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晋显风流第8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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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敢再跟随这位胆大如斗的郗大人再入虎|岤?

    虽说郗大人在秦宫的一番表演,绝对算得上是扬我国威之举,可以让他们使团中的所有人加官进爵的,但那毕竟是兵行险招的事情,实在是太险,太令人胆战心惊。他们这些人自认福薄,即便郗大人这次来到对战前线又能有什么功劳,他们也不敢再玩命了。

    几人分道扬镳,郗超倒也乐得快活。军功什么的他并不在意,他也没有在这乱世扬名的心思。倒不是他如何的心性淡薄,只是按他的想法,他的女人随便抄几首诗就能扬名立万,自己这本身就是士族出身的子弟,当然也应该从这种风雅处着手,打打杀杀的,他实在是不太擅长。就像在秦宫的那一次出手,旁人虽然不知道,但他可是真的扭了腰的,直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尤其是军功这东西……郗超又瞥了一眼城下的景状,却是再也忍不住,急忙下意识的拽了谢道韫的袖子平衡自己的身子,弯下身子就干呕起来。好在谢道韫忙按了他手上的|岤位,在轻揉之间将真气度入手足胃经,让他那翻江倒海的五脏六腑舒缓了不少。

    “你要是真吐了,被旁人看见传了出去,你这一世英名可就没了。”谢道韫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你倒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对这些东西都见怪不怪了?”郗超好不容易缓过起来,随手抓过身旁一兵士腰间的水囊就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又道:“不让我吐,就觉得东西在胸口堵着,闷也闷死了。更何况你我现在在这里,没有人叫出咱们两人的身份,又有谁能认得出来?”

    说到这里,郗超还不禁嘿嘿一笑,拽了拽谢道韫的衣袖轻声调侃道:“别人即便看着,也只以为我是什么地方来的贵公子,什么都不懂,来城墙上看热闹,蹭军功的。至于你……当然是我这个不动军法的废物带来的美人儿,大致是姬妾、婢女一类的。嗯,不过瞧你如今身上这打扮,不认识你的大概都以为你是男人。不过你这模样也忒俊俏,若是被旁人以为你是我带来的娈童就不好了。”

    谢道韫懒得理他,继续观察着城下的战况,顺带着半狠不狠的踩了郗超一脚。

    被偷了水囊的兵士是个须发已白的老者,佝偻的背脊似乎再也直不起来。他正在为箭枝浸松油,感觉到腰间一空不由得动作顿了顿,尴尬的抬头看了郗超一眼。这老者并不知道郗超是什么人,但也清楚能不穿铠甲就出现在城楼之上的,必定是朝中的大员。

    只是,这名官人要喝水,为何不吩咐旁人去取,竟然直接拿了自己的水囊喝水,就不嫌自己身份低微下溅么?

    一念至此,这老者尴尬之余看着郗超脸上仍旧自然而然的神情,也不禁升起几分受宠若惊的感情来。

    方才好像听说这名大人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怪不得如今脸色这么不好,又一直想要吐。想当年自己刚上战场的时候,只看了战场一眼,就跑到后面吐了一炷香的光景。再后来整整半个月,自己都没有吃下去一块肉去。

    相比之下,这位大人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的,这么血腥的景象,肯定更难以接受吧。

    这一寻思,老者手下的功夫便不禁慢了些,又见郗超那发白的面色,便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迟疑着张口道:“这位郎君,这不是您这样金贵人呆的地儿,您还是去城下待着吧。虽说这地方不像前面那么危险,但乱矢什么总还是有的,一旦伤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郗超与谢道韫闻言微怔,却都从这老者的话中听出几分关切之意来,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同时二人也是刚刚注意到那盔甲下的白发,心中不由得诧异,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还会上战场呢?

    二人刚想发问,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呵斥打断。

    “李老头你他别偷懒,一会儿前面箭枝不够了有你好受的”老者的伍长以为他在偷懒,在旁边劈头盖脸的就骂了下来,说着还一扬手中的刀柄,眼看着就要冲着老者的脊背打落下来。

    老者不敢躲避,只是一缩身子就想要去硬抗。

    谢道韫皱了眉,右臂一抬就阻了那刀柄的下落之势。

    “不是他的错,我拿了他的水囊,他总得有点反应的。”郗超却在这时开了口,冲着那伍长晃了晃手中的水囊。

    伍长也不认识谢道韫与郗超,但见他们衣饰不凡,又见谢道韫轻飘飘的就阻了自己的一击,便也不敢做出什么太过僭越的行为。但他却有些厌恶的看了谢道韫一眼,心想这人男生女相,身量又不高,一看就是那种人物……

    他又看着郗超弱不禁风的模样,心想这恐怕又是谁家的郎君公子哥,百无一用的人物。

    “这位郎君要看新鲜也往别处走走,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的,要是您伤着哪儿了,可别找爷们儿的错处”伍长一开口就有些来者不善,他之前就被上头骂了一顿,如今火气未消,正在气头上,又哪里有什么好脸色。

    谢道韫和郗超倒也不在意这个,但却不免对伍长方才动辄打人的行为颇有微词。

    还未待谢道韫张口,郗超便上前一步,蹙着眉头问道:“兵卒者,皆取于民间丁壮,下至十六,上至二十五者征之。这位老者须发皆白,你不要告诉我,他的年纪是在这之间的。”

    听着郗超这不善的口气,伍长心头的火气更燃了几分,他冷笑着道:“那他是你们读书人的玩意儿,老子听不懂”他又指着那脊背佝偻的老者道:“老子只知道他做的只是给箭枝浸松油的活,别说他了,就是找个刚会抓东西的娃娃来也干的了老子吃喝照给,军饷不误的,麾下是什么样的人,跟您们二位又有什么干系?”

    郗超还想再问,就见那伍长一挥手,不耐的道:“如今是作战之时,一旦耽误了功夫,那可就是延误军机之罪,你们担当的起么?李老头你别在旁边儿瞧热闹,快点把浸好松油的箭送到前面去”

    那老者闻言急忙应下,捧着一箩筐的箭枝就站了起来。他顺带着面露恳求之色的看了谢道韫他们一眼,那其中的意思分明是希望他们快些离去,别再追究。

    老者怕是蹲坐的久了,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摇晃晃。他身上的软甲早就破烂不堪,别说是刀剑,恐怕连几颗孩童掷来的石子都阻挡不了。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捧着沉重的箭枝,径直的往前方那箭雨中走去。前面有人正在与爬上城墙的敌人肉搏,偶尔有投石机投上城头的石头飞过,将某些人砸的血肉模糊。

    谢道韫二人在后面看着,只觉的那个背影愈加佝偻起来。

    最危险的活计,这壮年的伍长竟忍心交予一个老人。

    伍长看了看奉命而去的属下,又看着谢道韫二人冷笑了一下,便要转身而去。

    “嘿你给本少爷回来”郗超来了火气,也再也懒得管什么士族风度,掳着袖子喊道:“那个狗屁伍长,还有那个老头,都给本少爷滚回来”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中)

    这回可真是,新年快乐啊各位看官

    ——

    当“狗屁”两个字清澈且响亮的在还处于战争状态的城头上响起时,谢道韫抬手揉了揉耳朵,有些纳闷儿的看了郗超一眼,心想这人不就是去了趟西边,怎么这一回来就变得狂野的不少?

    郗超倒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是兀自将袍袖挥的虎虎生威,两眼一瞪,干巴巴瘦的身子竟也被他弄出了几分威严来。

    刚捧着竹篓子往前走了没几步的老人怔了怔,有些难做的回过头来,看着郗超的脸上竟不是什么感激的神色,反倒有了几分怨念。

    注意到这一点的谢道韫微蹙了眉头,一时却也有些想不明白。

    “你方才喊我什么?”真正生气的还是那伍长,他回过身子用狠厉的目光盯着郗超,一字字说的咬牙切齿,“这位郎君,虽然我不知道您到底是姓甚名谁,有什么来头。可是如今这是在战场之上,只有军令,没有国法。更何况这城头上刀剑无眼的,您若是有那么个万一,怕是也无人能够追究到是谁伤了您吧?”

    伍长当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人,但魏国自冉闵以武立国以来,一直对那些只会动笔杆子的读书人不大放在心上,虽然有朝堂上的一些文臣支撑着读书人的门面,但对于普通高门大户的士子文人,百姓们还是有些看不起的。乱世文章本就是百无一用,尤其在他们这些军人看来,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书生,怕是还不如一个会拿刀切菜的妇人有用处。

    魏国建国这几年后,国内尚武之势更是风起云涌,尤其是在谢道韫夜取燕军上将首级的消息传至后,国人尚武之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巷子里的三岁孩童都成天拿着木头棒子舞刀弄枪起来。

    一时间,国人便认为生花妙笔不如剑寒九州,与江东尚文之风气对比鲜明。

    像郗超这样风神俊秀的人物,走在建康城中或许会让女子们投之香囊瓜果,走在咸阳城里也会让人夸一番当花侧帽,可是一到这尚武的建邺城中,便成了人人都侧目而视的人物了。

    在街面上,纵然有六七岁的小丫头牵着母亲的手,指着郗超说一句“那个大哥哥好漂亮”,也会立刻被她的母亲嗤笑着说上一句:“风一吹就倒的骨头架子,又不是女人,再美又有什么用?”

    风气差距之大,可至斯矣。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这伍长本就瞧郗超不起,只是碍于他能在战时登上城墙,便也猜测他应是朝中某个文臣的公子。至于郗超会不会是朝中大臣,伍长是根本不会作想的,一来是郗超年纪不大,再者若是官宦又为何不着官服?

    本就瞧不起,再加上腹中火气又盛着,又被郗超的话火上浇油了一回,这伍长说出的话便带了几分杀气出来。而且那话中的含义谁都听得明白,若是郗超敢再多言一句,他是不怕让郗超在此地血溅三尺的。

    至于追究,伍长更是不放在心上。就如同他话中所言,战场上刀剑本就无眼,郗超的死活与他何干?退一步说,即便有人看见他对郗超行了不法之事,他也有办法用延误军机的大帽子将郗超扣的死死的。

    哼,连当朝太傅都是能横刀立马的人物,且见了军中人物也都礼遇有加。文臣之首尚且如此,你们这些文人酸骨头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番话若是真的用在普通朝臣公子的身上,那后者恐怕真的会被他唬弄的怕之又怕,就此灰溜溜的离开了。但很可惜,他面对的是郗超郗嘉宾,刚在秦国国君面前聊发了少年狂的,如今又怎么会被他一个伍长吓住?

    “这位大人好大的口气,不过我的生死,好像还不是你一个小小伍长能够做主的。”郗超闻言冷笑了一声,直接冲着那老者走上了两步,伸手夺过那老者手中装满了箭枝的竹篓子,扔到那伍长面前,道:“老人家不用怕,你且做你的事情,这种危险的事,自然要由那些死不足惜的人去做。”

    “这位郎君……”那老者见状却面露急色,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被那伍长打断。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伍长眉毛一竖,冷笑看了一眼脚下的竹篓,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我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你这是找死。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来管军中之事?”

    几人所在之处本就是城墙的一处死角,这里的人都是做些后勤工作的兵士,人数不多,虽然起了争执却不如何显眼。而在那伍长拔刀之后,这一伍的其余三人立刻就凑了过来,站在那名伍长的身后,显然是同气连枝的。

    一直站在一旁的谢道韫只是沉默的观察着场上的一切,时不时的注意着城下的战况。她并不喜欢外敌未驱,内里人就斗起来的戏码,但眼前的事情的确有些令人费解之处,她便暂时由着郗超出头,自己在旁冷眼旁观。

    若说这伍长对郗超不善,这还可以说是国风使然。可军纪中明明要求了征召年限,为何这名老者还能应召入伍,还能出现在战斗之中,这实在是让谢道韫有些不解。再加上那老者被伍长如此凶狠对待,却全无就此退出之意,反而如今见郗超为自己出头,还生出了几分怨恨之情。这样的情形,更是让谢道韫有些看不懂了。

    “我华族子弟尊老爱幼了几千载,如今你这样的行径,只要是人就管得”郗超睥睨了一下伍长手中冰冷的刀锋,又看了看那他身后的三人,兀自负手昂首而立,倒颇有几分磊落之气。

    “嘿我说你个小白脸,你问问这老头,我可曾欺辱于他?可曾做过什么不尊老之事?你若是如此笃定我做了什么恶事,大可去府衙告我啊”伍长闻言并不惧怕,反倒是来了精神。

    郗超和谢道韫闻言都是微微皱眉,同时看向那名老者。

    “老人家,你不用怕,你若是有冤,我自可以陪你去府衙申诉。不论他是强拉民夫还是如何,诉状、费用我一力包办,你看如何?”郗超对那老者诚恳的道。

    谢道韫自打上次离开魏国后,同魏国小皇帝及太傅之间书信就未曾断过,他们也曾在信中说过这件事情。在她看来,打仗是军人当做的事情,并不应该把普通百姓的生命牵扯进来。更何况如今魏国国境之内抗敌之心高涨,并不缺乏军力。魏国虽然是以武立国不假,可是一个国家若是太过重视武力,征夫过重,必然会荒废农耕,对长远国力只有负面影响而已。

    再者,兵士一多就不好管理,如今查验审核制度还不完善,一些吃空饷的事情不无发生。一旦扩大规模征召士兵,这种情况自然会更加严重。更何况兵在精不在多,并非每个将军都是韩信的。

    谢道韫对魏国别有恩情,再加上她在暗中资助魏国了很多,又每每在书信之中言之有物,小皇帝与太傅都对她信赖有加。所以在多次书信往来商讨之后,几人敲定了征夫年龄的界定。

    可是没想到,这个界限刚刚执行不久,在谢道韫眼皮底下就看到了明目张胆的违反之人。而且看那伍长嚣张的模样,明显是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的,并不将此种罪责放在眼中。

    谢道韫不由得疑惑起来,当时明文规定:擅征不符条件之民夫者,军法处之。为何如今便有人知法犯法?更让谢道韫困惑的是,这老者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听得郗超如此一问,那老者却急忙摆手,连退了几步,面露胆怯之色,断断续续的道:“不不不我是自己愿意的,没有人强拉民夫”

    听得这话,郗超也不由得眉头一皱。

    而正在此时,老者身后便有一流矢飞来,谢道韫默然闪身上前,伸手轻飘飘的将那羽箭抓在了手中。

    老者只觉得眼前一黑,身旁一阵风吹过,再缓过神来,却见原本站在自己身前三步远的人没了身影。一愣之下又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便见谢道韫撵箭枝而立,而那箭枝的箭簇正指向自己佝偻的背脊。

    老者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怕之余双腿就一软,若非谢道韫伸手扶了,他必然会瘫软在地。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看清谢道韫的动作,可伍长他们却知道自己怕是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伍中其余三人面面相觑,眼中有了些忌惮与畏惧的神色,那伍长也不舒服的握了握手中的刀,骂了一句什么,向地上吐了口吐沫。

    郗超见谢道韫一番出手就震慑住了几人,比自己费了半天口舌要又用的多,不由得在心中腹诽了一番。但他也立刻狐假虎威起来,趁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问那伍长道:“如何?这事儿,本少爷如今管不管得了?”

    “呸你有本事就让李老头去告我”虽然忌惮谢道韫的身手,那伍长却仍旧十分的有恃无恐,冲着郗超冷笑道:“嘿,文弱书生,带着个身手好的小白脸就以为能纵横天下了么?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爷也不好好撒泡尿照照自己,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有本事你们也像谢家小娘子那样,整首‘何须马革裹尸还’的句子来,爷们还能看高你几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再中)

    第四十七章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再中)

    影子笑嘻嘻拱手以感谢泠然若止、/夜※落、冉伶的打赏,以及淘气粒粒的粉红票\(o)/~

    ——

    当伍长说出这句话后,城头上的争论便没有任何预兆的戛然而止。

    郗超回过头来,表情有些精彩的看了谢道韫一眼。

    谢道韫撇了撇嘴,表示这件事情跟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干系。

    魏国人的确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并不表示他们不喜欢文武双全的谢道韫。

    事实上,这个名字在魏国早已成了神话般的存在,妇孺皆知,夜里能止小儿哭的那种。当然,止哭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缘由,只是谢家小娘子的故事太过精彩,让听故事的孩子没功夫哭罢了。

    即便是走在大街上,往往于街闻巷议中便能听到这个名字,或是在玩闹的孩童口中,听到“谢家娘子名道韫,玉树芝兰冠八方”的歌谣。

    这些事情谢道韫曾经听说过,又或是在白条中见到过,但往往也只是一笑而过罢了。如今真的有人当面大肆称赞自己,还是用这样的方法,在如此的场面上,还真是让她有了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将那老者扶好了,确保他不会摔倒,她也就不再多做什么,往后退了一步,继续沉默起来。

    老者如今却有些左右为难,他不想得罪自己的伍长,却更不想恩将仇报的对付刚刚救了自己姓名的人,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伍长却以为是自己的一言震慑住了郗超,不免有些自得起来,又说了两句难听的话。他身后的三人也跟着笑骂不止,说出来的话愈发难听起来。

    郗超目光冷漠的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右边表情仍旧怯懦的老者,不禁觉得有些自讨没趣的摇了摇头。

    一直分了一半心思观察城下战况的谢道韫,在这时却发现了什么。她轻轻的扬了扬眉,抬步迈到郗超身旁,轻轻说了句什么。

    郗超神情一肃,点了点头,即刻向左手旁的台阶处转身,抬步便要下城楼。

    “你叫什么名字?”刚下了两级台阶,郗超却想起了这件事情,向着那伍长扬了扬下巴,问道。

    “怎么?现在挺不住了,又不想灰溜溜的离开失了面子,便想装模作样的划划道子,好以后讨回场子来?”伍长笑的猖狂,与他身后三名兵士的笑声叠加在一起,显得分外刺耳。

    郗超微微蹙眉,却没有再说话,仿佛是默认了一般。

    “老子八营伍长郭义全,以后要找老子麻烦,可别记错人了”伍长回答的倒是痛快,自然是认定了郗超不敢回来照理的。

    郗超笑了笑,不再多言,急匆匆的就下城楼去了。

    这个行为在郭义全他们看来,便如同那抱头鼠窜一般。

    郭义全四人又着实大笑了一番,这才意识到谢道韫并没有随着郗超离开,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嘿,你这个小白脸怎么没跟着你主家走?这城楼之上,哪里是你一个身份低贱之人能待的地方?”

    谢道韫此时密切注意着城下,闻言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表露什么太多的情绪,却让郭义全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双腿也不知为何微微颤抖起来。

    想起方才谢道韫的那些手段,郭义全也觉得此人太过扎手,不是他们能够碰的。好汉不吃眼前亏,郭义全有些不甘心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却也不敢多说,自顾自的继续指挥这一伍的人去了。

    “李老头,还干站在那做什么?还想当箭靶子是不是?快给老子过来干活”

    郭义全见谢道韫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同自己对于老者的事情进行再多的理论,便有些沾沾自喜的以为她不敢再跟自己计较,继续高声使唤起李老头来。

    谢道韫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这一声命令,只是沉默的立在城头上,看着城下。

    李老头有些犹豫的想要道谢,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听得伍长的一声吆喝,更是忌惮于郭义全平素的严苛,有些心急着去干活。

    “老头我给救命恩人叩头了”李老头此时便径直的要想着跪拜下去,中途被谢道韫拦下。

    “举手之劳。”谢道韫轻飘飘的说着,连头都未回。

    这种动作和声音立时拒人于千里之外,李老头尴尬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伍长郭义全此时又是一声催促,李老头无法,只好一再的冲着谢道韫打躬作揖,便又自行干活去了。

    谢道韫淡淡的看了看那老者佝偻的背影,却也知道此时不是管这等小事的时候。但她继续一心二用着,一面看着城下的动静,一面顺带着注意是否有流矢弓箭飞向老者。

    这里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喊杀声再次丰满起来,空气中那股肉烧焦的味道也再次侵染进每个人的呼吸道中。

    谢道韫所站的位置靠近城墙四角的箭楼。箭楼这个地发虽然以“箭”命名,但由于这个位置太高,若是真正常人去射箭,往往根本无法瞄准什么,只能胡乱飞射而已。所以这个地方一般只作为观测点与发令之用,一来将观察到的敌情传于主帅,二来将主帅的命令用令旗通知各营兵士,如是而已。

    此时燕军攻打的是建邺城的北城门,刚升起不就的太阳斜斜的照射过来,将箭楼照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谢道韫就站在这片黑暗中,沉默的看着战场上的一切,似乎并不准备帮忙。

    往前五步远左右便是三批的弓箭手,他们轮换着不停的上前射击、退回装箭,命令在将军的口中喊得格外清晰。那将军离谢道韫十丈远,一直专注的看着敌情,准确而清晰的下达着命令。用“下达”这个词恐怕不大贴切,说起来,他的命令都是被他吼出来的才对。那吼声格外的简单明确,即便战鼓铮铮的如同快要将人的心脏震碎,这声音也仍旧坚定的响彻在那里。

    将军手中也拿着一张强弓,在发令的停歇,他也会偶尔挽弓射出几箭。他射出的箭枝极少,也没有浸入松油点火,却几乎每一枝都能够命中目标,他的手很稳,也很冷静。

    除了弓箭手之外,还有不少的刀兵也在命令中帮忙守城。他们要么与攀上了城墙的燕军近身打斗,要么抬起沉重的石头从城头扔下。

    总有不停的惨嚎声传入耳膜,声音四面八方、各式各样,却总会让人听来心悸不已,也会让人从中听出些同样的东西来。

    因为是遭袭,魏军没有主动出城攻击,只是被动的守城。城下全都是燕军的人马,青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光,从城头这样望去,竟有了些别样的美。

    离城墙越进,这样的美便越显得凌乱却又多彩。无数的血河在大地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痕迹,就像是从飞机上俯瞰,那干涸的土地上满是快要断流的水源一般。而这红色的水源之上却总有无数青黑色的身影在移动,他们穿过它,或是践踏它。他们仿佛一根根毛笔,不断的将红色的涂料肆意的泼洒开来,疯狂的蠕动着,像是刚刚滴在宣纸上的水彩。

    无数的火光在箭雨中诞生,又在各种各样的事物中绽放开来。有一队人从城头泼下一盆又一盆的松油,带着烈火的箭簇一至,一整排艳丽的罂粟花便勃然绽放,妖异的在阳光下舞动起来。或许有人从那花朵中逃脱而出,身上却带了罂粟花的种子。青黑色的铠甲匍匐在地惨叫着挣扎,惨叫声却掩盖于喊杀声之中。远远看着,那人就仿佛脱了水的鱼,无力的张着口,一张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

    罂粟花终于吞噬掉青黑色的甲,随风轻舞着,带了些闺中女子特有的羞涩。只是不知它吞噬掉的青甲是否有家,家中是否还有女人的牵挂。

    战场上的声音听得多了,感觉便只是空蒙蒙的一片,到处都是嗡嗡的响,任凭身旁的人的嘴如何开口,都只是吱吱啦啦的,如同漏了风的鼓风机。

    阳光慵懒的照射这大地,不论其上上演着怎样的戏码,不论大地被镀上什么颜色的印迹。

    烤肉的味道再次从空气中飘来,香气却立刻被各式各样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道掩盖。有人拿着刀在身前走过,那原本如镜的刀面上如今满是鲜红的颜色,还伴着几丝血肉的滑落。

    忽然有些惊呼,城门似乎被从里面打开。在两方人们的差异下,一队骑兵策马而出。

    此时,不论是魏国和燕国的人,目睹此景都觉得怪异非常。守城之战,敌方尚且未曾败退,哪里有出骑兵的道理?况且出站的还是一队人数不多的轻骑,这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再待得那一队人马分散着冲入敌军阵中,魏军更是大哗,甚至连手中的箭都射偏了几分。城头上的将军高声呵斥着,将手中的马鞭挥动的极响,这才稍微让魏军的军心稳定下来。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队轻骑要做什么,只有知情人纷纷睁大了眼睛,握紧了手,期待着一些事情的发生。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轻骑们如同扇面一般分散开来。他们并没有冲出城门太远,只是在适当的地方停下,然后猛地将什么东西扔进了向自己冲杀而来的敌人之中,调头回奔。

    没有人知道那沾着火星儿的东西是什么,有人不禁纳闷儿的想着,难道这是魏军气晕了,向他们扔石子泄愤?甚至有燕军停下了脚步,好奇的看着脚边正在燃烧着的东西,眨了眨眼。

    只是这名燕军听着那燃烧面线时发出兹兹声,他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头皮发麻,一阵危险的感觉猛地窜入他的脊梁骨中。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一箭破风

    第四十八章 一箭破风

    这个世界上并不允许多少天才的存在。王弼或许是一个,但谢道韫、郗超绝对不属于其中。

    他们只是因为因缘际会而使手中多了些筹码的人,他们或许可以凭借着前世的东西获得不少的好处,但他们毕竟不是万事通,也没有把十万个为什么塞进自己的脑袋里带来。

    虽然郗超记起了火药的配比,但在他与葛师等人的努力下炸毁了两座仓库、三头牛、一匹马后,这个研究小组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距离那种神奇的手榴弹还差的很远。

    说的不好听点,他们造出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比直接燃放竹节声音大了一点的爆竹。也就是听个响儿,若是再研究研究,大概还能鼓弄出点五彩缤纷的烟花。

    或许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的确可以凭借着不断的实验来完善他们的作品。但很可惜的,这也是人们不喜欢战争的原因之一,因为它发生的时间,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但他们毕竟发明出了小型炸药包,只要引线长短造的合理,扔出这东西之后,跟手榴弹也差不了太多。

    东西虽然有,但却还不成规格。此次谢道韫前来,葛师他们是跟着一同过来的。大家商量着,觉着这东西一定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最好如同原子弹那般,一颗就让人忌惮几百年,就让对手直接投降才好。

    不过这东西毕竟不比原子弹,这个期冀也终究只是期冀罢了。

    但终归是杀手锏一般的东西,并没有随意扔出去的道理。与其将其在一开战时就扔出,不如在地方气势有些懈怠时再一鸣惊人,这样的震慑效果自然要好上一些的。

    于是乎,郗超和谢道韫在城头静静的观察着敌军的状况,而在之前的某个时候,谢道韫在郗超旁咬着耳朵,说了声“该你上场了”。

    有些人或许以为郗超只是灰溜溜的跑掉,有些人或许以为郗超只是一个无用的书生。而实际上他做的事情也并不太多,不过是用了几个月的心血,让天下为之震荡了一下而已……

    嘭

    一个猛烈爆炸声响起后,便是接二连三如同鼓点的奏响。

    战场忽然在这些鼓点中变得静谧,火药的味道随风传到了每个人的鼻翼里。

    黑色的烟在战场的各处扬起,每一个都代表着十几条生命的消逝。黑烟下有些血肉横飞的画面,但那只是身处烟雾中的人才能见到的光景。

    大多数的人大睁着眼,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一切。一声声的巨响让他们下意识的缩了身子,却无法闭上自己目光。

    谢道韫却闭了眼,但怎样也阻挡不了灿烂的阳光在她的眼睑上起舞。她感觉着那太过明亮的光芒,分明看到了满是鲜血的前路,莫名其妙的就想要叹息。

    三十声巨响之后,城下变得悄无声息,就仿似这里并不存在几十万大军的对峙,就仿佛这里只是一座空城,伫立在土地上的人们都只是一座又一座蜡像。

    硝烟在战场上飘散,随风渗透进每个生命的神经之中。这样的味道让他们惊悸,也会成为他们的梦魇。

    建邺城中某一处的军营中,郗超与葛师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目光中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多少城头上的魏军有些呆傻的看着这副画面,然后莫名其妙的听到身旁熹微的抽泣声,转过头却看见平素性情刚烈的长官竟已激动的落下泪来。

    当马嘶声再度传到众人耳中的时候,魏军三十名轻骑已经入了城门。城门在十六名魏国士兵的努力下吱吱嘎嘎的关闭,当那动人心魄的闭合声响起时,场上的硝烟也已经被风吹散,如同美人抬手拂去了面纱,终于露出美丽的容颜。

    一时间,战场上到处都是抽气的声音,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那三十轻骑一来一回所作出的成就。可他们分明看到了场上百余具尸体,以及一些分散着的、不成|人形的残肢。

    有人看着那一具具尸体的死状,觉得比被马车碾死还要恐怖几分,不由得面色一白,猛地俯身开始呕吐。

    即便是应该高兴的魏军,也在这样的画面冲击下作呕起来。新兵由甚,就连一些领兵多年的将军都皱了皱眉头。

    伍长郭义全狠狠的骂了句什么,一张脸微微发白。

    谢道韫却没有心思去观察他的丑相,只是沉默的盯着敌军阵营的某个方向,冷静的思索着下一步计划的实施。

    不管怎么样,魏军阵营中更多的情绪仍旧是惊喜,大家虽然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却有许多人的眼中正在闪动着明亮的光芒。

    相比之下,燕军阵营显得压抑万分。有前线的兵士下意识的向后迈了一步,却因为腿脚发软而跌坐于浸染着鲜血的地面上。有人的呼吸开始沉重,身子微微颤抖着,于是身上的青黑色的铠甲开始发出清脆又好听的碰撞声。

    三十声巨响,在魏军听来如同礼炮,在燕军听来却如同催命的天雷。双方的士气开始向一个方向倾斜,一些看不见的心情正在场间的每个人心中酝酿。

    “皇上驾到——”

    一声报唱突兀的出现在城头,人们下意识的去看,便见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冉明穿着最隆重的冕服,厚重的衣饰让他整个人散发出沉稳的气度。腰间悬着黑底黄龙的佩剑被他握于手中,微风吹不起他的衣袂,只能跪拜着从他的身旁绕行。

    那个少年不惧危险的站在城头,身旁没有什么重兵守护,只有一个紫袍文官相陪。二人就这样的站着,沉默的向城下看着,那种不动如山、风雨不畏的气度,就简单却实在的散发出来。

    “陛下亲临督战,我军不胜,陛下不退”

    冉明身旁的太傅中气十足的喊出这句话来,声音远远的四散开来,让每个魏军浑身一震,却也让每个燕军浑身一凛。

    谢道韫却看着那个面色微白、身子微颤,却又倔强的直立在那里的身影,微微一笑。她心想还好大家离得远,看不出明黄龙袍之下那个少年的胆战心惊。

    “陛下威武魏军威武”

    将士们喊出高亢的口号,魏军士气大盛,再次开始的攻击一如逐浪排空。刚刚被关闭的城门再一次被打开,不知多少骑兵再次冲出城门,喊杀着冲向燕军阵中。

    相应的,燕军看着迎面而来的骑兵,就无法不想起方才的画面。他们开始恐惧,死亡便就此来临。

    就在此时,燕军的主帅营中终于有了动静。

    燕军的令旗改变了挥动的方式,传令官在主帐与发令台之间来来回回的跑动着。

    但这些似乎并不足以挽回燕军的败局,青黑色的云江河日下着,缓慢的向北方退去。

    终于有人安奈不住,伸手掀起了主帐的布帘,大踏步的向着燕军匆匆搭建好的观望台走去,玄黑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谢道韫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一直期盼的身影,如同将要面对情人般深深一笑,向自己左手旁发号施令的将军大步走来。

    城头上忙碌的热火朝天,兵士们干劲十足的忙碌着自己的工作。郭义全在发号施令间瞥见了谢道韫的身影,微微愣了愣,不知她要做些什么。

    谢道韫几步走到了距自己十丈的将军身边,并没有对正在给弓弩手发令的后者打任何的招呼,而是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粗暴的夺下了他手中的强弓。

    将军感觉到自己手中一松,下意识的便想要伸手夺回。可是他还没有出手,便用余光见到身旁的人从旁边士兵的背后勾出了一根羽箭,搭弓张开,箭尖直指敌营。

    将军微微一怔,却不明白这个抢了自己弓的人是要做些什么。他一面回头,一面思绪飞快的想到自己“军中第一弓”的称号,想到先皇赐下自己这张弓的时候,曾经大笑着说:“这张弓名破风,连朕都张不满,应称之为天下第一强弓。”

    他并没有看清抢自己弓的人是谁,但看这人箭指的方向,应该是友非敌。既然敢抢自己的弓,恐怕应该是与自己相熟的人吧。哦,是了,前些日子老赵还跟自己叫嚣过有关这破风弓张满的力道,这夺弓之人应当是老赵了吧。不过这家伙也真是,身为第一主帅,不去保护皇帝陛下,偷偷跑到这里来做些什么?这样也好,让老赵试试这张弓,吃个闷亏,以后同他吃酒也就有笑柄了。

    思绪如电闪,从这名将军的头脑中白驹过隙般闪过,而这个时候,他的头刚刚向右转过了三十度的角度,回头的动作还没有完全达成。

    可就是在这时,他见到了让自己震撼不已的一幕。他看到那根羽箭用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飞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几乎不可能的弧线,然后狠狠的刺入一个身着玄黑色衣袍之人的胸口当中

    玄黑色的袍子?

    这名将军的瞳孔霍然收缩:这一箭,竟然直接取下了慕容儁的性命

    耳边传来几声裂帛般的声响,将军定睛去瞧,却见一个身材比寻常男子矮小了些的人正拿着破风弓。而那张全魏国只有自己能够拉开的强弓之上,赫然出现了几道裂缝

    “实在是,抱歉。”谢道韫看了看手中的弓,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东西好像不能再用了。”

    ——

    (章节名,哎……影子我是低估掉自己手滑的程度了,忽然想到的东西竟然被偶搞出了这么多字,希望大家原谅啊

    先换个名字,再“中”下去我先疯掉鸟。)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字里藏刀

    第四十九章 字里藏刀

    郭义全当了十三年的兵,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兵油子。

    这样的人当然对军中的将军们很熟悉,随便拎出一个中等将领来,郭义全讲述起有关这人的传闻经历,即便讲不了一天一夜,三?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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