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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算逃过劫,没怎么挨炸。小刘见街面上逐渐平静下来,自己家房子又没事儿,便跟秦敬说要搬回去住,顺便打听沈凉生什么时候有空──西小垫在法租界顶西边儿,他是眼见着炮火连天的时候,不少人拖家带口地想进租界避难,却被挡在外头进不来。自己家欠了沈凉生这么大份人情,就算不知道能怎么还,最起码得当面好好谢谢他。秦敬也不是不懂事儿,知道沈凉生对自己好,便连自己的朋友都照顾到了,再怎么不提谢字,也不能把这当成是理所当然。于是这晚睡前跟沈凉生说了小刘要搬回去住的事儿,又说先替小刘谢谢他,明天他要有空,小刘想过来亲自道个谢。“不用了,”沈凉生拧灭床头台灯,边躺下来边回了句,“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敬心说这哪儿不算大事,却也知道沈凉生是个句话不说二遍的脾气,他说不用那就是不用了,只是心里总归过意不去,琢磨着怎么跟他再说说。“他要是真想谢,”沈凉生似是猜到秦敬的心思,先开口补了句,“你就跟他说,等茶馆再开张,你们俩什么时候再搭档说回段子,记得叫我过去看。”“这就完了?”秦敬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茬,这话又说得像个玩笑,便也难得放松了下绷了许久的心情,随他玩笑了句,“你倒还是那么好打发。”沈凉生笑了笑,因为两人并肩平躺着,屋子又黑,秦敬也没见到他面上笑意,只听到他说:“也就只听你说过那么回。”“你得了吧,又不是真喜欢听,”最近两人很少有这样安闲的时候,秦敬低声陪他聊下去, “平时还老嫌我贫。”“没真嫌过,你挺有意思的。”“你会不会夸人?”“那回去找你,看你在讲台上头,挺是那么回事儿。后来台上说相声,也挺有意思。就想着不知道你在床上是个什么样儿,舌头那么利索,口丄活儿估计能学得不错。”沈凉生的话越说越不正经,却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平淡的、怀念的、甚至是有些惆怅的──并觉不出丁点调情的意味,倒像是在追溯什么再不复来的前尘旧景,听得秦敬突有些心酸。是再不复来了。那时虽然时局也坏,但好歹……秦敬心口闷得想不下去,翻了个身,凑过去抱住沈凉生的腰,把脸埋在他颈间,沉默了好会儿,方重提起点精神接上刚才的话头: “那时候咱俩不才刚认识,你就不说走点儿好心思。”“大夏天的,你也不嫌热,”沈凉生却不再说,只拍了拍秦敬搂在他腰间的手,“躺好了睡吧。”“嗯。” 秦敬也觉着再跟他身上腻乎未免就像在暗示他什么了,自己本来也没那个心情,于是老老实实地躺回去,阖起眼睛酝酿睡意。“秦敬,”来回翻了几次身,终快要睡着了时,秦敬却又模糊听到沈凉生在自己背后道了句,“人情不用你还,你以后也不用再惦记着了。”按理说是挺平常句话,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对,秦敬那点睡意却下就被搅合散了。迷蒙间心里竟是突然咯!了下,沈完又空,莫名有些惶惶,可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秦敬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归结于刚才自个儿半睡不醒的,脑子晕晕乎乎,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小刘既都搬回去了,秦敬想着也该抽空修整下自己家的房子,便跟沈凉生说要回去住几天,把房子拾掇利索了再回来。沈凉生也没反对,问他要帮忙么,听秦敬说不用,便不再坚持了。实则光收拾房子也用不着几天,只是秦敬想着现下局势不比以前了,怕沈凉生认为住在租界外头不安全,催自己搬去茂根大楼那头住。他虽然不大想搬,但不想为了这事儿再跟沈凉生闹什么不愉快,于是惦记着趁这几天把家里各处都好好弄弄,就算搬走了,这也是父母留下的房子,自己打小儿长起来的地方,砖瓦都有感情,好好拾掇下,就当是提前告个别。 几日间秦敬把整间小院儿洒扫新,窗户抹了新腻子,上房重铺了铺瓦,堵死了堆杂物的偏房里早说要堵的耗子洞,眼见再没什么能收拾的了,才又回了剑桥道。进沈宅大门,秦敬便见老李头正弯腰修剪门口花坛里的月季。花草不晓人事,依旧!紫嫣红开得热闹,老李头却像心情十分不佳似的,修理花枝的剪子都带着股恶狠狠的味道,咔嚓下,咔嚓又下。“秦先生来啦?”老李头抬头看见秦敬,这才有了点笑模样,点头招呼了句。“…… 您家里最近还好?”秦敬看他心情不佳,怕是几天没见,他乡下家里出了什么事,便问了句。“还那样儿,没什么不好的,劳您惦记了。前两天我小儿子进城,还说大宝儿自打被接回去就吵着要回来找秦哥哥……”老李头说了两句,也觉着自己太唠叨了,便打住话头道,“您赶紧进去吧,别跟我在这太阳底下晒着了。”秦敬笑着点点头,刚要往里走,又听老李头在后面犹犹豫豫地补了句:“秦先生,您要是找少爷……”边说边往宅子里瞅了瞅,明知里头听不见,还是下意放低声道,“可是来个小日本鬼子,这几天都来第二回了,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秦敬闻言愣,这才注意到宅子侧门的青条石阶下头停了辆车,特地走前几步,绕到能看见车头的位置瞧了眼,果见插着面狗皮膏药棋,便又退了回来。“您不进去?”“嗯,先不想进去,陪您剪剪花儿吧。”秦敬话说得坦白,老李头也明白他的心思,继续边干活儿边跟他有搭没搭地唠家常。过了约莫十来分钟,便见沈凉生跟个人肩并肩地走出来,边走边聊,分明是熟人间才有的气氛。 “文森,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见。”“好的。其实小早川先生不必亲自跑趟,下回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没什么,反正我最近也不很忙。”来的这人和沈凉生的关系的确不算生疏──自打第回见过之后,小早川果然依言约了沈凉生叙旧,后来俩人也起吃了好几次饭。其实论起年纪,小早川比沈凉生还小两岁,不过是因为他父亲在日本军方的职务,才年纪轻轻便坐到了现在的位子,被指派到天津协助监管经济方面的事务。他刚到津两个来月,尚没拓展开交际圈子,就因年轻气盛同茂川派系的人暗地里有了点摩擦。虽说明面上还过得去,可权利少被架空了,便觉得有些不得志。小早川本心里看不起中国人,但沈凉生这副不讨好也不疏远的态度反而投了他的脾气,加之两人又同在剑桥念的经济,有不少共同话题,来二去的也就算熟了起来。 其实沈凉生自打出门就扫见了秦敬,面上神色却如往常,客套着送小早川上了车,目送车开出铁门,既没进楼,也没出声招呼,只立在当地望着他,像是在等他自己走过来。秦敬在花坛边与他对望,八月盛夏的阳光火辣辣地泼下来,地面都被浇得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