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8
思凡 作者:公子欢喜
样的经历,说什么他都不理。他的哭声声声入耳,心若针扎。眼看着他额上的微光因长时间的激烈情绪而明灭不定,勖扬君徒劳地收紧双臂将文舒牢牢抱住,连日不眠不休安抚他,他自己的嗓子也是沙哑的,「别哭……」
哭声很快就压过了他的声音,小脸憋得通红,急切得快喘不过气来。勖扬君笨拙地去轻拍他的背。他的手却抵上了勖扬的胸膛,力量很弱小,却仍意地往外推着。
勖扬君察觉到胸前的推拒,心下不由大恸,罔顾他的挣扎将他抱紧,低下头,脸颊贴上他的,片冰凉的湿意。
屋里的哭声渐渐衰弱,直到再听不见。门外的天奴百无聊赖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不期然地,眼前跃出双眼,心头跳,忍不住轻轻地叹口气。那时候,主子的那个眼神……
他前几日进去送食盒,主子忽然把他叫住。以为是又让主子捉到了什么错处,正心惊肉跳时,手里沉,主子居然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到了他手里。他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哭闹着的孩子却慢慢止了哭。他颤巍巍地按着主子的意思给孩子喂食,那孩子小口小口地咽着,很乖,很听话。细细看,他的眉眼与之前的文舒确实有几分相似。不敢再往下乱想,只是专心地喂着。不经意地往身旁瞥了眼,人就愣住了。他看到的是主子那双平素冷得叫人心惊的眼,很难说清他当时是怎样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下子就印到了心里,太悲伤,悲伤得叫人心惊。
已经听不到屋子里的声响。院中有风拂过,叶片沙沙作响。就听得身边声「咿呀——」的开门声,是主子出来了。陷入沉思的天奴赶忙回过神,低下头等着主子吩咐。
却许久未听到他说话,耳边只有婴儿的啜泣声。低下眼能看到主子的衣襬,紫衣上用银线绣着繁复而华美的纹饰。他看着风将衣襬微微吹起,上头的纹样就如同活了般,银线绣成的瀚海汪洋粼粼地荡开了波光。风停了,衣襬也不动了,接天的波涛凝固在了眼前。
时间仿佛静止,只看到那衣襬被风吹得掀起又落下。看得脖颈上阵酸楚。那孩子还在哭,嗓子显然是哭哑了,只能低低地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却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
手上又是沉,婴孩窝在他怀里,鼻翼抽动,红肿如核桃的眼慢慢闭上,陷入安睡。天奴惊异地抬起头看向勖扬君。
「我要他好好的。」
他说完话就快速地背过身又跨进了屋里,快得让天奴看不清他的脸。
院中有风拂过,带来丝淡淡的花香。怀里的孩子沉沉睡去,眼角边还沾着泪珠。
曾去人间看过澜渊,蓝衣的太子摇着竹扇看着远方的群山,幽幽地说:「再重的刑罚也没有心疼来得疼。」
勖扬君在廊下远远看着花架下的身影,不期然就想起了那时的情景。那时还没有找到文舒,只觉满心都是空,拿什么都填不满。此刻找到了他,却依然空得厉害,空里还带着疼痛。
他排斥他。幼时只要他出现在他眼前,他便不停啼哭,拒绝他的拥抱,拒绝他的接近,哭声里都是拒绝。哭得天昏地暗,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在他怀里不断衰竭下去,只得将他交给旁人抚养。夜半时悄悄过去看眼,他似有所觉般惊醒,惊惧的表情刺得他只能转身离开。
总是远远地看着,看他慢慢长大,看着时间慢慢流逝。那种将珍宝抓到手,又只能无奈地任由它从指间悄悄逝去的无力感。
文舒长到六岁时,他已然是那时初入天崇宫时的模样。勖扬君忍不住将他叫到跟前,蹲下身来,细细打量着他的样子,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乌黑的发:「那时候,你就是这样子……」
话未说完,手下便空了,文舒瑟缩着身子向后退去,眼中依然写满拒绝。
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勖扬君看着他紧紧抿起唇,忽然个回头,转身向外跑去。他还是不愿留在他身边的认知让他连起身去追赶的力气都没有。
他还是从前那样平和的性子,不吵不闹,安静而听话。他的排斥只针对他勖扬君人,在他面前他总是不愿说话,他想伸手去牵他,他总是背过手僵硬地立在那里,淡色的唇快被咬破。
勖扬君曾教他念书写字,贴着他的背,手握手写下满纸的「文舒」二字。松开手时,笔「啪——」地下落在纸上,抹杀了纸的回忆与思念。
三十年,转眼便溜走了半光阴。
他去地府问那冥王,有什么法子可以为他续上阳寿。
幽冥殿中的黑发男子面容惨白,冷冷地说:「魂魄衰竭,纵使你为他改了生死簿也是枉然。至于从前用在他身上的脱凡骨的法子,依他现今这魂魄,你为他施法就是让他早些来我地府。」
无药可救。
他为他炼下诸药丸僊丹,能为他续下少阳寿却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焦躁得狠极时,他抓着他的手将他紧紧按在胸前:「文舒,文舒,文舒……」
遍遍地叫着,恨不能揉进骨子里去。松开时,却不敢看他的眼。
文舒不愿进他的寝殿,连殿门也不愿靠近。勖扬君尝试着带他往里走,还没到殿门他便慢下了步伐,到殿门前时,他停住了脚步,如何也不能再往里跨步,满脸都是绝望。
勖扬君在门内看得分明,抓着他的肩喃喃问他:「你还记得少?你记得我?」
他摇头不语,挣扎着连连后退,身青衣抖得仿佛快要化去。
殿里殿外,两人皆是哀伤。
年又年,时光如离弦之箭再不回头。他的阳寿剩下不满十年。
文舒还是先前那个文舒的样子,眉眼身量俱如从前,仿佛他从未离开转世。只有勖扬君看到他额上的微光愈显微弱,都快看不见。将他抱得越来越紧,他不再挣扎,身体仍是僵硬的。
「你总是这样……」勖扬君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什么都不肯说,都个人埋在心底。连脸上都不肯露出来。」
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看他,勖扬君道:「还是不肯跟我说话么?」
环着他的腰的手臂拢得再紧些:「这样也好……」
心里还在矛盾着,他不愿想他已经忘了他,却怕他仍记着从前的事,还是心要走。私心地想,这样也好,他不记得过往的那些事,可对他至少记着几分。排斥着他总比对他完全漠视来得好。慢慢来,兴许真的能从头来过也不定。
「你回我声吧。」
「……」
「算了……」
「是。」
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