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金屋恨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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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屋恨 作者:肉书屋

    ,也无法给她帮助,只怕,会是让她更苦的生话。

    帐外,汉军在无情的屠杀。

    在离大帐很近的一个帐篷里,匈奴服饰的侍女趺趺撞撞的扑出来,一个汉军看见,挥刀欲杀,却忽然怔住,侍女仰起了脸上,虽然经过经年塞北风霜的洗涤,依然残留了一丝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

    执刀的手,无力的垂下,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伤害自己同胞的性命。

    尤其,当这个同胞,为了自己的祖国,辞乡背井,流落异土多年。

    女子呆愣了一阵子,忽然发疯似的将匈奴头饰扯下来,吐出的有些结巴,却依然正宗的汉话,“快,去救救我们阏支,”她上前,欲拖住汉罕的腿,却被本能的躲开,“不,是南宫公主,他被摹承殿下挟待了。”

    “南宫公主,”汉军便一愣,一刀砍破毡帐,果然见到一脸破釜沉舟之色的匈奴男子,拿弯刀抵住了华服匈奴服饰女子的咽喉。

    “你们这些汉人毁我王庭,”摹歇指着他们,用匈奴话怨狠狠道,眼中有着疯狂的光芒,歇斯底里的笑,“我便杀了你们的南宫公主,只怕你们纵然立此大功,汉人皇帝知道他的姐姐在你们面前死去,不但不会奖赏你们,还会处死你们吧。”

    刘昙在摹歇弯刀抵制下抬起头来,露吐一双美丽而决绝的眼睛。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多年,连她自己都要以为,她已经渐渐被同化为一个匈奴女子了。终于在有生之年,见到了同胞的影子。

    那就够了。她在心里念道,弟弟,你做的很好。不枉当年,母亲含泪送我出嫁,不枉我,在这塞北之地,苦熬多年。

    刘昙闭了眼,撞向颈际的弯刀,如果我的存在,已经成了大汉的负累,不妨让我最后付出一次,哪怕是用我的生命。

    摹歇吃了一惊,连忙撤开于上弯刀的力道,依旧在刘昙脖子上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臭娘们,”他恕极攻心,反手打了刘昙一巴掌,“胆子不小啊。”

    他全力的一巴掌,便在刘昙面上映出深深的痕迹,刘昙身子娇弱,险些吃不住,跌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去碰触死亡。

    南宫长公主受如此对待,汉军便哗然大怒,义愤填膺,“你若是再敢碰我们公主一下,”便有人举起手上陌刀,指着摹歇,“我们必将你碎尸万端。”

    摹歇见这些刚刚如狼似虎的汉军,对自己手中的契诸瘀支颇为忌惮,不由得精神一震,在绝境中生生迸出一丝生存的希望来。

    他一手拖着刘昙的发,出了毡帐,汉军皆恨的目龇欲裂,盼生啖其肉,喝其血,也只得退却,让出一条路来。

    “公主,”先前那个侍女哭倒在地。

    难道,这么多年隐隐期盼的,竟不是回归的希望,而是送命的催命符?

    当长信候柳裔接报赶到的时候,摹歇正砍断了骏马的僵绳,骏马嘶鸣一声,抬高双足,带着摹歇和他怀中扣着的契诸阏支,冲过汉军,直出王庭。

    柳裔亦飞身上马,他胯下的坐骑,名唤追风,是唐古拉山苦寒之地生长的野马之王,孟则然驯服了之后转赠阿娇,阿娇又转赠给了他,日行千里,神骏异常。

    草原一望无迹,帖耳是嘶嘶的风声,吹的青草贴着地面,半点藏身的地方也无。摹歇疯狂纵马,无奈马裁着二人,无法跑过柳裔,听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摹歇的眼中闪过一丝灰色,低头看见刘昙清冷的眼。

    这个有着匈奴女子不同风情的的美貌汉人公主,从嫁给年龄堪当她的父亲的军臣单于开始,草原上的酋长贵族们便像狼一样的窥伺,不仅是伊雉斜,连他也曾在梦里遐想,可是到了生死紧要关头,还有什么不可以舍弃?

    摹歇一声冷笑,在马背上回头,“你要你的公主是吧?”他说着柳裔无法听懂的匈奴话。眼眸中尽是疯狂的狠戾。一把欲将刘昙推下马去。

    只要柳裔停下来照看刘昙,他便可以逃脱了。

    摹歇这样想着,却不妨再柔弱地女子,到了这种境地,也有奋起一拼地勇气,身在半空中亦死死的拽住他的身子,他用再全力也无法挣脱。反而在马背上被他托的摇摇欲坠。

    刘昙便觉得半个身子拖在地面上剧烈的痛,仿佛那一年,她失去她的孩子。在寒冷的毡帐中,默默落泪。四顾没有一个亲人。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可怕地是,生命刻骨的荒凉和寂寞。

    鲜血滴下,拖曳出一条长线。

    柳裔加鞭催马,却还是来不及,看着前面摹歇眼中凶光大盛,举起弯刀,砍在刘昙的肩头。

    终于在松手之前,越过他们。将这个命运乖舛令人敬佩地汉朝公主给救起。

    只一瞬,此消彼长,摹歇的马便跑开了。

    柳裔眯眼,看准摹歇地背景,用尽全力,掷出手中的陌刀。

    刀柄在摹歇背心处晃动,并不掉落。足见那一刀,中的有多深,摹歇惨呼一声,却连头也不敢回,继续奔驰,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怀中,南宫长公主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却不肯闭眼,冷静的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我,”柳裔淡淡抿唇,“我是大汉长信候,此次率军进攻匈奴的主将,柳裔。”

    “长信候,”刘昙重复念道,“我没有听过。你不知道大汉臣子见了本公主,要自称微臣的么?”

    柳裔却不在意,“长公主的伤需要包扎。”他道,抱着她下了马,“得罪了。”

    这样的伤势,在这样极寒地漠北若不包扎,只怕在外面行走一段时间,就要死去。刘昙清楚重要性,她在匈奴多年,早看淡了男女礼教,只淡淡点首道,“有劳候爷了。”

    柳裔便将盔胄内的衣裳下摆撕下来一幅,替刘昙包扎。

    摹歇砍在刘昙肩上的那刀,深可见骨。相比之下,双脚因为飞马奔驰的拖伤,反而微不足道了。

    柳裔将从陈阿娇处讨来的,疗效上等的金疮药涂抹在剑口上,不经意间瞥见了,刘昙肩头上,除刀伤外,尚有其他纵横的伤痕。

    “很奇怪么?”刘昙淡淡道,“这是当年我嫁给军臣单于地第一年,有一天,军臣单于外出,他的大阏支派人到我的毡帐,用刀划伤的。”

    尊贵的大汉公主地位,在这块土地上不值一提,反是擎祸的根源。

    到头来依靠的,还是自己身为汉人女子的美貌,和两代单于的恩宠。

    柳裔包扎好她的肩头和双足,方道,“日后,当长公主回到大汉,再也没有人敢如此对待你?”

    “回家,”南宫长公主茫然的重复,“我还回的去么?”

    “怎么会?”柳裔抱着她上马,策马回转,顿及刘昙的伤势,不敢催马急奔。

    “太后和皇上都惦记着你。”

    “可是,”刘昙有些迟疑,“我的职责是和亲,如今虽然……”话未说完,便被柳裔嗤笑打断,“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我大汉有广阔的疆土,数不尽的好男儿,更有英明的君主,骁勇的将军,如何可以只将安危责任托在柔弱女子身上。”

    刘昙便惊异他的豪气,心下温暖,回想着记忆中渐渐稀薄的母亲和弟弟的模样。当她离开的时候,弟弟尚是五六岁的孩子,而如今,已经成为匈奴单于提起名字就目龇欲裂的一代帝王。

    “大汉……现在是什么模样?”

    “大汉现在的模样很好。皇上英明,外击匈奴,内兴农耕,国家欣欣向荣,长公主此次回去,一定会喜欢。”

    他们远远看见追了出来的汉军,见了两人,欢声雷动。齐声下马参拜道,“参见南宫长公主,参见柳将军。”

    刘昙坐在在马上,嘴角终于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又见到了暌违已久的亲人。

    “我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汉军能够打到这里。要知道,这里可是漠北。”

    “人只要心存坚信,一切奇迹都可能发生。”柳裔微笑道。

    匈奴王庭昔日地辉煌,已成血海。

    柳裔会分出一队士兵护送南宫长公主回转大汉。然后带着其他人马,迂回兜截伊雉斜。

    元狩二年四月十八

    匈奴中军大帐

    接到摹歇飞马通报地伊稚斜暴跳如雷。“怎么可能,王庭在漠北,那群汉人怎么可能到的了?”

    “可是这都是真的。”摹歇的伤势虽然轻过包扎,但是脸色还很苍白。“王庭己成废墟.契诸阔支也被他们救走。”

    伊稚斜的脸变成铁青色,灭家之仇.夺妻之恨、没有人能够容忍。何况他是匈奴单于。

    莫非是天亡匈奴,他忽然变的很沮丧,想他伊娘斜,自认天赋神勇。亦能听人劝柬,不失明主,为何偏偏遇上刘彻,又遭逢卫青,霍去病,柳裔几个克星?

    王庭被袭,连祭天的金人都已失去。若是,消息让匈奴军队得知,只怕,军心动摇,更加一败涂地。

    伊娘斜阴狠地目光扫过摹歇,忽然道,“摹歇,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摹歇便抱拳道,“多谢单于。”

    伊稚斜抽出弯刀.砍过摹歇的颈项摹歇的头颅跌落帐中,到死都没有明白,为何他拼死逃出王庭,还是没有逃脱死亡地命运。

    伊雏斜扬声叫道.“来人。”

    毡帐外,侍卫掀帘而入。

    “摹歇胆大,意图行刺本单于,”伊稚斜淡淡道.“现已授首,下去吧。”

    元狩二年四月十九日

    长信候柳裔回军龙城,与伊稚斜两军相交。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见汉军铁骑出现在后方,匈奴人还是觉得一阵错愕。

    伊稚斜看着柳裔,目龇欲裂,喝道,“匈奴的子民们,将这些踏我们草原地汉蛮子统统杀掉。”

    两军对战数日,战况惨烈。

    多年之后,提起这一战,提起丘泽骑军,连匈奴人面上都有惧色。

    到了第三日上,汉军中军终于赶到。

    汉军前后夹击,大获全胜。歼敌近两万人,诛匈奴左贤王,莫桓王、及相国、都尉近千人。缴获匈奴牛羊、马匹无数。

    匈奴人拼死护着伊稚斜杀出重围,带着残军不足千人,向漠北逃遁,路遇护送南宫长公主的千骑汉军。

    斗志弥丧.饥渴劳累的匈奴残军,如何敌的过以逸待劳的汉骑军,转瞬就被包围。

    伊稚斜看见刘昙,扬声呼唤“阿昙。”

    刘昙在马上叹息,到了这个地步,伊稚斜难道以为,她会顾及夫妻情意,放他一马?

    更何况,他们之间.本也没有什么情意可言。

    无论是军臣单于故去之前,他看她的滛邪目光,还是军臣单于故去之后.他对她的抢夺占有。

    有多少次,他在她的身上,发泄对大汉,对刘彻的怒火?

    无法赢过那个远在繁华地长安城的汉皇,只能欺凌他的血亲,好像.通过这样.他就能够赢了那个人。

    他们之间,谨慎太多,应付太多,发泄太多、粗暴太多,敌意多,怀疑太多,哪怕,身子离的那么近,心也从不曾在一起。

    开头错了,一路都是错。

    刘昙在马上回过头去。

    伊稚斜沉了脸,却也看出,汉军对刘昙的维护。

    “不必和汉人缠斗,去进攻契诸瘀支,只要抓住了她,这些汉人不敢乱来。”他低声吩咐身边人

    汉军便只得分出大部分力气,保护刘昙。眼睁睁看着伊雏斜杀出重围。

    “算了,”刘昙叹道,“追不上了。我们走吧。”策马加鞭.头也不回的向东南方向驰去。

    “我军在乌兰巴托与匈奴左贤王会战后,本来早该赶到,但是在草原上迷了几天路,所以迟了。”中军帐中,振远候李广郝然禀道。

    柿裔默然,李广的迷路天分,他甘拜下风。

    “振远候,你乌兰巴托一战大胜,此次与本将军会师,大败匈奴主力,是功:但是迷路怡误军机,是过:你可服气?”

    李广肃然道.“属下服。”

    元狩二年汉匈大战,以汉军地大获全胜告终。这一战的波澜壮阔今发动这场战争的武帝刘彻亦惊叹.是为冷兵器时代的名战,流传千古。而这一战后.漠南再无匈奴王庭,而匈奴这个曾经在草原上横行,悍勇无匹的民族,亦渐渐走向了衰败的路程。

    “柳将军.”李广禀道,“我军是否该班师回朝了?”

    “再等一等罢。”

    “等什么?”

    “等,”柳裔想起了匈奴王庭里那个美丽可敬的女子,一笑“南宫长公主。”

    “南宫长公主?”李广先是一楞,继而欢喜“将军立下此等大功,回到京,皇上太后必有重赏。”

    柳裔淡淡的笑,并不在意,“我该修书上书皇上,此次战况了。”

    李广便知其意,退出军帐。

    三日后,南宫长公主来到了汉军中军。

    长信候柳裔下令,搬师回朝。

    当朔方郡的城门终于映入了眼底,刘昙坐在马上,失声痛哭。

    元狩二年四月,汉军刚刚出乐长安城不久,王太后的病就开始隐隐复发,只是这次,不仅是长乐宫近身内侍宫女,就连王太后本人都没有太过在意。只吩咐道,按着萧先生之前开的药方继续服用就是,数日下来,头痛虽渐渐缓了,到底没有完全恢复。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阿娇正吩咐撤下般若殿里一应地龙供暖,却缓缓颦了眉,问道,“太后发病的时候,是剧烈的头痛,还是和缓的?”

    绿衣亦慎重起来,“听长乐宫的人说,这次发病没有以前剧烈,连以前常发生的目不能视也没有,所以,侍候的人都很乐观,说不日就能好呢。”

    陈阿娇的面色便慢慢沉下来,“他们知道什么?”她缓缓道,“所谓病不但猛,而惧覆。我听太后的病况,竟是极险的了。”

    她便吩咐道,“准备一下,随我去长乐宫。”

    然而陈阿娇的车马还没有到长乐宫,王太后就再次发病,这一次发病却极是凶险,连人都陷入昏迷,不能醒转,惊动了刘彻,抛下宣室殿里所有的政务,伺候在王太后病榻前。

    太医会诊后,俱皆摇头,不敢禀告,刘彻便恕斥,“一群没用的废物,朕养你们太医署做什么?”唬的一群太医尽皆跪在阶下,连连磕头,道,“臣无能,臣无能。”好在刘彻本就没有太指望他们,看着心烦,道,“都下去吧。”吩咐杨得意道。“速请萧先生进宫。”

    卫子夫便上前。温言劝道,“萧先生医术高明,太后又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刘彻闭了目,缓缓压抑下心中的淡淡惶恐,道,“也许吧。”

    西北有战报传来。刘彻无奈,起身吩咐道,“待会萧先生来为母后诊治。子夫为朕问问母后病况。”

    卫子夫拢袖应道,“是。皇上。”

    不一会儿,明达引了萧方进来,向卫子夫行过礼,便坐在太后床前,为王太后听了一回脉,面色沉重,写下一幅药方,道,“按此方。每隔两个时辰服用。”又取出针灸,在王太后面上人中,晴明等六各扎了一针,便见王太后闷哼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卫子夫便松了一口气,跟着萧方出来,问道。“太后既然已醒,是否已无大碍?”

    萧方淡淡的看着面前温婉美丽地女子,慢慢想起年前上元夜诡谲地晚上,“皇后娘娘,”他面上平淡,缓缓道,“方不妨禀告实情,太后娘娘实已油尽灯枯,再也无法可设。”

    这样惨烈的四个字,轻轻的说出口来,连卫子夫也承受不住,退后了一步,无法置信,“先生说的可是实情?”

    “方一生行医,虽不敢称杏林高手,但若还有丝毫办法,又如何敢拿太后娘娘的性命开玩笑?”

    卫子夫霍然回头,扬声吩咐道,“来人,去宣室殿请陛下前来。”

    采青站的远远的,看二人面无表情,心下便知情况必是极险地,躬身道,“是。”连忙去了。

    刘彻匆匆赶回的时候,心中己有淡淡的不祥预感,待见了萧方神色,便知无幸,只是不由问道,“真地不能用药了么?”

    “太后一辈子耽思竭虑,其实身子衰败,早有显现。臣调养了这么久,终究到了这个地步,束手无策。”

    萧方想了想,道,“每日用针灸扎|岤,可以缓解。只是到了最后,只能用人参来吊命了。”

    萧方的医术人品,刘彻素来知晓,也就不再强求,萧瑟道,“有劳萧先生了。”

    长乐宫里频繁递上来地药,让王太后隐隐了解到一丝实情,而自己身子越来越沉重,自己又如何不知晓。这一日,萧方为她施完针,她展眉,缓缓问道,“萧先生不妨实话相告,哀家还能支撑多久?”

    身后站着的内侍明达便泣不成声。

    萧方缓缓斟酌了一下,道,“臣尽力施为,可保娘娘大半个月无虞,剩下的日子,便只能依靠补品了。”

    王太后便点点头,生命慢慢看到终点,心中竟无一丝哀婉之意,反而看到更清明。那一年,她从娘家出嫁,嫁入金家,夫妻和顺,育有长女,曾经以为,她的一生,就是这个样子了。却不科,母亲因了一个卦象,将她从夫家生生抢回,送入了太子府邸。

    有时候想想,彻儿虽然一生未见母亲的面,骨子里的果决,竟和母亲一模一样。

    果然是极贵之命,一步步,登上皇后之位,到最后,入主长乐宫。可是到了生命终结之时,念着这些,便有些穿凿了。到了此刻,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儿女。

    她的四女一子,除了昙儿,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都很幸福了。只是,生为母亲,她却为他们心疼,心疼他们所谓幸福里地荒芜。

    修成早年丧夫,牵扯着一双子女,在皇族里尴尬的生存。

    平阳亦成孤寡,执着于权利,只怕早晚,会触到彻儿的逆鳞,到时候,她若不在,平阳怎么办?

    隆虑少年放荡,到了她这个年纪,可会后悔?

    还有昙儿,此生,辜负最深的,便是昙儿。为了她和彻儿的前程,亲自送她上和亲的险途,纵然眼里沁出血来,也没有哭。

    所有的儿女里,如果说,她最对不起地是昙儿,那么,她最牵挂的,是彻儿。

    这么多年来,看着他在一代帝王的路上越走越远,虽然欣慰,却也忧虑,忧虑他遗忘了最初的本心。日渐狠绝。哪怕亲手伤害最爱的人,也不知道后悔。

    到了最后,站在世界地最高处,孤独一人。回过头来,若是连母亲都不在了,还有人可以相依偎?

    时间如水,缓缓流逝。哪怕是帝王,也留不住母亲日益消逝地生命。只好召回了所有的姐姐,守在母亲身边。

    到了半个月后。王太后一度病危。

    右北平送来了柳裔的战报,刘彻无心去看。守在母后身迫半日,终于回到宣室殿。却被战报里的消息所震惊。

    “母后,”刘彻含笑道,眸底有着深深的悲凉,“前方来了战报,说长信候柳裔长途奔袭匈奴王庭,解救回了南宫皇姐。皇姐正在赶回的路途中呢。”

    病塌上,王太后眸子便亮了亮,随即黯淡下去。“彻儿,”她悠悠笑道,“你不必拿这样的话哄母后了。”

    “母后,是真地。”刘婧亦在病塌前,含笑道,“婧儿亦看了战报,你就算是为了昙妹。亦要多撑着些。”

    刘彻派往接刘昙的侍从在朔方城遇见了柳裔的大军。

    刘昙随侍从飞奔回京。

    “长公主,”侍从看着刘昙身上迸裂的伤口,不忍道,“我们歇一歇再走吧。”

    刘昙在奔驰的马上回过头来,冷冷道,“什么叫事有轻重缓急,你可知道?”

    母亲躺在病榻上,苦苦等候她地归来。这个时候,她如何能歇?

    元狩二年五月初六

    王太后的面上泛起了一阵殷红,精神亦慢慢好转,刘彻看在眼里,心下惨然,便知这是母亲最后的时刻了。

    “彻儿,”王太后柔和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低声道,“母后求你些事情,可好?”

    刘彻心下剧痛,强笑道,“母后想要朕做什么,但凡朕能做到的,无不应允。”

    王太后便缓缓看过在身前落泪的修成君,平阳长公主,隆虑长公主,道,“若我不在,你要答应我,善待阿青,了仲和娥儿。”

    刘彻点首,“朕必能做到。”

    “平阳和隆虑,纵然有不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也要好好相待。”

    “好。”

    平阳,隆虑与修成,皆失声痛哭。

    刘彻亲自伺候王太后喝了参汤。王太后悠悠叹了一声,道,“彻儿,替我将阿娇唤来,可好?”

    刘彻便放下汤碗,应道,“母后稍候。”

    陈阿娇来到长乐宫,在殿门前,与刘彻底擦身而过。

    看见病榻上王太后熟悉憔悴的容颜,阿娇心下悲凉,参拜道,“太后安好。”

    王太后便微笑道,“只怕再也无法安好了。”

    “阿娇,”她牵着她地手,缓缓道,“你知道么?有一段时间,我很羡慕你。”

    “在这座未央宫里,无论是哀家,还是哀家的子女,都无法活的如同你那样的单纯直接。可惜,后来,竟然是彻儿毁了你的这份单纯。对不住。”

    “你回宫之后,哀家冷眼旁观,彻儿竟是重头在乎你。其实,身为母亲,在有些时候,哀家也许比彻儿更了解他自己。他一直都很爱你,以前爱,现在更爱。只不过,从前的爱渐渐的淹没在权势里。他对你地狠绝,你可以恨,可以怨,但是,请不要怨恨太久。因为哀家身为母亲,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不幸福。你若舒不过这口气,哀家替他道歉便是。”

    阿娇便觉得泪水缓缓流出眼眶,“你不要这么说”。她怕她承受不住,“我亦不能答应你。”

    王太后缓缓微笑,“阿娇,回到皇宫里,你还未唤过我一声母后。”

    不愿意承认和刘彻之间的牵扯,自然不肯唤他的母亲母后。

    她回过头去,默不作声。

    王太后便叹息,轻声道,“你替哀家叫彻儿进来。”

    阿娇点点头,欲起身,王太后却不曾放开的手,不忍挣脱,扬声唤道,“皇上。”

    刘彻进殿的时候,便看见母后慈祥不舍的温柔又眸。

    就是在这双眸子的注视下,他渐渐成长,一步一步成为帝王。

    “彻儿,”王太后将他的手覆在阿娇的手上,“哀家希望看着你们日后和美恩爱,不再相负。”

    刘彻感觉的到掌下阿娇的手一颤,却没有推开。

    他心中伤悲,道,“母后,彻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王太后闭了眼,叹息道,“可惜,还是不能等到昙儿。”

    陈阿娇便落泪,“不会的,昙姐一定很快就到了。太后娘娘若是不等她,她会很伤心难过的。”

    千里奔赴,却赶不及见亲人最后一面。

    这样的痛苦,刘昙怎堪承受?

    “皇上,太后,”杨得意在廊上飞奔,喜道,“南宫长公主赶回来了。”

    刘昙一路策马未歇,终于在正午之前赶回了长安。未央宫宫门大开,让她一路策马得过,不曾受到阻碍。

    最终来到王太后塌前的时候,王太后已经陷入了昏迷。

    刘昙便觉得如入冰窖,喊了一声“娘亲,”泪水涔涔而下,滴在王太后面上,温暖妥贴,王太后用尽全力,清醒过来,只看了一眼,面上便带了笑容。

    “皇上,公主,陈娘娘,”明达轻轻上前,落泪道,“太后娘娘去了。”

    刘昙只觉得力竭脱力,俯在王太后身前,缓缓睡过。

    刘彻缓缓道,“让南宫长公主再这歇一会,待会再召太医,为她看看。”

    他回过头来,看了阿娇一眼,眸光彻如冰雪。缓缓回身,步出殿去。

    卫子夫轻声唤来宫女,为刘昙收拾迸裂的伤口,自行出了殿,问道,“皇上呢?”

    殿外的内侍跪拜言道,“皇上似乎往未央宫去了。”

    卫子夫便点点头,回头看长乐宫内。平阳,隆虑尚在哭泣,陈阿娇跪在塌前,左手尚被王太后握住,怔怔的看着榻上精美似滴下血来的雕饰。

    而她,站在殿外,仿佛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她才是这座宫廷的皇后,可是王太后到死,唤的却不是她。

    多么可笑。

    她缓缓一笑,道,“回去吧。”

    笑客里倾泄出来的,是连她也不想再掩饰下去的悲凉。

    回到未央宫,方知刘彻回来之后,哪里也没有去,而是回到了王太后曾经居住过的灵心殿。

    因为母亲的缘故,刘彻并没有分配妃嫔住在灵心殿。虽然王太后在刘彻登记后就迁往长乐宫,灵心殿却依旧时常有人打扫拂拭。

    也许,对刘彻而言,那里,有他童年的记忆,和母亲的味道。

    虽然,平常的刘彻,不曾表现的在意这些。但,在刚刚失去母亲的刹那,纵然是铁血如斯的帝王,心中,也依旧有着不可言喻的伤痛吧。

    卫子夫站在灵心殿外的亭台,远远的看着列着刀戟鲜明的期门军的殿门,心下苍凉。

    她低下头去,心中知道,这个时候,刘彻想见的。绝对不会是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身边采青轻轻禀道,“娘娘,陈娘娘也来了呢。”

    她一怔,抬头去看,灵心殿前,未央宫长廊上转过来一名白衣宫装女子,发髻、衣裳果然都和陈阿娇平日很是相似,渐渐走近了,才认出。是高门殿的尹婕妤。

    “呀,是尹婕妤。”采青惊讶唤道。“她来这里干什么?”

    元狩元年从上林苑回来之后,尹佳萝便被诊怀有身孕。冬十月的时候产下一女,刘彻赐名为金,封号夷安。但是再也没有到过尹婕妤地高门殿。当年地鱼跃龙门,以及半个月的专宠,好像便是南柯一梦。

    卫子夫便缓缓的勾起一抹笑,这华美的未央宫,从来就是勾心斗角,至死方休的地方。有人得宠,有人失宠,有人守拙,有人弄险。其实所谓弄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手段若不高明,会更加的死无葬身之地。而尹佳梦。显然是因为不堪忍受无君恩的日子,在这样地时刻选择孤注一掷,不成功就成仁。

    只是啊,涉入后宫时日尚短的尹佳萝,如何能与她这个将一生都陷入未央宫的皇后相比?

    卫子夫坐在亭台上,冷眼看着,尹佳萝奔赴一个从开始就必定会输地战场。

    尹佳萝来到灵心殿前,便被守在殿门前的侍卫拦下,有礼道,“尹婕妤,皇上在里面,不得擅入。”

    佳萝深吸了一口气,将指甲扣进掌心,嫣然道,“你们不曾问过,怎么知道皇上不愿意见我?”

    殿内传来刘彻沉沉地声音,“谁?”

    侍卫们对看一眼,朗声禀告道,“是尹婕妤求见。”

    刘彻迟滞了半响,才想起尹婕妤是哪个女子,闭了目不言。

    侍卫便收起刀,放尹佳萝入内。

    佳萝入得殿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坐在殿中的帝王,低眉广袖,面目隐在阴影里,看不出神情。

    她连忙抖落出一头的青丝,向着皇帝侧跪下去,轻声参拜,“佳萝参见皇上。”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四天,那时候,皇上曾经多次抚摸着她的青丝,神情若有所思。

    她将生命所有的期待放在腹中胎儿之上,到最后,生下的,却还是一个女儿。

    便怨,便恨,便让人将她抱的远远地,相见争如不见,才好。却还是听不得含儿的啼哭声,含着泪抱了回来。

    含儿的眉像她,眼像她,鼻像她,她一点一点的辨认,心下不免幽怨,怎么,就没有一点随了那个梦中遥远而英武的帝王么?

    好在,含儿的唇很簿,倒是十足随了他的。

    她俯下身去去描绘女儿地唇线,却惊见镜中自己的侧脸,那么熟悉,那么像那个女子。她曾经喜爱敬佩却在一日日的消磨中成怨恨的女子。

    原来,到最后,她一生的机缘与寂寞的起源,还是因为那个女子。

    刘彻冷眼看着,殿下跪下的女子,心下冷嘲,看她如何解发,如何参跪,曾经朝夕相对,不过一年,却忘了她的模祥。

    这些日子,许是因为不得君恩,愈发消瘦,侧影楚楚可怜。

    但这样楚楚可怜的身姿,沾染了心机,竟越发的让人厌恶起来。

    他心下哀伤,回过头去,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佳梦便低下头去,慢慢起近前来,“臣妾听说……,担心皇上难过,特来看看。”

    刘彻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这个女子,便做足了功夫,不但衣裳声音,连身上的香味,亦学的惟妙惟肖。他以为他亦想要一场沉醉,来忘却伤痛,心中却偏不耐,冷声道,“下去。”

    佳萝的身子便一僵。

    刘彻一把挥退了她,扬声道,“将她给我拉出去,送往掖庭。”

    掖庭是宫人犯错所待的地方,宫妃一旦进入,便再无回天之力。

    佳萝一刹那间如坠冰雪,摊倒在地,任由殿外侍卫进来,将她拖出。

    从灵心殿往掖庭去,须经过山亭。卫子夫从庭上下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侍卫停下来,施礼禀报道,“奉皇上命,将罪人尹氏押往掖庭。”

    尹佳萝看着卫子夫身后的亭台,若有所悟,“皇后娘娘刚刚便在上面。看着佳萝入的灵心殿,是否?”

    卫子夫微笑着点点头,道。“佳梦早已不再是长门宫的一名奴婢,可惜并不知足。”

    佳萝便面现羞愤之色。反唇道,“总有一日,卫皇后也会走到这个地步,免死狐悲,何必相讥呢?”

    卫子夫敛了微笑,冷冷道,“你可知,你错了两点,就步步错了。”

    “第一。皇上毕竟是皇上,就算太后新去,心神俱伤,也不会失了理智,由得你狐媚。”

    “第二,如果皇上能够轻易地拥有本尊,又何须分眼去瞧你这个替身呢?”

    她淡淡地看着尹住萝白了脸。道,“所以你有此下场,其实不冤。可惜了夷安公主,未满周岁,就没有了亲娘。”

    尹佳萝念及襁褓之中的刘含,心下剧痛,唤道,“含儿,含儿,卫皇后,我求求你,替我善良待含儿。”声音尚未消逝,人早去的远了。

    卫子夫便回过头来,看着依旧紧闭的殿门,心下哀痛。

    到了这个时候,能够无阻碍的进入这道殿门的,怕是只有两个人,南宫长公主刘昙和陈阿娇了吧?

    说到底,她和尹佳萝,谁比谁可怜呢?

    杨得意站在灵心殿门外,看着尹佳梦被拉出来,心下担忧,拉过一个内侍,吩咐道,“去把陈娘娘找来。”

    然而无论是长乐宫,还是长门宫,都没有陈阿娇的踪迹。

    侍卫们寻了一个时辰,方在离长门宫最近地芸萝殿,找到了陈阿娇。

    “就是这样,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所以,杨公公请陈娘娘赶去灵心殿。”

    陈阿娇抱膝坐在殿上,悠悠道,“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王太后的逝去,触动了她心底埋藏久远的那一根心弦。那一年,她亦是这样握着母亲地手,流着泪,看她逝去,脸上犹含着笑容。

    失去母亲的悲伤,不分时空。

    那一个孕育你抚养你看着你长大期待着你成长地人,忽然间,就不在了。再坚强的人,那一刹那,也是茫然若失的。

    “这……”侍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有些结巴,“可是,皇上已经在灵心殿待了一个下午了。”

    阿娇轻轻低下头去,问,“那卫皇后呢?”

    “卫皇后候在灵心殿外,不曾进去。”

    两个同样悲伤的人,在一起,能做什么呢?

    她想起王太后最后依恋的眼神,那一刻,这个谋划一生的女子终于完全放下了算计,只是一个依恋子女的女子。

    侍从觑着她的脸色,颤抖着道,“陈娘娘……你若执意不肯前去,奴婢可就……”

    她轻叹一声,道,“带路吧。”

    到了灵心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杨得意远远看见她,松了口气,低声道,“娘娘,总算来了。”

    进了殿后才发观殿中一片漆黑,他依旧坐在殿中,一动不动。

    阿娇挑亮了火。乍来地明亮让刘彻有些不能适应,缓缓的回过头来,看见她。

    “娇娇,”他轻声唤道,语气平淡无波。

    “嗯。”阿娇点点头,应道,“你母后很爱你。”

    “是。”刘彻的声音很低,“小时候不懂,觉得她冷酷,后来懂了,无论如何,她都是为了我。”

    “是的。”阿娇缓缓叹道,“她爱你,所以,她的利益和你的利益永远一致。皇上要知道,在这座未央宫,感情与权势并行不悖,是多么难得的事。”

    吕后未必不爱刘盈,却是她自己,伤害了她地儿子。

    戚夫人亦爱如意,却不够聪明,无法维护儿子的利益,乃至生命。

    身边有阿娇,哪怕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不发一话,刘彻便觉得心中的伤痛慢慢的便没有那么痛了,灵心殿里,渐渐平和。

    阿娇倚了床,缓缓睡去,再醒来时,天已经明了,刘彻亦不在殿中。

    “娘娘,”小容推门进来,见她醒了,微笑道。

    她拂开身上的锦被,问道,“皇上呢?”

    小容躬身禀道,“皇上一早就走了,吩咐下来,让娘娘好生睡着。”

    阿娇便点点头,起了身,推开殿上的窗。

    初夏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暖暖的,闻的到一丝悲伤的味道,却渐渐淡了。

    刘彻葬母亲于阳陵,与父皇汉景帝刘启合葬。

    西汉礼法承周制,昔日汉文帝遗诏,“世成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不取。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毋禁取妇嫁女,词祝,饮酒食肉者。宫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十五举声,礼毕罢。已下(枢己下葬),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释服。”便以此为例,皇太后的大丧,礼制严繁,半分差错不得。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宫中三个六日的孝服脱下,已经是夏六月了。

    而南宫长公主刘昙,在昏睡数日后,也渐渐好转起来。

    念着南宫长公主多年未归家园,刘彻吩咐下去,让长公主暂且住在长乐宫,也算是敷解一下思母之情。

    卫子夫忙完了皇太后的大葬,来到长乐宫,与南宫长公主一见。

    刘昙看着卫子夫,神情很是陌生疏远,“大汉的皇后……不应该是阿娇么?”

    她尚记得,少年时,刘彻与阿娇感情甚笃,刘彻曾允诺,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贮之。

    卫子夫便一阵尴尬,旁边有内侍上来轻声对刘昙禀告道,“长公主远赴大漠多年,可能不知道,陈皇后早在元光五年之际,便被废黜,罢退居长门宫了。”

    刘昙淡淡的应了一声,“可是,那日,我在母后塌前,明明看见她了。”

    “那是因为,太后临去之时,吩咐唤来陈皇后的。”

    卫子夫与刘昙闲说了一阵子话。刘昙始终神色淡淡。卫子夫便心下有气,寻了个空出来,回到椒房殿。

    “可是,那是南宫长公主啊。”侍女采青忧心忡忡的道。

    那是皇上和太后牵挂多年的南宫长公主,为了母亲和弟弟在皇家地地位,甘愿远离故国,和亲匈奴地南宫长公主。在皇上心中。这个姐姐的分量,怕是比平阳,隆虑都要重。何况她成年便出塞,与长安城勾心斗角的权势关系,都无涉。

    卫子夫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如此,她不像别人,需要考虑太多。”

    而南宫长公主乃是与陈皇后一同长大,又是由陈皇后的义兄,长信候柳裔亲往王庭救回,这份交情,谁人能比的过?

    被太后大丧与南宫长公主的归来延迟了的河西漠北之战地封赏。终于到来。

    宣室殿里,刘彻诏谕天下,长信候柳裔统率三军,奇袭漠北王庭,救回南宫长公主,当属首功,加食邑四千户。便成了汉武一朝最年轻的万户侯。

    冠军候霍去病,少年骁勇,歼敌近万,俘获无数,加食邑两千五百户。

    振远候李广,弱水河畔打败匈奴左贤王,后在龙城会战中与柳裔合击,功勋卓著,但因迷路险些贻误军机,功大于过,加食邑五百,交买罪金五百两。

    霍去病参跪谢恩的时候神情有些犹豫,刘彻看在眼里,含笑问道,“去病怎么了?”

    霍去病便拱手拜道,“去病愿以封赏换取陛下对舅舅地宽恕,希望皇上下次可以让舅舅上战场。”

    刘彻的脸倏然沉下,如果殿下跪地不是他最喜欢欣赏的去病,他便几乎要发作了。饶是如此,他还是缓缓道,“去病认为朕错待仲卿了么?”

    霍去病的心缓缓沉下,道,“去病不敢。”

    “功即是功,赏即是赏,”刘彻淡淡道,“退下吧。”

    李广便忧心忡忡的看着霍去病,无论如何,霍去病也是一个将才,若因为得罪皇上,失了君宠,可是大汉一大损失。却没有瞥见柳裔唇角边淡淡的笑纹。

    刘彻最欣赏的,怕就是霍去病桀骜的性子,孤高直爽,仿佛看的见自己的影子。这样地霍去病,只要不改脾气,刘彻便会一直宠爱下去。

    只是,柳裔略略皱起眉来,这样的霍去病,还能活多久呢?

    他远远地看见霍去病出了宣室殿,廊下候着的椒房殿侍女便屈膝道,“冠军候,皇后娘娘有请。”

    霍去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转身随她向椒房殿而去。

    “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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