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菡萏乱第3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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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菡萏乱 作者:肉书屋

    一次在那个高高在上永远骄傲的男子眼中看到风雨俱来,他以为有生之年不会看见那个男子有如此狂躁的情绪,为了名唤白菡萏的女子。鹤羽看一眼半死不活的白玄绎,摆摆手示意暗卫将他一并带上。他想王爷不会愿意白玄绎现在就死,动了如此重要的人,就不是死那么简单的事了。

    白驹嘶鸣,疾驰不足百米,就恐慌踟躇,不敢向前。端木渊毫不迟疑地松开缰绳,轻身飞入暗林。紫袍烈烈,翻卷凌舞,如一刃割裂巨大的黑幕,撕扯空间,结界被强制解除,帝王之气携天地风华旋乱沉淀的冷香,风吹树动,终是打破了这片天地诡异的安静。

    沙漏颠倒,细沙流淌,一秒一世界。不在意的时间缓缓流逝,一秒一秒都不起眼,然而有时,偏偏是那一秒,让人万劫不复。即使是一个圈套 ,即使前方有千军万马等着取他的性命,他也不想停下来,他想要去到她身边,立刻,马上,不耽误一秒。端木渊向着一个方向全力奔跑,他就是知道,知道她就在那里。伤口破裂,内力混乱冲击心脉,他也都无视,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去到她身边。谁能将一秒变成永恒,谁能为着一场相遇在寂寞无期中苦苦等待,恐惧如海啸,他不想因一秒,失去抱她入怀的机会。是谁变成了许毒愿的魔鬼。是谁将一颗心折磨成了一座空城,即使她不会选择他,他也想要抱她入怀,他们的心不完整,他们都看得太透彻,他其实都懂,所以,更加心疼。

    107沙

    风起了,云灭了。

    月亮被天狗咬了一口,

    星辰坠入了忘川河。

    大地上开满迤逦的黑色花朵。

    残留着碎肉的骨头在黑夜里跳舞。

    草叶逃避的卷曲,野花白痴地傻笑。

    来啊,来啊,我们在一起,手拉着手,

    来啊,来啊,我们围成一个圈,

    来啊,来啊,我们一切疯狂。

    ‘噗’一声,踩碎一只眼球,耳朵和脚趾交换了位置,人的头颅挂在树上,卡在石缝里。倒插在荆棘从中,没有了四肢的躯体躺在华丽的花朵中央,心房被掏空,伤口凌乱如野兽啃咬。

    “呕。”有人撑不住地呕吐,眼前的世界比地狱阴森。

    “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白玄绎一脚踩碎一只眼球,手舞足蹈。

    一口凉气抽入,凝固了感知,鹤羽没有表情的脸也付出惊恐的颜色,这里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尸横遍野都要恐怖,他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具尸体,手指和手掌分离,脚趾与脚掌分离,五官散落,不知道对应的是哪张脸,心静如水。

    飞天好不容易止住胃里的翻搅,恶心的不想看却又偏偏移不开视线,这里,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没有一张脸能看出原貌,碎肉遍地,经脉凸显,骇人心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到底遇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她家主子呢?她家主子在哪里?这里这么黑,她家主子最怕黑了,要怎么办。“主子。”

    端木渊视而不见地忽略,向着更黑暗的林中深入,他听见已经熟悉的声音在低低哼唱一曲断章,冷冷清清,无生无望。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身后那些残颜,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踩过的是手指还是骨骼,他可以感觉到他身后每一个活着的人的呼吸,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百米外一只孤雀停在最高的树冠上。而他偏偏感觉不到她,感觉不到她的情绪,感觉不到她的体温。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活着。

    “不,不要过去。”白玄绎突然眼神清明地吼出一句,转而又陷入疯癫的状态:“哈哈,哈哈哈,有恶鬼哦,恶鬼会吃人哦,哈哈。”

    飞天转身,甩手给了白玄绎一耳光:“你td的闭嘴。”

    鹤羽拎着白玄绎的后衣领,看一眼飞天,再看一眼端木渊,不参合,王爷都什么没表示,他也必要为了这男人,惹了未来女主人的贴身侍卫。

    端木渊一步一步往前走,双手不自觉地攥紧,突然就不敢再向前,心底的脆弱蔓延滋长,快要溃堤。火光照亮满地残肢,照亮交错的枝叶荆棘,女子的歌声一直延续,没有尽头一般,婉转缠绵,为谁默哀。光点如鬼火,擦过端木渊的衣衫,转过他的眉眼,上上下下,轻缓地飞行。亦步亦趋,手指刺入掌心,一步比一步艰难,端木渊默默地住时着光点,视线被它带着向前一直飞。光点由一点变成两点,有两点变成三点,微小的光辉,除了它们自己,照不亮任何外物。

    “哈哈,哈哈——”白玄绎还在笑,下巴脱臼似的收不回去,所有人看他就像在看死人。

    萤光连成河流,横亘在端木渊面前,他看见满目波光粼粼,他看见一丝羸弱的白影。她就在哪里,几十步之外,背对着他坐着,只是背影已经压得人喘不顾气地难过。

    “白。”谁告诉他该怎么做。

    “白。”能不能回头看他一眼。

    “白。”语调颤抖,不做如何掩饰地颤抖。

    他李惜之间和隔着一条忘川,三千弱水,一朝阴阳永隔,只是那条忘川他总会有一天会度过,他可以等,可是现在,他站在岸边,而她却在水底,他要怎么带她回来。

    “主——子。”飞天脱力地跌坐在地,她又一次让她的主子陷入了无尽的凄恻。血腥的尽头,她发誓用生命守护的人背对着她坐着,才发现,只要她转身,原来以为一步就能跨进的沟壑,一瞬就变成海峡。眼泪滑落,难言的哽咽,她应该更强大的,她为什么不是鹤羽,她那么想要将她护在身后,她明明不希望她受一点伤害的。尾调哀恸的香,她说过她主子想杀的人都由她来动手,她以为她不会让她主子的衣裙染上任何脏污,都成空句。

    “啊——”白玄绎挣扎着往鹤羽身后躲:“不要,不要啊,别杀我,别杀我——”

    端木渊背对着众人,眼里只有一人的背影,他发誓不会让任何人加按揭他此刻的表情,脆弱却又无力,他不是没爱过,十年前的轰轰烈烈依旧历历在目,灿烂,辉煌,最终以李惜选择的方式陨落,连结局都气势恢宏。然而,现在不是十年前,白菡萏也不可以是李惜。情绪被莫名的拉扯,每天都在眼前的笑颜,那般平淡轻浅,却日积月累独留一处储藏她的所以,不知不觉,他也努力克制过,事实种要发芽,树要开花,牵了他的手,就不要那么轻易放开,他想要的也会抓紧。

    萤火退让,百点千点原来真的可以照亮眼前的路。

    端木渊慢慢靠近,每一步都控制地不发出如何声音,似乎她在睡,怕一点响动便惊扰了她,怕她醒来就会逃走,也怕看见她活着是自己无法接受现实的梦境。他清晰地听见他哼唱的歌,他看见孟莲躺在她身边,嘴角带笑。他看见她,不哭不笑,垂眸看着孟莲,连呼吸都飘渺。一夜,他失去了音若,她失去了孟莲,谁比谁更难过。

    “白。”端木渊缓缓蹲下身,想把手里多有的花都送给她,只要能再看她对自己微笑,已经是生活中的习惯。

    我想我或许没有看起来那么悲伤,我想我或许是这里所有人中最理智地一个,眼睫轻扬,我就看见端木渊的脸,星星点点的光映在在他深紫色的眼眸中,还有我没有表情的脸。

    “你有办法救他吗?”

    端木渊沉默地看着我,用一片树叶落地的时间轻轻摇头。

    他纵然掌握着天下众人的生杀大权,他也无力让一个死绝的人回魂,他无法做到。

    啊啦,连哄人都不会,我哥看上你真是眼瞎。无望地叹息,如果我和端木渊都没有办法,那就应该真的是没有救你的可能了。抬手,指尖擦过他脸上的伤疤,转而将他散乱的鬓发抚顺。我想我是真的难过,可是不清楚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眼睛空乏,干涩地流不出眼泪,可是似乎也不应该笑,虽然我想孟莲会比较喜欢看我笑。

    不哭或许只是情绪不到,不笑或许只是没有必要,不是不难过,不是不伤心,而是当生命已经远离,哭泣和微笑都成累赘。因为他们都经历过,所以他能懂,可是他是背负万千生命,岁月沉淀的必须,那她呢,为何要他一样。

    “白。”手掌按上她的发心,入手的青丝如水缎迤逦。一个动作,自然到错愕。她乖巧地不像是真的,眼角分明有委屈的调调。蓦然间想起十年前的自己,守着李惜的棺木,不哭不笑,清楚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每一个人的表情,悲伤痛苦抑或是嘲笑,他没装的,他和她一样不知道怎么哭怎么笑,感觉一切都遥不可及,只有身边冰凉的棺木真实的可怕,似乎一瞬,自己也随着靠近了死亡。

    “嗯。”我想离看着我死的时候是不是心碎成沙,会不会也抱着我重复哼唱一段副歌。原来我们不过是转换了角色,然后倒叙,受累的都是莲。你用两世为我画了一个完整的圆,满月般的圆满,可是你执着于你的圆,却走了直线,我一路向南,却不自觉地顺着你的圆原地徘徊,我们谁更任性。只是,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不好,从此后,你不再留恋,于是我独自拥有了你遗忘的两世,貌似是我赚了。

    “火化吧。”扫过端木渊身上的伤,找死的又何止他一个,我们都太会算。

    “好。”这语气,他能反对吗,人是他宠出来的,自然由他负责。

    “你负责善后。”我没力气了。

    “好。”手指掠过她眼角的睫毛,或许那双眼睛再不会对他笑弯,可是她活着,就好。“白,跟我回去吗?”

    眉心浅皱,我回首看眼白玄绎,他在啃一截手指。疯了?!

    “我哥想我死来着,他说你迟早也会杀了我。”这种感觉真不好。

    端木渊当听了个不好笑的笑话:“信我吗?”

    沉默,我用力的想,用了很长时间,结果是摇头:“我不知道。”

    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信与不信都 没关系,他知道她懂,不用说明。他不会让她死,或许是他自私,只是只要想到她会地,就无法想象她死后的自己,或许是他霸道,只是她是他想要霸道的人,抱着她,即使疼痛了心脉也不想再放手。

    108 爱人啊

    七月初七夜,大景渊王在桃花里遇刺,伤势严重,生命垂危。

    同日夜,长安南郊千木山被大火所毁,大半片山林都成焦土。

    同日夜,有人疯,有人死,有人伤,有人笑。

    端木泽就在笑,他怎么能不开心,端木渊没死,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个男人要能那么轻易地死了,也不配和他斗了这么多年。重伤,垂危,卧床不起,哈哈,这些词汇看起来如此可爱,卡了端木渊,剩下的白玄绎,裴染,卢正坤,柯奇都不够他塞牙,哈哈,他终于倒下了,比他那老不死的父皇都还早了些。没有了端木渊,皇位等于就是他的了,他只需要再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安排他的父皇去死,再让端木渊来个重伤不治,整个大景就是他的了,都是他的了,哈哈,他终要成功了,他终于可以站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了。

    “芍药,芍药,你看,我没有骗你吧,你就要做皇帝了,真的要做皇帝了哦。”端木泽在密室里对着白芍药的画像又跳又笑,像个考了双百的孩子向家长讨要承诺的奖励。

    “芍药,芍药,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会更开心的哦。我告诉你,你讨厌的那个端木渊,快要死了哦,是我派人去杀他的,哈哈,我只不过安排了两个女子在他身边而已。”端木渊兴奋地展示着自己的学习成果,是她的阴谋哦:“哈哈,芍药,我是不是很厉害,是我把端木渊弄死的哦。”整个大景都该感谢他。

    “还有哦,芍药,你妹妹也死了哦,白菡萏也死了哦。”虽然他的两个暗卫分队都跟着一起陪葬了,这个有点亏,端木泽有点委屈地轻抚画上女子的袖摆,嘟囔:“你妹妹好难杀啊,不过,你猜,我让谁去杀了她?”

    “哈哈,白玄绎哦,她的哥哥,不知道被亲人手刃是什么感觉,她一定死的很痛苦。”端木泽笑得讨宠:“芍药,你最恨的白菡萏也死了哦,也活不久了,等我一登上皇位,我就杀了落尘煊让他去陪你,我知道你最爱他了。哈哈。你再等一会,一会就好,他们就会去到你身边,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

    白菡萏死了,哈哈,可是白寒也从此消失了吧。端木泽靠在画像一边,仰头凝着画上女子的脸。他喜欢的白寒也不在了,可是他派了两个小分队去杀她,再加上白玄绎,她怎么可能活下来。他的白寒不在了,这都怪白菡萏,都是他的错,可惜尸体都被烧掉了,他再也见不到向阳镇齐欢节,那个和他洛水放灯,并肩站在漫天花火下的白寒了,真可惜。

    “芍药,如果你最爱的不是落尘煊,而是我,我想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为什么那么爱他呢,就因为他生了一张好面皮吗?”端木泽抬手扶上自己的脸颊,他长得也不差啊。

    “芍药,我登上皇位的那天,有你坐在身边就好了。”如果你是我的皇后,那是多完美的一件事情啊,我一定只宠爱你一个人,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送到你面前,可是你连让我宠爱你的机会都不曾给过我。

    “芍药,为什么你说想带那里多人走,却偏偏没有我的名字,我也想去陪你啊。”让他好好活着,真难过,还好他还有皇位,他终于可以站在最高的地方,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他想要的都得到了,他想做的都可以去做,他说的话就是神谕,他会用仁爱的形象迷惑他的子民一世的诚服,从此他就是神子,何其荣耀。

    他的芍药已经走远,不会再回来了。“你狠狠地爱过一些人,也彻底地恨过一些人,可是为什么偏偏对我不爱也不恨呢,即使恨我也好啊,

    是我胆怯,不敢让你恨我,可我知道,你爱的是落尘煊,不会也不能给我更多。”不伦不类。

    “芍药。”

    ————

    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一把绢伞遗落断桥旁

    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雾里水里荷花暗香

    雨——雨——啊

    雨——雨——啊

    你告诉我

    一千年前失散的爱人啊

    坠入轻烟飘在湖上

    我要再寻他一千年啊

    我的爱让你可等着

    啊——啊

    啊——啊

    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满天红霞绿树苍苍

    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长啸一声化蝶成双

    雨淋湿湖水淋湿轻风

    淋湿季节淋湿传说

    我要再寻他一千年啊

    我的爱人你可等着——《映像西湖雨》

    报恩的白蛇,以为寻到的是良人,平凡的男人,以为遇见的是仙子,可是隔了三世,良人也只是人,蛇咬也没能变成仙子。她给了他自己的所以,放弃了成仙的机会,是她贪心,贪恋相爱的幸福,惹怒了上天。他始终相信,却也始终抵不过流言,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吧,就算砒霜外包着五彩缤纷的糖纸,它也不会变甜。谁能怪谁不信任,不过在相爱的前提下,什么都会变得可以原谅,我佛慈悲!法海最理智,所以他痛苦,只不过他是配角,所以错的总是他,青儿看懂了,所以一心修道不再贪恋凡尘,只是作为旁观者,也永远不懂那份身不由己。

    七弦单音,断断续续地挑拨,那些词填满了整个脑袋,和着混乱的调,半念半唱,眼睛里塞满了碧绿妖娆的叶和粉白高洁的花,绵延成海,淹没了地平线。

    无聊,无所事事,时间变得无可打发,一处四面环水的孤岛,建一所华丽的水榭,百亩荷田环绕,出人意料的别致。说是用来藏人的,却更像是五星级疗养院,只是住进来的两个人都没什么资格。

    “鸠占鹊巢。”

    “你说什么?”

    “忘了。”

    干净的男人的手欺上我的头顶,轻揉了下,随后撤回。他安然垂眸,看一本《白蛇传》。打死我吧,这水榭出自端木渊的手笔,打死我也不要相信,这里和渊王府不配,这里和端木渊不配,除了奢侈没有一点和他能沾上便,他坐在这都显得突兀,真不配,鹊巢就是鹊巢,被鸠占了也还是鹊巢,可是这只鸠似乎很有品位,基因突变?!

    然而关键问题是,端木渊在看《白蛇传》,曲洛漂亮的隶书用青花色印刻在烟雨西湖的扉页上,倒是和他的手指很配。跳过,重点是端木渊在看《白蛇传》,和看那些皇室机密文件一个表情,甚至比看那些文件还要专心,世道变了,武大郎去打老虎了,武松娶了潘金莲,西门庆改行卖烧饼了,取名烧饼潘安,生意火爆。过,又走题,端木泽应该笑,端木渊在看《白蛇传》,天下太平了。

    “你看我做什么。”端木渊挑起眼角,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收在眼里。

    突然就想去扯他的脸,为什么我会在端木渊脸上看到暧昧的调调。眉心

    轻蹙,我没有避嫌的自觉。他不适合穿白色,他不适合慵懒散漫,他不适合玩弄风月,可他现在偏生穿了一套月白长衫,银线压边,没有什么装饰

    也高贵的气死人。他邪邪地靠着一方案几,气定神闲得当自己是平民百姓,能够享受这午后的阳光。端木泷该哭的,他晚生几年,或许能赶上好机会,只是,比例是百分之五十,在智商可能超过两百的可能外,也可能是个低于三十的智障。

    “你估计端木泷什么时候死?”

    “三天后。”端木渊头也不抬,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

    我拾起木琴一端的深紫色璎珞,细细把玩:“那么相信端木泽?”弑父也会遗传,造孽!

    “他是个好孩子。”虽然不太听话。

    “自负!”脱口而出。

    “彼此彼此。”就这点来说,他们俩的确半斤八两。

    切,不可否认,我们都有自负的资本,信手拨弄着琴弦,我看着蜻蜓低飞,风雨欲来。当年的西湖断桥,她以为用一把纸伞留住了一个人的心,他以为借一把纸伞拥有了一段情,可我觉得白素贞爱着的始终是千年前的那个男人,其实不同。

    “你这是坐收渔翁之利。”

    看字,默读,翻页,听着更像是夸奖。端木渊控制表情,有点得意。

    “你二十八了。”

    端木渊抬头,他是二十八了,比她大十岁,这个不需要她提醒。

    我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端木渊的脸,默然道:“所以皮肤松弛,所以你控制表情的时候,其实可以看出来。”手指点上他的咬肌:“这里会有变化。”很细微,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是刻意绷紧的。

    端木渊微愣,错卡她点在自己脸上的手指。“不要总是那么细微地观察别人的脸。”不是担心被她看穿,他不介意他盯着自己的脸看,可是一想到她曾经也这样看着别的男人,他就心闷。

    “习惯了。”我就赖皮,这个的确是个习惯,习惯都难改。

    “慢慢改。”他不急。

    我不置于否,翻个白眼当自己耳鸣。

    “太明白对你自己不好。”真不像他说的话。

    我转过视线,看着低头看书的端木渊,角度不好地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我也认可他的话,的确不好,明白了,重视了,纠结了,累的都是自己。

    109 笑颜

    白鹭一只,展翅而起,爪尖踏过一方荷叶,水珠滚落,惊乱了荷叶下的一汪碧色,惊扰了荷叶下窃窃私语的群鱼。

    “你准备就这么等着?”我那里那么多书那,慕容傲都知道要拿本《三十六计》,你却拿本《白蛇传》,还是精装版,果然还是应该投资潜力股。

    端木渊抬眸看我一眼,低头继续:“那你认为这日子要怎么过?”

    “你就那么肯定一切如你所想,不会发生万一。”万一百分之百有。

    “暂时还没有。”这里让她感觉无聊吗?端木渊看一眼身边的女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木琴尾端的璎珞,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一丝要笑的痕迹。

    “你那是谋逆。”不要说得像买菜。

    “如果失败了,那是谋逆,一切如我所想,便是天命。”

    璎珞上的线被我一根根扯断,我也知道我在搞破坏,可是人无聊起来,只会越来越无聊。现在我看出来了,端木渊就是一只狐狸,一只闷马蚤的大狐狸,他分明是什么都设计好了,等着端木泽来钻,精明的是他,一朝的就能毁了端木泽多年的形象经营,还顺便打击了李家,他就是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给一个鹬蚌相争的机会,还让端木泷以为自己是渔翁。

    “音若呢?”

    “死了。”

    “真可惜!”放弃了手中残破的璎珞,好好的东西被我弄成这样,真可惜。我想我是真的感到可惜,只是与音若实在没什么交集,她的死影响不了我的生活,所以至多也就是可惜,可惜了面若桃花,可惜了那西子浓妆。

    “一开始就知道。”他看着她笑,她无聊,他也陪着她绕。

    一开始就知道!啧,再给他加个抬头,阴郁。

    “你家后院是用来养杀手的?”我说得玩味,不怕端木渊朝我吼。褒姒,西施,貂蝉,千年难得的容颜如画,西周亡了,吴国灭了,董卓和吕布火拼,自古以来屡试不爽的美人计。可是很多人都以为自己聪明,将手中的美人塞进王府的时候,王府后院就壮观了,再好的计谋都成糨糊,再说我也没看出端木渊是会纵情声色犬马的男人,不具备娱乐性。

    端木渊不自觉地皱眉,他不喜欢她提他后院的女人们。

    “你知道她们要杀你,你还给她们机会。”让别人以为你贪图美色不可自拔吗?死狐狸!

    “给他们一个方向,我也好控制。”端木渊低头避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她要把他看透了,他还玩个鬼啊。“如果没弱点,我只会死得更早,好过他们胡闹。”

    你狠,说得轻巧,给人家希望再看人家笑话,不过似乎也没必要对要自己命的人心软,比如我和端木泽,他不知道我知道他要杀我的时候,我也一样在看他滑稽地演戏。悲哀的就是端木泽这种啊。只是,这个男人没弱点!端木渊没弱点!这是个让人脊背发凉的认知。

    “她们一般都怎么杀你?”我无知。

    无聊也要有个度,他拒绝回答。

    “我们赌来着,如果抛出的银币是正面,音若就会杀了你,如果是反面,音若就下不了手杀你,如果正好直立,音若下了杀手也为你挡了一剑。”我低头剃指甲:“结果正好直立了。”

    他错了,陪她说话不如看书,越听越堵得慌,他的命在她眼里就那么儿戏吗!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其实你还是挺喜欢音若的吧。”换个姿势,继续剃指甲:“所以一直都在给她后悔的机会,你给了她时间,也希望她不会动手,却也给了她选择的权利,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只需要明白地告诉她你是喜欢她的,或者干脆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便能留在你身边,她本就爱你。”端木渊表达方式不对,音若压力太大也无心注意,结果那么简单地就忽略了她追求的幸福,我想端木渊对音若与对那些女人不同,然而却也并非爱情,应该是叫做‘恻隐之心’的东西,源点还是李惜,多少都有点亏欠的成份吧。

    他不是良人,如果她们不是来杀他的,他和她们根本就不会见面,即使见了,又能有什么不同,他曾经拥有的比王府后院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丽,他得到过最美的,从小到大看的都是各种类型中最别致的,他能怎么惊艳,装得他自己都觉得假,他没有相信,他不过是将错就错,可是他也明白即使他无意的一个动作也会被有心人看做是机会。

    “她说个好姑娘。”或许没有他,她能无忧无虑地度过她的十八岁,寻一良人,缱倦一生。

    她爱他,他不是看不见,但即使音若不杀他,他也不会允许音若留在自身边。

    “如果先遇见的是音若,你应该还是会比较爱李惜。”气质不对,李惜更适合一位帝王。

    端木渊突然就感觉窒息,眼前的字都变得模糊。

    “你知道?”谁都有不想被人碰触的曾经,尤其是对那些特定的人,更不想。

    “那不是秘密。”我看了一眼,或许那表情可以解释成害羞,好吧,是我欺负他。

    “可也不是谁都能知道的。”端木泽放下书,他在担心,她知道的太多,这并不是好事。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墙不透风,我们那儿也有叫做窃听器的东西。

    “白。”端木渊轻叱,眉心轻蹙,他可以纵容她,但是她的语气太不屑,配合着没有表情的脸,让人无端的烦躁。

    我剃完指甲,喀什找分叉,我又没说错。

    “没有你的示意,鹤羽怎么会离开你身边,不是你默认,音若如何有机会伤你,你把地点选在人多的闹市,连帮忙宣传的人都不止一个,摆明了造势做给端木泽和端木泷看。你是故意给了音若杀你的地利,人和,故意让自己看起来身受重伤,故意让端木泽以为你命不久矣。”

    她依旧语调轻缓,却又习惯道出最阴暗的一面,她置身事外,看得清楚,然后告诉他,他都是自找,他何尝不明白。

    “端木泽现在迫不及待地要上位,端木泷必定拼得鱼死网破,顺便插一句,你哥被你会教育人,父子相争,其实没什么悬念,肯定是端木泽逼死他爹,弑父之罪足以让端木泽多年来建立的仁爱形象尽毁,届时刺杀皇叔的罪名再被人供出来,那么多的目击证人,他百口莫辩。民心散,君不君,端木泽自然会帮你铺一条通向皇位的道路,你一不用杀端木泷,二不会成为谋朝篡位的那一个,玩好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救大景子民于水火的英雄。你算得真远!”天下对端木渊,已是囊中之物,他积累了那么多年的势力。如何都斗不过端木泽。其实你有没有我和吴家,他都会站得最高的那一个,他都会是大景的帝王。

    端木渊不知道该不该笑,他算计了,她全都说中了。

    “你前面漏算了一个玉琼,结果音若送了命,你也差点被卡了,你还以为不会有万一的吗?”不是不信你的智慧,只是在计算之内,总有致命的偏差,有些东西毕竟不能从来一遍。你死会比端木泽死的更糟糕。

    “你该入仕。”端木渊轻笑,他不说话果然是明智的决定。

    “你们不收女人。”况且工资太低。

    “或许我可以破例。”

    “没兴趣。”

    没兴趣吗?不愿意留在他身边?端木渊莞尔道:“玉琼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然而真正的万一,是没能将你保护好。

    “如果音若不死,你准备如何处置她。”我抬眸凝睇他深邃幽紫的眼瞳,爱他的人似乎和爱我的人一样,都没有什么好结局,音若和孟莲都爱了,无论深浅,无奈论浓稠,都爱了,好过我和端木渊,记着的都是旧人,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其实没什么道理。

    “送她走。”虽然鹤羽只救出了她的妹妹。

    “舍得?”那么没美的人,和李惜一样的脸。

    “如果孟莲没死,你舍得他走。”

    我没应,我问的很费话,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我们舍不舍得的问题,同一天,

    音若为端木渊而死,孟莲为我而死,然而我们都正常地令人发指,我们或许都明白对方平静无痕下的那些漠视的刺痛。两个人,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依赖者对方的人品,依赖着对方的无动于衷,然后活着。

    端木渊看着女子淡然的表情,却无法舒一口气地安心。她在走神,而他凝着,一瞬不瞬地凝着他。他或许是第一次如此庆幸,那个叫做孟莲的男人能守在她身边,在他无法赶得及的时间里,将她好好保护,但他也嫉妒,嫉妒孟莲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用生命留下的印记。她不笑了,孟莲,她因为你,都不笑了。

    “你爱了她十年,真不容易!”

    不容易吗?怎么听都像是陈述句,十年,不过是一个时间单位,其实走过了,再去想,除了一下映像深刻的事,也记不起更多。十年,不过是将思念变成怀念,逝者已去,他不是痴情之人。

    “我爱李惜,曾经。”端木渊说得很轻,他不确定却不清楚自己到底不确定什么。

    “十年来没有再爱上别的女子?”柔夷托腮,身体的忠诚和精神的忠诚哪个更重要,可是到头来忠诚的都是自己的执念尸骨寒,下一辈子能再见的又有几人。

    “没有。”矢口否认。

    端木渊比我痴情!

    “你知道多少,我和李惜的曾经。”

    “比你想的要多。”几乎是全部,除了男女主人公的内心描写。

    “我们遇见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泷的皇后了。”这个,被很多人不耻,称之为‘乱囵’。

    “自古就有,宫廷野史都不乏这一段。”皇帝的兄弟和皇帝的老婆,清朝尤其严重,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不表示我赞成。

    “端木泷其实比我更爱李惜。”

    “如果我是李惜,我也会爱上你。”

    “为何?”

    “年纪摆在那,端木泷和李惜差的不止一轮。”代沟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坐到皇后那个位置的女子,自然会想要一个理解自己的男人,饱暖思滛欲,又不是人人都有恋父情结。

    端木渊不动神色地自己跟自己生气,他和她似乎也差了十岁。这个问题的确现实,她会嫌他老。

    “李惜不适合宫廷。”

    她的确不适合“端木泷再爱她,也有极限,他又不是圣人。”圣人也有抓狂的时候。

    端木泽不知道该说什么地沉默,她几乎都清楚,那他还能说什么,他害怕把握不住的东西。他爱李惜吧,应该爱,可是十年的空乏并非基于爱李惜爱到无法自拔,他将太多精力放在江山上的同时也不愿意触及感情,那是很容易让人软弱的东西。今时今日他也早已不去深究。

    描摹着端木渊的眼睛,和泓儿那么像:“泓儿是你的儿子?”

    避开她视线的瞬间,他就懊悔,这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可为何那一瞬自己会感觉心慌,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是。”

    “噢,那就说得通了。”心底叹息,单智商来说,我应该没有端木渊高,但从情商来看,端木渊和我就不是一个级别的。端木泓的处境也许比任何人都尴尬,即使端木渊称帝,也无法正大光明地承认这个儿子,李惜当初不会想到这些问题,不过,或许想到了,到了二选一的时刻,还是会出于母性想要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吧。即使不幸福,也不能随意剥夺他出生的权利,只是这样,于人于己都无法释怀。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泓儿?”

    端木渊沉凝片刻,缓缓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告诉?”

    “不知道。”要怎么说。

    一指尖尖,戳上端木渊的眉心,一下一下,重复机械。有些东西很容易上瘾,你不叫停,我也不嫌累,其实大家都喜欢重复一个熟悉的动作,然后看量变如何发展成质变。我面无表情,一下接一下地戳,端木渊眉心微皱视线向下四十五度,任凭我放肆。其实每一下都不重,端木渊的眉心却又渐渐泛出红色,我玩得不亦乐乎,眉心却也渐渐锁紧,他不给反应只会越来越无聊。

    “别闹了。”端木渊握住我手的一瞬,鹤羽恭敬地站在五步外,脸与地面平行,手里的托盘上盛放着一碗汤药。

    “放下吧。”

    “是。”鹤羽依言将汤药放在一边的案几上,脸依旧与地面平行:“王爷是否需要属下为王爷换药。”

    “不用了。”端木渊紧握住我的手,瞪我一眼,我不客气的瞪回去,结果鹤羽始终都没敢抬头。

    “属下——”

    “等一下。”扇的快,了不起啊。我瞪一眼端木渊:“松手。”

    “鹤羽你可以退下了。”端木渊也杠上了,死不松手,他现在头疼。

    “你敢走试试。”语气瞬间冰冻,大家似乎都不是热血动物。

    鹤羽一脸黑线的面朝大地,却看不见春暖花开,他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但他不能当什么都没听见,按惯例,他是王爷的侍卫,应该听王爷的吩咐,但是,他如果现在走了,无疑惹了那白姑娘,如果白姑娘一个不高兴了,后果似乎比他家王爷生气还要严重。鹤羽闪也不是,不闪也不是地杵着,早知道应该让飞天过来。

    “鹤羽,本王命你退下。”怎么还不走。

    “鹤羽,你退啊。”看谁杀伤力强。

    鹤羽刚跨出去半步,一想不对,那语气绝不是让他走的意思。鹤羽慌忙站回原地,希望自己动作够快,没让那两位祖宗。他今天到底是忘拜哪路神仙,他是真的不敢惹白姑娘不高兴,她要是不高兴了,估计不用王爷动手,她也能让他生不如死,况且他以后指望着向白姑娘学习如何研制制毒香呢,不能惹白姑娘不高兴,坚决不能。

    “白姑娘可有什么吩咐?”他义无反顾,他视死如归,他,他,他没看见他家王爷的眼神。

    “这才乖。”不错,越看越适合送到弱水阁调教。

    鹤羽浑身哆嗦,很冷!

    “帮我把这个交给飞天。”抛过去一只银白色的荷包,我瞄一眼端木渊乌云密布的脸,让我家弱水阁的明日之星快跑。

    鹤羽在接住荷包的一瞬原地消失,不跑的是傻子,他不想被冻死。

    “你把你家鹤羽吓跑了。”都是你的错。

    “没关系,他明天还得来。”端木渊好修养地优雅一笑,他当然没关系,有关系的是鹤羽。

    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有妩媚的一面,鹤羽,姐姐对不起你,你自求多福吧!

    “帮我换药。”端木渊松手端起一边案几上的汤药,慢慢饮下。

    我看他一眼没什么意见地去取药膏和绷带,其实那一刀不算深,但是也离心脏很近,其实音若的发钗上的确淬着碧血,但是因为莫邪的关系,端木渊体内并没有残留多少桃花,我看着自己握着的药瓶的手发呆,骨节苍白如纸,原来影响如此大。

    “白。”

    “嗯。”

    “在想什么?”抬手轻揉她的发心,有些习惯养成地莫名其妙。

    “在想要不要在药膏里加点料。”辣椒水不错,地沟油也不错。

    端木渊的手停滞在空气中,慢慢收回,为什么不笑了呢,即使是假的也不好啊。

    阳光穿透棱窗碎金般散落,整个阁楼只闻南墙上沙粒流逝的窸窣声。端木渊靠着软塌,脸侧心向右边,视线纠缠地地面上一片明亮的光斑。左肩衣衫脱落,裸露着半边精壮的身体。碎金落在他的肩头,肩膀颈的弧度一如既往地漂亮。

    刀锋锐利,剪碎白色绷带,阳光反射到刀刃,射进眼睛里停留。咔嚓,咔嚓,一小段一小段的白色绷带遗落,直至全部断裂。沾湿的面巾拭去伤口边的残血,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好在没有什么发炎的现象。如果说心脏只有拳头大小,那么脆弱地其实单手就可以捏碎吧,伤口与动脉只离着一小段指节的长度,再考近些,我现在看着的就应该是端木渊的尸体。上药,包扎,整个过程端木渊都只是看着那抹光斑,眉头也不见皱一下。我动作一直很慢,我想伤口应该会疼,只是忍着,也就过去了,然后告诉自己其实也没那么痛,很容易习惯。

    “好?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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