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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蝉 作者:琉璃蓝泽
战争,荣耀。
人类的眼泪和血,悲哀,无数苦难,无法触及神之所在的绝望,皆藉着死亡而来。
死亡却不接受任何祭祀,也不为何事动容。且主宰决定死亡乃是命运,他不过执行。
哪里会有死亡的神殿,要怎样的人类才会去称赞他,又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
修普诺斯来到加德伊拉。
此处是大地西方最边缘,灰蓝海水无边无际,拍打着土地。不远处便是靠近冥界的荒原。
到现在,唯有四处冒险而勇敢的腓尼基人来到这里,用外界事物交换土著人那些闪烁冰凉光芒的白银。
此时,夜的宁静暗影正降落在这片土地上,是无尽的昏蒙。
眼望去,荒芜冷峻的世界尽头,死寂之海。
这里本不应是这样的。
修普诺斯伸出手,抚过空气,潮湿的海风。万物喑哑,陷在夜色之中,如此沉默。
月亮从海上升起,洒下光芒,白骨般黯淡,照不亮土地上无垠幽黯。
塔纳托斯。
他轻轻低语着那个名字,触过空无。月亮被乌云遮挡,世界转瞬漆黑。当它再露面洒落光芒时,面前是阴影堆砌的壮丽城市。
这死荫笼罩之地。
他走入其中。
这里的夜色深沉、柔软、厚重,神圣寂静。苍白冰凉的银色星光笼罩着城,光和影勾勒出轮廓,朦胧得仿佛个黑白梦境。
有无数人声,低微如尘埃,几如不闻的窃窃鬼语。仿佛羽翼般不断纵横交织掠过,被惊扰的止息世界。
修普诺斯漫步在街道上,远方展开的建筑何其恢弘壮美。
加德伊拉,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如此陌生,被遗忘。亚特兰蒂斯的副都。
亚特兰蒂斯。那曾经无比辉煌、得神宠爱的黄金帝国,最后也只是如此而已。
加德伊拉,加德伊拉。波塞冬与克莉托头生的双子,亚特兰蒂斯的弟弟加德伊洛斯的城市。
双子中的弟弟……么。
阴影之中的加德伊拉。亚特兰蒂斯帝国的遗址,白银时代的废墟,已死的记忆。
修普诺斯金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这切。
这里被塔纳托斯拉入了他的虚无之地,就是永死,不再入显现的万有之中。
那些原有的居民就成了死魂灵,休憩于此。
万有之中,修普诺斯天然地知道塔纳托斯在哪,只要他想。他们彼此之间存在感应。
但修普诺斯仍然不知道塔纳托斯很事。
比如他和加德伊拉的关系。他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凡能握在手中的必消散,人类能得的是什么呢。因为必死,想要的切必化为虚无,神所赐的,人所祈求的,也留不住,无法带走。
被神毁灭的大西国阿,你那曾满了全地的极大的权柄,辉煌冠冕,如今在哪里呢。你那可堪夸耀的无数金银,还能赎买什么呢。你那曾如海沙和繁星的子民,又去何处寻觅呢。
荒芜废墟也不容留痕迹在这世上,沉沦极深的海底,被历史和时间的尘埃覆盖。游鱼所经之地也高过你曾经最高的宫殿,海百合要在你的尸骸上扎根,珊瑚的树海盖过你极的精金。后来的人必不听闻你的名,说,这名字甚陌生,那是何处呢。论到有名的城邦,乃至极小的城邦,你都不在其中。
你的荣光被封印在旧日遥远传说里。
亚特兰蒂斯,你既出自海,就归于海。
神能应许,也能收回。
如果说塔纳托斯曾经在这里。
修普诺斯望着眼前切,想象他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想象他如何与众人在处,就像最初人和神还在起时。
想象在毁灭之日,众人如何去祈求他们的神,他们的父亲。
他们本是海神波塞冬的血脉。
如果说,死亡的灵在这里。
他们又向他说了什么,祈求了什么。
塔纳托斯又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将这里从全地中拉入死荫。
神(theoi)所应许与收回的,人的悦纳与悲哀,诞生与毁灭,尽数离弃罢。
携我之手。
离弃世界之道(logos)。
属世的万物皆化无有。
我所引领之地,乃是寂静休憩。
除塔纳托斯外,众灵之中大概没有哪个会如此任意行事。
真的……非常任性啊。
句叹息忽然从修普诺斯心底浮现,淡淡的、被骄纵的无奈感。
风渐渐强了,冰冷锋利。那些无数的低喃也急促起来,迅即交织闪过。阴影憧憧,像是随时能流动变化。它觉察到有外来者入侵,就开始实施防卫。
修普诺斯只是平静地往前走,往切的中心走去。阴影不能消蚀他,虚无无法触碰到他的发丝。因他是与塔纳托斯同等的灵。
他的金发披散,衣袖垂落,手里拿着束罂粟花。
他展开羽翼,轻轻扇动着,安抚着那些不安和愤怒。
嘘,请轻声些。
我是他的双生哥哥,只是想来看看他。
不要惊动他,不要吵到他,等他自己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 注:亚特兰蒂斯与加德伊拉的相关资料见于柏拉图《克里底亚篇》。
☆、所吞噬的 毁灭之日
众神国度是繁华的。无数故事诞生,最终都显现于夜空繁星的位置与轨迹之间。
修普诺斯是穿行其间的幻影。
在奥林帕斯时,都在说欲望,就是权势、计谋、力量、爱情。生命的热烈绽放。
如此久远的时间里,你在做些什么呢。
你是游离在外的,漠不关心那些变幻的风云。它们的言语、兴起的浪潮,不能达到你,不能作用于你。
众权势处于物质的万有,而你属永世,在另维度间游荡。
实在地,你与世界并无联系。
如今你已回到你应在之地。
以往直在无垠幻梦境中漫游徘徊的你,将做什么呢,有什么改变呢。
我在寻找某些失落已久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从迷蒙中醒来,所看到的这个世界之中,有我所想要的。
刚刚休息好的塔纳托斯披散着银发,白色衣料松松地挂在身上,神情有些空茫。
修普诺斯很自然地坐到旁,拿过梳子帮他整理头发。
“塔纳在这边休息吗?很漂亮的地方。”
塔纳托斯没有答话,样子冷漠而怠倦。修普诺斯猜他有点生气,因为自己来到他独自自
在休息的地方。塔纳托斯非常不喜欢有人随意进入他的领域。
说些什么能安抚他呢。
理由、原因,种种解释。
都不过苍白乏味,空洞掩饰的言语,可笑拙劣的借口。
那么,为什么不说出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