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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湖 作者:程子
“贫道见过常夫人。”谢清微清冷地微微颔首,立在门外,却并未进门。
常相忆皱了皱眉,却并未将疑问宣之于口,而是淡淡道:“济儿曾道,此番出海,亏谢道长鼎力相助,本以为码头别,道长会如往常般四海云游,否则,定会邀至盟总小住,讨教武功,却没想到竟会在此处相遇,若我没有记错,道长并非贪杯之人。”
谢清微眸中波澜不惊,淡淡地说:“贫道确实滴酒不沾,只是心中挂念之人在此,故而不敢远游。”
“挂念之人?”
谢清微抬眼看向僵立在堂中的鬼枭。
常相忆吃了惊:“这只僵尸?你是他什么人?”
听到“僵尸”二字,谢清微眼眸倏地收紧,眨眼之间又恢复淡漠,平静地说道:“未亡人。”
常相忆断没想到看似高山白雪的谢清微竟也会深陷人间情网,怔了怔,时失了言语。
“你也不需太吃惊,”金缕雪松开长鞭,笑道,“食得人间烟火色,便是红尘痴儿女,丹台玉室苦修道,岂如痛饮且狂歌?”
谢清微却摇了摇头:“修行清苦,却并不乏味,若没有遇到开阳,贫道或将清心寡欲,寻仙问道,然情不知所起,终究毁了道基。”
乐其姝转头看向他:“你后悔吗?”
“无悔。”
常相忆深深叹出口气,喃喃道:“当年安广厦突袭不归山,是给长姐留了退路的,可她却还是选择和凤栖梧起战死,小酒鬼,蛮婆子,你们说,临死的那刻,她后悔吗?”
想必依然是无悔的,三千世界十丈软红,却独取瓢弱水,慷慨饮尽,个中缱绻与豪情,何等令人艳羡,又有何值得后悔?
“谢道长,”常相忆道,“想必你也曾听说过万鬼坟炮制鬼将的办法。”
谢清微眸光微沉:“以铁钉入脑,锢其神智,再以巫蛊灌入,毁其筋骨,最后以剧毒浸体,炮制肉身,宛如行尸。”
“不错,我在医毒上虽颇有所成,却从未尝试解过鬼将的禁制,”常相忆思索着说,“收到蛮婆子飞鸽传书之后,我想了很久……”
谢清微呼吸窒,急问:“可有恢复的方法?”
“逆其道而行之。”
“什么?”
“鬼将的肉身经过剧毒浸泡,仿若铜皮铁骨,半死不活,虽生犹死,若要解毒,须得用同样的方法,浑身浸泡在药水中,以毒攻毒,方能重获肉身。”
谢清微何等聪明,立即明白她的意图,刹那间脸色煞白,喃喃道:“这才是第步,然后还要重塑肌骨、取出铁钉……”
“不错。”
“不……我曾听闻,炮制鬼将失败几率极大,百中得,若要重走此路……不,”谢清微摇头,“何况,重塑肉身筋骨必将痛不欲生……”
“可是我们必须得做,”乐其姝道,她抬起眼,看向鬼枭死气沉沉的眼珠,咬牙,“我的开阳徒儿是天地间顶天立地的大侠,他宁愿死,也不会容忍自己变成这般鬼样。”
第九五章 番外二未完已续
常相忆在不醉酒坊长住下来,苦思可以解开鬼枭之毒的办法。某日,谢清微正在盘膝打坐,忽听窗下响了声,常相忆绵绵的声音响起:“谢道长,我有事想请道长帮忙。”
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最后抹残照落在窗子上,投出片橘红色的光影,谢清微走到窗边:“常夫人但说无妨,贫道自将竭尽全力。”
常相忆道:“解药即将配成,却发现少味雪极芝草,此物极为难得,只生长在昆仑山雪境之巅,世间罕有。”
谢清微狐疑:“贫道自幼在雪境修行,却从未听说过这种草药。”
“雪极芝草生长极难,九十年生根,九十年发芽,九十年开花,花开却只有瞬,若能在花开瞬间整株采下,将可活死人、肉白骨,对解鬼枭之毒有奇效。”
“奇效……”谢清微眸光微闪,喃喃道,“若雪境之巅真有此等灵草,这世间最有可能得到它的便是我的师门了。”
常相忆微微笑:“我也这么认为。”
“可是,昆仑与金陵相隔万里,即便骑最快的马,也要个月才能来回……”
“有乐其姝在此,定会护佑鬼枭的安全,道长毋庸担心。”
谢清微放下心来,以常相忆的意思是第二日清晨再动身,但谢清微却不愿等个晚上,连夜便快马奔向昆仑。
金缕雪卧在树上,目送他白衣若雪飞马而去,消失在夜幕中,皱了皱眉:“阿姝说此番解毒非比寻常,鬼枭肌骨虽羸弱,但却不惧生死,力大无穷,万被药水激得发作起来,非武功高强之人不能压制,这种时候,为何还要把他派出去?”
常相忆叹出声气:“就当是我心软吧。”
谢清微快马加鞭,从日落跑到日出,又从日出跑到日落,无数个日日夜夜奔袭而过,昆仑山依旧是遥不可及。
他茫然地想:十年前从昆仑山上走下的时候,竟没有发现这条路是这般遥远的,仿若条悬在半空的天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人间四月芳菲尽,马蹄踏过零落的春花,踏过肥美的水草,穿过江南和漠北,终于在半个月后踏上了白雪皑皑的雪山。
“雪极芝草?”师尊太清真人微微皱眉,“为师在雪境清修五十余年,从未听说过什么雪极芝草。”
谢清微怔了怔:“常夫人说此物生长在雪境之巅,九十年生根,九十年发芽,九十年开花,花开却只有瞬,若能在花开瞬间整株采下,将可活死人、肉白骨……”
太清真人突然苦笑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关心则乱,试想,若真有此般灵药,岂会无人知晓?想必昆仑的山门早已被踏破了。”
谢清微脑中闪,骤然阵空白,霍地起身来:“常夫人骗了徒儿!”
“你心性单纯,不识人心险恶,十年前我令你下山历练,唯担心的便是会被人欺骗,做出无法挽救之事。”太清真人徐徐说道,“看你如今的样貌,想必也吃尽了七情八苦。”
“师尊……”谢清微喉间噎,拜倒在师尊脚下,深若寒潭的清冷眸中流出泪水,他喃喃道,“徒儿妄动凡心,道基尽毁,又受奸人蒙蔽,犯下弥天大罪,如今已满身罪孽,罪无可恕了。”
太清真人抬手,轻轻抚过他满头银丝:“世间人心难测,情劫难逃,你若已知错,便留在为师身边,朝夕焚香,清修悔过吧。”
谢清微犹豫了半晌,摇头:“徒儿还有挂念之人。”
“……既然如此,”太清真人轻轻叹出声气,“那便去罢。”
谢清微叩别师尊,起身疾奔下山。
——昆仑山没有雪极芝草,常相忆故意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