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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梦华 作者:罪化
知不觉,在秦稽等人的周围,居然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在长安城宵禁的深浓夜色里,在头顶煌煌天河星辰下,看客们有说有笑、大大方方地在皇城南门街道上,丝毫不去担心会被突然出现的巡兵抓去鞭笞。
秦稽正想细听这些人的说法,耳边忽然传来个尖细高昂的声音。
“西肆来喽!”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呼啦”下全跑了过去,金罂也提着裙子混在其中。秦稽与李瑀对视眼,只有紧紧跟上。
安上门大街足有七十余步宽,东肆仪仗只占去不到半。在路的另侧,秦稽感觉到又有阵小风,自北向南吹了过来。
风里并没有夹杂着纸钱,反倒带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转眼间,香气越来浓郁,雾气中迎面走来四列罗衣女子。中间两队手里捧着错金香炉,瑞气氤氲;而外侧两队则手扶铜盆,用杨柳枝沾着香汤洒在地上。有了这双重的熏染,所过之处就连土壤都异香扑鼻,经久不散。
香队过后便是羽仪,倒与东肆的相似。秦稽以为后头跟来的应该是马车,却冷不防地看见雾气之中探出了硕大的个怪兽头颅来。
那怪物乍看像是狮子,身胚却倍加硕大,鬃青金色,额上有独角。秦稽再定睛细看,原来是纸糊的。
狮子的后面,肋生双翼的云马、口衔宝珠的朱雀等异兽珍禽陆续登场。它们栩栩如生,有的眼珠会动,有的肚子里藏着灯火,身上甚至还有羽毛、鳞甲作为装饰。
如果说东肆之前的妆奁器具是人世间奢华的再现,那么眼前的这群奇兽,又该属于怎样的个世界?
身后的人群里,有见识广的人逐辨识着每头纸兽的名称。秦稽没有去留心,他的心神已经被面前这光怪陆离的景象填满了。
所有十二只纸兽缓缓通过之后,跟着的是羽扇的行列。与东肆的顺序样,羽扇的后面,也隐约传来了歌舞之声。
因为听了东肆的《善哉行》,秦稽也特别去留意西肆的表现。出乎意料的是,羽扇掩映后并没有舞者婀娜的身姿。取而代之的,是三十余名身材健硕的壮年男子。
这些脚力头包红色布巾,顺肩儿扛着儿臂粗细的木杠。木杠横纵各八条,交错而成的平面上,竟然是座玲珑剔透的山子。
那假山完全不像是纸扎的,也不知究竟是用别的什么材料雕成。上面亭台楼阁玲珑精巧、花草绽放林木葳蕤;有黄莺啭喉、小狐汔济,白虎酣卧花丛……好派世外桃源的悠然美景。
而在假山的最高处,着位身披鹤氅的小童。看模样似乎比紫星和宝儿都要稚嫩些,可张口却是曲调婉转音色圆润,举手投足颇有大将之风。
再细听,他唱得是海外仙山和西域昆仑,那里遍布着琼楼玉宇、琪花瑶草。人间华美的极致只不过是滴平凡的露珠,因此就算是舍弃今世的荣华富贵,也毫不可惜……
秦稽才听了几句,忽然觉得衣袖被扯动了几下,对上的是金罂忧心忡忡的眼睛。
“这首《游仙诗》凡人听不得。听得久了,只怕连人都不想做了。据说今上梦游广寒宫,也曾听过类似曲调,险些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了。”
说着,她又去拉着李瑀的衣袖,往旁走了几步。恰在这时,街的东面忽然传来阵隆隆的闷响。
这声音,初听如春雷乍起,细听却分明是街鼓的声响。然而头顶黑漆如墨,夜色正浓,远未到坊门开启的时辰。
秦稽不觉去看李瑀,而李瑀也是脸迷茫。
倒是在他俩附近,观试的人里面有不少已经开始朝着鼓声的方向移动,嘴里还说着什么“开市”了。
“鬼市?”
李瑀首先反应过来,经他提醒,秦稽也猛然记起,听说长安某处有座“鬼市”。白天平平无奇的地方,每到深夜却会传出熙熙攘攘的街市声。如果有巡夜人循声走去,看见的只能是空荡荡的街市,而那些声音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有人说那里是鬼魂聚会的所在,也有人说其实是胡人和歹人趁着夜色掩护进行私底下的交易。无论答案如何,官府从未真正证实过“鬼市”的存在,却没想到它居然就在堂堂天子脚下、皇城之南!
想到这里,秦稽不禁心生好奇。倒也正巧,金罂指着鼓声传来的方向,说自己的幺妹就住在那边。
丹若是那位姑娘的名字,那是四姐妹中年纪最小的、容貌也最为艳丽,如今在胡人店中做“萨吉”——就是侍酒者,但也会以歌舞助兴。
三人绕过东西两肆的队列向东走,不过会儿就触到了务本坊的西墙。高大的坊门紧闭,却有熙熙攘攘的人声与彩色灯光从门缝里透出。
几乎只是轻轻推,坊门便“吱呀”声打开。与此同时,七彩流光与五色弦声止不住地流泻出来。
第五章
秦稽揉了揉眼睛,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是片华光灿烂的街市。
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水涌动。只有上元节日才会张挂的五色花灯高悬在树枝或是绳索上,勾列出街道的轮廓。道路两旁是高矮错落、鳞次栉比的大小店铺,吆喝、歌舞或是氤氲的香气,从大敞着的门扉里源源不断地向街道汇聚。
金罂三人混入人群,沿着街道路向南;这里店铺的幌子千奇百怪,且大是秦稽从未见过的样式。走近看,店内售卖的果然是连东西两市都难得见的稀罕之物:有鲛人织的绡纱;可将清水变成美酒的青田核;红似烽火、高丈二尺的珊瑚宝树……店家主人大并非中原人氏,有些倒能认出是胡人,可的肤色与长相却和店里的货品差不稀罕了。
三人路走走看看,心中亦惊亦喜,几乎忘记了此行的要务。
在处南海昆仑人开的店子里,李瑀指着几根描着金漆的浅黄色蜡烛,惊讶道:“这种蜡烛,家父曾经收到过几支。平日使用并无异状,可是次在饮宴时点燃,烛光晦暗,墙上竟然投影出了形状诡异的魅影。等到宴席结束、宾客散去后又恢复如常。”
听他这样说,秦稽也暗暗惊奇。他伸出手去触摸,只觉烛身细若凝脂,竟与般的石蜡大不相同。
这时候旁黑皮肤的昆仑人道:“这是用神兽‘谛听’油脂制成的蜡烛,能破切障眼之法。恐怕那场筵席里混入了些非人的宾客,照出的影子,正是他们的原型了。”
“原来如此。”李瑀微微愣,旋即笑着叹息道:“那些赴宴的客人中,想必是该有些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