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金玉满唐 完结第10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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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玉满唐 完结 作者:肉书屋

    纭?

    她等候夫君三年。说起来也不算长,人生有一二十个三年,可是对于苦苦等候、不知是否有明天的人来说,每一刻都是煎熬。只三年,便如过了三十年一般。她每天都会从睡梦中惊醒,害怕天一亮便有朝廷的人来传夫君的死讯。

    可惜终究没能逃过……

    相比之下,与桑辰这四年显得幸福的多,至少时不时能与他玩我追你逃的游戏。未来的选择。仿佛还握在她的手中。这是上苍的眷顾啊!

    晨光洒遍山林,杜江离被睡意席卷。

    朦胧中,似乎听见哗哗的大雨声。

    “夫人!夫人!”一女子焦急的呼唤声夹杂在雨中。

    杜江离微微张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上满是焦急。喃喃道,“绿浮?”

    “吓坏奴婢了,夫人晕过去,发起了高烧,亏得昨日碰上此地县爷家的小衙内(儿子),给了几贴药。”绿浮一双丹凤眼中噙着泪,用帕子拭了拭,伸手扶起杜江离,“原本是想带您一同回县。但您服了药后便退烧了,那衙内恰是弱冠的年纪,奴婢怕传出去于夫人名声有碍,便请他捎带一程,在这个破庙里避避风雨。”

    “眼下是何年月?”杜江离由她扶着,坐靠在石台边。

    绿浮顿了一下,道。“宋绍兴十一年,八月十四。”绿浮微惊道,“呀,明日便是中秋了呢。

    杜江离有些发怔,“让我独自静静。”

    绿浮担忧的望着她,却还是点了点头。

    杜江离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看见旁边有一洼浅浅的积水,微微挪动身体。

    水中映照出一张美丽的面容。烟眉入鬓,长而明亮的眼眸,修眉婵娟,尾端微微上翘,只要明眸稍稍流转,便是一番无可比拟的风流韵致。

    这是……她自己的脸。

    殿的另一边。十几名家仆正在围在另一个火堆旁。

    外面雨中忽然传来马蹄声,十几名家仆立刻摸起身边的剑,全神戒备起来。

    马蹄声在殿前停下,紧接着门口光线一暗,六七名身穿盔甲的人冲了进来,一名身着铜甲的魁梧男人随之走入,他头戴盔甲,面上裹着白绢,看不清容貌。

    家仆们见这打扮是大宋军队,便稍稍放松了一些,都纷纷起身走到杜江离那边,将杜江离挡了起来。

    几个人未曾占了那空的火堆,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气氛有些肃然。

    杜江离透过缝隙看着对面那如雕像一般的男人,目光游移到那位着铜甲的将领身上时,不由睁大眼睛。

    桑先生……

    杜江离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将军,我们怎么办?”其中一人忽然出声问道,“圣上连下十二道圣旨召岳将军回朝,怕是凶多吉少。”

    这件事情,并不是秘密。

    将军目光冷峻,眉头紧锁,许久才道,“雨停再议。”

    “桑随远。”杜江离声音哽咽。

    那将军怔了一下,转头看过来。目光越过十几名家仆,只见一名绝色女子,满身狼狈的噙泪望着他。

    他看杜江离梳着妇人髻,便道,“夫人识得某?”

    家仆们见他认了身份,纷纷面露喜色,为首的管事连忙道,“真是将军,我们是桑府的啊,这位是老夫人三年前给您新娶的夫人。”

    什么时候娶的夫人?竟然没有同他商量?桑辰想问,但目光与杜江离相对,却是未曾说出口。

    他将面上的白绢拉下,露出俊朗的面容。

    杜江离拨开家仆的阻挡,微微踉跄的跑过去,不由分说的伸手抱住他,放声哭了出来,“呜呜,奴家听说郎君战死,便来捡尸骨,未曾想竟是捡着活的。”

    此刻忽然涌来的幸福,让她不知所措,有些胡言乱语。

    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人突然抱住,桑辰略有些尴尬,但想到这是他的夫人,心中不由一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露出一丝生疏的温柔。

    众人怔怔的看了片刻,才想起来避嫌,连忙背过身去。

    外面大雨愈大,天色阴沉,哗哗的雨声以及抱着的冰冷铠甲,都让杜江离觉得这是场美梦,可她希望,时光永远停在这一点。

    瞬间,也是天长地久。

    杜江离哭的脑袋发晕,渐渐失去意识。

    不知沉睡了多久。

    耳边听见一个略显冷漠的女声,“桑随远,拿出你挡箭时的那种魄力,接受一个人那么难吗!”

    那声音缓了缓,道,“你能够对我淡下心思,对杜娘子产生情愫,我真心替你高兴,你固执的认为自己对我的感情是一生一世,只有伤人伤己而已,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倘若那样,我非但不会觉得内疚,我还看不起你!”

    “在下……”桑辰声音怯怯。

    冉颜恨的牙痒痒,看见他这副受惊兔子的模样,她就脑袋发胀,“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喜不喜欢她,要不要娶她!

    桑辰篇(末)

    杜江离睁开眼睛,透过一层薄薄的纱帐,最先看见的并不是桑辰,而是那一袭紫衣。

    只有一张侧脸,却令她觉得熟悉莫名。

    她瞬也不瞬的看着,莫名的有一种想拨开纱帐的冲动。

    “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冉颜说罢,便拨开帘子进来。

    四目相对。

    杜江离睁大眼睛,满眼震惊——那张面容,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居然……是她自己!

    冉颜亦有些发怔,在山顶找到杜江离的时候,她只觉得是陌生人,而此刻却是觉得分外亲切。

    还是冉颜先反应过来,问道,“杜娘子感觉如何?”

    杜江离抚平思绪,道,“没有大碍。夫人是……”

    “我叫冉颜,我夫君是襄武侯萧颂。”冉颜在榻前跪坐下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把了把脉,“倒无大碍了。一个桑随远,何至于轻生?杜娘子大好的年华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莫负青春。”

    原来是桑辰倾慕的那个女子。

    原本杜江离心里有些难受,可是看着冉颜的样貌,却吃不起醋来。

    她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在照镜子,有一瞬间,她都忘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容貌了,觉得桑辰恋慕冉颜,其实与恋慕自己并没有多少分别。

    杜江离收回神思,叹息道,“我原也不是想跳崖,只是这些日子,我总觉得恍恍惚惚,梦与现实都那么真实,有些辨不大清楚。”

    杜江离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冉颜制止。

    她便老老实实的躺着,笑道,“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里圆满了,现实也圆满了忽然之间什么事情都能放下,可……我如今这光景,还能做什么呢?”

    “桑辰把事情都说了,既然你情我愿他便应该娶你才是。”冉颜虽然并不是那么保守的人,但杜江离这个情形,与桑辰成亲是走出窘境的最好办法。

    “在下即刻便去杜府提亲。”桑辰好不容插上话。

    说完,正准备转身,便听杜江离和冉颜异口同声的道,“站住!”

    冉颜看了杜江离一眼,闭口不言。杜江离道“我早已将事情交代好,此次离家出走与你并无干系,你现在去提亲,岂不是不打自招?我……我回府去求母亲向你提亲。”

    “那不是一样?”桑辰是二,但不笨。

    “我给她留过书信,说是出家云游。回府之后我求她纵容最后一回,便说,倘若你不同意后便由她做主配人家,但若不给我这次机会,我直接去剃度。”杜江离不得不逼赵夫人一次。

    赵夫人虽然性子刚硬但对自己的儿女极好,甚至有些溺爱的嫌疑。而且,倘若杜江离真能嫁给桑辰,对杜氏有利无弊,她只需掩人耳目偷偷探问一下桑辰的意思,也不至于丢脸。

    赵夫人虽然被夺了命妇等级,却也不是一般人胆敢嘲笑的,更何况,杜如晦虽已去世多年,但他为大唐殚精竭虑一世清名尚且能庇荫杜氏。

    “母亲。”一个小小的鹅黄|色身影跑了进来,扑进冉颜怀里。

    冉颜摸了摸她脑袋,“做什么去了?怎的浑身是汗?”

    “不是汗,小哥抓青蛙放在盆子里,把水弄洒了,耶耶正揍他呢。”弱弱奶声奶气的口齿却很清晰,“母亲,你去救救小哥吧。”

    冉颜皱眉,“又是你怂恿他去抓青蛙了?”

    弱弱歪着脑袋,怯怯的问道,“母亲,什么是怂恿?”

    “问你阿耶去。”冉颜扶额,向杜江离介绍道,“这是我女儿。”

    “令爱真是伶俐,招人喜欢。”杜江离微笑着看向弱弱。

    “你病了吗?”弱弱从冉颜怀里爬出来,到杜江离面前,在无人反应过来之前,抱着她的脸便亲了一口,“痛痛跑掉。”

    冉颜和杜江离都被她的动作弄的一怔。

    少顷,冉颜才朝杜江离微微一笑道,“我先出去一下。”

    杜江离道,“夫人请便。”

    冉颜抱起弱弱,走出房间,心中奇怪,弱弱很少见生人,有些胆小,唯一一次大胆是对苏伏,这本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但冉颜心里对杜江离的感觉很妙-,不禁问,“弱弱,告诉母亲,为何会亲亲那位娘子?”

    弱弱支吾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孩子做事,大都凭得感觉,哪里会有什么理由,或许是与杜江离有缘吧。

    出了一道拱门,冉颜加快了脚步。弱弱身体一直没有寻常孩子好,杜江离是感冒发烧,说不定便会传染给她,冉颜不想女儿受那份罪,便先在药房里取了一粒预防感冒的药丸给弱弱服下,立刻写了方子,让晚绿去熬药。

    那边,房内只剩下桑辰和杜江离。 桑辰在帐外,有些局促,不知道是该走该留。

    “先生先回去吧,待我稍好一些便回府。”杜江离神思恍惚,方才……似乎说到要与桑辰成亲了。

    桑辰犹豫了半晌,道,“那在下先告辞了。”

    走出门外,却迟迟未曾离开。他一直怯弱,却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是在面对这段感情,他觉得左右都不是,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应该会变心,一方面又觉得对杜江离的感情,与当初对冉颜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是,他不怕杜江离。

    仿佛只是将这份情转移到了杜江离身上。

    呆站了半晌,桑辰才告辞,不知不觉走去了刘青松的府邸。

    刘青松今日轮休,正躺在吊床上翘着二郎腿享受美婢的按摩伺候,有人通报桑辰来了,才起来穿了屐鞋迎出去,“稀客呀!得道高僧终于出山了?”

    桑辰脸一红,施了一礼。

    两人坐定之后,桑辰吞吞吐吐的将与杜江离的事情说了出来,一脸迷茫的问刘青松道,“在下该怎么办?”

    “什么该怎么办,你得对人家负责啊!”刘青松插了一块水果塞进嘴里,道,“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冉颜分明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三个孩子都满地跑了,说不定肚子里又有了小四小五小六,你犯得着给她守身如玉吗?活着累不累啊你?”

    刘青松见他垂着脑袋,咽下嘴里的东西,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显然佛家讲求的是守心,你连心都没守住,守身有什么意思?非得让人鄙视你。”

    “在下正是鄙视自己没守住心。”桑辰闷闷的道。

    这才是症结所在。比起那些心还没叛变,身就已经出轨的男人,桑辰恰恰相反。他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可那个喜爱的女子和别人一生一世去了,他严厉的要求自己对男女之情死心,即便动了情,也要求自己绝不背叛曾经的那份感情。

    “有些情如流星一闪而过,有些情像聚沙成塔,有些情是一眼万年……谁能预料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感情?谁有能保证一辈子始终如一?”刘青松以四十五度仰角的明媚忧伤缓缓说罢,猛然一拍几,啧道:“你觉不觉得,我真是太有才华了?”

    桑辰抿唇沉默半晌,才道,“献梁夫人说的有道理,在下该拿出些魄力来,做个敢作敢当的大丈夫!”

    说罢便爬起来匆匆告辞。

    刘青松这厢刚起身,便有侍婢跑进来道,“郎君,夫人要生了!”

    “不是在睡觉吗!”刘青松急急忙忙往后院窜,边跑便吼道:“叫稳婆,烧热水,准备饭食、参汤!”

    这厢兵荒马乱,桑辰下定决心之后,便跑去东市买澄泥,准备烧砚。

    半个月后,等杜江离要出家这件事情稍稍淡下来一些,赵夫人便借着去拜佛之机,果然私下找桑辰探问了此事,桑辰一口应下,并言过几日去府上提亲。

    于是,贞观十九年秋末的某日早晨,更鼓刚刚响过。

    黑蒙蒙之中,便见一广袖宽袍的青年背着大包袱去敲了杜府的门。

    大门一开,青年满头大汗的道,“在下是来提亲的。” 门房吃了一惊,“先生莫要胡说,我家娘子早就定了亲,婚期都定了。”

    桑辰如遭雷劈,头脑嗡嗡。

    门房见他一表人才,又似乎深受打击的模样,不禁心生同情,“先生还是快走吧,莫等天亮被人瞧见。”

    桑辰愣半晌才想起来问道,“此处可是杜如晦杜相的旧宅?”

    那门房恍然大悟,热心道,“先生走错地方了,杜相的旧宅在东边,出了巷子向左拐,到了个丁字路口向右拐,往前走十余丈,再左拐,第一个门便是。”

    桑辰听的头脑发晕,还是道了谢,嘀咕道,“左右左,左右左……”

    他念念叨叨的走了半天,才想起来,哪儿是东啊?

    “就知道你会迷路。”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桑辰松了口气,转身看见杜江离戴着幂篱,身后跟着一个家仆,一个侍婢。连忙凑了过去,“娘子。”

    “你带了什么?”杜江离看着他身后的大包袱,不禁好奇道。

    “在下做了几十方澄泥砚……还有在下这些年的所有积蓄,来聘娶娘子。”桑辰道。

    “听说你当初也是背着澄泥砚去冉氏求亲,你包袱里的有没有比上次多?”

    “一样多……”桑辰羞愧道。

    杜江离道,“砚底下有字?”

    桑辰诧异,“娘子如何知道?”

    杜江离沉吟道,“我以前有一方……嗯,我做梦梦到的,以后你要都做没有字的,我来写字。”

    “娘子要写什么?”桑辰问。

    “娘子?”

    “嗯?”

    “刻什么?”

    “娘子。”

    “不告诉你。”

    “在下不是想问那个,在下是想问,娘子真是狐狸吗?”

    “你才是狐狸!”

    东方破晓,金色晨光笼罩整个长安城,将两人迎着阳光往东走,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番外三萧九篇

    萧颂自白

    我,是萧氏的嫡子,在族中排行第九。

    从我记事起,便随着我那睿智的祖母,冷眼旁观内宅中那些精彩绝伦的“表演”,那些或因贪欲,或为生存,人心的丑恶暴露无遗。

    我童年的大部分时光,所见所闻便是如此丑陋肮脏,我想挣脱,想逃离,所以少年时期极尽叛逆。

    也许正是因为看多了女人可怕的一面,我从内心深处便隐隐排斥与女人有过甚的接触。

    记得,有一次我发现父亲的妾室与一名管事关系暧昧。刘青松与我打赌,他说倘若给这两人一个隐秘的樱触空间,这小妾定然守不住身。

    我不信,毕竟我萧氏族规家法严厉,且我父亲也是极具威严之人,那小妾即便再倾心他人,也应不敢红杏出墙。 然而,当我设了一个局,这两人不知不觉跳进去之后,居然真如刘青松所说,我亲眼看一场活春宫。后来父亲发现此事,怒火冲天的鸩杀了那名小妾,将我拖至祠堂动了家法。

    我恨他,竟因为一个贱婢对自己的嫡亲儿子动手!

    但是越疼,我的头脑便越是清醒,所以我嘲笑他:你自己没本事看住自己女人的心,做了王八,所以恼羞成怒拿我撒气?以为这样就可以找回颜面吗!

    他气的险些背过气,手下越发不留情。他一生耿直,但在这件事情上,我瞧不起他。 因为此事,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闹到僵到了互不相容的地步。

    那段时间也是少年心性,既记恨他因个妾而对我动手,又看不起他用这种办法掩饰自己的羞恼,所以还带伤卧榻,便屡屡将他气的七窍生烟。

    终于,他暴怒了,我伤还未痊愈,便将我扔到了战场上做兵卒。

    我知道他就是那样的冲动又暴躁的脾气,这么做更多是一时之气,但依旧无法原谅,也不想自己的一生被这样的一个人安排。

    所以我在军营里拼了命的努力。随着在战场上杀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心,也越发静了。

    我知道祖母和母亲都派人暗中对我照拂,但毕竟山高水远,我作为一名兵卒还是吃了许多苦头,我一步步向上,官至六品昭武校尉,前路光明。

    这时家里逼我成亲,婚事是早就定下的。我厌恶那些在内宅争斗中浸大的女人,然而出身注定不能容我按照意愿选择,况且把人家耽误到十八岁,也该负责任。

    谁想这一回长安,便没能再返回边关。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新娘竟在迎亲回来的路上死了!此事惊动了大理寺,然而查来查去也未曾有什么结果。

    我与杜娘子从未见过面,亦未曾拜堂,更谈不上什么情分,但好歹也算我半个妻子了,岂能容忍她在我眼皮底下枉死?

    于是我留在长安,求了刑部的官职。我虽不欲依靠家族力量,但也明白,自从我出生那天起,身上便已经被烙上了标记,官途注定要比庶身要平坦许多倍,所以不想做自欺欺人的事。

    一方面因为家族原因,一方面也因为我在戍边时立下的累累军功,我被顺利的分到了刑部,一开始便是正六品官员。

    未曾想,我确是有些破案的天赋。可遗憾的是,刚开始确实破案经验不足,加上凶手作案干净利索,我花费了两三年都不曾找到蛛丝马迹。

    可因为破了不少案子,我的官位越来越高,也因此见识的官场丑陋越多。

    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不过是从一个火堆跳到了炼狱。抽身?自从我踏入官场的那一刻,身上便背起了家族的荣耀,我们萧氏,从没有这么怂的男儿。

    兰陵的族学中挂了萧氏历代高官的画像,他们无不是权倾朝野,我知道,百年之后,能在萧氏挂起画像,对每一个萧氏子孙来说是最好的归宿,亦是我最好的归宿。

    可是,我无法如父亲那样刚直,倘若有件事情,我明明知道有许多更好的办法,我为何时时刻刻要拿着自己身家性命去硬碰?

    官场之上,父子狭路相逢,我与他依旧是水火不容。某天,我亲眼看着他在大殿上同魏征扭打起来,那时候我心头涌现的不是嘲讽,也不是鄙夷,竟然是动容,是心疼。

    父亲被贬官离开长安,我亲自去送行了。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很讲究颜面的人,我不想他觉得在自己儿子面前失去尊严,因此只在城楼上目送。

    自那次以后,我的官途莫名的更加顺当,不可否认,我能够年纪轻轻便坐上刑部侍郎,与我父亲被贬官有这莫大的关系,那位九五至尊对父亲愧疚,也依旧尊敬。

    圣上更曾经评价他: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为官如此,父亲无疑是成功的,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认同了他。

    因此即便后来我们依旧因为政见不合轻易便打起来,但我多半不会再挡,不过是区区几拳几脚,我受下便是了。

    为了抚平杜家痛失爱女的伤,家里两年未曾再提我的婚事,我正好落的自在。

    因着大理寺没有查出线索,又传杜氏自幼体弱,所以只当她是寿命该尽了,可我不信,所以在刑部时一直坚持不懈的去查此案,两年之后,家里说亲时,我依旧拒绝。

    长安人只道我是痴情,杜家也因此对我印象极佳。

    只有刘青松那个家伙,曾一度幽怨的问我是不是爱上他了,所以才不愿娶妻。

    我笑说:我还不至于这么自暴自弃。 因着名声大好,在杜氏亡后的第四年,家里很容易便为我定下了一门看起来不错的婚事。对方是范阳卢氏家的嫡女,年十六。

    我是个正常男人,或许对于男女之事开窍的比较晚,但此时我的确想娶妻了。所以便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对这次成亲,我还是抱有一定期待的。

    我小心防备,顺利的迎会了新娘,拜堂之后正欲去宴厅,却得知长安城郊发生了一起重大抢劫案,被挟持的人是当朝三品官员的家眷刑部不敢有闪失。无奈另外一位侍郎回家乡奔父丧,我只得暂时顶替上。卢氏却也深明大义,劝我办正事要紧。

    只花了三天便将案子告破,圣上还打趣我,是否急着回家入洞房。

    可惜,当我带着欢喜的心情回到家中,洗漱之后,侍婢却慌慌张张的跑来告诉我,卢氏没气了!

    新房里还带着喜气,而榻上的女子早已经脸色青白胸膛没有起伏。

    依旧没有线索,卢氏就和杜氏一样,那么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之后的几年里,我一直在暗中查此事,然而找到的一丝线索竟然指向大伯母,只是我一直不曾找到实据能够证明人确实是她杀的。

    或许因此,我一腔怒火无处可撒,办案的手段显得越发冷酷暴力、毫不容情。

    我对女人才产生的兴趣,仿佛在看见卢氏死状的那一刻便熄灭了,我认为既然保护不了我根本不配占有她们的身心。

    而这段时间里,我也看清楚了长安那些女人的真面目。她们曾经似乎对我很是爱慕,可终究没有爱慕到不顾性命的地步都生怕被我克死。

    对于这样的女人,我也不屑碰触。

    倒是也有那么些不怕死的请了媒婆来说亲,可惜不是寡妇就是夜叉,母亲一次雷霆大怒,便没人敢随便塞这些过来,可我也彻底的无人问津了。

    四年里,有人说我的周围方圆五丈恐怕连一只母蚊子都没有,而我对此也兴致缺缺。直到我至苏州追捕苏子期,才遇上第一个能引起我兴趣的女子。

    当时我能够确定苏子期就在那马车上我甚至打算不顾车内人的死活也要抓住他可是那个被挟持的女子,声音居然如此平静不带丝毫情绪。

    恰我带的人也多折损在苏子期剑下,没有一定把握能抓住他片刻的衡量,我觉定放手这次机会。

    我猜测出她的身份,便特地去探访,想知道她究竟是被挟持,还是与苏子期一伙的。

    苏州那个雨天,她是这些年里第一个靠近我的女子。

    我不否认,十七娘的容貌很吸引我,然而越接触越是发觉她性子很有意思。

    我虽然很少接触女人,但并不代表我不了解,相反,我看的比大多数男人都清楚。

    她是冉氏的嫡女,也算出身世家,身上却无一丝世家女子的娇气,目光显得有些呆板,我却能感受到她的诚实。

    我知道冉十郎认识我,因此故意出现在他面前,想看看这娘子知道我是长安鬼见愁之后,会不会像别人一样吓得花容失色。

    可是再见面,她依旧是那呆板的目光,木然的表情,可我觉得那样的她,实在是天地间难寻的美丽。

    仿佛我的一切都不能让她有太多情绪,但她的所作所为却让我十分震惊。当我看着她熟练解剖尸体时,特地打探了她的经历。

    听的越多,对她的兴趣便越加浓厚。

    在苏州的日子,我寻着机会便想去找她。

    但高兴的日子总是显得短暂,我不得不回长安述职。

    当我尝试到和十七娘在一起时的乐趣,再回归枯燥的生活,竟难以适应,几乎每天都会想到她,忍不住想知道她都在做些什么。因此,派人去了苏州,每隔一段时间便传一次消息。

    说来也很奇怪,明明只是几面之缘,却在分开之后,我这厢自发的变化成了爱恋。

    这份爱恋,让我决定无论身份如何,无论多么艰险,都必须要娶到。仿佛等了十年之久,我终于寻到机会亲自奔赴苏州。

    到苏州时,我压下满心的激动,仔细的洗去满身风尘仆仆,换了好几身衣服,想让她看见最好的我,很多女人迷恋我的容貌,我希望也能让她有一星半点的喜欢。

    可走到半路时,想到自己突如其来的热情怕是会让她觉得难以接受,又赶回去换了官服,觉得这样不会显得太刻意。

    然而,事实总是那么残酷。

    随后我便发现,苏子期竟早我一步的站在她身边。

    那一瞬间,我心里无数情绪翻涌,脑海里无数种想法闪过。不论从感情还是职责,我都应该抓了苏伏。但见她眼中露出的一丝恳求,我只能转身离开。因为怕她伤心,怕她就此恨我。

    我从未对哪个女子主动示好过,于是向刘青松请教了许多办法,可觉得每一次都失败了。

    十七娘的感情似乎很含蓄,便如我能隐隐感觉到她心里对苏伏有情思,却从不曾对他流露出爱慕的神色。但从区区的几次接触了解,我认为她不是那么委婉的人。

    或许有什么让她迟疑?

    这给了我莫大的希望,因此更加努力的找机会与她相处。

    压下心头的酸意,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来看,苏子期对她的感情,是君子之情,磊落洒脱。这一点我比不上他。起初我对十七娘的情意,与苏子期恰恰相反,我的情,是小人之情,我喜欢她便要拉着她同生共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然而在她答应嫁与我为妻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不会再想着与她共生共死,我会为她生,也可以为她死。

    婚后这许多年,我不再像追求她时说那么多腻人的甜言蜜语,是因为我将所有的情意都融入了生活的点滴。不是感情淡了,而是更深。

    我相信你能听懂,阿颜。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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