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第76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街面上虽然冷清些,但其实朝廷上是没有任何宵禁的命令的。只是百姓们亲身经历了那场血流成河的政变,心中多少有了些忌惮与恐慌。
如今即便白日里,百姓们没什么大事都不会上街,更何况是夜黑风高之时,一个个早就蜷缩在了自家的窝里,一夜夜的向晚辈们教育着乱世求生的重要性。
咸阳横行乡里的夜行人们也在这时开始觉得烦闷,如今各家各户都小心翼翼,他们又如何能够轻易得手?于是乎,便如同那些酒肆勾栏一般,该睡觉的睡觉,该休息的休息,要是手痒的,干脆出城一阵子,去别的地方做些梁上君子的勾当。
谁都明白政变这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那一夜血腥只能算作是大军开战的擂鼓,真正剿灭余党之类的事情,还会延绵很长一段时间。而有关这些事情,街上那些整日来来往往的禁军,自然是最好的凭证。
造反这种事情的不稳定因素在于,若是皇帝说你反,你不反也是反。天知道自家西面邻居的三叔父的堂兄是不是苻生一党,所以每个人都开始学着过猜忌的生活,看谁都像是偷自家斧子的那人。
于是乎,邻里邻居间的笑脸早已不在,白日里街道上小贩突如其来的叫卖声,也能让院子里男人手上一抖,掉落了正在打磨的刀。气氛诡异着,人们开始露出狐狸一般的笑脸,可偏偏朝廷还在每日张榜,粉饰太平。
有一午时进城的男子看着那张“大赦天下”的诰命轻笑,又环顾看了看四周百姓们眼中的各色闪烁,轻轻叹息了一声。
守城的门官也注意到了这名男子,当后者轻叹时,他不禁心中一跳,心想这人流露叹惋之意,难道是乱党余孽?刚跃跃欲试的想着上前将其抓住,拷问一番,却见那男子仿似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思一般,扭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
城门官忽然觉得自己从头凉到了脚趾,全身冰冷着,变得不会移动。
他的周围只剩下来来往往的人们,偶尔有人高声念着诰命,却没有人敢发出什么议论。
可是这些东西,他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他的眼前和脑中只剩下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以及灵魂被看穿的彻骨的寒。
直到有兄弟笑嘻嘻的来拍他的肩,问他时不时看上了哪个小娘们,他才慢慢的回过神来,有些呆呆的摇头,离开。
即便是到了入夜时分,那双眼的主人仍旧在城门官的头脑中阴魂不散。他还在愣愣的想着,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是很俊俏的模样,只是作为男子,好像稍稍矮了些……
而如今这个夜里,那名身高有些矮的男子,正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十分稳定,却如同猫一般,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他极为高调的走在街道的正中间,整条街道只有他一个人,以及天上的上弦月,将他的身影拉伸的极长。
他似乎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偶尔在街道的岔路口拐弯。然后他会继续按照原本的速度行走,不增不减。
但很奇怪的,不知是不是某种巧合,他竟能够避开所有的巡夜兵。
就是这个状似百无聊赖的夜行人,终于在距离皇宫五百步的地方停下了身形。他站在那里看了看前行的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之后,转身离开。
但他并没有真正的离开,下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从何处进入了这座皇宫的内部。
此时已近午夜,苻坚正在大殿中安静的处理政务。他并不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所以偌大的殿里,除了他之外,便只剩下门口的四名护卫。
苻坚很认真的看着案上的奏章,偶尔蹙起眉头深思,偶尔提起笔来做些批复。这期间,自然有宫婢为他添茶、送些糕点,他都是轻轻颔首,头也不抬。
虽然亲历过半月前的那场政变,亲眼见过如今这位皇帝陛下下手时的血腥狠厉劲儿,但事到如今,宫中的婢女们都开始对他产生了不错的好感。因为他不像苻健那样对她们冷言冷语,更不像苻生那样拿她们不当人看。每到夜深之时,他会怜惜她们,告诉她们自去休息,不必伺候。每次她们为他做了什么事情,他就会颔首示意,或是微微一笑,对她们表示感谢。
她们对待这种反应,已经从最开始的慌张,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感激。所以近身伺候的事情,她们更加做的精细,至于那道自去休息的口谕,她们是宁愿违抗,也不愿服从的。
而苻坚知道了,便也只是淡淡的笑,仍旧将精力全都放在国政之上,颇有些殚精竭虑的味道。
其实与处理政事相比,苻坚更喜欢战事。他喜欢纵马扬鞭的沙场,喜欢指点江山的豪情。但是他也明白,想要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总不是单单依靠打仗就可以实现的。否则的话,他早已带着一批军队就去征战南北,又何必跑回来,搞什么政变。
政变,一提起这件事情苻坚就觉得有些头疼。当时下手做的酣畅淋漓,如今需要自己处理后续之事,他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复杂。不单单是余党的问题,还有一些朝臣需要借着这次机会趁机收拾掉,有一些势力也要借这场东风完全吞入怀。时间太紧,要做的事情太多,以至于这名面对千军万马都未曾皱眉的新任陛下,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还有南边的那件事情。刘升他们已经去了半个月之久,如今不论是他们还是晋朝,全都一丝消息也无。那个让他胆战心惊的女子到底死没死,他仍旧毫不知情。
皇帝,真的不好做啊
苻坚在心中感慨,提笔继续在奏章上沙沙的写着。
今夜无风,所以即便大开着大殿的门,殿内的烛光也不会晃动半分。
苻坚的影子斜斜的落在书案之上,将他正在批复的奏章遮上了一片阴影。
笔仍在簌簌的响动着,大殿中针落可闻。
落笔的声音陡然停下,苻坚右手微抖,笔尖的墨汁轻轻的低落于奏折之上,将那片人影盖住的区域的颜色加深了几分,并且愈加胀大起来。
而仿佛变戏法一般,那片书案上的阴影也随着这滴墨一同胀大,直到新旧阴影将书案覆盖了一半,才停了下来。
苻坚的脊背开始发冷,他感觉到有一股凉意触碰到的自己的脖颈,他的头皮开始发麻。
死亡的气息将他完全笼罩起来,却并不像去岁箭尖直指自己的那一回,令人安详而向往。这一次是严霜般的冷意,透过层层空气,直直的将这份寒意送入灵魂深处,冻得人胆战心惊。
苻坚竭力遏制住自己内心油然而生的那种恐惧,轻轻抬眸,看到殿外那四名护卫已经全部倒地。
脖颈旁的那丝冰凉并没有深入,苻坚知道那是刺客的武器,可令他更加胆寒的是,除了自己眼前的影子,他再也感觉不到丝毫刺客的气息。这人似乎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血流,没有体温,总而言之,如同死人一般,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存在感。
若非看到了大殿外那倒在地上的人,苻坚一定会怀疑自己的判断,怀疑自己是不是近日过于操劳,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但这的确不是什么幻觉,因为这名刺客很快的就收回了逼向苻坚脖颈的武器,旁若无人的走到了苻坚的对面,拿起了苻坚尚未饮过的茶壶。
苻坚看着眼前正在喝自己茶的俊美男子,并没有发疯般的呼救,而是淡淡的苦笑起来。
男子正对着苻坚,拿着武器的右手轻轻的垂在身侧,左手提着的并不太大的茶壶,正巧挡住了他的脸。他此时看不见的苻坚的动作,苻坚却能够将他身上所有的致命点一览无余,若是苻坚想要反击,如今,自然是最好的机会。
但苻坚却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他并没有那么愚蠢。
身材有些矮小的男子似乎有些喝坏了,直直将茶壶中所有的茶水全都灌下肚子,才仍旧不怎么满意的放下了茶壶。
苻坚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人,心想这人如今也算是名满天下,怎么做起事情来,总是这样的肆无忌惮、大大咧咧。
“你们秦国的民风不好,我出门忘了带盘缠,自打进了你们秦国,想要讨碗水喝都没有肯给,弄得我渴了整整一天。”行事如同鬼魅的人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渍,又看着苻坚道:“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比上回我见你那副落魄模样强多了。”
苻坚更加哭笑不得,心想那一副落魄模样还不是拜您所赐?但他虽然如此想着,却不能淡淡然的说出口,因为那份死亡的触感仍旧压迫着他。
他看了看身前人,竭尽全力的露出了一丝微笑,却抑制不住声音的微微颤抖,道:“哪里能和谢家小娘子比,不论是男装还是女装,都是一样的英姿飒爽,风流高标。”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不平等条约
“看来我秦军那一百将士死的极冤枉,不但没有让谢家小娘子受半点伤,怕是就连一个小娘子关心的人,都没有伤到吧。”
“哦?你又如何知道?”
“若是伤了任何一个小娘子的人,方才那柄匕首,恐怕就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划过了。”
苻坚仍旧能够感觉到脖颈旁的那丝寒意,微微苦笑,他发觉自己存活于世这二十多年间,如今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秦国国君是个聪明人,我也很喜欢和聪明人做生意。”谢道韫喝光了案上的茶,又将自己的扫荡目标转移到了盘中的点心。她拿起了一块江南常见的桂花糕,边吃边慢悠悠的说着。
“小娘子的生意,必定不好做啊。”苻坚终是有些胆寒的,只是长久以来的沙场生涯,使他能够在任何时刻保持着冷静。但这种冷静也终归只局限在思维头脑之中,面对死亡,他的身子还是在微微的颤抖,脸上流露出的苦笑也不那么自然。
谢道韫轻轻笑了笑,没有否认。
苻坚下意识的环视大殿,忍不住叹息道:“这个皇宫虽然逃不了破败与霉味儿,可再怎么说也只是我半个月前刚刚拿下来的。为了这一天,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谋划了多少年,为这件事情而死的人,也早已数不清了。这时若是让我就这样拱手让人,我还是舍不得的。”
“看来你还没有习惯自己的身份,说话的时候,竟然还在自称‘我’。”
“不是不习惯,”苻坚能流露出的表情仍旧只有苦笑,“只是在谢家小娘子面前,又怎么敢称朕?”
“不用在这个时候抬举我,我不吃这一套的。这笔买卖要怎么做,我已经想好了,你要么答应,要么不答应,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苻坚沉默下来,有些疲惫的闭了眼,道:“说说看吧。”
“其实你派人去杀我的时候,就该猜到有这么一天。这世上除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之外,并没有什么一定的事情。我承认,你们当时的赢面很大,但很可惜,小概率事件一旦发生,庄家总要陪的特别多。”
“成王败寇,小娘子又何必调侃与我。”苻坚叹息着摇头。
“不是调侃,”谢道韫微笑着对上他的双目,“是为了告诫咱们的皇帝陛下一声,以免日后再犯下类似的错误。”
苻坚闻言,不由得瞳孔一缩,一言不发的盯着谢道韫看了许久。
他本以为,谢道韫是来找自己寻仇的。而依照谢道韫的身手,寻仇的方式自然很简单,要么是杀了自己之后飘然而去,要么是在死之前,折辱自己一番。
谢道韫所言不假,苻坚早在行动之前就猜到了事情失败之后的后果,但他绝没有想到这种可能会真的发生。
他已经近了一切力量去布置,在计划中,单单只是投毒或是埋伏的其中之一,就应该足以让谢道韫就此死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神,谁都会有极限的。经过苻坚去岁的目测,百名弓弩手,必然早已超过谢道韫的极限。
去年之所以能让谢道韫在秦军阵中走一个来回,并不能说明她一个女子就真的有一骑当千之力。只是因为最开始时,她的潜入没有让任何人注意,而后来即便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却因为调度指挥失当,使得大部分的人只能在外围傻乎乎的看着,却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防范措施。
这世上跟本就没有一骑当千之人,有的只是天时地利与人和。
这三者,去年被谢道韫占了一次,这一次,苻坚自然要抢一回庄了。
所以他命人投下的毒,是大漠的另一头流传过来的奇毒,他找人看过,那是以矿石入的药,与中原之地用草木入药的习惯迥然不同。而谢道韫一旦中了这样的毒,除了立刻去找葛洪之外,就绝无他法。
那毒药的毒性极烈,毒发时间极短,依照谢道韫的性子,她必然会直线赶去罗浮山。而那一百弩箭手,就埋伏在华亭通向吴郡罗浮山的必经之路上,并且每枝向谢道韫射出的弩箭上,都涂抹了同样的毒药。
至于葛洪到底能不能解开这种毒,这并不是苻坚关心的问题。因为在他看来,谢道韫是绝对没有活着赶到葛洪面前的可能的。
不过很可惜,就如同谢道韫所说,小概率事件发生了,庄家亏大了。
赌博这种事情风险在于,很有可能你前一刻还是腰缠万贯,后一刻,你就会连一块遮羞布都输的精光。更何况苻坚出手赌的就是某人的生命,一旦输了,用命来还,自然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
可偏偏谢道韫说出了“日后”这两个字,苻坚不由得有些诧异,不知她到底是在调侃于自己的来生,还是真的在告诉自己,今夜的死亡已经于他失之交臂。
苻坚下意识的紧抿了嘴,浑身的肌肉都在不经意间紧绷着。再凛冽的王者,面对生死,还是有了些不能免俗的恐惧。
“不用担心,我没有心情逗弄人玩。”谢道韫随手转动着右手中的军刺,哑光的金属面因为发不出光芒的缘故,在灯火不大通明的大殿中,显得有些森森的寒。划破空气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在耳边响着,这是一种简单却有效的示威:只要这柄军刺的主人愿意,死亡便会从刀身的血槽涌出。
“我其实一直不是一个喜欢挑事的人,但似乎这天下麻烦事,总是很喜欢往我身边凑。”谢道韫微微偏了头,“可偏偏我又不是一个很喜欢忍气吞声的人,逆来顺受的事情,偶尔做做还可以叫做心胸宽广,可是做的久了,总会让自己觉得气闷的。孔子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是圣人,而我能够做的到的,只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事实上,我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做的很少,毕竟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坏人并不多,更多的只是利益冲突罢了。但慢慢的,掺入的事情多了,估计的事情多了,以至于事到如今,每每我做事情之前,就必须好生透彻的考虑一番……我这个人活一辈子,没有什么太过高远的目标,但也总是希望自家人能够活的快活,眼前的事情让我看着舒坦。可是你之前做的这件事情,真的有点让我不舒坦。”
苻坚轻笑,没有出声。
“所以……”谢道韫极柔和的一笑,手中一直在上下翻转的利刃陡然转向,一声裂帛在空气中响起。
苻坚捂着胸口,看着从指尖处不停渗出的鲜血,皱眉。
他自然清楚这不是什么致命伤,但若是谢道韫想要如此一刀刀的折辱自己,倒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我心里不舒坦,你总得让我有个发泄的途径。这刀要么划在你身上,要么我也可以选择在你秦国文武大臣的身上各划一刀,这个选择权,自然交在你的手里。”谢道韫的声音极柔,面上温柔的笑靥,就像是正在与闺中密友谈论些佳人绣户描花叶的段子。但她就这样说着,右手的利刃却是再一次毫无预兆的出手,又一道血痕在苻坚的右臂上出现。
苻坚被谢道韫一番话震慑的无语,他知道,若是谢道韫真的愿意,她大可以在这一夜潜进咸阳城中所有朝中显贵的宅子,然后给他们每人睡梦中一人一刀,以助好眠……
他的面色微白,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他根本看不到谢道韫出手时的动作。
谢道韫用刀背敲了敲苻坚的脸,轻笑道:“放心,我不会折辱你,毕竟你也是个乱世中的英雄人物,向你这种人,我历来是景仰的。但问题是你让我不痛快了,若是只按我自己的意思,我当然也会还击,让你更不痛快些。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先在考虑的事情多了些,面对问题的处理办法,自然就变化了些,这些自然只是一些利息而已……”
这句话结束,苻坚的身上又过了三道血口。
谢道韫将伤口都掌握的极有分寸,只伤皮肉不伤筋骨,但血却是一个劲儿的往外流,犹如一道道的涓涓细流,终在龙袍的腰身处聚集起来,滴滴落于地面之上。
“我家长辈都是心怀天下的人,而为了他们快活,我也只好学着心怀天下。按照他们的意思,你们这些人就应该乖乖的臣服于晋朝,别再起什么吞并天下的鬼心思,好生在司马家的统治下过日子,也就是了。”
见苻坚因为自己这句话而怒瞪了双目,谢道韫不由得轻笑,道:“放心,我不会用你的性命来逼你向晋朝臣服,我也知道,这种事情,你是宁愿死,也不愿这么做的。好不容易脱离的原本低人一等的地位,又怎么可能再卑躬屈膝。”
谢道韫说着话,除了又在苻坚身上多划了两道血口之外,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写满字的锦帛,铺展到苻坚的面前。
“上面都已经写的明明白白了,觉得差不多就签个字、盖个章,自己再留个副本。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同意,但是不同意的结果……”谢道韫柔和一笑,“我暂时还没有想到。”
苻坚被谢道韫笑的头皮发麻,本就因为失血而发白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哦,忘了告诉你,”谢道韫指了指书案上那张自己拿来的锦帛,笑着道:“这东西,叫做不平等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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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一部英剧,《远大前程》,没错啦,自然就是狄更斯的那本小说改编滴
影子a部分斜睥影子b部分:“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好你看过原著似的?”
影子b部分怒瞪影子a部分:“怎嘛,偷偷的装一下知青嘛,干嘛拆穿我”
影子c部分:“请诸位无视上面两只,它们都是影子精神分裂的产物。”)
正文 额错了,更新会晚的……
刚回来,准备挽胳膊掳袖子的开始码字,几点能出来影子也保证不了。
大家,明天再看吧,抱歉抱歉……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西边有一头更大的鹿
秦国皇宫。
武延殿外,有宫女手持着刚刚砌好的热茶,望向主殿的方向,心中迟疑着是否应该将其送去。
刚刚迈出一步,她又想起昨天夜里,陛下曾说那盅参汤煲的极好,让他想起了去世娘亲的手艺。宫女脸上微热,转头进了伙房,再次亲手操持起这种粗重的功夫来。热茶被就此放到一旁,宫女想着,一会儿等汤煲好了,再顺带着送到主殿去,也就是了。
她当然不知道,就是因为她这一念间的迟疑,使得苻坚多面对了谢道韫许久……
“如此西去,跨过大漠,不知有多少尚且蛮荒却又富饶的土地。中原虽大,不过一片大陆而已,你即有称霸之心,何不将目光放的远一些,将未来勾画的再宽广一些。”
见苻坚看着条约的眼变得惊愕迷茫,谢道韫便开了口,为他说些西方世界的广袤潜力。她甚至拿过书案上的笔墨,在苻坚面前大致画了一下亚欧大陆的地图,徐徐为他铺展着外面世界的风土人情。她讲述着罗马帝国的兴衰与荣耀,说起基督教义在西方的发展与传承,谈到角斗场那恢弘却又血腥的建筑,提起美索不达米亚那片富饶而美丽的平原……
苻坚沉默的听着,目光却从最开始的茫然变得微微灼热,仍旧捂着左胸伤口的手掌不时的攥起、松开,表露着主人心情的沉浮。
谢道韫微笑,她知道雄鹰已经看到了另一面世界的窗户,而那里的风景要比中原更具备些神秘而诱人的味道。
“大食国,咱们这边的确听到过一些他们那边的事情。可是,恕我直言,从未有人能如同小娘子一般对他们了解的这样详细。敢问小娘子,这些事情,您又是在何处听来的?”苻坚终究不是莽夫,这扇窗子外面的景色虽然诱人,但他再跳出窗子之前,也要弄清楚这片景色是否只是一片虚幻的海市蜃楼。
“家中有位西席,他从小便随同他的父亲远游各处,世间奇异之事,我都在他哪里听了不少。”谢道韫微笑着回答,“你是怕我骗你?但你大可仔细想一想,我是否有欺骗你的必要。”
苻坚默然,他知道谢道韫的话的确不假。谢道韫若是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和碾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至于在这个方向上欺骗自己,便更加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看着佐伯纸上勾勒出的简单地图,看着那片比中原大上好几倍的土地,心跳渐渐便的清晰有力起来。
谢道韫知道苻坚已经动心,便更加推波助澜,为他讲述起当年成吉思汗西取欧洲的路线来。当然,她是隐去了主人公的名讳与年代的,只从战略战术的角度对苻坚进行些讲解。虽然谢道韫自身不是搞战术的出身,但苻坚却是打小就浸y在行军打仗中,每每只是谢道韫一开口,他便能够听出其中的玄妙之处,在惊喜不已的同时,却又对谢道韫多了几分敬畏之意。而他也慢慢觉得,晋朝有谢道韫这样的人才,他秦国的国力即便再强,也没有任何入主中原的希望。若然如此,倒不如真的如谢道韫所言,将目光投向遥远的西方……
苻坚想着自己策马扬鞭,在一片充满神秘的土地上征战的场景,想着自己将秦国的旗帜插在角斗场顶的场景,心情便有了些地中海般蔚蓝的澎湃。
“小娘子,朕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苻坚身上的伤口已经渐渐的停止流血,虽然皇袍上已然是一片的血迹斑驳,却并没有影响他身上那隐隐气吞万里的气势。
谢道韫敏感的注意到他开始自称为“朕”,便清楚他已经开始重拾了野心。
笑了笑,谢道韫道:“我是一个不喜欢杀人的,除了挡在我前路上的人,我没有滥杀的嗜好。孙子曾经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策也’,与其让晋、秦之间血流成河,倒不如爱护一下花花草草。”
苻坚当然不明白谢道韫话中的俏皮话,后者这一举动倒有了些对牛弹琴的味道。
看着“牛”眨了眨眼睛,谢道韫摊了手接着道:“我父亲与叔父是极热爱生命之人,顺带着也就热爱这片江山、热爱这些民众。伏尸百万的场景,自然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能够简简单单的解决了这些矛盾,不论对他们晋朝还是对你们秦国,都是一件不错的生意。”
苻坚目中陡然闪过一丝光亮,因为他敏感的捕捉到了谢道韫话中的一个措辞——他们晋朝。
似乎是知道苻坚正在想些什么,谢道韫不由得轻笑着道:“你别想太多,也别奢望太多。我对晋朝或许没有太大的感情,但是我的感情全都寄托在家人身上,而我的家人,无一例外,都是热爱这个大晋朝的。”
闻言,苻坚不禁微微蹙眉,明显有些不解。但他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份淡淡的惋惜之意,南望这么多年,想要让他一朝放弃,果然还是极难的。
谢道韫懒得再去管他怎么想,只是继续道:“不管怎么说,这也同样是我的意思。自古便有秦晋之好,如今又何必为了一头鹿伤了感情?偏过头看一看,也许你会发现,这里其实有一头更大的鹿。”说到这里,谢道韫指着地图上地中海的方向,轻轻地画了一个圈。
说实话,苻坚本身与晋朝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之所以一心想要吞并天下,更多的,只是继承了苻健的志向,也想要让自己在天下面前做一次实力的证明罢了。
不得不说,谢道韫提出的方案,对苻坚来说是一场极大的诱惑。虽然依照条约,他必须退出咸阳,将国都迁往北方关外,但谢道韫却允许他带走原本的百姓与财富。只是让个地方而已,毕竟他们氐族人本身就是游牧民族出身,虽然经历了几代人的汉化,却仍旧无法完全放弃原本的生活。早就有将领不断的惦念着草原上的生活,并对如今的平淡日子有了些隐约的不满。
可毕竟晋朝不是什么小国,想要对付她,就必须有最完美的保障与实力,否则,即便是苻坚,他也绝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西边不一样,就算谢道韫不说,苻坚自己也清楚,那里有许多小国掌握着东西货物交换的命脉,一旦将这条命脉掌握在手中,那所能够得到的利益也是十分可观的。只是……
苻坚微微蹙了眉,问道:“朕有些不解,你们如此安排,就不怕朕趁着这个机会休养生息,然后有一天忽然违背约定,重入中原么?”
“怕,”谢道韫的痛快的回答,“所以我会做些事情,让晋朝在你崛起之前更快更稳定的崛起,永永远远,压制你一头。”
这话说的猖狂,苻坚却莫名其妙的深信不疑。
“那你我死后呢?你又如何保证的了?”苻坚面色严肃,“南人软弱,一旦有了些福享,便会开始过上小富即安的日子。到了那个时候,你又怎么敢保证这晋朝,能够敌得过我秦国的铁骑?”
“那你又如何能保证,你的子孙后代还会拥有如同你一般的野心?”谢道韫微笑着反问。
苻坚释然,轻叹一声,轻笑着摇头。
忽然便瞥见了自己身上看上去凄凄惨惨的伤口,苻坚不由得苦笑道:“谢家小娘子一代巾帼不让须眉,倒是把我这个皇帝陛下弄得极惨。”
他又忽然正了颜色,不顾身上伤口,起身向着谢道韫深深一揖,接着道:“不过小娘子能饶我秦军将士性命,我苻坚便终生欠小娘子一个人情。至于这中原之地……我苻坚索性就在一旁观赏,看小娘子如何率着仁义之师,将这天下扫荡出个清静”
说罢,苻坚痛快的在那锦帛上用印,这世间第一份不平等条约,就此签订。
“我只会动动嘴皮子,行军打仗的事情,不是我能管的。”谢道韫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就如这锦帛上所言,你派出那百人,我只保全下五十七人。而我之所以命人不杀他们,也并非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因为那些人的年纪实在太小,都是些孩子,被人当枪使,又何必担当什么罪责。”
苻坚闻言面色一红,却也不由得在心中腹诽,心想你这位小娘子不是个更小的孩子……
二人至此便也不再多言,所签条约一人一份拿走,谢道韫收入怀中,向着苻坚抱了抱拳,转身便向着大殿门口离去。
苻坚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除了放下了大石的轻松与对未来的向往外,竟还存了些依依不舍之情。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谢道韫画出的简易地图,在心中默默的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她。
而谢道韫并没有多少流连之意,她抬步跨过大殿的门槛儿,看了一眼被自己的迷晕的四名侍卫,又一个侧身,与差点撞到自己的宫女擦肩而过,顺手还提过了宫女手中的茶壶。
“多谢。”谢道韫偏头微笑,抬了抬茶壶向着宫女示意,宫女一脸呆滞的站在那里,明显还没有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面颊竟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
但过了许多年之后,宫女慢慢成了宫女姐姐,又成了宫女嬷嬷。可她却仍旧忘不了那年的一个夜里,有一名少年从皇宫主殿中翩然而出,提了自己准备送给陛下的茶壶,还对着自己回眸一笑。而那一笑,便如同撩拨了封藏百年的琴弦,一音天籁,便舒活了整个人生。
同时,宫女嬷嬷也记得,那天之后的清晨,那个被少年顺手提走的茶壶,被侍卫们在皇宫大门口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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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影子经常中奖,帖个热帖竟然还能被烫伤……三个水泡,我对着手指望天……)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莫听穿林打叶声
永和十年四月末,逐渐走出政变阴影的秦国,开始大肆侵袭北方柔然,并占领了河套等草原肥硕之地。
不了解实情的人认为这是秦国正为南下而做准备,想在战前为自己建设好一个稳定的后方,并顺便借此举以练兵。
一时间,晋朝人心惶惶,朝廷下令,各地府兵制备数量扩增,奈何军费筹措不足,所能增加者极为有限。
正是因为如此,对士族阶层本就拥有的私兵,朝廷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开始往明朗化转变。甚至总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消息从京中传来,一些“鼓励”“期冀”的字眼,渐渐被运用于私兵之中。
借着这股东风,各个士族都着手为自己的私兵“扩编”,但大多数都是点到而止,毕竟他们只希望这些私兵可以保护自己的庄园,花费太多的人力物力在其中,他们总会心疼的。
但也有少数士族下了血本,一掷千金,将私兵扩展到了惊人的数量。这其中以龙亢桓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高平郗氏、吴县顾氏为最盛,五家中私兵数量最少者,数量也逾万人,又因桓温、谢道韫名声之重,投奔两家者更是不可计数。所谓天下云集响应者,便是如此之景状了。
而其他的士族,在见到这五家人如此紧张的反应后,便各起了些奇异的心思,还以为是他们这些人从朝廷中听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消息,所以才如此紧张的筹措起战事来。于是乎,所有的士族都开始效仿其行,甚至连一些家境殷实的庶族、富商,都开始重金招揽门客武士。这一时刻的这片土地上,似乎人人都成了孟尝君。
却也是因为这些人如此大的动作,一时间,但凡骨子里有些血性的人便涌起了故土之思。客居江东的人们,开始夜夜凝视着北方,为晚辈们说些并不真切的儿时记忆。甚至就连一直都性子怯懦怕事,极力不愿派兵北上的晋朝皇帝,都因为谢道韫的一句“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而想起了自家那些不堪回首的史事。
据传,皇帝在骤闻此句后垂首不言,而后罢朝三日,将自己关在了祖庙之中。三日后,骤生了三千白发的皇帝陛下急召桓温入宫密谈,所谈之事,无人能知。
可虽然没有人知晓,却又人人都明白,这三千里江河,怕是将要变幻一番颜色了。
一时间,朝廷中人开始忙的焦头烂额,战和两派吵得不可开交。宰相门前的青石板不知被踏坏了多少块,尚书仆射的院子里成了菜市场。而真正的菜市场则更为喧闹起来,人们除了往常那般盘算自家的小日子,又开始盘算起晋朝的大日子来。
可偏偏就这样热闹了两个月后,秦国忽然传来向北方迁都的消息。晋朝朝中自然大哗,心想君若是就这样撤了,我们前两个月的准备与争吵,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这时却有人猜忌起氐族人的j猾,猜测苻坚只是想借此名目瞒天过海,而他真正的目的,是借着迁都的名义收拢国家军队,在晋朝麻痹时,再忽然调转枪头,铁骑突出。
有了担忧就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乎,朝中派出使团一行,借观礼之名,做查探之事。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差事,朝中为了人选一事,也是争执的昏天黑地。最终还是选定了久病初愈,并且辞官归隐一年多的郗超郗嘉宾为观礼官,并带三百兵士入秦。
不知内情的人以为郗家这是犯了傻,竟让长房嫡子做这种很可能没命的差事。当然也有不少人认为郗嘉宾此举,是明显的大义凛然、不顾生死之举,一时间赞叹之声多矣。
但真正知道实情的郗嘉宾,只将这件事情当做是一趟公费旅游。
“你过去可得沉得住气,别指着苻坚的鼻子大骂出口,那晋朝的脸可就会让你丢光了。”
看着郗超在那里收拾行李,谢道韫笑着调侃。
“这我可没法保证,我这么记仇的人,没准儿一个心血来潮,就想要从苻坚身上讨回几分公道。”
郗超虽然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调养,面色却仍旧有些不健康的白,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更因此羸弱的几分。他的下巴变得愈发尖了,分明是已经行了冠礼的年纪,如今看起来,却仍是一副少年的模样。只有幽深的眸子依旧深邃,让人觉得可以万劫不复的陷进去。
一想起那时他中毒的样子,谢道韫仍旧是心有余悸的。但二人也算是因祸得福,旧日的心结在这一次奔波间化为乌有,如今再相对而视,便只剩下了珍惜与眷恋。
那时他昏迷了整整半月有余,整个人瘦到铁骨铮铮。可偏偏他第一次睁开双眼,却是看着病榻边的谢道韫轻轻一笑,说了句“你终是爱我的”。
谢道韫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人,只觉得这句话语在灵魂深处轻绕,似乎已经就这样飘荡了几千年……
“公道该讨的,都已经帮你讨了。这次你父亲之所以费了半天力气,替你谋了这么个差事回来,其实只是希望你可以再次强势返回朝堂罢了,你可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给你父亲丢脸。”
“我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郗超有些郁闷的挥了挥自己瘦弱的胳膊,“就我这小身板儿,我怎么着也打不赢苻坚啊不过话说起来,”郗超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狐疑的看向谢道韫,“你这么勤快的过来看着我收拾行李,又急匆匆的撵我走,难道说……你真的在外面养了小白脸,等不及给为夫戴绿帽子了么?”
见郗超说起这话来一脸的郑重,谢道韫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郗超便也嘻嘻哈哈的将此页翻过,一面同谢道韫搭着话,一面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忽然从柜子底下翻找出了什么东西,郗超不由得全身顿住,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谢道韫发觉了郗超的异常,望向郗超的手,发觉他手中所拿是一本看样子尘封了多年的《鬼谷子》。
“这本书本是四堂兄的手抄本,当年我借来看的,四堂兄他就直接赠予了我。”郗超口中的四堂兄,便是温文的夫君,郗思文。
“他们都说四堂兄是傻子,我却知道,堂兄他比谁都聪明。”郗超再次忍不住叹息,“当年温文来到郗家,虽然是早年与四堂兄指腹为婚的,但毕竟温家早已败落,更何况她还没了父母,伯父他们,是早就有意帮四堂兄推了这门亲事的。但事情也没有瞒着,甚至伯父他们还特意漏了些口风,想要透露给温文,让她知难而退,最好是自己提出来解除婚约,倒也是皆大欢喜的。但消息传出还没到三天,温文没有任何动作,四堂兄却忽然成了人人口里皆传的傻子……伯父他们找遍了名医,却没有人能够治好四堂兄的病。而这一回温文却成了他们的宝贝,家里人也都说,若不是温文,四堂兄这一辈子怕是只能打光棍了……”
虽然此前早在心中有了些猜测,但这也是谢道韫第一次听说有关郗思文的事迹。
郗超微微沉默,接着道:“四嫂子她从小寄人篱下,本身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这次做出这种事情来,倒也说得通。”他又看向谢道韫,深深的看着她,“但她却是针对你的,一出手就是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