接着,又有一些小门小派的弟子死去,亦都是同样死法,顿时惊起一片轩然□。而后经过多方查探,方才发现,原来是山上的水井里被人投了无色无味的毒药,而这毒药刚饮下时毫无反应,但只要过上三个时辰,就会立即发作,无药可解。
“此事当真残忍……”花蚕缓缓地吁口气,似乎极为不忍。
林沐晴拍一下楚辞的肩膀,接下话头说下去:“为了安定人心,我等也做了不少努力,才勉强安抚,可山上的水却是不能用了的,而且,那水被投了毒之后怕是连源头也会被……但是为了讨伐炎魔教,那些个武林豪杰们也需要住处,大家就搬到无相这里来了。而清虚子道长,现在也正在后院安静的厢房里,精心调制那毒的解药。”
“可是难为道长了。”花蚕眼里带着惋惜,然后再问,“那下毒之人,可查出来了?”
楚辞摇摇头,神色很复杂。若是查出来了,现在也不至于还困在这里一筹莫展,早打上门去讨说法了。
真是可怜了成名多年的清虚子,山上被人下了毒不说,整个道观都要寄人篱下,还得咬着牙配制解药而只好把追查一事交给小辈处理……他活了这么大半辈子,怕是就没有这么憋屈过。
却听林沐晴续道:“大家商量了很久,推测多半还是炎魔教罢。恐怕是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我正道武林要对付他们,就做了这事,一来拖延时间准备,二来折损我等实力,给我制造麻烦。”跟着苦意更甚,“只不知是何等高手,投毒时竟无一人能察。”
偌大的武林,那么些的高手,都没能发觉之人,那该是何等可怕!
花蚕心里也吃了一惊。当日他之所以发现那阴阳虫的婆婆却不出声放她回去,一是不愿暴露自己,二是为了刺激花绝天,三就是觉明清虚子祁山派掌门以及几个老一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是魔教来阴的,应该也能发现苗头……可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炎魔教的实力了么!
他想着,抬头看向花戮,只见花戮那双平静的眸子里也有冷光一闪,花蚕看出自家哥哥是起了战意了,但不知怎地心里却是一松——即便是有个看不清底细的高手又怎么了?正面对敌自然有无数武林正道人士出手,而且还有这个嗜剑如命的哥哥押后,而若是来暗的,又有谁会是自己敌手?
于是花蚕出言安慰:“楚家主莫要担心,偌大个武林,还有许多老前辈,是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另外,虽说我兄弟二人不才,也自当为武林尽力。若有差遣,楚家主尽管吩咐就是。”
花蚕的话,显然让楚辞有了些微微的感动:“有小公子这番话,楚某足矣。”
林沐晴也露出宽慰神情,冲楚辞一笑:“阿辞,你也别忘了我们几个兄弟,可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青黑之毒
到底是在这紧要的关头,所以即便是花氏兄弟刚刚回来,也没有多少时间休息。很快地,楚辞就对他们讲了现在的情形,然后,就在花蚕的要求下,领着他们去后面查验尸体去了。
“小公子,尸体形容可怖,你……”楚辞原本还是有些为难的。在他看来,花蚕年少聪颖,也有大局观、懂计谋,可毕竟是娇养在家中的富家小少爷,就这么卷入武林人是非中已属不易,要是因为那尸体受到惊吓,可就不好了——中了毒死去的尸体,总是要比一般死于刀剑的更加可怕一些的。
花蚕脸色微微凝了一下,随即温和一笑:“无妨,在下总不能老是被诸位护在身后……在下虽然体弱,但也不想做一个常拖兄长后腿之人。”
楚辞和林沐晴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一丝赞许之色。然后两人站起身。
“既然小公子坚持,那么,请随楚某来罢。”楚辞这样说道。
“楚家主请。”花蚕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也站起身,花戮保持冷酷的模样,如往常一般,直接跟在花蚕身后,不发一言。
由于事因尚不明朗,死去众人尸体都好好地被放在顾家别苑后面的空屋里,还被楚辞几人合力购买的许多棺材装好,只等有了个结果后,就要直接运走下葬。而因着怕溢出的味道让原本就心中不安的诸武林人更加烦躁,那停棺的屋子离前面议事之处还有段距离。
楚辞和花蚕一行人走过去,路上也遇到了不少人,都一一与楚辞客气招呼。花蚕暗地里瞥眼看过去,能瞧出那些人神色之间的恭谨之色——在年龄轻的那些人中尤其明显。
看来,楚辞笼络人心的功夫不错,若是这次攻打炎魔教能够有所成就的话,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定会大幅上涨,到时候,即便是一次不成,以后再次攻打,也必定能够一呼百应,而这次成了,整个楚家包括与其交好的几个世家,就会获得更多的瞩目,弥补他们年纪轻轻上位而根基不稳的遗留问题。
走不多时,几个人就到了一个独立院落的门口。楚辞走上前,把门推开。
刹那间,一股奇异的味道传入众人鼻间。
“还受得住么?”这正是尸臭的味道,所以楚辞停下来,回头看一眼花蚕,眼含关切地询问道。
花蚕似乎有些皱眉,但很快地微微一笑:“无碍,多谢楚家主挂怀。”
楚辞放下心来,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是三间呈口字形排列的大屋,浓烈的气味从中间那个传来,楚辞带领三人,正朝那屋里走去。
那门是虚掩着的,稍一用力就打开了,顿时就有许多棺木映入四人眼帘,略一扫眼,约莫有二三十口之多。
一进门,那尸臭味道更加厚重,几乎有些呛鼻了。
花蚕的面色有些发白,惹得楚辞与林沐晴频频注目,花蚕安抚地冲他们两个笑笑,自己反手抓住了身旁花戮的袖子捏紧,那两人一见,便略微放下心来。
楚辞上前一步,单掌往那棺盖边缘一推——只听“梆”一声脆响,棺盖就平平向后滑去,一直落到地上。
气味更浓烈了。
花蚕举起一边袖子遮住口鼻,慢慢走到棺材旁边,只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脚下一个趔趄,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正撞上个坚硬的胸膛,是花戮。而后他便就势靠在自家哥哥的胸口上,脸色更白几分,就好像十分难忍的模样。
花戮抬手,把他圈进怀里:“没事?”
花蚕心中微讶,这人怎么会发出这样一问来的?自然是无事,不过做给楚辞与林沐晴两人看罢了。别人不知,难道他还会不知么……想着轻轻摇头,似是极勉强、又不愿让人担忧般露出个浅淡的笑来:“哥哥,我没事。”做戏还是要做完备得好,至于其他事情,待会只有两人时再问罢。
楚辞几人看花蚕被花戮扶着站定,也露出些释然来:“小公子还看否?”
“自然。”花蚕颔首轻笑,正一下脸色,再次走到棺材旁边,探头朝里面看去。
然后,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棺材里的尸体,整个都是乌黑的。
手和脚都不自然地弯曲着,背部佝偻,就好像一下子矮小了许多。它□的胳臂上筋脉暴起,面容扭曲,眼耳口鼻中都有污黑的血块堵着,两眼翻出一片青白的颜色,看起来狰狞可怖。而从它身上一道道的抓痕以及抓痕所呈现的角度来看,它在死前应该经历过剧烈的挣扎,甚至翻滚,死状十分凄惨。
是……活活痛死的。
……青黑?
花蚕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小时在绝心谷跟着花绝地学习毒术,当时花绝地有一门得意的毒药,名字就叫“青黑”,是取毒发时尸体形态为意。这毒药入水即化,无色无味,是慢性毒,可一旦到了时辰,毒性却会猛烈发作,瞬间使人猝死。
这样一来,之前楚辞曾说过的此毒毒发情形,就能对得上号了。
只不过,这毒是花绝地私底下研制出来,除了教给自己,应该再无旁人会的,那么说,果然是炎魔教下的毒?花绝地曾是炎魔教护法,教内存有一些他配制的毒药,也是极有可能的。
楚辞看花蚕并无异常表情,只是一手扯着他那兄长、一边查看棺内情形,也颇有几分佩服。这个养在家里的小公子,居然这么快就适应了过来,足见胆色过人,真不愧为那位武功高强的花少侠的同胞兄弟。
于是他温声一笑,问道:“小公子可看出什么来了?”
花蚕眨一下眼,后退两步,也回了个温和的笑容:“不瞒楚家主,在下……好像真的曾见过这毒物。”
原本没抱任何希望的楚辞闻言大惊,也顾不得其他,大步走过去,两手就要抓上花蚕肩膀,口里也连连问道:“小公子在何处见过?此毒是何毒物?有何药可解?”
花戮几不可见地皱一下眉,上前一步,反手连鞘抽出破云剑,左右格挡两下,就拨开了楚辞的手肘,让他不能再朝花蚕靠近一步,而他自己则用另一手轻轻拉住花蚕手腕,将他护在怀里。
林沐晴见状,也立刻打起圆场,赶紧把楚辞拉回来,佯作责怪道:“阿辞,你怎么不听小公子说完就动手了?也太莽撞了!小公子不会武,被你伤到怎么办?”
楚辞一怔,马上反应过来,抱拳行礼道:“小公子,是楚某鲁莽了,还请小公子不要见怪。”他这般说,又朝花戮拱拱手,表示歉意。
花戮哼一声,手臂一转把破云剑放回去,动作十分流畅漂亮。
花蚕也回了一礼:“楚家主何须如此,在下省得的。”
见此事揭过,楚辞稳定心神,再次开口,这回的态度语气都平静了许多:“还请小公子解惑。”
“楚家主客气了。”花蚕微微一笑,“其实在下说是见过,也不过是在一本手抄本上翻阅过罢了。内里记载了一种毒物,毒发症状与在下刚才所见极其相似,但在下也不能确定,是否真是此物。”
楚辞听花蚕说话,面上表情时而担忧时而严肃,终于开始平静下来:“小公子,请说罢。”
花蚕便不再推拒:“在下所见那毒,名唤‘青黑’……”他几句话说明“青黑”之毒的症状表现和用法,但对“花绝地”这个名字则是只字不提,只说书中所载此毒乃是名隐士所调,少有现世,但一经出现,必定侵染一方水源云云。
楚辞听完,沉吟片刻,说道:“若小公子所言无误,怕真是此毒了。”顿一顿,又是一笑,“小公子博学,楚某甘拜下风。”
“哪当得楚家主如此盛赞。”花蚕谦虚垂首,“因着在下身子不好,一年里总有七八个月是躺在床上的,老父见在下无聊,就搬来许多书籍让在下闲时翻阅,而看到这个抄本,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平日里当然是记不住的,只是现在见到实物了,才猛然想起来,倒叫楚家主与林二公子见笑了。”
楚辞闻言又是几句夸赞,说“小公子遍览群书,楚某佩服”之类。
那边林沐晴笑容温雅,语声柔和:“看来,小公子所读果然奇书,此毒清虚子道长尚不能查出……若是小公子不介意,可否告知那抄本为何人所著?”
花蚕屈指抵住下颔,眉头微皱,好像在仔细思索。
楚辞几人见状,也不打扰他,只是心中着急得很。
良久,花蚕终于张口,如释重负地说道:“在下想起来了!那著书之人,名为‘陈百药’,大名就写在页脚那处,若非在下仔细查看,也是难以觉察的。”
……陈百药?!
楚辞与林沐晴听到这个名字面面相觑,心中都是大惊。
竟然是这个人!这人的手迹怎会到商贾之家去的?这也着实太奇怪了些!
花蚕像是看到两人疑问,再温和地笑了笑:“在下缠绵病榻,家父怜惜,选来的孤本抄本书籍总是医道偏多,甚至不惜花下重金,这个抄本,自然也是那样得来。”他顿一下,仿佛有几分疑惑的,“难道说,这位写了抄本的先生,是两位相识之人?”
推测
与林沐晴对视一眼,楚辞答道:“要说认识,也不过是听过此人名声,其实也不曾见过真人的。
花蚕略带抱歉地笑笑:“在下只是看见楚家主与林二公子都如此惊讶,方才有此一问,还请两位勿要见怪。”
楚辞摇头:“花小公子太多礼了。”旋即苦笑一声,“楚某倒是期望真的认得此人,不然的话,这事情也不会这般棘手了。”
林沐晴同样心有戚戚,现在是多亏了发现得早,很快迁入了顾家别苑,可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带来的阴影也是够大了的,要不是有清虚子几位前辈高人坐镇、以及楚辞的多方斡旋安抚,怕早就一哄而散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满目都是枉死的武林同道,还都是被人用阴谋毒药害死了的,真让人忒憋屈得慌。
过了一会,楚辞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看向花蚕:“小公子,不知那本书上……是否写了这‘青黑之毒’的解法?”
“……不曾。”花蚕眼中歉意更甚,“那只是一本教人分辨奇毒绝症的杂书,寥寥几笔写了症状名称,就再没有其他。”
早有了心理准备,楚辞也不算太失望,他看花蚕退到后面,知道他是看完了,就缓缓上前,把棺盖重新盖上。
几个人一时默默。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妩媚的女音:“若是我说,我能请来‘陈百药’呢?楚家主该如何感谢于我?”
楚辞大惊,他刚才居然没察觉门外有人!
“来者何人?!”林沐晴立时厉声发问。
花戮伏在花蚕耳边,轻轻地说出“玉合欢”三个字,花蚕点点头。
果不其然,下一刻门外就跨进来两个人,前面那个重纱裹身,后面那个一身青衣,都将面容蒙得严严实实。
“是我。”玉合欢站定,不客气地说道。
楚辞眉头微微一皱,但是马上镇定下来:“原来是玉门主。”
这个由当年“妙音妖女”一手创立的彩衣门,在武林大会的时候忽然来了,之后就打着报仇的旗号一直不走,看样子似乎很诚心。但妙音妖女当年的名声毕竟太差,虽然已经淡出江湖多年,可还是不能让他就此放下心来。
顾无相想必也是这样认为,不用楚辞与他商量,就在别苑里单独辟了个院子,说彩衣门一门都是女子,不好与男人们混在一起,看似是为她们名节着想,但何尝又不是因为多了几分防备的?
不过此时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楚辞到底是有风度有气魄的人,万千思绪眨眼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马上就捉住了玉合欢言语中所说之意:“玉门主与陈百药陈前辈有旧?”他在提起这个世人瞩目的神医之时,很自然地就用了尊称。
玉合欢冷哼一声:“倒不是与我有旧,陈百药与我那可怜的姐夫交好,而我座下青衣使曾经身受重伤,也是他救回来的。”她瞥一眼楚辞已然带上期盼的神情,续道,“我有与他联络的法子,他也会给我这个面子,楚家主,如今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楚辞看一眼林沐晴,林沐晴顿一下,几不可见地点一点头。
楚辞转首笑道:“楚某怎么会不信玉前辈,前辈成名多年,哪里会是没有信誉之人?”跟着又略急促地催道,“既然前辈高义,不如趁早与陈前辈联络如何?”
这边林沐晴看到花蚕花戮兄弟两个□晾在一边,又唯恐那个亦正亦邪的妖女看不惯两人的做派,急忙对花蚕说道:“小公子与花少侠刚到,都没歇个脚就来到这里,实在是招待不周。就让林某带两位去厢房罢?”
花蚕明白林沐晴的用意,自然是微笑说好,就让他领着出门去了。
楚辞与花氏兄弟两个是告了别的,林沐晴对玉合欢也尽足了礼数,可玉合欢与花氏兄弟之间,却是连看也没看对方一眼。
出得门去,三人拐上一条小路,花蚕并没有问及有关玉合欢的事情,林沐晴也乐得装傻,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慢慢走到了东面一排厢房外的走道上。
林沐晴留了最里面的一间给两人,为着就是不要让不长眼的惹了性子不好的花戮,花蚕推开门,见到林沐晴就要转生离开,却出声挽留了。
“林二公子,在下兄弟两个还有些事情想要讨教,还请林二公子你进来喝一杯茶,可否?”
看到花蚕没有半点破绽的笑容,林沐晴也温和地笑了:“如此,林某恭敬不如从命。”
房间里,三个人坐在桌子的三面,桌子上摆着几倍热腾腾的茶水,正袅袅地冒着热气,林沐晴端起他面前的一杯放到唇边,啜一口,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脸,却没有模糊他嘴角的笑容:“小公子有何事要问,尽请开口罢。”
花蚕也笑了笑:“也就是楚家主信中所说,有武林人恶意杀害平民之类。之前来不及问,但想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忧。”
听到这话,林沐晴脸色也凝重起来:“花小公子想得不错,这事的确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蚕温和一笑:“请林二公子指教。”
“指教谈不上。”林沐晴定定神,沉声说道,“约莫是十多日前,好些城市都有武林人作乱,屠杀了许多平民百姓,还有几个百姓的房产被连根拔起,血流成河。而且犯事之人所用手法亦是各不相同……”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结果惹得官府注意,阿辞已经发现了好几个钉子了,若是在这个时候我们攻打炎魔教……这么大的动作,恐怕官府也要插手了。”
武林事向来是武林内部解决,官府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这回牵扯到好几门各地的产业,死的还都是平民百姓,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再不能交个人出去,官府开始大肆搜捕的话,攻打炎魔教一事就彻底打了水漂,之前所做的布局和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士气,也会顿时消磨一空……短时间内再想做出什么行动来,就是万万不能,就连几个有自己产业的武林世家,只怕也会被官府监视起来!加上现在内部的中毒一事,就更是让人焦头烂额了!
花蚕暗自思忖,随即问道:“在下失礼,还想请问是何方百姓遭此祸劫?林二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能否与在下说一说,也让在下……”
“小公子天资聪颖,愿意帮着一起想一想,自然是再好不过。”察觉到花蚕的好意,林沐晴脸色缓和一些,微微笑一下,“在事发之后,阿辞和无相也即刻派人出去查探,沐啸更是亲自探访,才带回了确切的消息。”他顿一顿,“目前被屠尽了的……有敖州的‘抱月楼’、月临城的‘揽琴居’、虹港的‘风花雪月阁’、以及岳州的‘宝琴馆’……一个不留,连地面上的建筑都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花蚕听得面色发白,他倒抽一口凉气:“贼人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去……”他似乎不忍说出来的,“……屠杀?”
“正是,不然怎么说是那人穷凶极恶呢?”林沐晴也叹口气,“也不知犯事之人是否真是太过疯狂了……”
“有人见着了的,说是那人身着黑袍,身材魁梧,头上戴着斗笠,一路哈哈大笑闯进去,手里拿着一把厚重铁剑横冲直撞,就好像砍瓜切菜一样的……”林沐晴锁紧眉头,“也有些正派的武林人见到了上去阻止,可谁也不是他的敌手,反而被他一并杀害,到后来,就再无人敢去阻拦了。”
听林沐晴说完,两人一时唏嘘。
花蚕低头思忖:“抱月楼、揽琴居、风花雪月阁、宝琴馆……”
林沐晴续道:“林某与阿辞无相几个也仔细想过,这几个地方,抱月楼是妓院,揽琴居则是琴行,卖琴的地方,风花雪月阁是乐坊,而宝琴馆则是南风馆……左右看来也没什么关联。顶多,也就是名字里面有个‘琴’和‘月’的重叠字,但‘琴月’或者‘月琴’连在一起,也想不出什么特别来。”
林沐晴几个都是青年才俊,当然也都是聪明无比的,能想的全部都想了个透,但依然毫无头绪。
他们想的方向对了,可挑字则挑错了。花蚕略一想,找出的则是“抱”“琴”“花”三个字。
是花绝天罢……
“抱、琴”指的应当是“琴抱蔓”,而“花”……也不知道是说他自己有眼无珠,还是指的以“花”为姓的自己兄弟两个?
不过花蚕当然不会对林沐晴说出这番推测,他也只跟着叹口气说:“果然是……难以揣测啊。”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林沐晴事情缠身,就告辞走了,屋里便又只剩下花蚕花戮两个。
花蚕仰起脸,弯唇轻笑一声:“哥哥,你说花绝天他……真的疯了?”
花戮抬手,帮花蚕将他垂在眼前的一缕长发捋到耳后,冷声说道:“静观其变。”
玉合欢的动作很快,两日后,就有仆从叩响了房门。
“何事?”那时的花蚕,正半倚在桌边看他家哥哥坐在床上练功。
仆从的声音恭谨:“家主吩咐小的带给两位话,陈前辈已经到了,请问两位是否要去结识一番?”
“知道了。”花蚕眸中光芒一闪,“你在门外候着,我与哥哥收拾收拾,这就出来了。”
花戮也正在这时收了功,面上平静无波。
为难
陈百药不喜欢人多,更不喜欢被人围着,所以他来也只是无声无息地来,并且只接受在隐蔽的偏厅与楚辞等人见面。
因而,在仆从的带领下,花蚕花戮兄弟两个穿过长长的走道,来到颇远的一个偏僻的厢房里。
这个厢房也并不,两边各有好几张红木椅,上座是两张并排的雕花大椅,椅子和椅子之间有红木几,上面斟着几盏热腾腾的茶水,清香扑鼻,嗅起来沁人心脾。
楚辞就坐在首座上,而他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坐着个极瘦的中年男人,坐姿亦是无比端正,背脊挺直,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之压弯下来。
花蚕一扫眼过去,就看清了男人的形貌。
除了枯瘦如柴以外,他看起来身材很长,即便是坐着,似乎也隐隐有着某种高人一等的意味——这大概是神医天生的气魄?他的长相并不算英俊,相反五官刻板,显得严肃但是平平无奇,他脸上就像是僵死了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连说话都要用刀子从里面挖出来一样。
这样一个人,就是神医“活死人”陈百药。
而这“活死人”称号,一是能暗指其医术高明,哪怕人已经断气了,只要体温未冷,便能将其救活;二是指此人神情僵硬,从无表情,行动木然,就跟能行路的活死人一般无二。
林沐晴与玉合欢分坐两边,青衣使肃立于玉合欢身后,林沐晴的下手还有两三张空椅,椅边几上仍是有新斟的茶水,而玉合欢身边空椅之间则是空无一物,这就让来人一见便知该坐何处。
花蚕与花戮到了门口,仆从自然退了下去,两人上前,顺次坐在林沐晴身侧。
这么一来,人就到齐了。
林沐晴匆匆介绍了花戮花蚕两兄弟,从语气中透着对两人的欣赏,得来的是玉合欢不甚在意的一瞥——对这个成名已久的妖女而言,武林后辈欣赏的武林新秀,那也不过是个雏儿,是得不到什么重视的。因而有此表现,倒也正常。
陈百药脖子僵硬地转过来,眼珠活动一下,就算是看过了。
花蚕只保持浅淡笑容,不卑不亢,但又温尔雅。
花戮亦是八风不动,稳如泰山。
楚辞是很喜欢两人这番表现的,神医陈百药现在已是传说中的人物,若是在武林中这么一宣扬,恐怕是没几个人能不狂热,而花氏兄弟如此镇定,便更能说明其能力,亦是对楚辞自己眼光的肯定。
这场面的主角是楚辞与陈百药,玉合欢是陪客,起个中间人的作用,林沐晴是随行,偶尔在两人说话时凑上几句,而花蚕花戮是看客,他们只需要让在场的两个老一辈的认识了,剩余时间,便是听着,看着,但是也沉默着。
楚辞的话自然是婉转无比的,他先是不着痕迹地表明了对陈百药医术的推崇与对其本人的崇敬,然后详尽地分析了如今武林所面临的危机以及这些个危机或许会对一些“隐士”所造成的影响,再来委婉地说明对玉合欢曾经身份的不在意和现在彼此之间的联系与约定,最终将话题落到那些惨遭毒害的武林人身上,带着心翼翼的口吻询问是否能够避免此类事情发生以及如何才能在事态严重之前有所挽救。
这一番话漂漂亮亮而不失诚恳,就连玉合欢都不免多看了两眼,由此可见,这个名唤“楚辞”的,确确实实有着高明的手段和能够带给大部分人利益的野心,加上他不过二十多岁就有如此心智,着实让人赞叹。
陈百药脸上还是一片死气沉沉,可或者是看差了,花蚕却觉得他在听完楚辞的剖白之后态度和缓了一些。
“带我过去。”陈百药的声音也是十分死板,甚至听不出情绪波动和语气变化。
楚辞闻言愣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知道对方是想去验尸了……也就是说,陈百药同意为此事出力了?顿时大喜过望“陈前辈,请随楚某来。”他早已顾不得其他,猛然站起来,大步就往门外走去。
陈百药脚步飘飘忽忽地跟在后面,玉合欢与青柳也随之而去。
林沐晴在最后,他没料到陈百药竟是这么快的动作,原本好意让花氏兄弟更接近他们的,现在又不免有些怠慢了。楚辞是欣喜若狂,所以忘了礼数,可他要冷静许多,自然不会,便将带着歉意的目光投了过去。
花蚕微微一笑,止住了林沐晴脱口而出的抱歉“林二公子不必介怀。”
林沐晴心中感激,想着陈百药性子古怪,说不得不愿让人去看他做事,就想怎么对两兄弟说明,又不伤和气……然而,花蚕又开口了。
这回他是带了点迟疑的“不瞒林二公子,这两日,在下与哥哥将前日公子你所说屠杀一事想了许久,倒想了个拖延的法子,只不过……”
林沐晴在心里抬起了一半的脚放下,陈百药那边有楚辞应付就已足够,若是在这两兄弟身上能得到解决另一个问题,那可就能尽快为攻打炎魔教的事情做准备了!这般想着,他缓缓走到门边,把大门牢牢合上。
林沐晴正襟危坐,沉下心,紧盯着花蚕正色说道“还请花公子不吝指教。”他见到花蚕面上的些微犹豫之色,又说,“无论公子有何为难之处,只要能解决此事,林某愿一身承担。”
花蚕对上林沐晴郑重眼神,缓缓吁了口气“林二公子,其实也并无大碍……”他再跟着叹了口气,“也罢,待在下说出,林二公子若是不介意,便做就是,若是……那就还要想一想别的法子。”
“自当如此。”林沐晴见他松口,便笑了笑,“公子请说。”
花蚕清一清嗓子,似是在寻思措词,而后道“林二公子是世家中人,亦是武林中人,而这武林,素来是游离于朝堂之外,有自成一格的规矩,这是天下间都默认了的。”
林沐晴心知此乃开场白,定定心,继续听下去。
“像虹港岳州等地之事,是武林人所为,但因着事态过大,而引得官府插手,武林人行事再不能方便,这时候,楚家主的压力就大了。”花蚕说着,“若是真想解决这问题,自然也要从官府入手。”
“然而武林人从不与官府打道,便是偶然触及,也是一带而过,双方都不曾深,更不愿有何深。正所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花蚕顿了顿,再看林沐晴一眼,“林二公子,哪怕是如你与楚家主顾家主这般世家子弟,想必亦是不愿与官府多做接触的罢。”
林沐晴揣度花蚕话中之意,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他并未出声打断,而是以眼示意其续言。
花蚕唇边带了抹笑弧“在下与哥哥两个前些日子回乡为父母供奉牌位,居然遇见了许久不曾联系的堂叔堂婶,也是回乡祭奠在下父母的,见我兄弟二人眉眼熟悉,一阵攀谈,便是相认。”
“而堂叔堂婶家那个嫡嫡亲的堂兄,正三十壮年,在朝中任了个颇重要的职位……”
林沐晴听到此,依然大概明白过来。
却听花蚕又道“若是在下求堂兄帮忙,请他多做周旋……官场瞬息万变,想必能多拖些时日。”他略低头,“在下想着,这事多半与炎魔教有关,早日处理了炎魔教,早日找出始作俑者,就将那人予堂兄差,事情便也解决了。”
他没有说的是就算不是炎魔教中人所作,也能推到炎魔教身上,他语意未竟,但林沐晴自然是明白的,可他也明白,这位聪慧过人的花公子还有话没有说完,而那没说完的话,才是他之前踌躇不语之事。
果不其然,花蚕手指敲了敲桌子,似乎在想些什么,沉吟半晌,才道“可有一点……嗯,那即便是在下的堂兄,也不会凭空相信在下所言,而事态重大,更不是在下一介初出茅庐的子能承担的……”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锦布,“此乃临行前堂兄所赠,若是在下有事相求,就在此布上写明,由城外驿站之人,快马送至堂兄手中。这锦布是堂兄特别所作,旁人仿制不来,只有在此布上写清事由,才能取信于堂兄。”
“这些都只是事,唯独有一点,林二公子乃事主之一,在下人微言轻,不能作保,这必须,要让公子你写上名字、印上章子才行……自然,楚家
主顾家主任一人均可。”
花蚕话一说完,林沐晴脸色顿时凝重许多。
这写名盖章,断不可视……
武林中最忌有人与官府勾结,一旦发现,必视为奇耻大辱。
林沐晴知道的,这位花家公子敢说,他那堂兄必然是身居要职,有大半的把握,不说能彻底抹平此事,也能拖上好长一段时间,让自己一方做足准备。而所谓的写名盖章……一旦写了,就是给了对方一个把柄,也是一个保证、一份诚意。假若时间拖延了,而自己这方到时给不出代,那方就能拿出这个写名盖章的锦布上去,让这名字章子的主人顶罪,洗清那方的嫌疑……可要真写名盖章了、那方突然反悔、不去做事,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这分明就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可偏偏左右为难,就难怪花家的公子迟疑不决了。
正文 良机
样大的决定,自然无法匆忙作出,林沐晴考虑再三,与花氏兄弟两人作别,回去与楚辞几人商量去。
花蚕目送林沐晴离去,待房门掩上的刹那,他抬起头,对上花戮冰冷的目光。
“第五瑾给第五琮五千铁甲士,是个助力,日后不得会用到。”花蚕对着自家哥哥解释道,“隐隐觉得,个炎魔教当年放纵花绝花绝地两人做出此事,目的并不单纯。”
杀手的直觉最是敏锐,是他们在千锤百炼历经万险之后产生的本能,虽不能拿来做论据,却能够让他们心生警惕,早有提防。
花戮头:“第五琮?”
花蚕明白花戮的意思:“对,第五琮还有个身份是‘竹玉’,又有‘寸风’个消息铺子,他能发挥很大的作用。现在做的,就是让他不仅在武林边有个正派的身份,还让他以二人‘堂兄’之名,在官府那里有个身份……样来,他做起事情来会更方便些。”
花蚕之意便是要让第五琮去压下花绝四处作乱事,让剿除炎魔教之事能尽快进行,而他也因此与楚辞几人有另种联系……在武林人正式攻打炎魔教之时,所谓的“竹玉公子”身为楚辞好友必会参加,样来,明也是他、暗也是他,双管齐下,就更能掌控局势。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楚辞运筹帷幄的时候,能在中间起到些拨转风向的作用。
“要小心。”花戮听完,眸光沉刻,像是在想些什么,良久开口,却并没有提出其他意见。
花蚕微微勾起唇角:“会小心。”
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几乎每个地方都有花蚕的心思在,些人沟通的枢,也与他密切相关,他许多谎话将人串在起,却隐而不发,是他的聪明之处,也万分危险……因为,个不小心,有个环节出错,就会引起多方疑惑,万劫不复。
入夜,蛊虫的窸窣声在墙角响起,有两个漆黑的影子缓缓拉长,黑色的烟雾之后,凝结成同样身材修长的青年。
个秀丽而带着书卷气,另个眉目平淡而寡言。
“主人。”两个青年半跪下来,叩首等候命令。
“阿狄,阿澄,好久不见。”花蚕轻声道,“起来话。”
“是。”又齐站起身来。
“阿澄是直跟着顾家主的罢。”花蚕上下打量两人番,缓缓开口。
“是的,主人。”顾澄晚垂首回答。他看起来些日子并没有荒废,还是花许多时间修习蛊术,至少,从他那愈发漆黑的指甲和嘴唇能够看出,他已经利用曾经花蚕帮他种下的心蛊完全掌握属于他自己的心蛊,且繁殖出许多异样蛊虫。
“有什么发现?”花蚕又问,“段时间出许多事,楚辞忙得焦头烂额,顾无相在里面做什么?”
“大哥……他是家主,与楚辞身份相若,林沐晴因为还没得到林家家主之位,所以只能暗地为楚辞出谋划策,而大哥……顾无相则能为楚辞与那几个老辈的高手拉关系攀谈,并且在言谈中渗透楚辞的观,让他们倾向于楚辞方。”顾澄晚平静地回答,“另方的赵凌河虽然年纪尚嫌小些,却有着傲鹰堡的支持和其父赵恒穆连任武林盟主的威望,并拉起为父报仇的旗帜,而他本人也迅速成长起来,坚毅果敢,赢得许多人的怜惜。”
“林家二公子三公子都偏向楚辞,但林家主没有话,态度很是暧昧,不过,相比有着顾家楚家之势的楚辞而言,赵凌河那方还是居于下风的。但是此时出许多事情,有楚辞办事不利之嫌,若是还不能挽回名声,赵凌河想上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也就是,现在攻打炎魔教已成必然,只看领头人落在谁人身上……是否?”花蚕略想想,道。
其实看起来楚辞已经完全占上风,至少在顾家别苑可见到的武林人,多半都显露出对楚辞的相当敬意,只可惜他运气不佳,突发事端……么,也就是他为何急着解决些个事情的缘故?
“是的。”顾澄晚道。显然也是他观察许久后得来的推论。
“好,知道。”花蚕摆摆手,示意顾澄晚退到边,他转而看向另个青年,“阿狄,听直陪着楚澜。”
“是的,主人。”方狄恭顺地回答。与顾澄晚比起来,他的姿态永远更加顺服,好像无欲无求,除初次相见表现出的坚韧以外,其余时候总是令行禁止,花蚕什么,他便去做什么。
“楚澜做什么?”花蚕对他用的手段也比对顾澄晚少许多,只平平问么句。
“他主要在流落于外的武林人劝入顾家别苑。”方狄回答,“楚澜长相乖巧,性子看起来活泼单纯,年纪看起来也不大,比较能接近眷,不容易引起戒心。”
而眷之间消息传得也快,而眷能对当家人的话,也往往来得更多。
“行,们有自己的事情,不好在里耽搁太久,都去罢。”花蚕挥下手,“莫忘们的身份。”是个警告,人蛊永远无法脱离主人生存。
“是,主人。”顾澄晚和方狄心里齐齐凛,恭声答应。
跟着又是阵虫豸飞舞,两个青年散作团乌云,从窗外直飞出去。
屋子里静下来,花蚕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