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生 作者:五里一徘徊

    所以如今就是在攀折那些个“高岭之花”。树冠里着实还藏着许密密麻麻饱满的果实，莫辛诚猫着腰在足有两层楼高的树杈上，伸手扭了整串扔下来，范喜抱着个筐小跑过去接住，仰头大叫：“好！大哥你背后还有串，大呢！”话音刚落，头顶上就被巧儿结结实实地扇了巴掌，“哎呀！”他捂着脑袋看巧儿，看清了，“嘿嘿嘿”地装傻卖乖。

    “姐，你怎么就回来了？”

    “怎么？还怪我回来早啦？”巧儿斜了范喜眼，从他怀里抢下筐子，拍净了他身上的灰，然后冲着树上又喊，“莫辛诚！你给我麻溜地下来！”

    兄弟，俱是人高马大，便又如何？还不是老老实实地被巧儿提溜回去了，两个人轮流剥着桂圆，不停趟地往巧儿嘴里塞，还是没塞住她的絮叨，“个个的都不叫人省心，要为了几颗桂圆从树上摔下来，你说值不值。”

    “不值不值！”范喜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认错的态度堪称端正，“姐你别骂大哥了，是我让他去弄的，你冲我来。”

    “你当我不知道是你么，还用得着在这里逞仗义，你以为你在下面就没事了？他在上面扔，你就只顾捡果子了，还看脚下吗？磕了绊了怎么办？你是嫌孩子□□分了是吧！”巧儿点着范喜的额头，越说越激昂，真是口都说干了，害得她不得不又吃颗桂圆润了润喉咙。范喜知道巧儿是好心，并不生气，他不生气，莫辛诚就不生气了，巧儿担心着他的生死，说他句，他浑身舒爽，再说他句，他骨头都能酥了。

    晚饭后，范喜守着筐桂圆，窸窸窣窣吃得好不开心，莫辛诚把巧儿拉到边，指给她瞧，手仍是飞快地比划着：“你看小弟爱吃，他怀着娃辛苦，满足下他的口腹之欲算什么，你就不要同我计较了。”巧儿被莫辛诚箍在怀里，含羞带嗔地扭了下，从他臂弯里钻出来，然后蜻蜓点水般在他脸上啄了下，莫辛诚愣，粗声大气地憨笑了起来。

    巧儿拿了范喜的裤子，从他面前绕过，顺手将他吃出来的簸箕果皮果核都打理了，“别光顾吃了，还要不要裤子穿啦？”范喜鼓着腮帮子，笑呵呵地爬起来跟进去了。巧儿提着裤子在他肚子上比了比，原来宽宽大大的裤腰现在是点都塞不下了，她剪开前档，仔仔细细地加了大块布，范喜抱着个碗盘腿坐在旁，边吃边看她做，最后针藏好，巧儿咬断了线，范喜擦擦手放下碗，悠悠闲闲地套上了裤子，再回头，桂圆筐已经被巧儿端走了，只传来声袅袅的余音，“剩下的我要晒干，不许再吃了，再吃你该流鼻血了。”范喜两只手提着裤子，趴在门框上干嚎，差点没捶足顿胸，悔恨自己怎么不再吃快些。

    乡下的日子，只要不遇荒年，总是很容易过的。白日里上山下田，范喜在院子里抓鸡撵狗，晚上又可观星赏月，巧儿再操持顿野味，天高地远兼天长日久，人的心也就不逼仄了。几个月来，范喜偶尔也思念过龚世耘，但生活有趣，他的思念也就有限，至少在人前，他都还总是乐呵呵的，而现在，他已近临盆，身体重得不像话，不能再让他由着性子玩闹了，他便空出了许可以用来伤春悲秋的时光。

    睡前，巧儿照旧把弟弟洗得白白净净的小腿放在自己膝上，耐心地按摩着，范喜原来的腿是很修长匀称的，现在也还是好看，不过发福似的粗了圈，不是真长肉，按个坑，全是肿的。

    “刚才有人传信儿来了，说明天少爷会来，你想不想他了？”

    范喜歪靠在枕头上，摆弄着顶刚做好的小皮帽，听着这话，忽地就坐起来了，“他终于想起要来看看我了？”

    巧儿摇着头笑了，她抓过枕头堆叠在范喜身后撑住他的腰，然后继续不轻不重地捏着眼前的腿，“别跟个小娘子似的哀哀怨怨的，少爷其实直都惦记着你的，只是少奶奶失了孩子，伤身又伤心，他总得陪陪，先稳住了那边的人心不是。明天少爷来，你就不要使小性子了，叫少爷好好看看你，走了也欢欢喜喜的，好不好？”

    “和我在处他什么时候不欢喜了。”范喜皱了皱鼻子，“姐我和你说，你不知道，少爷有时候也贱，”

    “瞎说什么呢你。”巧儿听他竟是口不择言，忍不住横眉竖目地斥了句，然而范喜并不怕，还愈发眉飞色舞地要和她掰开揉碎细说说，“真的，他就喜欢我闹他，吼他，你看他平时人五人六的样儿，到了床上，全是我支使他的份儿，我给他摆冷脸，他哄我还来不及，都能巴巴地替我含出来，还咽下去。”

    “别说了，不知道个羞。”巧儿是大户里出来的丫头，不是不通晓这些人事，但范喜百无禁忌，说得实在袒露太过，叫她都不好意思听了，从前虽然知道范喜和龚世耘睡，但何曾如此细致地知道是怎么个睡法，现在听了范喜说的，她心里震恸，龚世耘能纡尊降贵为他做到这个份儿上，是真宠他，疼他，要说这是小喜的劫，岂不亏负了少爷的满腔赤忱，而要说这是他的福分，老天爷却怎的又偏生要给他个男儿身啊！?

    ☆、第 7 章

    ?　　龚世耘听巧儿说范喜近来总是无聊，他想起了被他匆匆忙忙留在廊下的鹩哥，所以路上特意腾出只手来拎着那只鸟，免得它被马车晃晕了头。龚世耘是第次来到莫辛诚家，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地方，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比在龚家要自在了不知少。他看见范喜的时候，几乎没能认出来，范喜整个身子都胀了倍，脸圆了，连气色也是双倍的好，他微微挺着腰，两只手抬在肚子底下，偏着头冲他笑。

    龚世耘舒展了胸肺，酣畅地深吸了几口乡间深秋的清气，他大步向前，欢欣雀跃地为范喜奉上了那只打盹的鸟儿。

    “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巧儿不是说你整日里闲得生蛆，让我给你找点乐子嘛。”龚世耘盯着范喜，范喜盯着鸟，他突然就来了兴致，两只手穿过范喜腋下，将他抱离地面颠了颠，范喜是真的重了，以前他能随便抱他，现在踩实了马步，好不容易才把他举起点，龚世耘喘着气点点头，“好，真好，胖了好。”

    “你才胖呢。”范喜白他眼，加用力地挺起肚子，“是孩子重了，又不是我。”

    葭月的天气已经日渐寒凉了，便是范喜现在体热，也已经里里外外地穿了几件，夹棉的大袍子套，看上去显臃肿。龚世耘覆手贴上他的肚子，又大又圆，不似想象中那样柔软，倒是绷得紧紧的。

    少奶奶怀孕的时候，龚世耘没有同她亲密过，只觉得她像尊蛋壳瓷的花瓶，让他不敢肖想不敢亵渎，可是眼前的范喜和她不样，范喜壮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