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第81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三四个时辰是怎么也讲的出来的。
所以他当然清楚“军中第一弓”的名头,也知道当初有三位出了名的大力士不信这个邪,却合了三人之力,也无法张满这张破风弓。
破风弓之所以叫破风弓,就是因为它一旦张满之后,射出的箭枝速度极快,似乎连风都能追上一般。当初先皇为了奖赏这名将军的军功,特意命人花了三年时间寻找材料,又打造了一载之后才造出了这张弓来。
即便是这张强弓的拥有者,一天之内张满此弓也不可能过十次。可是如今,就在郭义全眼睁睁的看到了破风弓被人用力张满、直到破碎的全过程,而这一切,就发生在他十步之远的地界上。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面容俊秀的如同娈童的人,不由得开始为之前自己的行为后怕起来,两股战战着汗如雨下。他胆战心惊的猜测着这人的身份,也同时猜想着那个方才离去之人姓甚名谁,整个人便僵立在了那里。
自己方才到底做了什么?自己是在什么人面前叫嚣了一大通?又是如何傻了吧唧的高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还公然挑衅与人?
郭义全忽然发现他才是天下最傻的傻子,没有之一。
可是令他冷汗津津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因为就在谢道韫射出那枝箭之后,一直站在北城中央城头上的魏国皇帝就扭头看向这里。然后那个明黄|色衣袍的少年便灿烂的笑了起来,不顾礼节的向着这边挥手,又在太傅大人满是笑意的目光中跑向了这边。
“姐姐,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还在这么个地方藏着?要不是姐姐这一箭,我都发现不了姐姐那”
少年皇帝环抱着谢道韫的腰,动作上却无关男女之情,只有无穷无尽的依赖味道。他面上的笑容极美,在明黄|色衣袍的衬托中更显的明快起来。
看见这一幕,郭义全的双眼瞪得比牛还要大些,脸也已经完全变成了铁青色。
姐姐?这个称呼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从谁人的嘴中唤出来的姐姐。
从未听说过当今魏国皇帝陛下有什么姐姐,那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人到底是谁?竟然和陛下如此的亲密,甚至陛下看向她时,还隐隐带上了几分崇拜的味道。
“都是皇上了,怎么说起话来还是你啊我的,也不怕旁人笑话?”谢道韫笑着扶了扶冉明头上偏了些的皇冠,有些宠溺的捏了捏冉明的鼻子。
冉明愉快的笑了起来:“在旁人面前当然要称朕,在姐姐面前当然要自称我。”
谢道韫看着这孩子极似其父的眉眼,又发觉到他已经高壮了不少的身子,心中一面欣慰着,却也忍不住轻叹出一口气来。
少年皇帝只是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在意周遭兵士们的目光。直到城头上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欢呼,建邺城门大开口,魏军有序却快速的派着追兵时,冉明才抬起头来,看清了燕军正在倒落的旗帜,以及兵败如山倒的一幕,如释重负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
但几乎是同时的,冉明也注意到了身旁魏军将士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那种崇敬中带着万分惊愕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他不自在起来。
他微微愕然,然后才想起这些复杂目光产生的理由,不由得尴尬的挠了挠头,松开了紧搂着谢道韫腰的手。
谢道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就是了,松开手才是乖孩子,否则本少爷岂不是要戴顶绿帽子出门?”郗超不知何时登上了城墙,那把故作风流的折扇被他重新拿在了手中,面上满是轻松快意的笑。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终于有了功效,他又如何能不开心、
此时房遗爱还没有出生,冉明自然不明白绿帽子是什么意思,但他却将“乖孩子”三个字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撇了撇嘴,喃喃的反驳了一声:“朕才不是什么孩子。”
站在一旁已然石化了的郭义全更加觉得如雷轰顶,方才他得罪的这位到底又是什么来头?为何与陛下说起话来,竟然没有丝毫顾忌?
想到方才的一幕幕,郭义全绝望的张了张嘴,心想自己今天一定会死在这了。
谢道韫在此时白了郗超一眼,那意思是“你竟然连这么点小孩儿的醋都吃”。
郗超笑容可掬的展开折扇来回的扇着,看着远方那些丢盔弃甲的燕军,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对谢道韫、郗超的身份好奇的并不只郭义全一人,所有城头上的将士们全都饶有兴致的看向这里。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同郭义全一样,自己在内心中亦或是交头接耳的猜疑着,却无法窥见丝毫门路。
破风弓的主人更是被好奇心弄得全身难受,此时便也不再顾忌什么君臣之礼,对着冉明行了军礼,便看着谢道韫问道:“陛下,不知这位英……是……”
他本想说“英雄”,却又立刻想起方才陛下是对她唤姐姐的。一时间他的心情更是震荡无比,不知该如何接受这名拉破了破风弓、一箭杀死燕国皇帝的人是个女子的事实。
郭义全以及旁边所有的将士全都在此时屏住了呼吸,极力的想要知道谢道韫的身份。
冉明能感觉到身旁众人的期盼,牵住谢道韫的手美滋滋的笑了笑,面上流露出几分骄傲的道:“她就是大家一直很崇拜的谢家小娘子。”
一言既出,城头便哗然成了一片。破风弓的主人闻言也终于释然,被人超越的隐怒由此化成了如沐春风,似乎被谢家小娘子这样的人物超越,是理所当然的。
将士们交头接耳着将谢道韫的身份传扬出去,又有不少刚刚听得消息的人跑到这边来看。很快谢道韫几人就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只是好在将士们全都对谢道韫有敬畏之心,对冉明又不敢逾礼,所以这些人群只是在五丈之外远远的围观着,并不敢大声吵嚷,也不敢上前来做些什么。
就在此时,有重物落地的声响在人群中响起,人们寻声去瞧,却见有一名身着伍长军服的人四面朝天的倒在了地上。有人以为他是受了伤,七手八脚的把他背起来,又有人认出了这人,指着已经昏迷的伍长道:“咦?这不是郭义全么?”
谢道韫和郗超闻言往那边看了一眼,心中对发生的事情有了数,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大习惯于这样被人注视着,谢道韫便想要与冉明说一声,就此离开。但话还未出口,就有一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了过来,表情颇有些肃穆的冲着谢道韫一揖。
谢道韫急忙侧身避让,苦笑着道:“廖太傅是我的长辈,这不是折煞我么?”
“老夫这是代表魏国军民谢你。若不是你,我魏国如何得到燕军偷袭之情报?如何在此一役中生杀慕容儁?”廖太傅说的极为认真,他又对冉明道:“陛下,您虽是帝王,此时也应该对谢家娘子作揖的。我魏晋二国素来不睦,如今谢家帮了我魏国如此大忙,您也应该答谢这份援助之情。”
“太傅说的是。”冉明师从廖太傅已有五载,对他颇有些言听计从的,此时便对着谢道韫深深的作了个揖。
旁边将士见本国陛下都如此屈尊降贵,自然也跟着一起向谢道韫行起礼来。一时间,周遭只剩下谢道韫、郗超和廖太傅三人还直立着。谢道韫在这时与廖太傅对视一眼,看着他那双有些锋芒的眼,微微蹙了蹙眉。
廖太傅的话在普通人看来,不过是简单的答谢之词而已,但谢道韫却听出了其中的名堂,对这名冉明倚重、魏国倚重的太傅,生出了几分不喜之感。
廖太傅的话看似简单,却在字里行间中点出了“谢家”二字。那意思分明是想要告诉世人,帮主我魏国的不是谢道韫一人,而是整个谢家。
抬手扶起了冉明,谢道韫对廖太傅笑道:“太傅大人真是严重了,我谢道韫何德何能,焉敢受此大礼?我这人自小就喜爱玩闹,家中长辈们本就是管不了的。这次出来,也是瞒下了家中长辈偷偷摸摸的跑出来玩,然后顺手帮着料理些小角色罢了。”
谢道韫谈笑妍妍,却打太极般的将话锋转了方向,表明这次出来,都只跟她一人有关,与谢家无任何干系。
廖太傅看向谢道韫的目光微凝,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子会有如此心机。但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快,反而朗笑着道:“这话就说的谦虚了。世间何人不知谢家娘子的事迹,这些事情又怎么是‘跑出来玩’四个字就说得完全的?无奕公、安石公对谢家娘子的宠爱那是人尽皆知的,哦,还有逸少公。听说谢家娘子只要跑去向逸少公求字,逸少公是毕会提笔而成的。老夫我虽然久居北地,但也有幸欣赏过逸少公的真迹,实在是惊为天人啊是了,不止如此,还有这位名满天下的郗嘉宾。若非嘉宾你帮助魏国发明了炸药一物,我魏军即便今日会赢,怕是也会再损失几千人啊就冲着这一点,嘉宾,请受老夫一拜”
正文 第五十章 难
第五十章 难
国家的强盛总少不了几个文臣的身影,廖太傅作为先帝托孤之臣整日侍奉于冉明左右,在魏国的身份地位自然是如日中天的。
谢道韫对他这个人并没有过太多的了解,冉闵殡天时她曾在建邺见过一面,只觉得对方是个博学多才之人、耿直忠义之士,能够教授冉明课业应当是极好的人选,并没有再去深究。
后来一些书信往来,谢道韫又对这人有了些更加深刻的了解,但也多只是在治国之能方面的赞叹,其为人性格如何,终是了解的不尽不实的。
但在谢道韫看来,不论怎么说,这种人物毕竟是老臣,对魏国是忠心耿耿的,这一点自然毋庸置疑。可是她的确没有想到,这样的文臣或许确是能够笔墨治世之人,但文臣也总有些心思多的毛病,比方说当下这个照面之间、大庭广众之下,非要通过言词为魏国拉拢过几个坚实后盾来。
言词或许不必刀锋,出鞘便能杀人。但相对于拳头来说,言词更像是一种慢性毒药,只要用的高明,一杯鸩酒亦可毒死千百万人。
廖太傅这几番话看似轻飘飘无处可指,却让谢道韫听得句句惊心动魄。这廖太傅分明是不满足于谢道韫自己一人的支持,想要拉拢,甚至说是威胁王谢二族、郗家在明面上给予魏国帮助。
这可不是桌面上两根烛台,我喜欢点亮哪根就点哪根的小事。而是主座只有一个,你是要晋朝上座,还是要魏国上座的唯一选择。
王谢若是真的站到明面上帮助魏国,就算是没有人暗地里使坏,这叛国之名也可以被坐实。到时候,那可不单单是一两个人的罪名了。
廖太傅原本以为谢道韫只是一介武夫,充其量再懂一些诗赋而已,对于这些言语交锋之事自然没有什么经验,所以此时当众说来此时,就是为了让王谢二族骑虎难下。
虽说如今谢道韫和郗超帮了魏国的大忙,再用此等方法不免显得有些无耻,但廖太傅只将魏国之国祚当成毕生至重要之事,只要魏国能够遂了先皇的愿一统河山,他的面皮荣辱,一律可以不要的。这样的人物,虽只是文臣风骨,倒也可称之为“枭雄”二字了。
但是很可惜,谢道韫并非他所想象的那种不通人事之人物,他将算盘打的噼啪直响,却让谢道韫一摔两半了。
而谢道韫听到廖太傅如此言语后,也不由得与郗超对视一眼,心中涌出“得寸进尺”四个字来。
她看了看廖太傅身旁的冉明,见后者仍是笑嘻嘻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自己帮助别人,反倒被人诶上了。这和走在大街上扶起摔倒的老人,又被污蔑为自己撞人,又有什么区别?哦,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撞人是用钱就能简单解决的问题,可如今谢道韫和郗超面对的,却是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郗超皱了眉头,心中怒气一生就想上前理论。反正是耍嘴皮子的功夫,郗超还真不相信,自己这个以清谈出名的江东士族子弟,还赢不了一个垂垂老矣的文臣。
但他刚刚迈出一步,还未开口,就被谢道韫伸手挡住。
“太傅大人当真要如此么?”谢道韫深深的看着廖太傅的眼,“我之所以来此地,不过是因为和你们先帝的私交。郗嘉宾之所以来此,只是因为和我的私交。如此简单的事情,太傅大人当真要弄的如此复杂么?”
冉明仍是听不懂谢道韫这话中的含义,但却隐隐感觉到了谢道韫的不悦,不由得担忧的抓紧了廖太傅深紫色的袍袖。
这时城头上都是战胜之后的欢呼,一旁的兵士们听不清谢道韫他们的对话,仍是兴高采烈的议论着谢家娘子一箭破风的英姿,有那口舌利落的便以说的口沫横飞,如同亲眼观之一般。
廖太傅闻言却是一怔,再对上谢道韫坦荡的双眸,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竟忽而有些自惭形秽起来。他张了张嘴,却最终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谢道韫微微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冉明的肩膀,柔声道:“你先回宫,好好休息休息吧。”
“姐姐不跟我一起回去么?”冉明睁大了黑亮黑亮眼睛。
“不了,”谢道韫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蛋,“姐姐还有事情要处理。”
一旁的廖太傅闻言,还以为谢道韫是要与自己私下里说道说道,一时间不知为何竟有些胆怯,素来在朝堂上满是刚正之色的脸竟微微白了几分。
……
……
谢道韫要处理的事情并非廖太傅所猜想的那般,相反,她并没有将那些口舌争执太过放在心上。毕竟慢性毒药只是慢性,她要最先处理的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一些急迫之事,比方说超龄征夫这件事情。
这并不是因为她闲着无聊,所以要来管这些小事,而是对于她来说,青壮年为国捐躯那可以说成是真的勇士,可让一个白发苍苍、腿都直不起来的老人去前线拼生拼死,实在是让她很不舒服。
不舒服的事情就要解决,不能凑合,也不能将就,但当谢道韫真的站在李老头家的房子前时,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
李老头并不认为谢道韫会将自己当做一回事,虽然之前在城头上,那位女扮男装的谢家娘子为自己出过头,但在他看来,如今是魏军大胜的时候,他们这些个贵人们,自然应该是在深深的皇宫饮酒作乐,又怎么会记得自己这么一个老头子?
更何况之前自己还对谢家娘子有了些埋怨的,虽说没有说出什么激烈的言论来,但面上终究是显示了些的。
“那些个高门大户的子弟呀,倒也不是没有心肠好的,可他们帮人只是看个乐呵,即便老头我这种人真的受了他们的恩惠,恐怕还得看他们的脸色,没准儿比现在还要难受着。”李老头一面走着,一面这样自言自语的安慰着自己。他摸了摸怀中的二两猪肉,这是用兵胜后全军犒赏的银钱买来的,脸上渐渐有了些笑模样,但背脊仍是弯弯的佝偻着。
“不过人家怎么说也是救了咱一命,这恩惠也不知该如何报答。”李老头朝家中走着,路边越走越是荒凉,但他的脚步却轻快起来,似乎有了几分活着归家的喜悦。
这条满是磕磕绊绊的路,李老头不知走了几千遍,即便摸着黑闭着眼睛,他也能走的轻松。他一路上想着怎么报答谢家娘子的事情,又偶尔出神的想想怀中的肉做熟之后的香,很快的便走近了家门。
李老头的家很难称之为家,只是一座用茅草搭起的房子,从外面看起来简陋的可以,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一般。
“爹”
被这熟悉的声音弄的回神,李老头提起头来便见到了一脸喜气的儿子,又见二十有三的儿子一门而立,看到自己后便拄着拐杖十分困难的向自己走来。李老头急忙快走了几步,伸出双手将儿子好生扶住。
“在外头等着干嘛?小心着你的腿”李老头有些埋怨的说着。
一提到自己的腿,这年轻人的神色便有些黯然,他狠狠的锤了锤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腿,抿了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话三年前已经说了不下千遍,李老头知道儿子对残疾的愤恨,却也不愿再让儿子平添烦恼。他只在心理叹息了一声,有些发愁的想着儿子的婚事,总不能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的。可是儿子如今这个模样,除非自己多有点钱,否则又有哪个好好的姑娘会嫁给自己的儿子?可是,钱啊……
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李老头从怀中掏出那二两猪肉,笑着对他道:“甭想那些有的没的,瞧你老爹我今天带着什么东西回来?今天打了胜仗,上面赏了银钱。一会儿你给好好收拾收拾,做的香喷喷,也让你母亲沾沾荤腥儿。”
“哎”年轻人答应了一声,刚在父亲的把扶下往茅屋里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儿,可有事?”李老头疑惑的看向他。
“爹,要不,咱以后别去当征夫了吧。”年轻人犹豫着道。
听儿子旧事重提,李老头不由得皱了眉头,有几分严厉的呵斥道:“胡说个什么你也知道我为了当这个兵,领这个军饷花费了多少功夫。军饷虽然不多,可怎么着也能养起咱们一家子。你母亲如今下不了床,眼睛又瞎了,连点儿往日的针线活都干不了,而你又是这副模样……这要是我不领些军饷回来,咱们一家三口人又该怎么生活?”
见儿子脸上有了些悲戚的模样,李老头也有些后悔自己一时话中,说到了儿子的痛处,便软下了语调,劝慰道:“你也别担心什么,我就是个帮着端个水递个饭的活计,跟前线两字儿都不沾边儿的,什么危险都跟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干系。再说如今可是局面大好,那个燕国皇帝被谢家娘子一箭射死了。我在外边儿听人家说,过些日子估计就能北伐。你说他们燕国的主心骨一死,到时候咱们魏军上去,还不是大杀四方么?老头我啊,也就跟着捡钱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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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感冒刚好的差不多,结果昨天出门拜年,又冻着了。头晕乎着,费了半天力气才憋出这么一章来,实在是没力气检查错字了,抱歉抱歉……
看来影子偶还是应该乖乖的存稿,以应对不时之需啊~哎)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下)
第五十一章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下)
影子鞠躬感谢微笑迷失和小院子的鞭炮,出去放爆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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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西哲弗洛伊德认为人类在潜意识中有自我毁灭的倾向,但这种倾向毕竟是隐藏在心理极深的地方,在平素的生活中是极不易察觉的。
所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太多的敢死之徒,也没有那么多为了理想敢于舍弃生命的存在。尾生抱柱、干将莫邪,那都是千年前的故事,又或者是那时人物质朴至真,所以一举一动间才能体现出人类最本质的心理特征。
但如今春秋已然不复,虽然天地未合,江水未竭,人心却已然不古。民心畏死,更畏惧为了一点点钱财而死的不值得。
可有些时候人们真的是别无选择,就像李老头这样,守着一个瘫痪在床且双目失明的老伴儿,外加一个腿脚不灵便的儿子,他除了冒着生命危险去赚一些少得可怜的军饷外,的确已经找不到什么活下去的方法。
他甚至比旁人更加畏死一些,因为他清楚的很,自己的生命所承载的,还有另外两个人的命运。
只要一下大雨,茅草房就有被冲走的危险。即便只是一些在诗人眼中看来极有韵味的迷蒙烟雨,对老李家来说,也不吝是一场雨水之灾。
这世上没有多少一箪食,一瓢饮,回也不改其乐的人物存在,更没有多少人能够将漏雨打泥碗的声音,当做是引人心思远飞的柴小协的人物。
李老头只会孤坐在角落里,为半睁着浑浊双目的老伴儿掖掖被角,为手边正在煮药的炉子,填上两根还不算太湿的柴。又或是倚门而立,看着儿子极其费力的压着轱辘,从深井中打出水来。而这时候,李老头的双目中总会流出些既痛苦又幸福的泪水来。
茅草房前有一片同房子一样脆弱的田园,拄着拐杖的儿子会慢吞吞的拿着瓢,一小块地一小块地的浇水,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迹。而每当李老头回来的时候,他就会从儿子手上接过这个活计,佝偻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小小菜园子里,又被夕阳照出影子,拉的老长老长。白色的发丝在微风中飘动着,便有了种沧桑的痕迹。
只可惜这样平淡的日子来的并不长久,不懂事且无聊的娃娃们总喜欢玩闹着取乐,要么是牵着自己的黄狗在那小小菜园中驱驰而过,要么是挥舞着木棍、吆喝着“将令”,在“将军”的指挥下东打西夺,将茅草房拆个七零八落。
而每到这时候,孩童们张狂的笑声总是呼啸着融进夕阳,李老头会佝偻着背脊、手拿着木棍,红了眼的去追。老伴儿会躺在病榻上,看着她看不见的天空流出两行浊泪。儿子会难以自持的狠狠摔打着自己的拐杖,一下又一下死命的捶打自己残废的右腿。
他会再一次怨恨自己当年为何要在战场上逞强,为何要为了那狗屁的军功拼命。只是如今想想,拼命或许是好的,但问题是自己并没有将这条烂命拼掉。
逆着夕阳去瞧,伤痕累累的茅草房已经成了极黑的颜色,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却有几颗滑落的泪水在光芒下晶莹的分明。
李老头没有发出叹息,这已经弯曲到生硬的脊背,又如何堪载得起这多哀愁。
又能怎么办呢?也许再过一会儿,那些孩童的家中人就会揪着他们的耳朵登门道歉,边上同样困难的人家会拿几颗鸡子表示歉意。但这茅草房终究是破败了的,再重新搭起又要花费几十个日夜?又能维持几个日夜?
李老头用满是皱纹的额头对着地面,佝偻的背脊又弯曲的几分。
而这个时候,孩童们已经拿着自己的战利品,耀武扬威的在山岗上吆喝,他们手中的柴火棍被当做长矛,不知从打哪处铁铺弄来的边角料被当做佩剑。一根中间折了的杨柳枝成了令旗,在流着鼻涕的孩子手中颤颤巍巍的,迎着西边红彤彤的霞光。
当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们正在炫耀着自己手中的战利品——茅草的时候,两个风度翩翩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身边。孩子们好奇的看向他们,手拿“佩剑”的孩子王警惕的站了起来,用满是泥土的手抹了把小黑脸。
“经常这么玩?”
从山岗上刚好能将李老头家的茅草房看的清明,郗超一面发问,一面蹲下身子,从茅草堆里揪出了一根干枯的茅草,叼在嘴中。
孩子王点了点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跟你们打个赌,敢不敢?”郗超此时说话颇有些二世祖的味道,将尾字拖的极长,就像是那些窝在女人怀里怎么也睡不醒的败家子们。
“赌什么?我们又没有钱、”孩子王的眼中闪烁着几丝警戒。
“可是我有钱。”郗超极漂亮的笑了笑,就像是诱拐儿童的犯罪分子。
他从怀中随意摸出了一块碎银子,在那孩子的眼前晃了晃,道:“跟我打个赌,你要是赢了,这块银子就归你们。”
“成”有孩子毫不迟疑的应了下来,盯着银子的双眼满是光芒。
孩子王伸手挡住了那个手下,却也看着那块银子咽了口吐沫。
“那要是我们输了呢?”小孩子正在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
“要是你们输了,以后就不许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见到李家老头就打躬作揖,不许碰人家的房子和菜园子。”
“就这么简单?”孩子王有些狐疑的看向郗超。
“就这么简单。”
“大哥,快答应了吧”有孩子在后面撺掇着。
“闭嘴”孩子王有些威严的扭头呵斥了一句,又用乌黑的小手揉了揉同样乌黑的鼻子,思索着问道:“那你为嘛要帮李老头?”
“为什么?”郗超挑了挑眉毛,颇有些高傲的道:“城里的鱼龙帮听说过没有?李老头给我们交了月供,我们这些人当然得罩着。”
一听到鱼龙帮的名声,孩子们顿时将眼睛睁得溜圆,左顾右盼的窃窃私语起来。
“大哥,是鱼龙帮哎,听二叔说是如今城里的第一大帮,不止在咱们魏国有堂口,遍布大江南北那”又有孩子拽了拽孩子王的衣袖,用有些敬畏且向往的声音说着。
“闭嘴”孩子王又斥了一句,又问郗超:“那你准备赌什么?”
“还有什么?打架。”
“你们两个书生似的,跟我们打架?”孩子王不敢相信的看了看郗超弱弱的身板,以及后面谢道韫并不高大的个头。
“就我一个。”郗超笑着吐出了嘴里的茅草,“谁输了就去村里大喊三声‘我是读书人’。”
“那你们输定了”孩子王撸胳膊挽袖子,愉快的笑了起来。
……
……
从那天以后,李老头一直觉得很奇怪,为嘛以前那些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都不再掀自家的房顶,反而对自己毕恭毕敬着,没事儿还帮着自己打水浇园子。
不仅如此,就连邻里邻居的都开始对自家里外的赔笑,甚至村子东边的刘嫂还上过门,说是要给儿子说一门极好的亲事。
李老头做梦也不敢相信如今的生活,一直都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到有一天老伴儿在半夜犯了疾病,老头急的不行,却苦于在半夜里找不到大夫时,几个衣着光鲜的人走了进来,又带着一名大夫为老妇看了病。
“我们是城里鱼龙帮的,老大爷以后有什么事,就去堂口说话。”事后那些人拱手就走,未取分文。
李老头和老伴儿、儿子对坐着大眼瞪小眼了半晌,也没弄明白这里里外外的事儿,只是都被鱼龙帮的名头唬的不行,决定明天亲自去谢。
倾尽了家底儿,李老头终于换取了八贯银钱,他颤颤巍巍的走进城内鱼龙帮的堂口,手中碰了银子,几乎是见人就拜。
“您这一拜我可当不起,您老的事情,是在顶头上挂了名字的,我们这些人也就是跑跑腿办办事儿罢了。”
李老头被鱼龙帮建邺城堂口的首领扶起,却将对方这一番话听得云里雾里。
那人笑着道:“何止是我们这,如今世间流传着一首长诗就是有关您老的,您可听说过?”
李老头更是茫然,心想自己这辈子房子是被雨水打湿了不少回,可却从来没跟另一个“诗”字沾过边儿啊
“那可是郗嘉宾郗郎君亲自写的,如今原稿还在大魏皇宫里放着那那首长诗的名字就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那人笑着吟道:“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李老头迷迷糊糊的听着,终于想起那时在城头上,有一个人轻描淡写的救下了自己的性命,而另一个看似瘦弱的年轻人义愤填膺的为自己出头,可是自己却畏缩着什么都不敢说出口。
一股悔怨之情在胸中汹涌起来,李老头张了张嘴,忽然间泪流满面。
而在这时,妙手空空得来这首诗的人正在大魏皇宫中睡的迷迷糊糊,文臣之首的廖太傅正面对着墙上悬挂的这首诗,心思复杂起来。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廖太傅喃喃的念着这句话,有些疑惑的自问着:“难道我做错了么?”
“太傅大人并没有做错什么,”谢道韫轻笑着向他举杯,“只是这世上的人都有些健忘罢了。”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紫袍于光
世人的确是容易健忘的。
生活就像是走在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之上的旅程,人们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兴致勃勃的确定了自己行进的方向,而后便决定风雨无阻的前行。
但问题是,这片原野上虽然风景各异,有的地方却太过诱人了些,极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原本想要向着那片的雪山行进,在路途中却被乱花迷了眼,最终走入一片沼泽来。
寒门出身的廖太傅从小就熟读儒家经典,“为旺盛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直他的宏愿与目标,他也一直勤勤恳恳着,埋头走着自以为正确的路。
但很可惜,他的身上没有司南,也没有指南针,所以当他有幸步入官场之后,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扔固执的向前走着,却走入了一个并不太偏的歧途。
他的目的或许是没错的,为了大我牺牲小我,这样的心似乎可以称之为高尚。
可是他不知道,任何一个伟大事业的堕落都是从他人的牺牲开始。从这个时候,黑就不再是黑,白也不再是白。
也许廖太傅偶尔会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满头的灰发与灰色的胡子发一会儿呆,但是他却没有意识到,同样颜色的还有他的一颗心肠。
他这一路上做了太多亏心事,也牺牲了太多无谓的人,所以心中的大义到得如今,只能在前冠上“冠冕堂皇”四字而已。
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郗超手书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时,一种久违的感觉冲破了那道灰色的帷幕,他忽然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以及怀抱的那颗赤子之心。
那才是他要做的事情,那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他本应该毫不顾忌的顺着直线走去,一切的绕开与规避,都只是他脆弱的体现。
他的确是太健忘了,忘掉了当时自己的心,忘掉了自己应走的路。
廖太傅忽然认识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可笑,却错的再也回不去了。
他自嘲的笑起来,笑声在大殿中显得极为凄凉。
“古人说,‘朝得道,夕死可矣’,太傅大人又何必耿耿于怀?”谢道韫轻声劝慰着。
“我错的太深,这颗心早就蒙了尘。”廖太傅复归平静的笑了起来,他又看向谢道韫,笑道:“小娘子可知,老夫原本是打算逼着您和陛下成亲的。”
谢道韫端着酒盏的手在空中一顿,在一旁装睡的郗超猛地坐了起来,向着廖太傅怒目而视。
廖太傅此时却大笑了起来:“能见到安石公的子侄们失态,实在是人世间一大快事”
“太傅大人这是跟我们开玩笑?”谢道韫苦笑着摇头。
“还真不是开玩笑,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廖太傅叹了一口气,“虽说你比陛下的年岁大些,但毕竟是谢家这一辈的第一人,你若是嫁入魏国,以你的能力、以谢家在晋朝的实力,魏国国祚又何愁不能长久?”
谢道韫不置可否,却又摇头问道:“我若不愿,你又能有何办法?这普天之下可有人能够强迫我做些什么么?”她这话说的极轻,却掩饰不住其中的锋芒。
廖太傅赞了一声,又摇头道:“只要我魏军一日战局未定,你就不可能离开我魏国国境。既然日夜在此,老夫若是有心,这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难道还不好做么?再者,众口铄金。即便这事情没有真的发生过,老夫找一百个人往外传,这全天下又能有多少人不相信呢?百姓都喜欢儿女情长的故事,更何况谢家娘子尚未婚配……”
“你无耻”郗超此时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廖太傅鼻子的手都因为气愤而发抖起来,“我的女人你也敢动?你信不信我也雇一百个人在外面传,就说你老婆在外面勾汉子,给你戴绿帽子”
本以为廖太傅也会生气,谁曾想,他只是淡淡一笑,便点头承认道:“老夫的确无耻,一遇到这种事情确是不择手段的。不过即便嘉宾贤侄真的雇人传那些话也没有人会相信,因为老夫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纳妾,所以老夫的内人更不可能去勾汉子。至于戴绿帽子……那又是什么东西?”
郗超气的脸色发绿,堵了半晌方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道韫为解场上尴尬伸手拽回了郗超,问道:“你不是睡着了么?怎么又醒了?”
“我老婆都快被一个半大的小屁孩儿拐跑了,我要是再不醒,难不成要我一辈子打光棍去”郗超气哼哼的说着,拿起酒壶就开始毫无风度的对嘴喝起来。
廖太傅大笑了起来,眼眸中终于有了些洒脱的味道。
笑罢,廖太傅起身对着郗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认真的道:“君之一言惊醒梦中人。魏国有贤伉俪左右提携,想来先帝的心血,应当不会白费才对。”
“贤伉俪?”郗超一口酒水差点喷出来,他兴高采烈的眨了眨眼睛,又被谢道韫一道眼镖悻悻的打了回去,“咳咳,叫早了,叫早了”
“无妨,只盼二位共结良缘之时托人给老夫带个话,老夫必定亲去道贺。”廖太傅笑着说完这句话,而后便转身想着殿外走去。
“太傅大人要去哪里?”谢道韫起身,微皱了眉头问道。
廖太傅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吟道:“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他走出殿外,身上深紫色的官服阳光照耀出一片光明。
……
……
自燕国皇帝慕容儁薨后,魏燕两军对垒的情形就直接倒向了一边,再加上魏军手中一些新兴武器、攻城器的不断出现,燕国的国土飞速的收缩着,从幽州退到平洲,到得最后直接退入了白山黑水之间。
同时收缩着的还有燕军将士的数量,逃兵不断的出现,士气一再的下降,不过短短两个月之后,已经没有任何一名燕军留有获胜的信心了。
曾经的强大帝国,一旦衰败下来,却是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的无法逆转,山川就这样简单的易了旗帜,天下各国也不禁慨叹着向魏国投向重新审视的目光。
尤其是魏国旁边的一些根基不深的小国,此时更是危如累卵,整日胆战心惊的担忧自己一日亡国便成阶下之囚。更有一些城池直接向魏国上了降表,魏国的领地愈加扩张起来。
而就在魏国的文臣们因为盘点人口、财富而劳心劳力,武臣们远在北方作战的这个时候,江东晋朝的朝堂上却已经吵的炸了锅。
对于魏国的迅速崛起,朝中大臣与晋朝士族们分离出了两派意见。一派是为之高兴,认为魏国如此是为我晋朝在江北树立了一个安稳的屏障;另一派恰好相反,他们认为魏国的战力实在太过恐怖,而且正好因为秦国向北迁都,此时黄河流域已经没有再能与之抗衡的国家,所以晋朝不能养虎为患,应该趁着魏国重兵都在北方的这个时候突出奇兵,将魏国攻破。
御座上的皇帝因为一阵冷风而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下面的朝臣们仍旧正在争议着。但这种争议多数还集中在中等官吏之间,站在前面的几位大臣全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仿若睡着了一般。
皇帝溜号的想着昨天晚上那名宫女曼妙的腰肢,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痛,只是转念又想起自己如今全身酸痛无比,如果今天不好生休息,今晚又如何再战?想到这里,皇帝巴不得这些朝臣快些争论完毕,好让自己痛快的盖上一方大印,然后互惠互利,皆大欢喜。
可惜如今这些人还真的叫上真儿了,吵得跟鸡窝里的鸡差不多。皇帝偷偷的撇了撇嘴,用袖子掩了嘴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小憩一番。
“咳咳”身旁伫立的宦官忽然轻咳了两声,皇上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发觉他正在偷偷摸摸的使着眼色。
皇上愣了愣,顺着宦官的目光去瞧,便见到站在武?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