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 全第57部分阅读
锦绣民国 全 作者:肉书屋
“什么时候办的婚礼,怎么也`我这个月老来个电报啊?”画楼笑着打趣她。
薇儿顿时羞赧难耐,脸颊似烟霞瑰丽,娇嗔道:“你怎么成了月老?我可不记得你有替我牵线……”
“真没良心!”画楼点她的额头,“倘若不是我,贺望书怎么知道你回霖城的车次,怎么知道运到霖城去?”
薇儿顿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越发娇羞。
画楼便作势要起身:“我找望书要媒人红包去!”
薇儿便拉住了她,语带撒娇ˉ:“大嫂,你也学得这样坏,我可是一直当你是好人的······是我错了,不该忘了你。二月初三办得婚礼。
之前他和柳烨的婚约尚未解除,给天津港发了封电报,贺家一直没回,我们还当他们家念着我曾经那些不好的谣言不同意呢,结果正月二十,他父亲和大哥亲自送给我下定礼······”
说到此处,薇儿的笑容甜腻又满足。
“他大哥和四哥都见过我。他四哥相信那些话,但是他大哥觉得我人不错。后来回去又查了查当年的事,便知道我的为人。”薇儿低声道,“我爹娘原本就觉得他很好,他父亲和大哥又亲自来了,我们家便更满意,就定了二月初三的日子……我想着亲自回俞州告诉你们嘛!”
画楼便抿唇笑起来。
又说了会闲话,便知道卢家也要南迁,只是他们族人看中了皖中一带,只有薇儿爹娘和兄嫂来俞州。
“宅子置办好了吗?”画楼关心道,“倘若有难处,跟督军说···…”
“这是自然!”薇儿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明艳,声音清悦,又问,“灵儿去了哪里度蜜月?什么时候回俞州?”
白云灵和张君阳度蜜月也快三个月,近期也该回俞州了。
“从香港开始,去了南洋,估计月底应该要到俞州了。”画楼笑道。
说了些闲话,卢家众人告辞,画楼和白云归也起身回官邸。
在车上,画楼便笑着问白云归:“小五的事,都告诉你了吗?”
白云归不禁搂了她,也笑起来:“我还在想怎么回事,原来是你!他都跟我说了。”
然后脸色微落,“龚九小姐果然不见了,龚家现在也火急火燎的。小五主动上门去说,那晚龚九小姐是跟他见面,然后又说会让我帮着找九小姐,龚家倒也开明。”
“毕竟有随从跟着,又是那九小姐主动,怨不到小五头上。”画楼神色也黯,“这件事要慎重。九小姐若只是被绑架还好;要是被谋杀,就算真相大白,有好事者也会说督军为了替弟弟遮掩,寻了替死鬼。”
国人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白云归见她忧愁,忙安慰她:“放心,小五既然肯告诉我,我定会慎重。”然后又问,“你这回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提起这个,画楼便微微感叹,笑容里带了几分欣慰:“督军,是小五亲自找我,主动告诉我的!”
白云归微怔,须臾才笑,搂住画楼的手越发紧了,声音喃喃道:“画楼,倘若没有你,小五是不会主动把这些事告诉我,也不会成长这样快,你改变了他很多。”
画楼笑着说不敢当。
她让白云展来官邸,就是想让他主动克服对白云归的不信任和惧怕,把自己遇到的难事告诉白云归。
也想让白云归学着心平气和对待弟弟的错误。
龚九小姐的事完全是人祸,白云展也未曾预料这等祸事。可事情发生了,责怪于事无补,他们要学习的便是一家人相互信任,相互帮衬。
将来华夏会更加动乱,唯有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才能保住家宅安泰。
白云展向前迈了一大步,画楼希望白云归的态度亦能跟得上他的步子。更加希望可以推动他,直到他能明白,自己是白督军的胞弟这个身份。
不再粗莽,不再幼稚。
她笑了笑,对白云归道:“有段时间我对他很失望。可他又能今天的改变,我很开心。”
白云归便吻了吻她的鬓角。
画楼就想起今天在咖啡馆遇到的那个人,低声对白云归道:“督军,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云归想了想,摇头道:“政治上没有什么大的变故。怎么这样问?”
“我今天遇到云媛了。”画楼看了白云归一眼,“她女扮男装,行踪隐秘,只怕不是私事吧?”
第二百三十七节拜访
白云归听到画楼说遇到云媛,眼眸微睐,神色立马慎重起来。
他思量片刻才道:“云局长亲自南下······”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原来云媛真的高居局萑<之狃了。
画楼想起曾经误会她和李方景之事,白云归说的那番话:“······从此将他藏在心底,不要翻出来,踏踏实实和我过日子吧。”
这话,他不仅仅说给画楼听,自己定也是如此行事。
他不从来不提云媛,或者并不是忘却了那个人的存在,只是很理智将她藏匿在心底,踏踏实实和画楼把日子过好。画楼现在又有了身孕,那个人就更加不可能被翻出来。
提她,对他们的生活没有意义。
画楼觉得自己这个话题不太好。云媛南下,倘若真是大事,白云归迟早要知道。
她正欲岔开,白云归却道:“……并不是我想打听她的事。她身居高位,我总得知道各方势力的动态……”
画楼错愕看着他,半晌才扑哧一笑。
他见她短暂沉默,以为她多心了,理解给她听。
南方政府情报局易主,这么大的政治新闻,倘若白云归不知道,他的政治生涯也走到了尽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白云归有些讪讪然,画楼向来通透,对政治上的事情很敏感·他的解释类似画蛇添足。
“我明白!”画楼忍不住笑。瞧着他最开始的惴惴不安,好似毛头小子般慌乱,画楼心中便觉得有趣。
笑得白云归越发尴尬,暗暗瞪了她一眼,回到家中便搂住她,使劲吻着。
画楼有些透不过气,便怒道:“我是孕妇,您要害死我们母子吗
惹得白云归大笑。
这件事便也丢开不提。
次日晚上·白云归告诉画楼说,南方政府花了巨资请回来的武器专家辛繁失踪了。南方政府的密探也听说白云归的研究所栋梁柱张从德投靠了张督军,他现在手头人才短缺,打起辛繁的主意。
辛繁失踪,南方政府上下都慌神,连忙派人南下找寻。
他们最大的怀疑对象·是白云归。
云媛是情报局局长,居然亲自南下办这件事,可见他们的火急火燎。
辛繁就是继张从德后第二位久负盛名的华人武器专家,稍微有些势力和财力的都跃跃欲试·想拉拢他。
最后被南方政府得了先手。
可辛繁失踪了,不仅仅他自己身上的资料被带走,南方政府武器研究所很多秘密被他暗携而去。
怪不得云媛要亲自出马。
“这个人用不得!”白云归对画楼道,“他太过于恃才傲物,任何人都做不得他的主,无法驾驭。当初他拿了德国政府的资料,是民族气节·在华夏名声颇丰;可如今拿南方政府的,足见他亦是贪婪的。”
亦,这次字无形中泄露了他对张从德的失望。
“南方政府留不住他,我也没本事留住他。”白云归唇角有轻微讥诮·而后感叹道,“看来以后唯有倚重姜逸中了。”
可惜姜逸中忠厚有余·才干不足,他眼眸微黯。
画楼瞧得分明·便道:“研究就是做学问,日积月累方成大家。有人些是天才,可更多的是平凡人。我瞧着姜逸中是个实在人,您要给他长成的时间,足够忠心便好。督军,人无完人嘛!”
白云归笑起来。
画楼又问辛繁为何失踪,道:“您所说的古墓并未公开,他不应该来俞州吧?”
白云归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你安心养胎,这些事别操心。”
画楼便没有再提。
没过几天,白云灵度蜜月回来了。
她一回到自己的花园洋房,便知白家众人皆来了俞州,高兴不已。夫妻俩忙去拜见父母、叔伯、兄弟姐妹。
白公馆那边便通知了画楼,让他们夫妻也来吃饭。
白云归正好在家,两人换了衣裳过去。
男人们都在花厅说话,女眷们便簇拥在花厅后面的船厅。
刚刚踏上船厅的走廊,机灵的女佣忙对里面喊了声:“大太太来了。”
白云灵便如只轻盈彩蝶,笑容款款出来扶画楼。
一见面,她便盯着画楼的小腹瞧,笑容愉悦:“我不知道家里人都来了,匆匆忙忙去给侄儿侄女买了礼物,来到家里才知道还是忘了一位侄儿。好嫂子,我以后补双份的给你。”
说的众人皆笑起来。
画楼佯嗔,扬手轻轻敲她的额头,这才快速扫视船厅。
来的不仅仅是白云灵夫妻,还有张家众位女眷。张太太、张大少奶奶分别在白老太太身边围坐;张二小姐张璐、三小姐张婉便坐在白二太太身畔;四小姐张妍和白七小姐白云韶一处说些私密话。
见画楼来,众人也纷纷打招呼、问好。
白云灵又拉着画楼,语落如珠溅:“大嫂,你瞧着我晒黑没有?南边真讨厌,好好的春日那么大的日头,我又要出门去玩。君阳总说我晒黑了。”
她原本性子贞静,可能是因为兴奋,显得很活泼。不过胜在年轻俏丽,再活泼也不会给人做作之感,只觉得她今日是开心极了,才会有些反常。
画楼认真打量她几眼,在日光里活动久了,自然黑了些,肌肤却更加紧致,脸颊亦红润,很健康,便笑道:“这样也很美。又不是天生的黑,有什么关系?养到秋季便白皙了。”
白云灵抿唇笑。
张太太和张大少奶奶也说不碍事,不仔细瞧也看不出来·反而觉得比从前更加丽。
白二太太白甄氏也打趣白云灵,对张太太道:“亲家太太不知道,一家子兄弟姐妹,说起爱美,六姑奶奶是魁首。她还小的时候,七妹正是蹒跚学步的年纪。娘带着七妹,顾不上她,六姑奶奶总是跟着我。她自小便爱笑·也不多心,平日很少哭。你若是想惹她哭,只要说今日这衣裳怎么这样难看?她立马便豆大泪珠滚滚落······”
说的众人哈哈大笑。
白云灵如今出嫁了,便要叫她姑奶奶。她听在耳里,不知道为何,心头酥酥的·满是甜腻,又十分尴尬。她脸颊绯红,咬唇推白二太太,让她别再说自己小时候的丑事。
白老太太瞧着也笑起来:“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也臭美,比小时候却好了些。那时,小五知道她这个脾气,总是说今天衣裳样式不好,颜色不好,做工不好,鞋子也不好·辫子也不好,一天也惹她哭好几回。”
画楼也不禁失笑。
她知道白云灵很爱美,原来小时候比现在还要严重。
偷窥到了妹妹的缺点,总是拿来欺负她·也像白云展干的事。
屋子里一时间笑语嫣然。
静下来的时候,画楼总感觉有双眸子在打量着她。三番两次的′好似要将她看透。画楼微微侧眸,便顺着那眸光·看到了张四小姐张妍。
白云灵认识她的时候,画楼没有见过;等白家同张家商议结亲,相互来往时,她又去了日本;直到张君阳成亲,她才回国。
画楼只是在白云灵的婚礼上见过她一次,除此之外,只是从高岩山庶女高雪芝大闹嫡母事件中对她的性格窥见一斑。
她不是很了解张妍。
张家众人里,张大少奶奶温醇贞淑、二小姐寡言娴静、三小姐怯弱羞赧,唯有这四小姐八面玲珑,将两位姐姐比下去。
她也是庶女,但跟三小姐不同,生她的姨太太并不受宠。
她能养在张家花园而不是姨太太的小公馆,因为她得张太太喜欢,对她像亲生女儿般。
张三小姐的生母是最受张老爷宠爱的姨太太,那姨太太却从不侍宠放肆,在张太太面前低眉顺目,聪慧识趣,生的是女儿非儿子,威胁不到张家财产的分配;张太太又是最会做人的,讨好丈夫孝顺婆婆,姨太太不触犯她的利益,她亦能容忍她。所以三小姐母女在张家花园
而四小姐的生母只是住在小公馆,平日里不得等张家大门,四小姐却能同嫡小姐一般接受教育,甚至出国,得张家众人的喜欢,应该是个工于心计的吧?
她总是打量自己做什么?画楼心中微动。
张妍好几次看别人的时候才不由自主瞟一眼画楼,见她很机敏地回望过来,张妍微愣,下一瞬立马露出恬柔温婉笑容,心中却对画楼生了几分敬意,也不敢轻视她。
画楼的手不着痕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又见张妍那双灵巧聪慧的眸子,俏丽绝色的脸庞,仿佛明白了几分。她也冲张妍微笑,心中有了几分冷酷,摸着腹部的手慢了些许。
那边,张太太在邀请白家众人去张痢做客,她开宴会欢迎他们。
又道:“我平日里是最没皮没脸的,总是邀这个请那个来家里玩,时间久了大家也爱到我家里凑个趣儿。亲家太太和舅奶奶一定要去,我正好介绍些太太小姐们给你们认识,将来打牌不愁找不到人凑数。”
她的意思是说,自己能请到俞州上流社会的大部分贵妇名媛,正好趁这个机会介绍给白老太太和白二太太、白七小姐认识。
她说的谦虚,邀请又诚心,白老太太便爽快答应了。
想要在俞州立足,闭门不出怎么行?自然要进入社交圈子的。张太太的话也中了白老太太的心思,这份察言观色的功夫令人佩服·对这个亲家太太又满意几分。
那边,张妍也在邀请白云韶:“七小姐不是想学打网球?我们家后院有网球场,你一定要去玩。
第二百三十八节私房话
白云韶才十五岁,可言谈内敛,眼眸清湛,犹胜白云灵。她看了眼张妍,觉得她太过于自然熟,年纪又比自己大两三岁,暗生警惕。她笑容里故意流露出几分对打网球的向往,同时又看了母亲一眼,低声道:“我回头问问我娘……”
张妍便不再多言。
吃过中午,支了牌桌打了半天麻将,张家众人告辞。
老太太留白云灵和画楼吃晚饭。
白云灵是单独住在外面,她的行踪不像大少奶奶那般受控制,张太太亦做顺水人情,对白云灵道:“你和君阳在这里多住几日,陪着亲家太太四处走走,算是你们的孝顺。等家里事情不忙了,我再来陪亲家太太打牌。”
白老太太微微颔首,对张太太很欣赏。
白云灵说白二太太的衣裳样子旧,天色还早,不如出去玩,顺便帮她做几身俞州时髦的旗袍。
老太太听了便道:“你跟着灵儿去,我叫管事支钱给你们使。以后啊,咱们少不得要四处走动,别叫人笑话咱们内城来的都是些灰头土脸的。”
白云灵在白甄氏跟前长大,两人既像姐妹,也像母女,老太太又开口了,她笑道:“娘,我还有私房钱。哪日钱不够了,再来跟您讨。”
如今分了家,衣裳首饰不能叫婆婆添置。
老太太不依,非要管事拿了一笔钱。她不清楚俞州的物价·却又怕自己短见,媳妇还是要自己贴钱,索性大方给了三百块。
白云灵直笑:“娘,您是要我们去买衣裳,还是买房子?”
然后又说了一套手工精湛、绣活出彩的旗袍大约多少钱。
钱拿了出来,老太太也不是小气人,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便又笑道:“喊了老三老四媳妇·你们妯娌都添置几套。”
白三太太是二房的。
白老爷子嫡庶兄弟五人,虽然分了家,却全部住在一处有夹道相连的宅子里。白老爷子和五老太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房、三房、四房皆是庶子。
当初白云归用家人做人质,也是他的父母、二弟夫妻及嫡子女,五老太爷的嫡子女。
二房的老太太不知受了什么气·早些年就吃斋念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白三太太为人又怯懦,总是跟在白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对人一向宽和仁爱·也把她当成自己媳妇。
白四太太是三房的,她的婆婆早些年便去世,公公的续弦之妻又是不着调的性子。四太太直爽干练的性格,跟婆婆合不来,便总在大房行走,只当白老太太是婆婆,自己婆婆那里的孝顺又是客套的。
“我派佣人去说一声。”白甄氏知道婆婆向来大方·又给的诚心,便不再拒绝。
白云灵说了布料行的地址,让佣人去通知三嫂四嫂,自己跟二嫂先去。
姑嫂俩坐在汽车里·白甄氏便拉着她的手感叹一回。
她见过张君阳,对他很满意·笑道:“从前觉得大嫂像个孩子,还不如你。如今瞧着她帮你选的这婆家·心思缜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便又把张君阳、张太太、张大少奶奶、张二小姐、张三小姐都夸了一遍。
白云灵又羞红了脸。
白甄氏微敛了笑意,提醒她道:“你那个四小姑,是个极聪慧的。我们说话的时候,她眼珠子四处转,目观四面耳听八方,很是厉害。她又不是你婆婆的亲闺女。没事就另说,将来要真的有个什么事,你啊,别被人当枪使。”
说罢,捏了捏白云灵的脸颊。
白云灵点头,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笑道:“二嫂,你跟大嫂一样。大嫂也觉得张妍不能深交。你放心,我知道她厉害,会留心的。”
白甄氏微愣,不成想慕容画楼也有这般见识。
她装作若无其事道:“原来大嫂告诉过你?我瞎担心了。灵儿,大嫂跟从前不太一样吧?”
“很不一样!”白云灵笑道,语气里透出几分亲昵,又想起陆冉那件事慕容画楼的处理法子,眉宇间笑意渐浓,“她现在很厉害······”又见白甄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急忙道,“跟二嫂一样厉害!”
惹得白甄氏哈哈大笑。
那边,白老太太拉了画楼,两人在房间里说着私密话。
玻璃窗窗棂推开,微风缱绻素花帘布,院子里一株海棠妖娆盛绽,似有粉蕊花瓣轻盈落在窗棂。
“…···张太太是个通透之人,才能养得出君阳那样心气的孩子。”老太太感叹,“他们家大少奶奶眉眼安详,是个善良本分的;二小姐三小姐容貌上不算出挑,气质却好;四小姐倒是长得惊艳一方,只是…….”
“娘觉得她太过于精明,灵儿又是个单纯的,怕她在小姑身上吃亏?”画楼替老太太道。
“灵儿是个好孩子。”老太太不反驳画楼,接着她的话音道,“我瞧张家大少奶奶虽然敦厚,却也是聪明人;二小姐隐忍内敛,心思不浅,可她是张太太的亲闺女,自然偏向灵儿;三小姐是姨太太生的,却是个闷葫芦,不会惹事;这四小姐既不是太太生的,又这样机灵,她要想打什么主意,最好便是从灵儿身上下手。”
张妍将来想要嫁得好,需要张太太替她谋算。
可张妍的出发点是男方背景,张太太自然是张家利益,倘若有了矛盾,便需要运筹。
张妍想要寻到突破口,必须找张家最薄弱的地方。
白云灵无疑便是。
到时张太太既看张君阳的面子,又碍于白督军的权势·自然会对白云灵格外包容。
心底却不喜,婆媳之间便有了间隙。
白云归一直位高权重还好,倘若白云归隐退或者下野了呢?
婆婆不喜,丈夫左右为难,总会心生厌烦。
“不过咱们也是杞人忧天。”白老太太不等画楼回答,兀自拉了她的手笑道,“也许张太太是真心喜欢这四小姐,将来不会有什么冲突。灵儿又不是真笨的·提点她几句,留个心眼也足矣。”
画楼颔首,又道:“瑕不掩瑜,张家总归是极好的人家。”
这话老太太赞同。
又说了半天闲话,画楼感觉老太太总是若有所指,偏偏她不太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最后·老太太道:“以前在冀地,便觉得军人权势真大,掌控一方百姓生死,上面又没有皇帝压着他们·倘若心思不正的,简直便是无法无天。霖城还好,我听说别的地方,那些督军想要军饷,扛着枪便抢了富户,人人畏惧。”
这是实话,如今各方军阀的确是一手遮天·他们管辖内的百姓任其鱼肉。
白云归在官僚军阀里,算得上是洁身自好的。
如今来了俞州,婆婆不用担心军阀毁了白家,又不会跟她谈政治·她说这些的目的,定是为了白云归。
画楼不知她要说什么·笑容清浅温婉,附和说是。
“老大算是东南这一带最尊贵的人吧?”老太太开玩笑似的问画楼。
画楼隐约明白几分·顿时心中有些闷,脸上却不表现,笑容依旧:“可不是?他自己的部队装备充盈,其他几个省的督军都是他的嫡系,比南边的总统还要尊贵。”
“哎唷,画楼便是总统夫人了?”老太太亲昵揽了她的肩膀,笑呵呵道,“不过我瞧着老大,没有总统的气势。哪有总统像他那样的,冷着个脸!如今是民国,总统很亲和的…···”
画楼也笑。
“你在外面交际,巴结你的人不少,也要当心旁人下套,老大难做。”白太太便叮嘱她道,“是不是总有人给你们送礼?你不可能乱收人家东西,拿人手短。”
画楼大约明白婆婆后面会说什么,心中有些发涩。再疼爱她,终归是婆婆,不是她的亲妈。
她眼眸盈盈,笑容越发璀璨,遮掩心头的异样:“娘,没有人给我送礼。我在俞州很少出门,官邸又是重兵把守,那些人想讨好我,也进不来……”
老太太舒了口气,睃了眼画楼的神色,声音微低道:“肯定有人给老大送礼。”
画楼只是笑,心中的涩意渐渐扩大,却并不怨恨。
“有人给他送年轻美貌的姨太太没有?”老太太最终问到了主题。
画楼便故作错愕,有些不知如何启齿,道:“应该有的!不管是想做生意,还是想做官,必定要讨好督军。送美貌的女子是必然。不过督军有两个非常美艳的姨太太,所以一般姿容的,他都看不上。”
老太太便拉了她的手,柔声谆谆教诲:“男人呐,再厉害也过不了美人关。从前你们夫妻和睦,外面人送的美貌女子,老大也用不着。如今,你怀了身子,老大又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画楼,你想想娘这话,一个人总是饿着,外面又有人送好吃的到嘴边。饿极了,就有犯糊涂的时候……”
画楼眼波静籁,终于说到了这一步。
是想让她帮白云归找个漂亮的姨太太,免得让外面的人有机可趁
她怀了孕,白云归又正是男人强盛年纪,总不能叫他憋着……
画楼想,后世一夫一妻制,那些男人可以,白云归为何不可以?可民倜时期,人们没有这样的认知,婆婆又心疼儿子。
她原本应该想到这些。
倘若没有怀孕,她可以帮白云归娶十个八个姨太太······
如今……
画楼心头的涩意便越发膨胀,渐渐似藤蔓将她包裹,令她有些窒息,看着老太太那慈爱的面庞,也模糊了几分。
第二百四十节
画楼忙放了筷子,要起身往白公馆去。
白云归拦住她,按住她的肩膀道:“不急一时,你先吃饱了再说。”
自从不吐了,画楼总是容易饿,有时饿了起来,等不及众人,自己先吃。今天慕容半岑放学就去了苏氏的小公馆,白云归又迟迟不归,她便独自先开饭。
可吃完又会很快饿了。
晚上去白公馆,要是饿起来,那气氛只怕不适合开口要东西吃。
她略微一犹豫,重新坐下,把剩下的小半碗米饭吃得一粒不剩。对面的白云归没有胃口,坐在那里抽烟。
画楼忙让他把雪茄灭了,道:“我是孕妇……”
白云归才起来画楼至少提醒过他三次,不要在她面前抽烟,怕熏了孩子。不管有没有道理,只要画楼说跟孩子相关,白云归便照做。
他毫不犹豫把烟摁在烟灰缸里。
“白云归,你也吃点吧。”画楼见他沉思,便道。
白云归回神,看到她清湛眸子里噙满了鼓励,笑容浅浅,似春风拂面般舒适温馨。
他微微一笑,吩咐佣人端了碗米粥。
两人吃了饭,才去白公馆。
号房里当差的佣人不见了平日里的懒散,个个凝神屏息守着,见白云归和画楼来,迎了他们进屋,又急忙去通知白老爷子。
老2的孩子们都被佣人带下去,花厅里气氛凝重。
白老太爷和白嗣立、白云华表情阴沉,却又无能为力,看到白云归夫妻进来,脸上神色松了几分;张君阳沉稳陪坐在一旁,观察着众人脸色,心中也思量着对策。
老太太眼睫微湿,却咬牙不落泪,以免给男人们添堵;二太太扶着不停抹泪的白云灵和白云韶姐妹俩,低声劝她们别哭。
“娘,我们去后面坐。”画楼走过去,搀扶了老太太,把家里女眷引到了后面的船厅,花厅让给了男人们。
老太太这才神色哀痛又担忧,拉住画楼的手低声问:“老大说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画楼声音里透出几分从容不迫,不紧不慢把事情经过告诉白家的女眷,又问了安慰了老太太几句。
“那姑娘跟小五没有关系?”老太太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却高兴得滚落泪珠。
“那五哥什么时候回来?”白云灵刚刚拭干的泪珠又滑落,喜极而泣。
画楼道:“可能要等些日子。督军能保小五出来,可将来事情水落石出,那些恶意攻击的人也会说是督军包庇小五,拉出替死鬼。你们都放心,监牢里知道小五是督军的弟弟,不会亏待他。督军说他去看过小五,他目前很好,没有慌神。”
白甄氏便瞟了画楼一眼。
老太太和白云灵、白云韶终于不再啼哭。
在白公馆住了一晚,见老太太和白家众位女眷终于放下心来,画楼才和白云归回了官邸。
“他们先稳住,咱们阵脚才不会乱。”白云归对画楼道。
把画楼送回家,他便有去了市政厅。
两天后,案情有了进展。
“龚九小姐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被人种了莲花。”白云归眉梢松了几分,又有些凝重。
三个多月前,白云展被吴时赋打得伤筋断骨,正在医院里躺着不能动弹,龚九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可能是他的,也就铁证如山的洗清了他杀人罪名,军法处将他释放。
舆论界亦没有纠缠不休,反而纷纷指责起龚九小姐的品行,既和旁人暗通款曲,还试图勾搭白五少爷。
白云归接了白云展回来,一家人都松了口气。
但自己的地界出了命案,总让他忧心忡忡,眉宇间总噙了几分暗煞。
“种了莲花?”白云韶不解问道,“怎么种莲花?”
画楼也不明白,她以为是一种毒药的名字,或者下毒的方式,便没有问。
白云韶一问,全家人都露出迷惘神色,白云归只好解释道:“种莲花,就是将人的手脚都绑起来,在脚上套一个罐子,身上绑了重石,投入湖底。这种杀人法子在南边水域丰富的地方很常见,他们叫做种莲花。”
白家众人皆面露戚容。
“得罪了什么人,这样害她?”白老太太悲悯念了句。
白云归说还在查。
夫妻俩走的时候,白云展亲自送他们。绕过船厅左侧的假山,是一泓水池。日光倒映水面,细碎金光粼粼,风吹过,撩起一阵涟漪。
白云归让他回去休息,别送了。
白云展便沉默不语,扶了池塘的栏杆,微微愣神。金色碎芒掩映着他的眸子,眸光熠熠,却看不清情绪,语气却透出淡淡伤感:“外面的人,是不是都在盛传我是个傻子?”
画楼和白云归微愣,两人面面相觑。
白云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男子汉,这点小挫折就悲春伤秋?一家子人都看着,别犯浑”
画楼汗颜,他这是安慰白云展吗?
白云展却不似刚刚来俞州时暴跳如雷,只是神色更加迷茫,缓慢点头,低弱道了声明白了。
画楼走过来,扬脸对白云展笑:“谁说你是傻子了?”
“那些女人怎么都找上我?”他看了眼画楼,又看了白云归,最终道,“都觉得我很好骗吗?”
上次的陆冉,这次的龚九小姐……
能有此顿悟,便是进步了。
让他一下子便成长起来亦是不可能,唯有一步步慢慢调教。谁能一口吃成胖子?
“你心地醇厚,督军又太过于冷酷,旁人想从你这边下手来接近督军,也是情有可原。”画楼耐心道,“善良有什么不好?总好过那些心肠狠毒的。你从前的生活好似一直在走平路,突然走上了崎岖山路,不知道注意崴了脚不是很正常?以后多留心,走路时多看足下。再说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一席话,说得白云展终于微微展颐。
白云归和画楼这才从白公馆出去,上车回了官邸。
路上,画楼问白云归:“龚九小姐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云归轻柔搂住了她的腰肢,低声道:“已经跟咱们家没有关系,你就别操心。总是这样喜欢操心,孩子都跟着你受罪。”
画楼莞尔。
他们回到官邸,周副官神色有些尴尬,避开画楼跟白云归耳语。
白云归转身当着周副官的面,对画楼道:“云局长要见我,我出去一趟。”然后面色肃穆教训周副官,“我的公务见不得人吗,你躲躲藏藏做什么?”
周副官便更加尴尬,讪讪然笑。他讪笑的时候,很孩子气,画楼忍俊不禁。
白云归刚走,管家说慕容家的二舅奶奶看夫人来了。
对慕容家没有好感,可对这位二嫂也没有什么反感,画楼笑了笑,说请。
慕容二太太梳了低髻,穿着湖色斜襟上衫,浅棕色长裙,白净脸颊温柔里透出几分大户人家太太的沉稳娴静,令画楼颇有好感。
她不太喜欢明明穿不好旗袍,还非要弄一身的妇人,慕容二太太一身广袖深襟旧式衣裳投了画楼的眼缘。
她笑容又恬柔几分。
见画楼很热情,慕容二太太原本几分忐忑顿时消弭,笑容也从容:“姑奶奶,你二哥在三台路看中了一整条街的寓所,地方虽然偏僻些,好在清静,价格也不高。姑奶奶在俞州比咱们时间长,想讨姑奶奶的示下,这房子能不能买……”
画楼笑道:“二嫂,我其实很少出门……”
然后又喊了管家来问。
管家说三台路靠近海堤,可能会受到帮派的袭扰;从三台路开车来官邸,需要两个小时;那边的房子建的早,却到现在都没有卖出去几套,听闻房子很不好,用材也简陋粗糙。
慕容二太太听了,满脑门的大汗,也顾不得什么,拉住画楼的手道:“姑奶奶,幸好我来问了您。这要是买下来,你二哥还不被全族的人怨恨?”
画楼也客气道:“买房子很讲究的。”然后想了想道,“我让管家陪着二哥跑几天,他对俞州才是门清呢。”
管家连连道夫人过誉了,又道:“二舅老爷看得上我,我也有几分老脸,帮着跑跑腿,也是我的荣幸。”
慕容二太太眸露欣喜,忙不迭说多谢三姑奶奶,又说了句多谢管家。
“不能用督军的名义仗势欺人。”画楼倏然敛了温和,声音严肃对管家道,“买房子,不要别人骗就好。谈价格的时候别说是督军的亲戚。倘若借着督军的名头,你知道督军的脾气的”
管家忙点头哈腰:“夫人,我明白”
画楼复又笑起来,让他下去,她们姑嫂说会话。
二太太则微愣,这姑奶奶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出门,她跟画楼不算太熟,甚至没有见过几次。
只是知道她十一岁之前性子懦弱,跟她妈一样,被人欺负除了哭,连老太爷都不敢告诉。
如今,颇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严,管家这样精明的人,在她面前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马虎。
正想着,慕容二太太听到管家又来说:“夫人,大舅奶奶和大小姐、三少爷来拜访夫人了……”
慕容二太太一愣,咦了声:“这么巧啊?”
画楼心中冷笑,是巧合吗?
怕是一直关注慕容廖氏的动静,见她来了官邸,便也借口来坐坐,趁机探探这边的情况。
她脸色有些清冷。
慕容二太太瞧着,瞬间便明白过来,一瞬间脸色亦不好。
第二百四十一节热闹
慕容陈氏带着长女慕容花影和三子慕容郊原进来,便见客厅气氛有些清冷,二弟妹慕容廖氏正襟危坐,慕容画楼喝着茶,神态里透出疏离。
陈氏瞧着,心中隐约明白,廖氏说了什么让三姑奶奶不高兴了。她的笑容顿时璀璨三分。
管家迎上前,给他们母子问好,请了他们坐。
廖氏起身,叫了声大嫂;画楼也淡然起身,请了陈氏一行人坐下。
今日的慕容花影格外妖娆,她穿了件墨色用红金线绣了牡丹盛绽的旗袍,那些花瓣似火焰般灼目,映衬在墨色底子里,将妩媚揉碎入骨,冶艳夺目。
她带了细长的银色耳坠,步履间婀娜多姿,居然十分出彩。
画楼的笑意有深了几分。
慕容二太太廖氏见她这样笑,心中咯噔一下。
姑嫂几人说了些开场白的闲话,问了彼此安好,陈氏便笑盈盈道:“姑奶奶,我是妇道人家,有件事想请姑奶奶帮着拿主意······”
画楼微微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我们跟族里那些人不同,他们都是阖府搬来俞州,我们只是母子四人在这里,你大哥非要留在霖城守业……”陈氏说道这里,微微顿了顿。
画楼和廖氏都猜测,大约是想让画楼出面替他们安家。
原本大哥没有来,大嫂带着侄儿侄女南下,做姑姑的有钱有势,替他们安家无可厚非。只是……廖氏瞧了眼正眼珠子不停朝二楼楼梯口打转的慕容花影,心中一阵气闷,这陈氏母女忒厚颜无耻。
回眸间,却见画楼依旧是刚刚那种淡然噙笑的模样,廖氏不禁打心眼里敬佩这位姑奶奶。旁的不说,这份沉得住气,足见涵养功夫。
陈氏见画楼没有冷脸便笑眯眯继续道:“跟大家住在一起,排场总得与大家一样,才不丢慕容家的面子,佣人、汽车、房子都要养可我们母女又不会操持生意,没有进账。细水长流,我们还是想单独过些小日子。”
然后又打量画楼。
画楼呷了口茶,颔首道:“不错的,嫂子持家有方。”
“那姑奶奶同意了?”陈氏大喜,“那我回去跟二叔说,咱们的房子就不用二叔操心了。只是我一个妇人…···”
没等她说完画楼打断她的话,笑容清浅:“大舅奶奶,您误会我的意思。您这主意,我是觉得很好,可轮不到我同意。大舅奶奶难道忘了,我如今姓白。慕容家的事,大舅奶奶何不同二舅爷商量?”
陈氏脸色微黯。
廖氏便是心头一喜。不说旁的,三姑奶奶叫她是二嫂叫陈氏却是大舅奶奶,这便是分出了亲疏。
三姑奶奶表情再平淡,小的细节里也透出她不喜陈氏。
“大嫂您这样叫姑奶奶为难了。”廖氏帮腔,“哪有出了嫁的姑奶奶管娘家的事?不管是帮,还是不帮,让旁人知道了,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姑奶奶,您不是让姑奶奶难做吗?”
陈氏不悦瞪了廖氏一眼,廖氏只是笑了笑,当作不懂。
“二婶,您可是误会我妈了。”一旁的慕容花影笑声融融,有着蜜一般的甜腻“我们都是从内城来的,不懂规矩。三姑姑见多识广,我妈只是想听听三姑姑的意思,看看这主意是否靠谱。三姑姑觉得靠谱,二叔却不一定这样觉得。三姑姑是见过世面的,她帮我们跟二叔说总比我们自己说有力度些……”
话音刚落,慕容花影便站起身,妙-目流盼,喊了声督军。
画楼和廖氏回首,才发觉白云归已经回来。
他一身戎装,器宇轩昂,脸上平淡却暗藏煞气,时刻透出当权者的冷漠,令人不敢直视。
大家都起身。
“都坐啊!”白云归声音轻柔,熟稔做到画楼身边,举止亲昵拉了下她的手,才放下,看了眼众人,“大舅奶奶和二舅奶奶过来了?叫佣人准备晚饭了没有?”
倘若是廖氏一个人,自然不需要吩咐,厨房给她和白云归准备的饭菜向来精致,多双筷子亦不显失礼。
可陈氏母子三人,便需要另外增添了。
“我忘了。”画楼眼眸幽静,丝毫不见愧疚,亦不见不愿,“最近总是忘东忘西的。”
白云归溺爱般一笑,不见了平常的威严,只是个平常男子对妻子的宠爱,他转身让管家去吩咐厨房准备。
然后借口自己有公务,先上楼去了。
白云归刚刚上楼,管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