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记第66部分阅读
锦屏记 作者:肉书屋
个独自一人都不可能做到。最少有两个人才能完成,而不会发出太大的响声惊动第三个人。假设是春喜使的连环计,春喜必是动手的人,那么倩玉和绿芙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帮凶。听两个人的描述,倩玉的嫌疑明显更大一些。
就看关键人物春喜是怎么说的了。
“来人,把春喜带上来。”
春喜被人押上来,摁着跪在地上。
荀卿染冲麦芽点点头,麦芽将那袖筒扔在地下,一个婆子手里抱着那只狸猫,那狸猫见了袖筒,又拼命要扑过去。
春喜看的面色发白,却是一言不发。
荀卿染摆摆手,那婆子抱着狸猫退了出去。
“你老老实实交代清楚,这件事,我就做主,不会让四爷牵连你家里的人。” 善喜本来面色发白,但是却一言不发。她苦心安排的计划并没有伤害荀卿染分毫,却被荀卿染人赃俱获,玉娘又是个命大的,让她无法抵赖。她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她打算死撑,什么都不说。但是荀卿染的话,让她意识到,如果她不说,她的家人一定会被连累。荀卿染心慈手软,但是齐攸却不是。
“不要牵连我的家人。”善喜这个时候,终于流下了眼泪。
荀卿染打量着善喜,心里起码还有些亲情,这算不算人性未泯?
“奶奶只管问,婢子不敢有半点隐瞒。只求奶奶和四爷放过婢子家人。这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善喜连磕了几个响头。
荀卿染看了看善喜,心里叹气,对付某些人,她那一贯心存善念、讲道理的形象就不管用了。这不,一搬出来齐攸,说要处罚善喜的家人,善喜马上就变了态度。
“你假作殷勤,送上这个袖筒,里面却放了东西,是猫草对不对?”荀卿染问。
“奶奶已经知道了。”善喜心里一片颓唐。在松涛院,麦芽假扮成荀卿染,破解了她的局,她就明白荀卿染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却没想到,荀卿染连她在袖筒中放的是什么都清楚。
“是猫草。”善喜答,“是婢子在松涛院无意发现的。”
发现了猫草,又看见有野猫进来觅食,她才有了这个计划。
她的脸毁了,被荀卿染安排到松涛院。许嬷嬷曾经和她说了一番话,说荀卿染是心底慈软的人,要她安心,只要她安分守己,少不得一份前程。话中的意思暗示她,只要她老老实实,荀卿染会帮她恢复容貌,而且会给她找个殷实的人家。
她当时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并不是当时就有了什么计划,而是从小在齐府中当差,让她有了这样生存的本能。就比如当时毁了脸,虽然知道和齐攸脱不了关系,但是人要问她,她只会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绝不会说齐攸怎样。不仅仅是害怕主子,也是害怕周围一样做奴才的人。那些人,最善跟红顶白。她从前在府里伺候的时候,不过和二爷说了一句话,就被齐二奶奶赶了出去。结果本来她爹就要升做管事的,不仅管事的位子被别人夺了,原来的差事也丢了。
所以,没有被送回京城,而是留在总督府里,她当时是庆幸的。因为顶着这样一张脸回去,她想要过原来的日子都是不可能的。
松涛院有人看守,进出不能自由,但是衣食不缺,分配下来的活计也不算繁重。或许安安分分,熬上些时候,就能得到荀卿染许诺的那份前程。但是发现了猫草、野猫,让她的心思发生了变化。那份前程在她眼里不再有吸引力了。
再殷实的人家,也比不上齐府。她家有远房亲戚,虽然是平民,也有些田地,但在她看来,日子远没有她家这样的奴才好过。她那个远房表姐,只比她大两岁,因为亲自操持家务,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副老态。
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她要做人上人,只要给她机会。
“怪不得刚搬进来的时候,府里那么多野猫,后来有了雪团,才都不见了。”荀卿染笑,“原来松涛院里种着猫草。”
“猫草并不多,只在墙角里有一些。”善喜道,“奶奶的神鹰威武,那只野猫因为饿昏了,也许还有这猫草的缘故,才跑到松涛院来,被婢子捉住,偷偷养在屋里。”
“你早就计划要杀了玉娘,引我过去,再放出野猫来害我?”荀卿染问。
“不,不是。”善喜摇头。
本来,她想做的更没有痕迹。她来的时候,齐二夫人赏赐了好些东西给她,进松涛院的时候,许嬷嬷将别的东西都收走,却把齐二夫人赏赐的大毛衣裳给她留下了。其中就有一件几乎全新的貂皮褂子。她装出一副感激荀卿染,要讨好荀卿染的样子,将那褂子拆了,做了袖筒、昭君套,上面又绣了讨喜的花样,里面却都塞上碾碎的猫草,进献给荀卿染。
她本来的打算,是训练好了野猫,就放出去,荀卿染戴着这些在府里走动的时候,碰到那只野猫,或者任何一只猫,那猫就会发疯,攻击荀卿染。最好能抓破荀卿染的脸,让荀卿染摔倒,流掉肚子里的孩子。
“你心肠可真歹毒。”麦芽在旁切齿说道。
善喜微微低下头,大宅门里,要说歹毒,她们这些奴才远远比不上那些主子们。她只是倒霉,被抓住了罢了。
“谁知道那野猫到了婢子屋里,就不敢再出门。婢子在松涛院出不去,不知道是奶奶没用婢子送的东西,还是没遇到猫,一直没听到奶奶出事的消息。”善喜这个时候,也懒得说谎隐藏她的心思了。
“所以你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杀害玉娘,为的就是引我过去?”
善喜点点头,供认不讳。
“即便我到松涛院去,如果不用你的东西,你的计划还不是要落空?”
“婢子也想到了这一点,婢子那时守在厢房门口,袖子里就藏了猫草末。如果奶奶没戴婢子送的东西,婢子会找机会洒出猫草末。屋里的猫闻到气味就会冲出来……”
荀卿染回想起那猫发疯的样子,就算那猫不直接来扑她,丫头婆子也会因此乱了手脚,也很可能连累到她。何况善喜就在旁边,趁乱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只可惜夫人早就知道了婢子的谋划。”
荀卿染微微一笑。她的衣物,除了自己做的,都出自身边几个丫头之手,从来不会穿用其他人做的衣物。这些只有她身边的人才知道。而她有了身孕之后,就所吃所用,更是万分小心。就算是京城中送来的那些好东西,如今也只堆放在库房里。对于善喜送来的东西,她自然是不会用的,后来善喜养了猫,松涛院的看守婆子自然向她禀报了,说善喜将好的饭菜都留给猫吃,有时候还关起门来,不知在做什么。她心中生疑,这才让人找出袖筒,发现了里面的秘密。
“为什么是玉娘?你和绿芙,是谁选中了玉娘?”
“绿芙已经招认了?”善喜睁大眼,随即又耷拉下脑袋。
“是奶奶在问你!”麦芽指着善喜叱道,“什么时候你反问起奶奶来了?”
“……并不一定是玉娘,只是凑巧今天有大雾,玉娘又身子不舒服。这样的好机会,婢子和绿芙才动了手。”善喜道。
“你和绿芙,是怎样勾结在一起的?”
“婢子在驯猫的时候,被绿芙发现了。”善喜慢慢地讲述起来。
那天她拿着块大红的缎子,里面包了猫草,让那只猫扑,如果扑的好,就有肉奖赏,谁知道,绿芙突然推门进来。
“善喜妹妹这是在做什么?”绿芙笑着问她。
“不过是闲着,逗着猫玩。”她赶紧将东西收拾起来。
“妹妹这把戏极新鲜,不知道如果夫人知道了,会不会夸赞妹妹这玩法好。”绿芙笑道。
她当即变了脸色,以为绿芙识破了她的打算。绿芙却没再说什么,只和她商量了一回针线,就走了。但是她却不放心,总觉得绿芙看她的眼神,说的话都别有用意。她不想被绿芙辖制,那就要抓住绿芙的把柄辖制绿芙。
绿芙、倩玉和玉娘三个人的矛盾,她早从倩玉那里知道了。她因此处处留心,终于抓住了绿芙的把柄。原来绿芙总是偷偷地翻动倩玉的东西,却在倩玉跟前,说是玉娘翻动的。
那一次,绿芙又去翻倩玉的东西,她走进去撞破,威胁要告诉倩玉和玉娘,让她们认清绿芙的嘴脸。绿芙央求她,说绝不会对人说起看到她驯猫的事情。
果真,绿芙是看破了她的打算的。她决定和绿芙联手。
“姐姐品貌一流,如果有机会服侍四爷,定能脱了这罪奴的身份。以四爷的本领,就是帮姐姐翻案也是小事一桩,可比烂死在这小院子里好上百倍。”她甩出了诱饵。
经过她的劝说,绿芙总算是答应了。她就和绿芙说了她的计划。
“咱们出不去,却可以引夫人来。”绿芙和她这样计议道。
她们的身份,要有什么样的事才能引得荀卿染过来?
“只有人命大事,才能引得夫人过来。”两人最后计议出了结果。
为了害她,竟然能够毫不犹豫地出手伤害一个没有任何恩怨的女子的性命。荀卿染冷冷地看着善喜。
“说说你们是怎么谋害玉娘的。”
善喜就将如何杀害玉娘的经过说了一遍。她和绿芙一早发现大雾,觉得是难得的好机会,玉娘身子不适,留在屋中。她们两个候着倩玉离得远了,就偷偷溜回厢房,用玉娘的汗巾子将玉娘勒昏,再挂到门框上去,伪造成玉娘自杀的场景。
“善喜,我有一点不明白,就算是你的计划顺利实现。你又哪来的信心,害了我,你就能一步登天了?”
害了荀卿染她就能一步登天了?善喜想过,答案是,不一定,但是却是她难得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她什么都愿意做。
刚住进松涛院的时候,她每天都在想,齐二夫人曾和她说过的话。
之所以选中她,就是因为她的容貌和荀卿染相似。
“四爷是个很挑剔的人,院子里那么多丫头、还有四奶奶带来的丫头,也是相貌出挑,可四爷却都没有看上,偏偏对四奶奶那般好,是为什么?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四爷他,就是喜欢四奶奶那样的。这是你的造化,四奶奶有了身孕,不能伺候四爷,打发你过去伺候四爷,就凭你这容貌,定会得四爷的欢喜。”
齐二夫人是齐攸的母亲,还有谁能比母亲更了解儿子那。齐二夫人的话,自然没错。她的容貌,是齐攸所喜欢的。
“大人之所以看重夫人,是因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夫人贪玩,怀孕的时候去前院骑马,差点出了事故。被大人禁在院子里,身边的人都受了罚。若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夫人也逃脱不了责罚。女人啊,都是母以子贵,没了孩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个婆子的话,更让她豁然开朗。
若是荀卿染的孩子出了什么事,那么齐攸会责备荀卿染。怀孕产子本就是鬼门关,荀卿染因为伤了身子而休养,甚至因此一命呜呼。那个时候,男人身边怎么能没有女人伺候。齐攸如果厌恶了荀卿染,但却不会因此改变对某类容貌的偏爱,她就有了机会。如果齐攸依旧喜欢荀卿染,也会想到和荀卿染面貌相似的她。
那么赐下玉容膏,让她恢复容貌,凭她的手段,就可以趁机笼络住齐攸。
至于一开始的冷酷,她也曾想过。哪个男人不爱女色那,齐攸因着荀卿染在,也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怕荀卿染生气,才会那样对待她。荀卿染见了她,虽没露出什么情绪,但是肯定在齐攸面前说了坏话的。
善喜到了这个时候,知道只有一死,便再没有顾忌,噼里啪啦得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荀卿染听的默然半晌。
“这样大的事情,你以为你能脱的了干系,还在做这样的美梦。是事先打算好,要嫁祸于人是不是?”
“是。”善喜答道,“倩玉的样子最是妖妖巧巧,婢子送上的袖筒和昭君套,也是让倩玉帮着做的,还有剩下的猫草,如今也藏在倩玉的铺盖里。婢子和绿芙也会指证倩玉。”
“你和绿芙,倒是好算计。”荀卿染冷笑,“这个猫草、野猫害人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你在齐府,应该没出过门,怎么就认识猫草?”
这平西镇多有异族人来往,总督府院子里长了几棵猫草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善喜竟然认识,而且还因此想出这样害人的法子。
“婢子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善喜道,“这个法子,婢子还想不出来,婢子只是跟着人有样学样。”
荀卿染心中一动,“不知你是和哪个学的?”
“婢子曾在二奶奶院子里伺候过,这法子就是从二奶奶那学来的。”
“你死到临头,可别胡说八道。”荀卿染沉下脸。
“回奶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婢子这个时候,说的都是实话。”善喜道,“……还是三年前,婢子在二奶奶院子里伺候。那时候二爷偷着宠幸了一个叫玉莲的丫头,玉莲有了身孕,不敢告诉人,一直瞒着。直到瞒不住,就想着法让大太太看见,这才过了明路。大太太说要抬了玉莲做姨娘,二奶奶说等孩子生下来再抬。二奶奶那时养了只猫,婢子凑巧看见二奶奶让冬儿姐姐碾碎这种草,塞到给玉莲做的衣服里,让那猫扑抓。后来,玉莲穿了二奶奶赏赐的新衣服,走到池子边,那只猫就跑出来,扑抓玉莲,玉莲掉到池子里,好半天捞起来,人已经没气了。那之后,那只猫也不见了。”
善喜生怕荀卿染不信她的话,细细地将事情告诉了一遍。
荀卿染沉思不语,她在齐府,根本没听过这样的事。
“这事过后,二奶奶说兆头不好,下了令,自然没人敢讲。奶奶在府里日子还浅,这样的事,丫头们平白没了的,哪年没有,主子们自然不当一回事。奶奶只要问问府里稍有年纪的,自然就有人告诉奶奶了。”
荀卿染挥挥手,让人将善喜带了下去。
“再带绿芙上来。”荀卿染吩咐。
“奶奶知道善喜是关键,又最好审问,怎地却最后审问善喜?先审善喜,再审绿芙和倩玉,岂不省事?”麦芽问。
荀卿染摇摇头,与其说最先审问善喜,不如说是她想先审问绿芙。因为表面上善喜是关键,然而,真正的关键是绿芙。
绿芙被带进来,依旧面不改色。
“善喜已经全部招认了。”荀卿染道,“善喜和你不同,她心里还有她的家人。我说不牵连她的家人,她自然就招了。”
绿芙抬起头,想要辩解。
“你想说是她陷害吗?”荀卿染问,“不需她扯出你,你方才已经将自己供认出来了。”
绿芙这个时候反而不急着辩解,脸上的神情颇为微妙。
“你自认为滴水不漏,其实却是处处破绽。”荀卿染喝了口热茶,淡淡地说道。
“第一个破绽,就是那盆衣服。先不说大雾的时候,去井边汲水洗衣服,有多怪异,我们赶到松涛院的时候,那衣服和盆子,并没有人动过,都在厢房门外,约有两三步远。如果如你所说,是你在推开门后,见到玉娘吊在门框上才吃惊扔了盆子,那衣服和盆子,应该是掉落在屋内,而不是在门外两步远的地方。”
“第二个破绽,你说你想去抱玉娘下来,倩玉却指使你去找人。不外乎是想暗示,倩玉和善喜支开你,布置现场。倩玉和善喜两人交好,让人想到是这两个人合谋。你故意去洗衣服,也是因为那水井是在房后,最能撇清干系吧。但是,恰恰找人报信才是最关键的一步。你们那里的事情,我历来并不过问,都是许嬷嬷在管,你们有事,自然是找许嬷嬷。可是你却反复叮嘱那看守的婆子,人命大事,一定要找夫人。”
“第三个破绽,我说玉娘还活着,善喜和倩玉都相信了,但是你却没有相信。”
绿芙一直听着,这个时候才开口道:“奴才自然是相信了,奴才还说夫人可以问玉娘,奴才并没有害她。”
“你以为这样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但是你忘了过犹不及。你最没有动机,不在场证据最充分,你却万分强调玉娘可以证明。”荀卿染叹了口气。
绿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给绿芙姑娘赐坐。”荀卿染吩咐。“善喜还以为是她控制你,其实是你控制她,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玉娘吧。”
绿芙从容地坐在小杌子上。
“竟然没有瞒过夫人。”绿芙道,语气中竟然有解脱,甚至淡淡的喜悦。
“我不明白,为什么?”荀卿染问。
“我们的身世,想来夫人已经知道了。”绿芙道。
荀卿染点点头,“让你们在府里住着,自然是要查清楚来历。”
荀卿染就事论事,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口气,而是仿佛面对一个地位平等的人。
“你们三个人之间并无瓜葛。善喜抛出的诱饵,你应该是不屑的。”
绿芙端正的坐在小杌子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就凭夫人这句话,我也要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不会隐瞒夫人。”绿芙笑道。
“如果按照卷宗上看,我们三人并没有瓜葛。但是玉娘,并不是卷宗上的那个玉娘。那个玉娘已经死了,这个玉娘是冒充的。”
荀卿染皱眉,“这个玉娘又是谁。”
“原来的玉娘,是江南骆家的人。而这个玉娘,是京城金御史家的长女,金玉娘。”
“这必是你和玉娘交好后,她亲口告诉你的了?”荀卿染问。
绿芙点头,“是的。夫人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了吧?”
荀卿染心中一沉。
“……家父掌管一方刑狱,兢兢业业,地方上有商青天之称。上官贪污受贿,与家父有什么关系。那贪官以那年气候异常寒冷,多发了几两碳银下来,家父只以为是皇恩浩荡,并没有做他想。有人将那贪官告下,又牵扯出这笔银两,家父何辜,家父那些同僚又能何辜,那金御史为了虚名,竟然连番上书,说是除恶务尽,要以儆效尤,将连同我父亲在内,几十户人家都连坐进去,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你因此要害玉娘?”
“每当听到她说她父亲如何清廉,如何刚正不阿,为国为民,我胸中就气愤难平。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他为国为民做了什么,可比得上我的父亲,为官数十载,洗清的冤狱无数?”绿芙的情绪有些激动。
荀卿染让麦芽送了杯茶过去。
绿芙捧着茶碗,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了端庄镇定。
“玉娘既然将真实身份都告诉了你,那么她的身孕,自然也是没有瞒你了?” 荀卿染想,绿芙既然和玉娘亲厚,那么玉娘的身孕应该瞒不过绿芙。
绿芙点了点头,“我发现玉娘身体有异,玉娘就告诉了我。”
果然是这样。
“那么,玉娘的身孕……”荀卿染看着绿芙,没有问出口。
“玉娘她心心念念的是一个名字,”绿芙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地面上写了 一个名字。
荀卿染一怔,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只有名而没有姓,似乎和她心中怀疑的目标没有关系。但是,等等,荀卿染又看了一眼地上渐渐消失的两个字,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也是这个人帮助玉娘改换的身份?”荀卿染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又问道。
绿芙似乎并不肯定,“也许是,也许不是。玉娘没有说。玉娘只说,知道总督大人不贪女色,夫人您心胸宽广,待下人宽厚,因此才到了夫人的府上。”
“玉娘有没有说为什么改换身份?”荀卿染问。
“据说是这个玉娘家的案子,正在重审,很快就会有赦令下来,可以脱去罪妇的身份。金御史的案子,却怕是没有翻案的可能。”绿芙说到这,嘴角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是为了早点得到赦免,才冒名顶替已经死去的人。
事情到此算是真相大白,荀卿染看着绿芙,问道:“你和玉娘,原本都是养在深闺,金御史对不起你家,但是玉娘却并没有做什么。你们都是被连累的。我听你说话,令尊审理冤狱如神,你对他十分孺慕,怎么会做出这样私下害人性命的事情?”
“心中一口气难平。”绿芙道,语气平缓,没有丝毫火气,“我愿意伏法。”
绿芙跪到地上,冲着荀卿染磕头,“我做这些并没有后悔,但是将夫人置于危险之下,辜负夫人的恩庇,是我对不住夫人,我向夫人赔罪。”
荀卿染叹了口气,让绿芙起来,告诉她:“玉娘已死,她的孩子活了下来。”
“可是夫人请太医来,剖腹取子?”绿芙问。
荀卿染点点头。
“这是她的运气。”绿芙低头,似乎自言自语道,“我父亲曾经审理过一个案子,和今天的十分相似,我父亲也是看破了凶手的三个破绽,最终让真凶伏法。夫人看破了我的破绽,我就打算向夫人坦白。”
绿芙竟然是复制她父亲曾审理过的案子,布下了今天这样的局。
荀卿染让人扶了绿芙下去。
“好生看待,不可折辱。”荀卿染嘱咐底下的人。
“奶奶,四爷回来了。”宝珠从外面进来,对荀卿染禀报道。
……
总督府门外,齐攸从马上跳下来。
“你说赦令上有两个是在我家里?”齐攸边往门里走边问道。
郭开远早已经下了马,跟在齐攸身边,听齐攸问起,忙答道:“是,昨个赦令发到属下营中,属下这么一查,才想起有两个是送到大人府里。”
郭开远说着话,将手中的卷宗递到齐攸手里。
齐攸并没有即时打开,而是直接进了书房。两人分宾主落座,小厮端上茶来。齐攸这才打开手里的卷宗,卷宗上有两个名字下面做了标记。
“大人,就是这两个。”
齐攸打量了郭开远一眼,“我都快忘了我府里还有这两个人。你倒是勤勉,这种事,打发个人过来就是了。”
齐攸打量郭开远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在大人这里,恐别人来了,不恭敬。况且,这人如何处置,还要听大人的示下。”
虽然有赦令赦免了案卷上的两个女人,但是只是赦免,并没有别的恩旨,这两个人只是从罪妇成为庶民。如果齐攸对这两个有别的安排,谁也不敢说什么。
“去告诉夫人。”齐攸向旁边伺候的小厮吩咐,又低头看了眼卷宗,“告诉夫人,松涛院叫玉娘和叫绿芙的,两家已经得了赦免。”
齐攸打发了小厮进去报信。
一会功夫小厮回来,凑到齐攸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齐攸霍然站起,“夫人怎么样,可伤到了夫人?”
“夫人无恙,多亏夫人带着海东青。”小厮忙回话道。
“大人,府里这是出了什么事?”郭开远忙站起来。
齐攸并未回答,迈步出了书房,“你先在这里等等。”
“大人请便。”郭开远躬身道。
……
“他生的艰难,安排人精心照料着。”荀卿染正在屋里向许嬷嬷嘱咐,“叫人牙子来,挑个健壮的奶妈。”
“卿染!”齐攸人还没进屋,声音先传了进来。
许嬷嬷忙退到门边,打起帘子,齐攸急匆匆地迈步进来。
“怎么样,你没事吧?”齐攸径直走到荀卿染跟前,抱住了人上下打量。
“四爷,我没事。”荀卿染笑道,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许嬷嬷和屋内伺候的丫头忙都退了出去。
齐攸见荀卿染神色自然,并不像假装,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荀卿染亲自端了热茶来,递给齐攸。
“方才听小厮说的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齐攸这才问道。
荀卿染就将善喜如何要害她,绿芙和善喜如何合谋,害死了玉娘的事情都跟齐攸讲了一遍,故意将野猫发疯的场景只略略带过,免得齐攸再次担心。
齐攸听得面色发黑。
“不自量力,胆大包天的奴才,敢谋害主母,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齐攸怒道。
善喜的前景很不美妙,不过荀卿染想到另外一件事。方才小厮进来回禀,说是绿芙和玉娘都获得赦免。如果绿芙不是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那么她和玉娘现在就是个自由的人了。可是,现在虽然有赦令,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却又背了件人命案在身上,又要重入牢笼。
“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派人去叫我回来?”齐攸故意沉下脸。
“当时事情紧急,我忙着处理。后来想着四爷也快回来了,就没特意打发人去叫四爷。免得让人家笑话,说咱们家里有点事,就叫四爷回来,让人说四爷因私废公。”
“你几时因私事妨碍过我的公事。”齐攸拉着荀卿染坐到身边,“下次有事,记得派人叫我,再不可如此,让我担心。”
荀卿染点头,“我记下了,四爷。”又问:“四爷,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会处理好。你好生歇着,我去去就来。”齐攸安顿好荀卿染,转身又到外院来。
外院书房“你和金御史家是世交……”齐攸对郭开远道。
郭开远一听齐攸提到金御史,就明白齐攸已经知道了玉娘的身份。这件事,是他直接办理,只有两个心腹的手下知道,如何被齐攸知道了?
“大人,属下有罪。”郭开远单膝跪地,惊疑不定。
齐攸便知是郭开远为玉娘改换了身份。
“一起送进来的那个叫绿芙的,她的身世,你也该知道了?”
绿芙和玉娘都曾在他营中,他自然是知道的。
“大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齐攸点头,就将玉娘将身份暴露给绿芙,绿芙设计杀害了玉娘的事简略地说了出来。
“竟然还想要暗害夫人!”齐攸将案卷摔在桌上。
郭开远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忙双膝跪地,“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在平西镇,郭开远也算他的臂膀。齐攸看了郭开远半响,抬手让他起来。
“你和金家的关系,你就是想照顾她,自去照顾,我可会说什么?”
郭开远也是世家子弟,与齐攸自小相识,没有外放之前,还曾是同僚。齐攸这样说话,是将他引为心腹,不打算追究他帮玉娘假造身份的事情。
“大人,属下。”郭开远磕磕巴巴,脸色微红,“属下家眷最爱疑神疑鬼,夫人、夫人心胸宽广……”
齐攸哼了一声。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齐攸道,“如今玉娘产下一子,你不会也打算仍在我府上不管吧。”
“啊……”郭开远张大嘴巴,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孩子?”
“是个小子。”齐攸道,“被夫人救了下来,就要足月了,还挺结实。”
“大人,我,我和玉娘并没有苟且。”郭开远脸色通红,指天发誓。
齐攸扫了郭开远一眼,皱了皱眉,“玉娘在你营中,是你一直照看她,这孩子,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郭开远额头冒出了冷汗。快足月的孩子,那就是在他营里的时候有的,怪不得齐攸会怀疑他。他将人送到齐攸这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又不承认,他在齐攸眼中成了什么人了。可是若是认下,甄氏刚刚生了个女儿,这时候带回去个男孩,还是玉娘生的,可想而知会出现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郭开远站在那汗如雨下。
齐攸自然看在眼里,摆摆手,“你先回去,好好想想。”
打发了郭开远出去。这边齐攸早派人收拾了玉娘的尸首,又将绿芙和善喜两个锁拿了。
绿芙已经知道她父亲的案子平反,她自家也获得了赦免,低垂着头,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
齐攸再次回到主院,荀卿染正弯着腰,笑眯眯地打量炕上的婴儿。
“放心,我一定让郭开远认下他。”齐攸走过去,见荀卿染一脸的怜惜,说道。
“郭开远,为什么让郭开远认下孩子?”荀卿染诧异地抬起头问道。“这个孩子是郭开远的,自然要他认下。”齐攸理所当然道。玉娘家和郭开远家是世交,玉娘一直在郭开远营中,受郭开远照顾,这个孩子当然是郭开远的。郭开远害怕甄氏,因此借机会送玉娘到他这来,事先又不和他打招呼,仗着他不好女色,还有荀卿染的大度宽厚,现在这个孩子,一定要郭开远认下。
荀卿染听了齐攸的解释,有些囧。
当初唐佑年明明说这几个都是刑李园送的,可现在才知道玉娘和绿芙都是郭开远送的。是了,当初她也是先有了成见,唐佑年不过是顺着她的话说罢了。 唐佑年果然滑头,死道友不死贫道。
“四爷,也许孩子的父亲并不是郭远。“荀卿染直起身.“绿芙和我说,互娘总是念叼一个名字。”
她方才忘了跟齐攸说.卧娘心心念念着一个人的事.因为她觉得那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一时有没想起来。
“哦?”齐攸挑了挑眉,心中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找到这个孩子的父亲.那么就让郭开远认下来.管他家里是不是醋海翻波。
“阿泽,”荀卿染道.“玉娘总是念叼阿泽。“
一个女人,在知道自己怀孕后,以失身未明的境况下,依然甘之如饴,还心心念念的人,十有八九是孩子的父亲.而且玉娘是爱这个孩子的父亲的。
“阿泽?“齐伙似乎吃了一惊.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莫测。
“阿泽.“荀卿染也在想这个名字,突然心中一动.“我就觉得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现在才想起来。”
荀卿染拉着齐攸到旁边坐下.“四爷.你还记得咱们去梅园见康郡王和王妃.王妃说起你们小时侯在一起习文练武的事,说到学习茶道,就提到了阿泽这个名字。我想多问问.她却不肯和我说了。“
荀卿染打量着齐攸的脸色,“难不成这个孩子的父亲.是那个阿泽?”人有重名.何况还不知道姓氏,“又或者.郭开远小名叫阿泽?”
齐攸没有回答荀卿染的话,而是回到婴儿身边.俯下身去,盯着婴儿的小脸打量。
那婴儿紧闭着眼.通红的脸还有些皱皱的。齐攸伸出手.似乎想把婴儿弄醒。
“他本文手打版首发于55ab社区怎么不睁眼睛?”齐攸问。
荀卿染看着齐攸的动作.忙将齐攸的手档开.护住婴孩。
“才出生.哪有那么快.还得过些时候才能睁眼那。”荀卿染道.“四爷,这孩子的父来到底是谁?”
荀卿染盯着齐攸的脸,怎么齐攸对这婴孩突然之间兴趣大增。
“这个.我还得去查一查。”
齐攸又将婴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说道。
咦,不再坚持一定是郭开远了,荀卿染怀疑地看着齐攸。
“放心吧.一定查得到。”齐攸道。
荀卿染将婴孩抱起来.也许是因为这孩子是在她的见证下诞生的.是她亲手救下的小生命,又或者因为她也正怀着身孕的缘故,她对这个婴孩有种莫名的情愫。齐攸说一定会找到他的父亲,她有些高兴.没有了母亲.还有父亲,就不算来历不明。可是如果找到了他的父亲.只怕这孩子就会被接走.荀卿染心中有些舍不得。
“你舍不得他?”齐攸看出了荀卿染的心思。
荀卿染点点头。
“吕太医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吕太医带着药箱从外面进来、先是查看了婴孩。
“恩.是个命大的。”吕太医对婴孩的状态比较满意。
小丫头送上茶来.三人分宾主落座。
“这孩子能活下来,多亏了夫人当机立断,又救治得法。“吕太医说道。
“不过是侥幸罢了.吕老您经验丰富.手快而稳.如果没有您.这孩子才难见天日那。”荀卿染笑道。这是真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的.她虽然知道那个时候应该尽快剖腹取出孩子.可让她亲自动手.她还没那个本事“
“夫人太过自谦了。“吕太医道,“老夫当时只是吸出这孩子嘴内的粘液5,本 以为已经没救了,还是夫人那呼气、按压的法子,才真的救活了他。老夫能不能问问,夫人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个法子?“
齐攸不由得多看了荀卿染几眼。方才荀卿染和他只是讲述事情的大致经过,现在他才知道这些细节。他这个妻子时常有惊人之举,让他惊喜、刮目相看。他也想知道,荀卿染是从哪里学到的本事。
“原来在颖川老家的时候、三叔家有藏书阁.收藏了许多图书。我再闲暇的时侯.最喜欢待在邢里.很是读了几本书。这个法子.我在一本书里见过的。今天事情紧急,为了救人,就拿出来试一试。“
吕太医连连点头。
“老朽看夫人的手法.有所触动,回去又翻了翻书。夫人这法子.确实早有记载。东汉张仲景所著《金匮要略》中“杂疗方“中记载有就只窒息的病人,.以手按据胸上,数动之。“还有晋代葛洪所著《肘后方》中关于自缢死方记载.“徐徐抱解其绳,不得断之,悬其发,令人去地五寸许.塞两鼻孔,以芦管内其口中至咽.令人嘘之。夫人方才的手法.结合了这两者,又能考虑到婴儿体弱.只用一指指肚按压.实在是妙啊。“
原来古时侯心肺复苏术早就存在了。
荀卿染汗颜,这是她前世学过的急救知识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好在当时没有只走形式.是好好学了的。
荀卿染瞄了眼齐攸,正好齐攸也转过头来看她。
“不过是活学活用了前人的经验。”瞧着吕太医那漱动的样子,荀卿染只好含糊道。
吕太医很是高兴,“老朽行医数十年.年纪大了,又得大人和夫人看重,正想着要将行医这些年的笔记整理一下,以后人土,也有些东西能留给后人。老朽想将夫人这救治窒息婴儿的案例,编写进去.还要问大人和夫人的示下。”
著书立说.留给后人参考.这是件大好事.荀卿染怎么会不同意。不过她没有立即点头.而是看向齐攸。
“原来吕老还有这样的壮志.我们自然是赞成的。”齐攸点了点头,“吕老尽管放心著书,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齐攸道。
吕太医站起来.郑重地躬身施礼.齐攸能够支持他著书,这可是很大的助力。
送了吕太医出去.荀卿染才想起来,方才谈到婴儿的父亲,齐攸的态度李那么点奇怪。
“四爷.这个孩子……“
齐攸打量着婴孩在思考。
这边许嬷嬷已经叫了人牙子.领了几个奶妈来让荀卿染挑选。这人牙子来往过几决.知道总督府要用人.专门挑了身体促康.知根知底的送过来。
荀卿染和许嬷嬷仔细挑选了一番.最后选中一个叫张嫂的.给婴儿做了奶妈。就在暖阁内安排了一个房间.又另外安排了婆子、丫头,一起照料这孩子。
“得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好好地想个名字。“荀卿染坐在炕上.翻开书卷.思索道。
掌灯时分。总督府前院
一壶梨花白,三五样精致的小菜。
“…就是这样。”齐攸意味深长地看着桌对面的人.“这孩子.莫非真的是你的?“
那人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才些发懵,“……她竟然就有了身孕?”
这就是承认了!
齐攸脸色豁然开朗,“没想到啊.没想到。“齐攸语气中有些戏谑。
“我并不知道。“对面的那人可没齐攸的轻松.依旧有些发呆。齐攸欣赏了一个对方的窘态.才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