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皇后第28部分阅读
军火皇后 作者:淘肉文
值钱的东西,估计扔在地上都没人会多看一眼。可是宋小舟却好似被雷劈了一样,傻傻的看着,一时间几乎忘记了如何说话。
只因为那个铁片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四个小字:谢谢惠顾。谢谢惠顾!这,是当年她送给夏诸婴的那个青岛啤酒的拉环!
“这东西为什么在你这?,
面对生死尚且冷笑以对的宋小舟激动的沉声说道,只可惜身下那人却没有半点回应。低下头看去,横流的血泊之中,方子晏侧着头一动不动,已然不知生死。
东风起 第42章:故人
昏迷之中,方子晏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寒冷和饥饿像是嗜血的毒蛇,紧紧的咬住了他生存的最后一线生机。那些至今在睡梦中仍旧能够使他惊醒的马蹄,如同一只染了剧毒的箭,十几年如一日的扎在他的胸。上,在每一个沉睡的夜里将他抛下恐惧的深渊小大地都是苍茫的银白,好似永远也跑不到头,昔日的王侯如同猪狗一般匍匐于地,在生死的缝隙间苦苦挣扎。雪亮的战刀横在他的脖颈上,有腥热的液休缓缓流下,滴在他干裂的唇皮上。
他要逃,用力的逃,拼尽一切的逃。极远处的天幕下响起了隆隆的战鼓,那是他祖先的血脉在地底同他说话,他们说你是大华夏氐的子孙,便是眼落黄泉,血化成灰,也不能屈服于命运。
他握紧了拳头,掌心是一片冰冷的空虚,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疲倦和疼痛,黑暗如同浩瀚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可是他的血脉在喷涌着,心脏在跳动着,眼睑下的珠光在蒙昧中闪烁着慑人的亮,照耀着那在百年前招展于空寂山上的大华王旗,还有那如同山海般浩瀚的军队,黑色的铁甲覆盖了整片大陆,千万条嗓子随着一个伟岸的身影汇成了一个巍峨的声音:就此,大华夏氏在此独立,即便山丘崩裂,江水为竭,四海八荒皆为我之仇敌,夏氏血脉不灭,大华千秋不息。
那是大华夏氏最后的荣光,百年来铸成了每一个夏氏子孙的梦。混合着他们钢铁一样的血脉,支撑着他们度过了每一个肃杀的冷夜。
就是这些,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将他从深沉的炼狱中拖拽而出,而如今,在这个四面楚歌的地方,他终于再一次听到了先祖的呼喊,在绝境中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忍住了睁眼的一刹那间即将溢出喉间的痛呼,他紧紧的皱着眉,狭长的眼睛如同机警的鹰,冷冷的扫视着目前的处境。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扬起地上的细小皋草,一串烧焦的田蛙被随意的抛到他的面前。诱人的香气像是勾人的夏虫,脑子还没发出指令,肚子已经抢在理智之前作出了反应,一阵咕咕的叫声清晰的响起来,在空荡荡的崖壁山洞里不断的震荡着。
“嚓!”
火舌吞吐,少女曲着一条腿坐在火堆旁,折断一根柴,随意的扔进火堆。火红的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轮廓柔和,眉眼却是凌厉的,面色有些阴沉,目不转睛的盯着火苗。
刚刚至昏迷中醒来的方子晏顿时如临大敌,病弱的身体好似霎时间被人神迹般的注满了力量,他猛地跳起身来,半蹲在地上做出最适合攻击的姿势,手掌下意识的向腰间的短剑摸去,却什么也没有碰触到。
“啪”的一声,短剑被人随意的扔了过来,刮身一弹,剑鞘就脱出了大半,露出里面精光四射的利刃。宋小舟的声音淡若浮云,满不在乎的同:”你找这个?”
冷月如霜,从洞外幽幽的射了进来,两人的身影沐浴在银白色的月光之下,一时间像是披了一层轻纱。
“你睡了两天一夜了,还有时间玩这个?”
眼角略略带了一丝讥讽,小舟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斜睨着如临大敌的方子晏,轻轻地哼了一声。
直到此时,方子晏才有时间审视自己目前的处境。
一处平淡无奇的山洞,三面都是嶙峋凹凸的石壁,正前方是一个洞。”被荒草掩盖了一半,月光就是从这里照进来。宋小舟随意的靠在石壁上,前面燃了一堆火,正在烤两串田鸡,还有几只开膛破肚被洗涮的干干净净的田蛙放在一边,没有绪,还是生的。
一切都很平常,只除了一点。
他还活着。
他竟然还活着!
他清楚的记得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发生了什么,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女,眼神冰冷手段狠辣,双膝狠狠的砸在他的胸口,使他胸腹重伤,鲜血狂喷,紧随其后,她又用匕首刺穿了他的琵琶骨,那种刺骨的疼,让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朦胧间听到了她在喊什么,只是现在回想,却记不起来了。他低下头,发现脖颈和胸口上的伤都被人粗糙的处理过了,墨绿色的草沫糊在伤口上,有些发麻,竟然已经察觉不到多少疼痛,也不知道是什么草药。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竟然没有杀他。
方子晏紧紧的皱起眉头,目光犀利如刀,嗓子微微有些沙哑,沉声说道:为什么不杀我?”
宋小舟闻言转过头来,目光幽幽的转过他的脸颊,最后停留在他的胸口上。那里有一串黄|色的金链子,很粗很长很暴发户,然而金链子下面,却挂了一片很穷酸的铁片子。
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将前因后果全部考虑清楚,即便是不用开口,她也已经能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火光照在方子晏的脸上,越发显得他伤后的脸庞惨白若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可是一双眼睛却黑的好似暴风雨欲来的天空,剑眉斜飞,写满了不羁和孤傲的冷冽。然而尽管这样,她仍旧可以看到一些幼年时的痕迹。
这两日,她已在心里暗骂了几百遍自己的愚蠢大意,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便觉得熟悉,可是却直到今天才想通一切。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牵开了嘴角冷笑一声。
李猫儿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和方子晏有着大仇的宋小舟。如此一来,前尘旧事,就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最后翻了一翻火上的田鸡,滚油落下,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弥漫了整座山洞。她拍了拍手,将烤熟的田鸡随意的扔在一片大叶子上,站起身来弹了下衣服上的褶皱,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宋小舟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嘴角挂着一丝浅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方子晏面色青白,嘴角紧抿,一句话不说的冷冷的盯着她。
小舟一耸肩,似乎颇觉无聊,正要离去,却听方子晏又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你活的不耐烦了?这么想死。”
方子晏不说话,只是很固执的继续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冷冷的交锋,像是两只对视的苍鹰。
“你有什么企圄?”
见小舟不说话,方子晏心底怒气更甚,面色阴沉的冷冷说道:!!你现在不杀我,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小舟的眉目中终于闪过一丝厌恶和不耐,冷然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真的很令人恶心。”
方子晏面色一怒,眉心紧蹙,就听小舟以及其冷淡不屑的声音说道:“你除了托生在一户好人家,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任性、跛扈、嚣张、自以为是,偏偏又蠢的像只狗。总是在不适当的时候做不适当的事,如今天逐城风起云涌,各方势力你争我伐,你却为了一已私怨不顾大局的来杀我?而现在你命悬一线,手无搏鸡之力,生死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果我是你,就会小心的夹起尾巴做人,安静的养伤,积横一拼的力气,不会试圄激怒我。你以为你现在说几句硬气的话就能证明你的骨气你的气节你的男子气概了?其实不过是说明了你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宋小舟冷哼一声,面上闪过一丝不屑:“像你这种一无是处偏偏又觉得自已身份高贵,处处高人一等的蠢货,我想杀你易如反掌,我若是动手,你早已死了一万次了。方子晏,我今天最后一次警告你,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我没想到和你为敌,也不屑和你这种白痴作对,但是如果你再招惹我,我保证,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夜风清冷,拂过崖壁上盛开的白莲花,苍白的月光照在少女的脸上,像是飘渺的雪。四下里悄无声息,鸟黑的发丝在凛冽的风中散开,如同一匹诡异却又优美无比的绸缎。少女的身影并不如何高挑,可是在这样的夜里,她身姿挺拔的站在洞。”任月光将她的影子拖长,突然有着令人心惊的威慑。眼角的不羁和嘲讽毫不掩饰的泼洒而出,凝固成属于她自己的骄傲和孤高。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骄傲,不是取决于外物的依仗,而是依赖于自身内心的绝对强大。所以她才能眼如冰雪,冷眼的看着这世间最至尊的权贵。
“方子晏,你好自为之。!”
突然间,好似有一声裂锦般的戈弦响起,她的目光一时间穿透了沧桑的时间,停驻在他的身上,最后看了一眼,终于凌然转过身去。
月光将她的影子拖的很长,越发显得她的背影纤细一脉,可是方子晏突然觉得,这是他一生之中见过的最挺拨的脊梁。
荒草摇曳,少女的身影一闪即逝,方子晏沉默了许久,终于眉心一簇,嘴角溢出一抹血迹,浑身无力,身体软例下来。刚刚这一番动作,已然让伤。崩裂,鲜血缓缓渗出,可是却并不严重,似乎那些草药有止血的功能。
汗水渗透了他的衣衫,他的面色仍旧铁青一片,目光深沉如刀子,垂着头,狠狠的盯着自己的手指。
自以为是、一无是处、跋扈、嚣张、蠢货……
少女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在耳畔继续回荡着,心底的怒火在激烈的翻滚着,嘴唇抿成一条线,却什么都吐不出口。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一直以来,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都有人在无条件的服从,耳边也总是聚满了各肿赞美和奉承。
惊才艳绝、天纵奇才、聪明、强势、机警””
如今,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不堪。
可是,他何尝不知道这个时候兴师动众的来杀宋小舟是个不明智的选择,先不说会否打草惊蛇,惊动淳于烈,就说会不会一举激怒李铮,破坏他们两人本就不和谐的脆弱关系,就是个严重的问题。可是不知为何,只要面对这个女人,他的理智就如同绝提的洪水。在见识到了她的手段之后,他更不能容忍一个比李铮手腕还要狠辣灵活的敌人渐渐归顺到瀚阳的阵营之中。
只有趁着李九青在和淳于烈对抗,无暇他顾的时候除掉她。一旦淳于烈倒台,李九青那只老狐狸思起前因后果,将这个人从隐藏中挖出来,那个时候,瀚阳派系就真的是如虎添翼了。
他是大华夏氏的子孙,他不属于任何派系,就算暂时和李九青站在一条战线上,那也是各取所需。一旦三足鼎立的局面破裂,他定当成为瀚阳派系的头号大敌。当年草莽出身的夏家都可掌控王廷神器,今日的一方诸侯又为何不可取残弱王室而代之?
这一点,他比什么人都清楚,所以从始到终,他也从不相信任何人。或许,这就是他要杀宋小舟的主要原因。
再或者,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毕竟,他忌惮她,甚至恐惧她,他要除掉她,除掉一切能令他感到恐慎感到不安全的都东西。
这,也无可厚非,因为这些年来,这就是他学会的最重要的生存之道。
或许,就是如此。
只可惜,他又失败了。
“宋小……舟”火把僻啪作响,夜风轻轻吹拂,方子晏眼神冰冷,缓缓说道:“我不会输给你的。”
荒草摇曳,小舟站在洞|岤之外,深深的呼吸。
夜里的空气极好,抬头望去,两侧陡峭的崖壁将天幕裁成了窄窄的一线,月亮正好挂在那条线上,漫天都是璀璨的星星。新年已经过去了,她也离开家三天了,夏诸婴可会出宫来找她吗?
或捧”……她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来。
或许,已经不能再叫他夏诸婴了。他们相交这么久,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也计直到此时,她才能明白他的眼神中偶尔闪过的那丝淡漠为何意。
最后的决战已然开始了,他就要夺回一切了,那你呢,你怎么办?小舟感觉指尖有着冰冻般的寒冷,眼神穿透漆黑的天幕,望向那被山脉城墙阻挡住了的金碧辉煌。你该怎么办呢?
东风起 第43章:遇袭
当第一道阳光洒到地面上的时候,小舟刚刚翻过一个小山包,崖底的白天来的比较晚,顺着河流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浓雾才被缓缓驱散。走了整整一夜,有些饿了,喝了几口水,就打算去找点吃的。
这座山谷看着不大,实则走出来却是一大片茂密的丛林,树木种类繁多,但是因为气候问题,暂时没有几棵结果子。小舟找到了一种褐色的水果,咬一口全是苦汁,难以下咽。她强忍着将这种果肉吞下肚去,抬头间却见一只梅花鹿正在不远处瞅着她,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似乎十分好奇。
小丹心下顿时大乐,忙做出一脸伪善的表情,像哄骗小白兔的大灰狼一样,笑眯眯的招手道:“过来。”
那小鹿似乎还太小,不知道人的可怕。闻声竟然微微偏了偏头,虽然没上前来,可是却也没跑。
小舟揉着又饿又疼的肚子,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捏住匕首,正打算将这只傻家伙消灭掉。忽然只见小鹿水汪汪的大眼睛猛然闪过一丝惊恐,矫健的身躯凌空一跃,掉头就跑。
小舟面色大变,几乎不用回头,她猛然一个前滚翻,就见一道黄|色的影子利箭一般的冲了过来!
太快了!
从起跑到攻击,它只用了不到两秒钟,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姿势,黄影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右臂顿时间火辣辣了的疼,匕首几乎脱手而去,她一脚猛蹬,只听时方发出一声呜咽的惨叫,刀子顺势而上,刺向它的肋部!
扑哧一声闷响,它的惨叫声尖锐起来,小舟整个人倒飞出去,跪在地上喘着粗气谨慎的看着它。这才发现原来刚刚攻击她的,竟是一只成年的金钱豹。
豹子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刚刚那一下应该是穿透了它的肺部,这是致命伤,它已经一命呜呼了。
手臂上有五道长长的口子,是被豹爪抓伤的,虽然没看见骨头,但是伤势还是很严重,鲜血直流,这会开始剧烈的疼痛。
小舟皱着眉,左右看去,走到一条溪涧,想要清洗伤口。而就在这时,浑身寒毛顿时竖起,完全没有任何时间回头查看,巨大的力量一把将她扑倒,水花四溅,胸口磕在溪涧中的顽石上,疼的好似被人撕裂一般。腥臭的喘息瞬间逼近,她甚至能听到它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森冷的寒牙对着她的咽喉就咬了下来,她的匕首被身体卡住了,一时间竟然抽不出来!
就在这时,巨变陡生,只听一阵破空的锐响顿时如同鹰戾在耳畔响起,身后的庞然大物呜嚎一声,就死死的倒在她的身上,鲜血顺着她的脖颈流下来,滴在她雪白的脸上。
推开偷袭的豹子,小舟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勉强站起来,大腿被豹子撞了一下,微微有些抖。溪涧的水很凉,她的衣服已经湿透,脖颈上鲜血淋漓,乌黑猩红,就像是豹子那条长长的舌头。脚下有些打滑,她坐在石头上,面色苍白,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并不算太好,她努力平息一下粗喘,缓缓的舒展皱紧的眉头。
豹子咽喉上插着的短剑小舟再熟悉不过,她伸手去拔,右臂却因为伤势而有些颤抖,剧烈的疼痛袭来,让她连拳头都握不住。
“噗!”
方子晏走过来,将短剑拨出,鲜血飞溅出来,落在溪水中,顺着水流漾开一个又一个涟漪。
他的胸口之前就受了伤,这么一番动作,已使他的呼吸有些凌乱。他皱着一双剑眉,面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走过来,将豹子的一条大腿切下,然后拿着还在滴血的豹腿,转身就进了丛林。
几日来的厮杀逃亡,疲劳、饥饿加上伤势,让两个人的体力都到了一个极限。方子晏身上多处受伤,最严重的还是琵琶骨上的洞穿性伤痕,失血过多不说,还很影响行动。只见他的背影虽然沉稳,可是脚步却掩饰不住的露出几分虚浮。小舟看着他一步一步的隐没在丛林里,提着的心缓缓松了下来,扣在掌心的匕首啪的一声落在溪水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清洗、包扎、然后提起精神拷了点豹肉。
肉很难吃,小舟却还是努力吃了一大块,崖底气温不低,豹肉无法保存,只得随便摘了几颗苦涩的果子带在身上,继续上路。她和方子晏选择的是同一条路,这边林子不但茂密,而且地势越来越高,想要离开崖底,这是唯一的通道。
走走停停,将近傍晚的时候,小舟又遇见了方子晏。他蹲在湖边,正在手忙脚乱的生火,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柴火,都是湿的,冒了老大的一片白烟。那块豹腿扔在一边,一面焦黑如炭一面还泛着血星。他的脸色本就挺难看,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是小舟,就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小舟也没有理他,径直穿过了这片树林,天色渐渐的暗下来,草木的窸窣声渐大,虫蛇鼠蚁都冒出头来。小舟找了一棵村,身手灵活的几下爬上去,然后寻一处茂密的衬丛,简单的设置了几处警报,就躺下来休息。
夜风有些凉,小舟躺在树干上,静静的仰着头,嗅着熟悉的草木味,一时间好似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非洲丛林里。星子寥落,被茂密的树叶遮住了大半,月光很明亮,高高的挂在天上,四下里没有一个人,只有她自己,安静的神智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切都是这样熟悉,在曾经那些孤身奋战的岁月里,她也是这样一个人活过来的。在泥水中、在沼泽里、在嗜血的枪林弹雨里,孤独的默默在杀戮中寻求生机。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长达八年的杀戮生活,练就了她坚硬冷冽的心肠,为了任务,即便是无辜妇孺,她也能毫不犹豫的出手击杀。
她还记得有一次,他们去出任务,得手之后长官下令屠杀整个村子,那是她第一次对手无寸铁的妇女孩子下手,连杀了两个老人让她的手心不断的冒汗,终于在杀到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的时候,她手软了。然而还没等她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那个孩子却拿着一把军用刺刀猛的跳了起来。
那一次她被孩子的刺刀刺穿了小腿,若不是因为孩子太矮,她可能就死在那一瞬间的心软之下了。从那天开始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她越发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之下,在这里,只有同伴和敌人,任何妇人之仁的犹豫,都可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黑暗血腥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只剩下记忆的碎片仍日留在脑海里,死死的抓住她,固执的不肯离去。
小舟静静的躺在那,突然感觉眼前的景色有些模糊,视线也变得有些不清晰。开始的时候她还没留意,可是很快,她就察觉到了问题,伸手摸了一下额头,竟是一片滚烫!
糟糕!她立刻坐起身来,打开手臂上的伤口看了一下,伤口红肿,并不算太严重,可是身体却越发滚烫了起来。
真够幸运的,她竟然在这种时候发起烧来?她皱着眉,打算下去补给饮水,可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来到了她藏身的大村之下!她竟然要等到这些人靠的这样近才发现他们的行踪?这简直太离谱了。
一时之间,小舟屏住呼吸,整个人如同一只猫儿一般伏在树干上,漆黑的眼睛盯着下面。这种打扮并不陌生,一袭黑色劲装,正是一路追杀方子晏的那些刺客。
他们一共有三十多人,浑身上下都被黑布紧紧的掩住,露出的肌肤以黑色染料涂抹,除了眼白,身上没有其余的半点颜色。他们背上背着小巧的弓弩,箭筒内白羽森然,人人手提着最常见的厚背青鲨刀,弯着腰,迅速的在林间穿行着。
似乎没有人发现小舟的藏身之处,他们如同一阵漆黑的旋风,迅速的经过她的身边,向着密林深处而去。
等他们走得远了,小舟才缓缓的松了口气,跳下树,脚下一阵踉跄,险些掉倒。她几步跑到溪水旁,将脸埋进冰冷的水中,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这些人是谁?他们一定也知道了方子晏的真实身份,那么在这个时候,谁会下这么大的力度,并且有这么雄厚的势力,来刺杀一国储君?
淳于烈?
小侍紧紧的皱着眉,缓缓的摇了摇头。
从那天的事情上看,那伏人的领袖似乎是对她没有杀意,如果是淳于烈的人,不应该对她手下留情。
莫非,是李铮?
小舟想起那次在逐日山上,和夏诸婴一起遇到的那场刺杀。最后前来保护夏诸婴,带队和刺客拼杀的人中有一人被称为容公子。而后来小舟在李铮府上远远见到了一个名叫容然的人,观其身法举止,似乎和当日那人的身影有几分相像。
再回想这些年来,屡次遇见李铮时,他对方子晏的态度,还有湘然白家满门抄斩的往事。小舟越发觉得脊背发凉,手脚冰冷。
莫非?是李铮将当年的事情归罪到方子晏的身上,再加之如今在瀚阳派系中地位不稳,李九青时其不够信任,李恪即将回京。使得李铮铤而走险,想要除掉方子晏,保假储君黄袍加身?
会是这样吗?
又或者,是晏秋?他以各种理由滞留京城,小舟不相信他仅仅只是看热闹那么简单。这个时候,方子晏若是死了,再有人将瀚阳李九青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戳穿,那么大华朝廷顿时又是一场风波。北越坐收渔利,这其中的好处,也是不可言喻。
再或者,是夏诸婴?
小舟猛的抬起头来,冰凉的水顺着她光洁的下巴一滴滴的流进脖颈里,她却并不觉得如何冷。她眉心紧锁,好似有重大的抉择难以决断,俏脸苍白,脸颊两侧,却各有一朵病态的潮红。
能在这个时候炮制出这么大的动作来刺杀被瀚阳派系全力保护着的方子晏,绝对不会是平常人。这人的背后定有极强大的势力和周密的情报网,复诸婴如同笼中鸟,被人看守多年,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力量。而晏秋乃是外来人,身份处境本就注定会受到多方的监视,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纠集起这样一股强大的势力。如此看来,唯有李铮有能力并且也有理由这么做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方子晏若是死了,对她都没有害处。
小丹抿紧唇角,四周黑漆漆的,隐约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鲜血喷出脖颈,麦浪一般被风吹拂,缓缓的洒在地上。
方子晏那个白痴,即便是死了,那也是死有余辜。像他这种性子,身在这样的处境下还能如此胆大妄为,就算是逃过了这一次,也活不了多久。他几次下狠手想要杀害自己,这一次更是将她害的险些丢了小命,若是自己还要去帮他救他,岂不是杞贱?
“我可不是楚乔那样的烂好人,他是死还是活,与我何干?”
小丹站起身来,嘴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来,冷冷的在心下说道:“况且,李铮待我不错,如果真的是他,我也不能去坏他的事。”擦了把脸,小舟一边嘟嚏着一边往那些人过来的方向而去。既然他们能下来,就说明那边的确走出路,这里的事情乱七八糟,她一个平民小百姓,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然而刚走两步,忽听身后树林一阵喧嚣,夜宿的鸟儿们尖鸣着腾空而起,振翅高飞,打碎了这宁静的黑夜。
小舟脚步一滞,顿时停了下来。她皱着眉,似乎有极难决断的疑难萦绕心头。
身体还发着烧,脖颈上一片滚烫,好似刚刚那个溪水间,猎豹那条滴着口水的滚烫舌头。
夜,真的很静,于是,那些刀剑碰撞的清脆声响,就显得越发的刺耳。
“妈的,我一定是发烧烧糊涂了……
寂静中,少女冷冷的骂了一句,利落的将散落潮湿的头发挽了一个鬃,转身就向喧嚣处跑了过去。
最近我的状态很差,可能质量上也有一些问题,我正在努力调整状态,抱歉。
东风起 第44章:逝
夜色浓郁,漆黑一片,刀光剑雨中,小舟的动作快的好似闪电一般。
“谁要你来的?”
方子晏肩头鲜血淋漓,面色青白,看着突然间从天而降的宋小舟,一双眼睛却仍旧冷厉如刀,冷然说道:“滚!我用不着你!”
小舟架飞一只利剑,恨得牙根痒痒,一脚踹飞一名黑衣刺客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狠狠的瞪他一眼。
“宋小舟!这不关你的事,你马上给我滚!”
砰!
一记老拳突然揍在方子晏的鼻梁上,全神戒备着方子晏顿时惨呼一声,怒道:“你他妈的有毛病啊?”
“你才有毛病!”
小舟骂道:“你再敢唧唧歪歪,我就替他们先弄死你!”
两人一边骂一边撤腿狂奔,小丹刚刚突然偷袭,使得刺客们的包围圈大乱,两人本就是武艺高强的人,趁着夜色出逃,自然事半功倍。
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舍,两人在村丛间奔腾跳跃,犹如两只灵巧的猿猴。小舟环目一扫,只见四周林木全是火炬的光芒,也不知对方还有多少敌人埋伏,好在对方的样子似乎是没有弓弩,不然的话插翅也难飞。
林间死寂,只有脚步声不断传来,没有人发出一声喊,可是却让气氛更加肃杀诡异。
看来李铮是真的存了杀心。
小舟眉心紧锁,狂奔间仍不忘继续寻找生路。忽见左前方五百步之外有一处高坡,隐约还能听到哗哗的水花声。小舟心下一喜,转头看方子晏,显然他也已经发现了逃生之处,两人顿时默契的向着高坡狂奔而去。
身后的敌人也不知是不是力气不济,渐渐的落在后面。
然而就在两人马上就要奔上高坡的时候,小舟心中却陡然升起一丝警觉,就在此时,两只利箭几乎是擦着两人的脖颈瞬息而过,寒芒闪现,犹如嗜血的狼牙。
密密麻麻的黑衣刺客,缓缓自高坡上的村丛中走出来,手中弩弓遥遥指着两人!
小舟的心底顿时生出一丝无以为继的无力感,这样缜密的包围,悬殊的实力对比,逃跑已经成了一种奢望。一时之间,她心里突然不无阴暗的在想,早知如此,干嘛要回来巴巴的为那个白痴送死?
方子晏面色阴沉,上前一步,将她挡在后面,沉声说道:“你要杀的人是我,与她无关,放她走。”
小舟眉梢一挑,冷冷说道:“白痴,逞英堆上瘾了吗?”
身后的刺客潮水般的围了上来,死寂的林子犹如野兽狰狞的利齿,泛着寒彻彻的杀意口风声顿起,战刀冷然迎上,方子晏回身劈在那人的肩上,另一手一把震开小舟,回头怒道:“快走!”
小舟眉心紧锁,身子腾空跃起,和黑衣刺客战在一处。方子晏见了大怒,一剑将那人劈退,沉声说道:“听到没有?我叫你滚!”
小舟被他骂了一路,也是怒了,扯着嗓子喊道:“我喜欢呆在这,碍你什么事?”
“你再不滚我就砍了你!”
“你放马过来试试!”
两人一边怒骂,一边和周围的人拼杀,鲜血飞溅,刀光闪烁,在漆黑的林子里戈起一片妖艳的红芒。
“主人!”
一名黑衣人头领回过头来,跪在他的面前,苍茫的天际被鸟云掩盖,月光在极远处的一片天幕上,也即将陷入重云之中。他站在高坡上,身旁村影婆娑,望着那个被杀戮围因的身影渐渐远去,手指泛白,目光如同深沉的海水。
“主子,下令吧,等了这么多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部下的声音如同铿锵的金石,利箭泛着嗜血的寒芒,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将前面一切阻挡着他前行的绊脚石全部除掉。
然而,他却犹豫了。
小舟和那人肩并肩的站在一起,四面八方的刀铎像是重重海浪,将他们紧紧的包围起来,一旦放等,那结果,是他不想承受的。
“主人!他们要冲出去了!”
“主人,西南方有动静,好像有人下来了!”
“主人?”
他凌然转过身去,黑色的披风在身后猎猎翻飞,低沉的声音如同破冰而出的利箭,牢牢的钉在那个漆黑的夜色之中。
“放弃行动。”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放弃了什么,苍鹰张开翅膀,在上空发出凄厉的长啸。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只是一瞬间,他就亲手捏断了自己前方的生路。
胜负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他一直以为自己从不怕失去,所以便拥有这世间最强大的心脏。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原来他之所以不怕失去,只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得到拥有过。而如今,只是一点点的温情,就足以让他下不了手。
脚步沉重如山!”他一步步远去,他知道,这盘博弈的大棋,他已然失去了榨盘的资格。
“他们走了?”
方子晏皱着眉,似乎颇有些不可置信。小舟坐在一旁,正在包扎手臂上的伤口,沉声说道:“方子晏,你今日欠我一个人情。”
“你想要什么?”
“一句承诺。”
小舟扬起眉来:“今日的事,你不得再追究。”
方子晏闻言冷冷的看着她:“办不到。!”
“喂!你过了河就拆桥!”
方子晏冷笑道:“那又怎么样?”
小舟冷哼一声:“你信不信我现在照样能杀了你。”
“你对他侧是情深意重。”
小舟仰起头来,目光皎皎的看着他:“我和李铮只是朋友。”
“李铮?”
方子晏略略扬眉,随即问道:“你以为是李铮?”
小舟心下一愣,正想说话,忽听马蹄声已然近了,顿时一惊,还以为是黑衣人去而复返,猛然跳起身来。就在这时,只听远处有人叫道:“少主!”
庄浩策马奔了过来,身后带着大批人马,两侧卫兵闪避到一旁,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人缓缓策马上前,跳下马背,来到方子晏面前,淡淡说道:“桥断了,我们来迟了。”
方子晏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小舟,突然笑道:“你担心的人来了。“
小舟一时间整个人愣在原地,李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刚才的那些人不是他的人马?
“是不是你做的?”
空气里是死水一样的静,周遭的一切像是被寒冬腊月冻成了冰,李铮静静的看着她,苍白的面颊越发衬得一双眼睛漆黑如墨。他轻轻皱眉,似乎在思考着她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看了看方子晏,又看了看小舟,过了好一会,好似终于明白了她在说什么,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
夜色流筋,黎明前的寒意这样猝不及防的袭了上来,小舟微微皱紧了眉,继续问道:“可是晏秋?!”
李铮继续摇头:“不是。”
“那……可是淳于烈?”
“不是。”
凉风从窗子缓缓的透进,丝丝的凉意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死死的扎在心。”麻木的感觉蔓延全身,让她察觉不到疼痛,有一丝惊慌袭上心头,声音却因此而更加平稳,隐隐带着一丝不愿面对事实的低沉:“是谁?”
李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她,仍日是他那一贯平静的模样,可是却让小舟觉得冷的沁透了心脏。两侧的树影狰狞起伏,如同一头芶延残喘的巨兽,僵硬的伏在那里,格外给人一种无法喘息的感觉。
小舟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她起身下了马车,向着一匹马就走去,李铮却突然伸臂拦住了她,沉声说道:“你要去哪?”
小舟一把挥开他的手臂:“与你无关。”
利落的跳上马背,马儿厚实的背脊一时间好似与她骨血相连,背心一忽忽的发冷,月光白晕晕的,似一口狰狞的利齿。小舟抿紧了唇角,催马便行,横叉里却陡然伸过一只修长的手来,定定的抓住了马缰,指骨清奇,并不显得如何用力,可是马儿却低低嘶鸣了一声,再也无法前行。
小舟眉心紧蹙,冷冷的说道:“你放开。”
李铮仰起头来,双目如深沉的海子,素来淡漠的眼神一时间好似被冰层虞盖,隐含锐利的刀锋之气。小舟与他冷冷对视,额角苍青泛白,嘴唇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眸子寒若雪峰,让人骨脊冰凉。
“我说过了,这与你无关。”
李铮的手指修长,扯住马缰,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整个人如同霜封冰冻,四周都是铠甲寒光,越发显得他清俊挺拔,如巍巍月芒中的一峰霜雪。夜风甚大,吹起他背后宽大的披风,他仰着头,看着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我不许你去。”
话音刚落,李铮蓦然拔剑,迅如电闪,快如雷鸣。一时间众人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狰狞的悲鸣声顿时响起,血线冲天,划下一道迤逦徇烂的血芒,战马哀嚎,脖颈碎裂,已然倒在地上。
小丹面色一变,身躯飘然落下,然后脚尖还没落地,后颈一痛,脚下顿时变得虚浮,眼前光影浮动,渐沦黑暗。昏迷前只见李铮已然张开双臂,将昏迷的自己揽入怀中,昏鸦扑肩着翅膀扑棱棱的飞过天际,他的眼睛如同陷入永夜的湖水,掺杂着碎心的波光与深沉,雾霭般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入她的耳中:
“来不及了。”
蓦然间,小舟只觉得心下针刺般的一阵疼痛,那日千丈楼临水的闹楼上,有个人张开双臂拥住了她的腰,在她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话。那时大雪初畴,天地辽阔,她以为风暴即将到来,自己等人皆可隔岸观火作壁上观,却不知火苗早已烧到了自已的衣角,灼热的热气像是缠绵的熔岩,从那座腐朽压抑的宫门蔓延过来,谁也逃不脱。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晕眩袭来,终究将她的神智击的粉碎。
黑夜如迤逦的暗色幕帘,李铮抱着小舟,仰头见一群夜宿的魅婀鸟刮过半空,翅膀宽大,向着皇宫的方向蜿蜒而去。
“是他吗?”
身后传来了方子晏低声的询问:“安霁侯打算怎样做?”
李铮没有回答,将披风盖在小丹的身上,抱着她径直离去。厚实的雪被他踩在脚下,发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夜风中他苍青色的穿云袍被扬起一段雪白的袍角,纹饰的银线在月光下闪着雪亮的寒芒。天幕成灰,王朝更迭,历代权利的轮换都要用亿万无辜的鲜血来浸泡那座巍峨的宫廷,他早已习惯。
醒来之后,小舟就很安静,一直留在李铮的府中,细细的调养着身子,不过几天的功夫,几处伤口就已经转好,脸上也渐渐恢复了光彩。李铮是个喜静的人,平日总是留在府中看书品茶,偶尔有几名养为门客的文人在府上弄萧烹茶,他也会坐在一旁,只是话说的极少,更妄论议政。
方子晏平安归来之后,瀚阳一党就正式时西陵下了战书,三月初二晚上的那一场战祸,蔓延了天逐城大半个城池。小舟持在窗前,看着极南处的火光映红了半面天空,各派系的士兵们穿着沉重的铁甲,脚步如山,呼啸着卷过?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