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芳华(完结)第64部分阅读
锦绣芳华(完结) 作者:肉书屋
嬷给的绢书小心的缝制在了贴身的肚兜里,将将缝制完,外面就传来了丫头的招呼声,林熙立时把肚兜穿好,把针线筲箕放在了一边,谢慎严便一脸酒气的走了进来。
林熙披了件衣裳,招呼着他洗漱了,这才一并躺下,看着谢慎严难得的有些醉醺醺的样子,她便言语到:“你今个怎么会喝高了呢?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这是太高兴还是太悲伤?”
“两者皆有!”谢慎严说着一把搂了林熙的腰身,半趴在她的身上:“把你心头所忧解掉,我高兴,把那炮筒子捡回来,我也高兴,可是,身边的尔虞我诈从来不休,我又怎能不悲伤?”
林熙闻言眨眨眼,大约明白他所言,便像搂着小宝儿一样将他搂住:“你和我四姐夫恩怨已消?”
谢慎严口中的炮筒子除了庄明达还能有谁呢?所以林熙理所当然的想到了这个事。
“庄家是一场夺嫡中的败者,此刻人人弃之敝履,但到底我们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啊,何必生分呢?何况他那性子若没人拉着,迟早得出事,所以三坛子酒换个恩怨尽消!”
“能消了最好,我只怕宫里因此会给你寻麻烦。”林熙说着蹙了眉,这些年要不是为着这个,她至于和林悠见不上面,走不成亲戚吗?
谢慎严嘿嘿一笑:“我要的就是他们来寻麻烦!”
……
歇了一晚,第二日早上一家人又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聊天说话,今日里是春闱放榜日,大家思量着长佩同渝哥儿的前程,便干脆在此等着。
京城各处不时的有响锣和鞭炮响起,才听了几处动静,管家便急急跑来,一脸的喜气:“报喜的进咱们胡同了!”
林昌闻言立时兴奋的叫着管家去迎,更叫着众人准备好香案候着,果不其然,那报喜官到了林府,不过唱音一出,却并非是长佩高中,乃是唐渝,甲等第六名。
当下渝哥儿被簇拥了出去接了喜,这边林贾氏就叫着人放了一挂鞭炮,叶嬷嬷更是眉眼里都含着笑。
林熙在旁看着意气风发的渝哥儿,再看看叶嬷嬷的眉眼,她知道渝哥儿的仕途就此打开,而安国侯爷的平反之事,也必然会开始步步为营。
渝哥儿高中,林贾氏等人当即就给添了赏来接喜,随后叫着人立刻往庄子上去,接渝哥儿的父母入宅—毕竟此时渝哥儿已是贡生,下月殿试再分出个等级来,便可以级得官,最差也能是个“同出身”,然后释褐授官的,从此也就飞黄腾达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眼看快没希望时,报喜官终于再次登门,长佩也中了,论着名额是丙等第九,而一直梳着京城里响了几挂鞭炮的林昌,却知道长佩乃是这轮春闱里京城得中的最后一人,也就是说差一点,长佩这轮就被刷下去了。
虽然是最末一位,却也总算得中,一会春闱全国才一共能中三百来人,他能中上就是本事,当下拜香进祠的叩谢祖宗后,又自是家中设宴欢庆。
一道团圆饭用罢后,才各自散去,临走前,林熙特意同陈氏在房里悄声说了关于萍姨娘的这桩事,如今她人已与昨夜送去庄子上,林熙的意思还是叫给带个话过去,但恩威并举的把话晾明白,她若回来,老爷就不会在官场上护着,帮衬着—如此也算逼着秀萍老老实实在庄子上呆着。
其实这不算个好法子,毕竟长佩过上几十年万一出息了,秀萍还有作福的那一天,但林熙要的就是秀萍的离开,因为只有这样,秀萍才终有可能静悄悄的散手人寰。
陈氏听罢了林熙的意思,唏嘘着叹了一口气,随即摆摆手:“这事你不操心了,余下的我会处理的,哎,好好的路她不走,偏要把心长歪弄成这样,又怨得了谁?倘若她没对我下手为害,没对老爷起那歹心,只今日她便风光,再挨上几年,长佩混个外放,我也不会留着她在身边,自打发她跟着儿子去一路外放,享着福,就同你三叔那般,她怎么也比如今这样好不是?自作孽啊!”
听着这份叹息,林熙深知陈氏心里的酸楚,毕竟当年她们也是一对互相依赖的主仆,便思及身边几个丫头,想着还是得给她们都物色好的人家才成!想到好人家,也就想到了渝哥儿和朱家的亲事,立时林熙便觉得自己还是有不少事都帮衬张罗。
离开了林府回到了谢府,心中只剩下叶嬷嬷所托那件事的林熙便把换下来的肚兜小心的收进了箱笼里,而后除了招呼着谢慎严帮忙去朱家招呼,定日子的陪着渝哥儿上门定亲,便开始给五福游红这些已经大了的姑娘寻摸人家了。
愿意放出去的,便放出去,愿意伺候就在谢家府院里或是庄子上给寻户合适相当的结亲,嫁妆彩礼的她帮着归置也就是了。
于是谢府上一时间都忙着给一等丫头配对结亲去了,林熙成日里抓着夏荷和花妈妈帮着瞧看打听,眼看着都定了下四五对了,正忙的欢腾着,谢慎严从大理寺得了消息来,便找了她一日的闲暇同她提及了康正隆的判定之事。
“他行举令人发指却到底是官家,康家又算是书香门第的,肯定使了银子,皇上最后把死刑免了改了流放,哦,听说是在求三的时候改的……”谢慎严说着捧了手边的茶将整个案判结果告诉了林熙,林熙听得是眉头紧蹙,使劲地捏了手里的帕子。
古代轻易不判死刑,一年一度死刑宣判便是秋判,死亡名单报上去,皇上打勾,勾谁谁死,因此也叫秋决,而后逢领导人生日啊,大丰收啊什么的,还有大赦!如果一个人运气好,正好赶上,那就是本来该杀的,也都能放了!
秋决,并非皇上打勾的时候没人理会,还得有御史台的人在旁求劝,就是遇上那种杀一千次都不解恨的该死之人,也还是有这套程序,御史台的人说,皇上三思,老天也有好生之德……巴拉巴拉说一遍,皇上说,此人该杀,御史台的人再来一遍皇上三思,这么来三次,才真能把他勾绝了。
实际上,这就是个程序,依次来彰显帝王的仁义,彰显帝王对每一个生命的认真和重视,显摆他的好生之德,但偏偏走形式的东西往往也是猫腻转机所在,康正隆牵扯的案子在第三次求告的时候,皇上笔一转跳了他和金鹏二人过去,康正隆参与两起谋害的没捞着死刑,判了流放,徒千里,金鹏谋杀妻子的则直接发配去戍边—这明显也是金大将军求告成功了的。
这样的结果无非显示了官场的黑暗,林熙这个做世家主母的也并非不懂这些,可是康正隆就这么流放徒千里,她不甘心,想到当初她被逼的跳井,林家上下当她是耻辱,连骨灰都供在庵里,便觉得心里根插了 把刀子似的上不来气,便是一副憋住了的样子。
谢慎严瞧着她那样子,放下了茶杯,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别这样,这种事很常见。”
“我知道,可是他活着,我不舒服。”林熙望着谢慎严:“我大姐若地下有知,也不会瞑目。”
谢慎严点了点头:“放心吧,流放就是皇上给臣子一个安慰,但流放并非不会出意外,到时老天爷要收他,谁也拦不住不是?”
林熙闻言立时明白谢慎严应承了她什么,便激动的起了身:“慎严,我,我替我大姐谢谢你!”
“傻瓜!”谢慎严刮了她鼻子一下:“一家人可不说两家话!”说着他咳嗽了一声,冲林熙低声说到:“上次我叫你关起来的那个嬷嬷,叫人把她接出来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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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品诰命
十一月的天,已经泛起凉意,虽艳阳高照,出出进进却得披着披风了。
林熙这阵子忙着府上丫头们的亲事,说办便是极为利索,一连四场亲事办下来,喜气是足够了,只是一想到渝哥儿的亲事,还是止不住的摇头。
殿试一场下来,渝哥儿着实本事,乃高中探花,林府上因此放了三日的鞭炮,陪衬着着渝哥儿跟着状元榜眼一路风光的京城巡游,倒也颇有些得意—毕竟这些年渝哥儿是养在林府上的,横竖林府都跟着沾了光。
只是林熙却还是头疼,探花郎已经不易,朱家也因此对渝哥儿极为亲切,可是到底渝哥儿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再是就此丢了锄头,也掩盖不了农村那份实诚的乡土气,林熙固然觉得亲和,但在朱家眼里,这又穷酸了,因此也不知怎么想的,对着彩礼之需,狮子大开口,林熙愿意帮衬,谢家也扶的起,可林熙却也因此对渝哥儿的未来有些担忧—娘家太强势,这朱家嫁女,也会生生弄成了渝哥儿入赘一般。
是以这两日上她有些犹豫,但婚约已经说成了,变了就会惹事,对方又是朱家,这年头瞻前顾后,终到了,还是托了谢慎严叫他给渝哥儿招呼一下,免得日后埋怨。
此刻,她披着披风在府院里转,身后跟着五福和游红,如今她们已经为了人妇,林熙寻了庄子上两家合适又老实巴交的给他们成了亲,不但添置了嫁妆,还顺手就给操办了,两个丫头办的热闹,府上的下人们也自然会念着奶奶是个重情的人,林熙原本只是想着方便她们就近伺候着,也不枉主仆的情谊,反倒也得了个乖。
“姑娘,今个儿风大,您怎么转到这里来了,小心晾着!”夏荷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寻了过来,迎头便是关心言语。
林熙冲她笑了笑:“我身子养的好着呢,没那么受不得风!”自打孩子生下后赶上曾家那糟心事,谢府上下都在致力于怎么把林熙养得无有瑕疵,好早点为谢家再添子嗣,如今她肚子已经收得干净,谢慎严便开始盘算下一胎,只是林熙记得叶嬷嬷给的册子上说,女人若是顺产还是将养上两年才好,便没怎么上心—可她不上心,有的是人操心,这不,夏荷自有了身子,便开始盯自己的主子,只盼着她也早有动静!
“姑娘,给唐爷添置的那些,这两日都已经出了库,今儿下午就能装完车,您看是什么时候送到玉石胡同去?”夏荷来便是问事,这渝哥儿要成亲,总不可能在林家安置下来不是?叶嬷嬷一早就在京城里买了宅院的,只是她不吭声,当林熙和谢慎严商量着是不是帮着置下房产换情谊时,她却差人送了房契来,外加一封信,大体的意思就是:这房产早已置下,但叶嬷嬷不打算用自己的名义给他,要林熙以谢家的情谊给他,想让渝哥儿承谢家的恩。
林熙明白叶嬷嬷心底的意思,她这个人口中总是念着怕欠了谁,结果连带着对渝哥儿也是如此,只要渝哥儿念着她这个当祖婆的一番照顾就够,至于别的,却给的不多,要不然以叶嬷嬷手中的私藏,当年添到林熙手中的东西,至少也能让渝哥儿自立门户,独独做个少爷,锦衣玉食吃香喝辣,完全不至于要在林家寄人篱下的读书生活—归根到底,她还是想让渝哥儿能生养出个好性子来,将来才能在帮她完成遗愿之事上走的更远!
而还有什么会比人生经历更好的磨练性子呢?
“先过去招呼一声,叫管事的把人手备好,天擦黑的时候就送过去吧!”林熙做了吩咐,夏荷答应着去了。
财不露白,是以都是夜里去,只是考虑到太晚也不好,故而选了天擦黑的时候。
夏荷前脚去,后脚花妈妈就来了,对着她挤眉弄眼的,显然是有话要说,林熙便干脆同她一道回了屋里,叫着奶妈送来了小宝,便打发了她们出去,自己一边逗弄着小家伙在床上玩,一边轻声言语:“什么事,让你如此扭捏?”
“刚才外面又抓人了,那年岁身段和那位很像!”花妈妈完全凑到了林熙跟前压低了声音言语。
林熙挑了眉:“这是第几个了?”
“动静大的,撞见的,就七个了!”花妈妈说着还比划指头,林熙抿了下唇:“我知道了,别作声,当不知道。”
花妈妈一愣:“这个明白,可这事……”
“和我们谢府无关!”林熙一脸严肃,花妈妈点头如捣蒜:“哦,明白,明白。”
她摆了手,花妈妈退了出去,林熙便看着在那里把身上衣服往嘴里塞的小家伙叹了一口气,轻声喃语:“小宝啊小宝,你爹这一局玩的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
傍晚时分,谢慎严归府,自春闱及殿试过后,他可忙了起来,有识之士要拜会,新进的三甲要邀约,一番应付之后,每次殿试之后都会举办的三公槐辩论大典也循例召开。
三公槐辩论,这是大周朝的特色,为了彰显君王爱才之心,为了体现才者不论出身的道理,这个大殿已经成了有识之士的学识展现平台,若能在此大殿上一夜成名,你可就从此金光照身,人人把你当大才子看,就算你不是进士贡生,仕途官路也会由此而风生水起,所以每三年才一会的三公槐辩论,更是各位文人墨客为自己挣下前途的机会。而三公槐辩论,共分三场,分别是生,士,夫辩论,也就是还没成为进士的,成为进士的,和已经做官的各有一场辩论,而这个辩论的结果,除了大家听判外,还有几个做判的人,以免辩论胶着不断。
之前是老侯爷列席做判,开到最后,三场一完,少不得自己一番演说,趁着点评三场的机会,用来显摆世家的风骨和眼界,以定世家不可超越的地位,后来老侯爷去世,继爵的安三爷便参加了一届,他性子较绵,不似老侯爷那般大开大合,对此事没多大兴致,尤其那些文人墨客的,一个个唇枪舌战起来,开先还是应经据典,到了后面各种口水话就出来了,他又不善与人争执,只觉得吵耳,内心更觉得他们不学无术有辱斯文,以至于参加一届后就实在没什么兴致。
于是待到今年这轮,他为了躲清闲,竟把曾家的事在徐氏跟前念了几天,徐氏身子骨不好,思及这事也觉得梗的晃,九月上就闹着想回娘家看看,于是安三爷立刻陪着她车马劳顿的回娘家去了,于是今年这摊显摆的机会就落在了谢慎严身上。
谢慎严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但人家有天赋,且老侯爷当年那是大力栽培,于是这为期三天的辩论会一结束,谢慎严最后一日的总结发言,可出尽了风头。
第一日那场,乃生者论,辩论的是“民生在民,还是在君。”
第二日那场,乃士者论,辩论的是“臣心系民,还是系君。”
第三日那场,乃夫者论,辩论的是“社稷于君,还是,君于社稷。”
这三场的命题,在林熙看来,就是嚼不烂的辩论题目,你能说百姓不重要?不行,那你能说国君不重要,更不行,所以说来说去就是大家争一场的事而已。
却不料谢慎严在陈词总结时,直接把三个命题合一,谈起来“民,君,社稷三者关系”而后引经据典的把孟子提倡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洋洋洒洒阐述起来。
十句之内,必有典故所出,五十句便已阐述明白,只说了小半时辰,就把文人墨客们给惊了,一个个不但震惊于世家家主的学识,更好奇那些被引经据典的书册孤本,故而自那日后,谢慎严名声大震,满京城都是议论他的声音,而一时间,谢府上拜帖都能当柴烧了。
林熙因此一连几日都没见着他,没法子,谢慎严跟赶场子差不多,从这边出来,就奔那边,中间能回家洗澡换身衣服,再抱抱儿子,就已经很挤出时间了。
“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还要去别处?”林熙见他进来,立刻出言招呼,手里更把小宝抱了起来,凑到谢慎严跟前:“来,快让你爹抱抱!”
谢慎严将小宝接过,先在他脸上印了一口,结果小家伙抬手就抓上了谢慎严的胡子,谢慎严一面小心的跟儿子抢胡子一面逗他:“来,叫爹!”
小宝张张嘴,先是乐呵呵的笑了笑,而后嘴里咿咿呀呀的冒出一个音来:“嗲……”
“爹!”
“嗲……”
“爹!”
“嗲……”
谢慎严抽了抽嘴角:“为让你叫我一声爹,我都不知叫了你多少声爹了,你好歹也叫准一回嘛!你看你叫你母亲叫的多顺口!”
“爹……”小宝终于对了音,谢慎严立时就乐的又吧唧一口,林熙见状言语:“你成日忙的不在家,他能叫上几回?”当下动手把小宝抱了过去:“快去换了你的衣裳吧,诶,问你呢,还去别处不?”
“不了,我这一个月都没闲着,今个我全推了,怎么也得在家陪陪儿子媳妇不是?”谢慎严说着已经脱去了外面的衣裳,自己捉着常服换上了。
林熙眨眨眼,抱着孩子去了罗汉塌上,让小宝自己在罗汉塌上晃着步子走两步坐一步的奋战,人则看向谢慎严,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谢慎严见状当即凑到跟前,往她身边一坐,一面瞧望小宝一面言语:“怎么了?是遇上什么事了?”
林熙咬了咬嘴唇,声音低低地:“当初你要那嬷嬷,我叫人接了出来交给你,之后那嬷嬷就不知被你塞去了哪里,只知道自那日后,京城里关于曾家的流言就开始到处传,如今京城里像她的,都被捉了不少,动静大的就七个了,不大的还不知几个,我知你做事想来有分寸,有见底,不过,你这法子我真不懂,这就能把宫里的那位给……”
“你说人在什么时候是最难熬的?”谢慎严忽然问了一句,林熙一愣:“你怎么问这个?”话出了口她却也反应过来,随即做答:“生病,痛苦之时吧!”
谢慎严摇摇头:“非也,病痛在身,固然受罪,却并非是难熬,而是痛苦!难熬者,心悬不坠,惧而不凝,终日如绳勒喉,上气难,下气,也难!”他说完一脸笑色,转身去提壶倒茶,林熙望着他眨眨眼:“难道你是要宫里那位也……”
谢慎严喝了口茶后,不紧不慢的言语:“没错,太后这人其实也算是巾帼枭雄了,毕竟宫也罢,朝也罢,角逐的永远是权,是利,她一路运筹帷幄,走到今日,已是得利者,就连我谢家大爷也都败在她的手里。其实这样本已经足够,毕竟成王败寇嘛,她已是王,应该大气一些才好,应该学会计较今日,忘掉昔日,毕竟权力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可惜,到底是女流之辈,心小不说,见识欠缺了点,如今她自己又诸多心虚,便想着要把所有的把柄都清干净,可是哪里就好清了呢? 结果还不是说多错多,做多送尾!”
林熙闻言点点头:“是啊,不过我倒也能理解她的心思,毕竟她做了那么多事,谢家偏有捏着她的尾巴,她坐卧不安啊!”
“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混迹在权力场上的,谁能干净了?她想把自己剔干净,反倒是没事寻事!”谢慎严说着放了茶杯,捉了帕子出来擦手:“她不是要清理干净嘛,好,我给她机会清理,那嬷嬷我就放出去走一遭,她要清,那就清,清不到,她心里就慌!这就跟在菜市口挨腰斩的犯人一样,刀悬在顶上,你不知什么时候会下来!死,已经改变不了,十八年后又一一条好汉,你可以不怕,痛,也是一眨眼的事,可是刀悬而不下,我不信她不熬着,不难受!”
林熙望着谢慎严,眼珠子转了一圈:“我懂了,你是想把她逼急!”
谢慎严转头看了林熙一眼:“没错!不过我倒想问问你,我把她逼急之后呢?”
“太后急着想要杀人灭口,便会下功夫的抓人,如今京城了抓人的动静已经大了起来,足可见太后是急的下了狠口,但如此反而更容易让别人心中惶惶,猜测推断,也更容易生出口舌是非来,那之后……”林熙的眉眼一亮:“你是不是要借这有学之士的悠悠众口来……”
谢慎严抬手止住了她继续说下去,反而是扭头看了眼还在扭动着肥嘟嘟身子在那里晃悠起身走路的小宝儿:“太后手中的人不少,可很多人只看到好处,看不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一个嬷嬷被追杀如此,闹的京城隐有风雨,你觉得那些人会怎样?他们的脑袋上也悬着一把刀,他们会明白,昔日,自己的下场和这位不会有差别!”
林熙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难道你是指望着她手下的人……”林熙把手掌翻个,谢慎严却笑:“他们反不反轮不着心,但多个可能没什么不好,何况当今圣上这几年过的多安稳啊!他当初或许有清剿之心,眼下却未必肯动了,毕竟这些年世家也好,臣工也好,谁不是低着头兢兢业业,他天子龙威依旧,好端端的太平盛世,他偷着乐还不够呢,岂会有杀伐之心?”
林熙慢悠悠的坐回了榻上,她想起了当年她进宫时,看到的那一幕,两位皇子彼时亲近在一处,现在回忆当时,却记不得两人当时的神情了。
“至于你说的有学之士,呵呵,我是要借他们让皇上明白,世家现在还不是他能动的 时候。”
林熙点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说真的,你这可是和宫里对着干,我纵然信你,还是会有些不安。”
谢慎严动手揽了她的腰:“历代名臣,能臣,在位久远者,那都是有一套和宫里对着干的本事 ,要不你事事顺了帝意,身后背一身骂名,要不,你事事顺了良心,到头连个埋骨之地都无,伴君如伴虎,这话多耳熟啊,可在我看来,不是伴,而是导,引导的导,把他往对的事上导,把他往你的理念上倒,谁能把帝王导到自己的身边,统一了战线,谁就是赢家!”
林熙闻言咋舌:“这也就是说说吧,皇上又不是小孩子!”
“为君者,耳目在臣,身更在红墙碧瓦中,为何后宫和太监一律不得干政,因为他们会引导着皇上的耳目,故而可干政的不就是臣子?皇上有年轻的时候,也会血气方刚,只要让他感觉到本来安分的一切开始不安分了,他就会慌了,他会比谁都希望一切安好,为君者玩的不就是制衡均衡嘛,赏罚相交,说白了,就是要稳!”谢慎严说着昂起了脑袋:“放心吧,很快京城的不安稳就会让皇上坐不住的,倒时……皇太后会提醒一二的!”
林熙当下点点头,忽而冲着谢慎严眨眼而问:“当年宋朝有位三朝宰相,莫不是就是你说的那样?”
谢慎严笑了笑:“莫说宋朝了,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人!”
……
转眼就是年关前,小宝已到了周岁,谢府便举办了抓周之礼,除了各路亲戚外,权贵们也纷纷到府饮宴观礼。
庄明达是个直性子,和谢慎严一醉消恩怨后,这半年也早受了谢家的关照,自己开起了马场—按说世家和权贵是不做生意,不经商的,怕跌份,可庄家已经图剩虚名,尤其庄明达,也倒腾不出个啥来—他虽是纨绔,却不通古董宝鉴,舞刀弄枪还成,但你要把他弄去做个教头的话,一来还得卖官家脸,二来还怕他惹事,索性,谢慎严给他拉了关系,结了缘分,关照他在京郊开了马场,这半年倒也有了气色。
至少庄明达现在不用把宅子里的东西拿来典当了!
如今小宝周岁,他可是四姨夫,自然也得前来观礼,更得准备礼物,只是他这人太实诚,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弦,礼物准备了,送来了也就是了,他还非要牵进内堂—那是一匹小马驹,汗血宝马的种,虽然看起来因为尚小还是挺可爱,但马臊有之,加之畜生嘛,岂能约束有道?何况一屋子的人,小家伙自是惊着,连尿带粪的弄了不少在内堂,害得林熙只能把大家全部往厅里移,林悠更是羞愧歉疚的瞪了庄明达好几眼。
庄明达再是性子直,也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他那性子以往早嚷嚷了,一来受了谢慎严点拨,二来自己那挺着肚子的媳妇又瞪着他,他只能咬咬牙生生的憋着,直到小宝被抱了出来,大家都凑到一起时,他才委委屈屈的口中嘟囔:“抓周的嘛,马儿不出来,他咱们抓来骑呢!”
林悠闻言叹了一口气,一胳膊肘杵去了他的腰眼:“人家是世家子,捉笔拿书就够了,骑什么马啊,回头等我肚子里这个抓周的时候,你直接抱去马场,让他抓个够!”
庄明达扭扭嘴,不情不愿的应了。
礼物摆了一桌,什么都有,谢慎严考虑到好意头,几乎放在他跟前的都是这些日子在他面前亮过的东西,只可惜小家伙大约见过,没太大兴致,穿着厚厚的衣裳,连路都走不直,颤颤悠悠的巴着矮桌一圈的转,最后拿起根毛笔来看看,眼瞅众人,大家立时好词送上,还没说两句呢,小家伙把毛笔在自己下巴上一杵,抹了一把,口里含糊的念着:“胡胡。”继而就丢了。
林熙抿了唇扫了一眼谢慎严下巴上的胡子,生生地憋了下去笑意。
小宝转啊转,又抓了把钥匙,这会儿大家都不着急了,个个不说什么赞美的话,想等他确定了再说,小家伙拿着那把钥匙直接就往嘴里塞,吓的一旁的花妈妈就要动作,结果人才站出去,手还伸着呢,小宝手一松,钥匙就丢了!
陈氏见状笑着叹了一口:“这孩子以后啊,就不是个操心的命!”
小宝就这样,抓一样看看丢一样,七八个之后,他抓起东西来,只做一件事,看大家的反应,没人懂,他捏着,但凡有人动,他就丢。
林熙看着小家伙如此,也觉得无语,就在考虑是不是等到他抓了个像样的,就赶紧上去抱了他见好就收呢,小宝忽然在桌上一抓,继而转了身子,用一种站不稳的跑步前栽姿势直接扎进了一旁谢慎严的怀里。
“抓了什么?”林贾氏急声询问,徐氏也急急的张望。
谢慎严抱起了小宝,将他的手举了起来,立时他手中小小的印章便露了出来。
印章寓意着官位权利,众人一看,都立时贺词纷纷上,谢慎严笑望着小宝,伸手想从他的手里把印章拿出来,小家伙却死死抓着不放,谢慎严无奈的摇头,林熙急忙上前抱了他到怀里,此时间,外面管家却来传信,竟是宫里送了两份礼物来。
急忙置备香案,谢府上的人出列答谢,收了礼:一份是皇太后赏赐来的玉如意,一份则是皇上送来的金锁—唯独少了太后娘娘的。
谢慎严见状满脸笑色,他叫着黄门太监稍等,自己离开了片刻,转瞬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样东西,它包裹着五彩织锦,看起来就很华贵,不过依着大小长短,很想一副卷轴。
谢慎严将其直接放进了黄门太监手里:“皇太后和陛下恩泽,谢家感激不尽,这里有一份高祖墨宝,乃当年高祖与我祖父欢饮达旦后所做,它自赏赐到我谢家后,便记述着皇家浓浓恩情,皇太后乃重情之人,相信这幅高祖墨宝,定然能让她欢喜,所以还请公公帮我转交。”他说着又给黄门手里放了一锭金子。
黄门太监激动言谢后捧着那画卷恭敬而去,谢慎严立时招呼大家吃酒欢饮。
到了席后将散时,黄门太监又来了,这次不但他来了,还手捧了圣旨来,再列香案,叩拜后接旨,林熙听着那拉长的调子,只觉得惊奇:圣旨来传,除开那些表彰的套话外,就两个讯息,第一说谢家德高望重,伴朝多年忠心耿耿,总之赏谢慎严良田百亩,锦帛百匹,外加赐谢家长子一等伯爷的爵—好嘛,小家伙才刚满周岁 就有爵位了;第二,谢家主母林熙晋封诰命,升品为一品夫人。
林熙能不惊奇吗?她家男人没做什么啊,她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升品了呢?
有不解,却没法问,林熙只能压着一肚子的疑惑在众人的恭喜声中,接过了一品朝服。
依旧是欢饮,依旧是畅饮,该散的席,没散成,直直吃到日暮,各家权贵也纷纷传话叫人速速备了新的礼物来。
终于到了月上梢头的时候,谢府才算归于宁静。
林熙就近把林家大小和姐妹亲戚的安置在了谢家的客院里,反正地方足够,她可不想寒冬腊月的冻着了谁,而徐氏也乐意如此,自她姐妹离开京城后,她大约觉得寂寞,从娘家回来,就特别想和谁凑在一起热闹,谢家妯娌不少,但随着谢慎严当家,也都慢慢的分散了出去,这大府上真没剩下谁,是以她见林熙把林家人留在府上过夜,便提议,今年过年谢林两家便凑在一起,好图个热闹!
侯爷夫人提议,焉能不从?何况林熙也乐意如此,当即同徐氏谢了多遍,伺候着她歇下了,这才回到了房里。
小宝已经乏了睡了,林熙看着他睡的呼呼的模样,心里一片温馨,起身准备回屋时,花妈妈将印章递了过来:“一直攥着呢,睡了才松了的!姑娘把它收好吧!”
林熙接了印章回到了屋里,接着灯火无意识的打量,可这一打量,人就懵了:印章之身乃墨竹刻图和当年谢慎严给她的一模一样!
她起身去了床边,将床头的箱笼打开,翻出了压在低下的荷包来,把那方印一道出来,再一对比,还真是从墨竹刻图,到底下的“曲直”两字一模一样。
她看着两块印章,起身去了桌案前,才就着红泥在白纸上落下一模一样的两方印,谢慎严便进了屋。
“这天可越发冷了,喝了这些酒还是觉得寒风凛冽……你在做什么?”谢慎严注意到林熙一手一印的望着自己,当下一边问着一边凑了过去。
“这印,你有两枚?”林熙捏着印看向谢慎严。
谢慎严嘿嘿一笑,将印并在一起:“这是一块石料,但是我本只做了一枚,遇上你那日正好带在身上便给了你,回来后看到余料,干脆又做了枚一模一样的带在身上。”他说着冲林熙眨眨眼:“今个一时兴起,就把这印取下来放在了桌上,岂料这小家伙偏就拿了这个!”
林熙闻言心里发暖:“他是长子,继承父业也是应该,你这世子之路,虽不为官,却也和官差不多了。”
谢慎严放了印章在桌上,动手抱了林熙的腰身:“你可得抓紧在生几个才成,咱们的长子已经做伯了,你得给我多生几个来继承谢家衣钵才好!”他说着就把林熙抱起要往床边去,林熙急忙按住了他:“去,洗洗再说,一身的酒气!”
谢慎严闻言笑着把林熙直接抱去了床边,根本不理会她的言语,林熙无奈只得伸手推他:“别急啊,我心里有桩事一直扎着我呢,你好歹也叫我顺了呗!”
谢慎严抱着林熙坐在床上,脸贴着她的脸:“能扎着你的,不就是一品诰命嘛!”
林熙捉紧了他的手:“你又知道。”
谢慎严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到:“你得了一品诰命,我们的儿子得了爵,你说明日里,我们该做什么去?”
“进宫谢恩!”林熙说着眉眼一挑:“难不成是为了这个?”
谢慎严点点头:“明日便是一番战,看谁能导了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六章 唇枪舌战见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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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唇枪舌战见机锋
进宫谢恩,这是身为命妇最大的荣耀,但林熙却知道,明儿个少不得要话语间打打机锋,你来我挡的应对一番,毕竟她是谢家的主母,今日这么一场,她得让两位太后明白,谢家无有反骨,但同样的,谢家也不是任人可欺的。
有了这番心思,在与谢慎严亲热后的时间里,她没多少瞌睡,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趴起来,摸出锁匙打开了箱子,将那肚兜拿了出来。
“明个还要早去谢恩,有一套累人的流程,你还不赶紧歇着,翻腾什么呢?”谢慎严听着她动静,索性撑身而起问她。
林熙把肚兜展平:“叶嬷嬷当初拜托我帮她完成一个心愿时给我过一样东西,她说对于你和宫里来说,应该能助力你不少!”她说着取来剪子,谢慎严直接把烛台拿到近前,看着林熙把肚兜上的线条里,最后从里面拿出一册绢布做的小册子来。
“你看看吧!”林熙说着递给了谢慎严。
这东西轻盈,装成了册,也不过巴掌大小,其上是字并非墨留,乃是用的针线缝制,密密麻麻的,却把内容清楚留下,这让谢慎严挑了眉:绣出这些东西来,那得花多少时间!
“叶嬷嬷给过我许多帮助,光小册子就给了不少,都是教我如何做人做事的,那些都是用的墨记载的,唯独这一本,乃是用的线,想来她也是怕墨久难保,才如此的。”林熙轻声说着,脑海里却映出在孤幽的灯火下,叶嬷嬷把所有那些见不得的人和事,用一针一线的方式留在了这上,她要记录下每一件事,只想用此成为为安国侯讨回清白的筹码……
“她拜托你的是什么事?”谢慎严看了两页便已经面色凝重。
林熙凑到他耳边轻言:“安国侯爷无辜牵连,她只想昭雪安国侯的清白。”
谢慎严闻言捏了手里的绢布册子,嘴角泛着一丝笑:“叶嬷嬷果然好算计,知道什么东西值什么价……”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熙:“你应承了?”
“我应承她如果昔日渝哥儿在这件事上力有不殆,或是身受迫害,必然求你出面推波助力或是拉扯一把!”
谢慎严点了点头:“明白了!”他说着伸手抓了衣裳穿戴起来。
“你……”
“我得好好看看这东西,你且睡吧,等我想好怎么弄了,再和你说起,有了这东西,往好了说,那叫如虎添翼,往过头了上说,便是催命符,我祖父书房里挂着一块匾,上面只有四个字:过犹不及,所以这个分寸得好好拿捏,所以你先睡吧!”
……
“谢夫子,谢夫人,您二位这边请!”近了巳时,终于有黄门太监晃荡着拂尘,熏炉前来引领。
谢慎严同林熙一道跟随入内,走了半途时,忽然又遇上了一个穿着五品太监服的人,林熙立时低头半避在谢慎严之后,她本就退着一步,此刻便是一步半了。
论理,林熙此刻封的是一品,五品太监不算什么,可太监最高的品衔也就是正四品的敬事房大总管,而身为五品的自然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副总管了。
你在这种人跟前耀武扬威,没什么好处,毕竟小鬼难缠,日后遇上点什么,碎念两句,就够你喝一壶的,因而林熙客气避让。
她这举动让副总管顿生优越,对着谢慎严也不觉得气短卑微了,一脸笑容上前:“谢夫子,皇上知道您今日携尊夫人来谢恩,便想邀您过去一起对弈一局,所以……”
“慎严明白,敢问总管大人,那拙荆……”
“尊夫人照例去皇太后,太后以及皇后面前谢恩。”副总管一脸笑意,谢慎严淡然的点点头,继而转头冲林熙言语:“过去之后替我向三后言谢。”
“是,老爷。”
谢慎严嗯了一声,直接跟着那副总管就走,此刻黄门引着她继续向前,两人便在抄手游廊里分去了两处。
林熙明白,这就是各自攻守一处,但她已经做了万千的准备,谢慎严一早上在路上就教了她许多。
到了福安宫,黄门进去通传,立了约莫五分钟,里面传音出来,林熙便整了整身上的一品朝服,按照叶嬷嬷教的仪态,步步规矩的入内。
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平常之心带敬畏,乖顺皮相藏傲骨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