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难飞 作者:绿野千鹤

    绳子牢牢捆缚在棵树上，在他身前，还摆着个长案，案上放着香炉、木剑、黄表纸……

    “你们，为什么抓我？”棠溪瞪着那高矮两个穿道袍的人，先前便是他们把自己抓走的，也不知道那两只单翅膀鸡有没有被他们抓住。

    “妖孽。”高个道士见他醒了，冷哼声，燃了个纸符就朝他扔过来。

    那纸符乃是用鸡血画了阵的，飞到棠溪身边，与那绳子上的咒符融为道，棠溪便觉得周身如同被烈火灼烧般，痛苦不堪。

    “啊——”少年痛苦的□□声，听得那妇人心惊，连忙摆手让他们等等。

    “我与夫君不睦，当真是因为狐狸精作祟？这孩子看着也不像……”贵夫人用帕子点了点嘴角，蹙眉看向那脸色苍白的小少年。

    “夫人且看。”高个道士拿着木剑，沾了些鸡血，微微晃，戳到棠溪胸口。

    “唔……”棠溪闷哼声，脑袋上控制不住地冒出了双毛耳朵，身后也露出了金黄色的大尾巴。

    “我等是循着鸡圈里的妖气路追寻过去的，准没错。”矮个道士得意洋洋地说着，低声跟夫人商量除掉这妖孽的价钱。

    棠溪觉得委屈极了，他可没有来这里偷鸡，平日吃的鸡都是自己养的，肯定是隔壁黄鼠狼来偷鸡，留下了妖气，让人寻了去：“我，我没有偷鸡……”

    “没说你偷鸡的事。”矮道士翻了个白眼，跟那夫人谈拢了价钱，与高道士在处，准备开坛做法除去狐狸精。高个道士从背后拔出把利剑，剑鞘上写着寒光闪闪的“斩妖”二字。

    棠溪看到了那把斩妖剑，顿时害怕起来，他道行不高，但好歹是个修成人形的妖，普通的兵刃伤不了他，但这斩妖剑他见过，前些年那只灰狼精就被把这样的剑杀死了。

    闪着寒光的斩妖剑，带着破空之声，直朝棠溪的心口飞去。

    剑尖还未触及身体，棠溪已经感觉到了那彻骨的寒意，禁不住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有许个念头闪过，父母早逝，又没有兄弟，邻居黄鼠狼每天只惦记他养的那些鸡，大概没人会为他突然死去而悲伤……种种念头闪过，最终停留在张俊美至极的脸上。

    泓涎……

    “嗡——”斩妖剑在距离心口三寸处骤然停了下来，发出声不甘的嗡鸣。

    “什么人？”两个道士惊，迅速摆开阵法。

    “咻咻——”无数的红绳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两个道士捆了个结实。

    “泓涎！”棠溪身上的绳索松开，愣怔了下，头扑进了泓涎的怀里。

    泓涎微微蹙眉，他很少与人如此亲近，但感受到怀中瑟瑟发抖的身体，本打算推开小狐狸的手，缓缓拐了个弯，揽住了小少年的脊背，轻轻拍了拍。

    “尔等缘何伤他？”感觉到棠溪有些不稳，泓涎索性让他变成小狐狸，揣到怀里。

    “他是狐狸精！”高个道士梗着脖子道，“近来人间夫妻有不睦，定然是这妖孽作祟。”

    泓涎愣了下，不由得失笑，说起来，还真是这狐狸精作祟，不过，作祟的方法不是勾引人家丈夫，而是把比翼鸟当鸡圈养起来。

    “师兄说得没错！”矮道士连忙附和，师兄弟俩对视眼，均是愣。矮道士突然红了脸，高个道士轻咳声把脸扭到了边。

    “咦？”小狐狸扒着泓涎的衣襟看，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了，方才还凶巴巴的，这会儿怎么害羞了？

    捆着道士的红绳，乃是姻缘红线，泓涎干咳声道：“他们被捆仙绳迷了神智，等绳子解开就好了。”

    泓涎揣着小狐狸，单手拎着两个道士，腾云而去。

    将两个互相交换暧昧眼神的道士扔到溪水里泡着，泓涎把最后个糖人交给变回人形的小狐狸。

    “你要走了吗？”棠溪看着手中的糖狐狸，他知道，这是第百个糖人，吃了这个，泓涎就会带着那两只鸡离开了。

    “比翼鸟已经会飞了，我也该回去了。”泓涎看看小狐狸脑袋上耷拉下来的耳朵，抬了抬手，在空中停顿片刻，复又收回了袖中，转身离去。

    “啾——”随着声长鸣，青红相间的比翼鸟盘旋而上，飞冲天。

    蛮蛮之鸟，翱翔九天，夫妻见之则睦，帝王见之则仁。

    又是年灯会，个身着广袖长衫的青年缓缓走在人群中，正是已经长大的棠溪。

    “相公，快看那糖人。”似曾相识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那东西是哄小孩子的。”丈夫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却没有生硬地拒绝。

    “那，咱们买了之后躲到巷子里偷偷吃。”妻子小声说道。

    棠溪看着那笑着去买糖人的夫妻，又看看那捏糖人的老头，慢慢转身离去。山中无岁月，他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少年，只知道比翼鸟定然已经巡遍了天下。如今，再没有道士因为夫妻不睦而来捉他，也在没有个叫泓涎的人来管他讨要单翅膀的鸡。

    “呦，这不是那小狐狸吗？”小蛮用脑袋撞了撞哥哥。

    “我瞧瞧，”大蛮把弟弟的脑袋抵过去，用仅有的只眼睛歪头看，“还真是！”

    泓涎抬头，看到两只正说话的比翼鸟，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大虫子喂他们：“天下的夫妻现在都和睦了吗？”

    “有红线相牵的人，看到比翼鸟就会和睦的。”大蛮吞下虫子，乐呵呵地说。

    “是么……”泓涎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

    “咦？你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了？”小蛮惊讶地张大嘴巴，以前小狐狸听不懂他们的叫声，才会把他们当鸡养起来，如今既然能听懂，说明小狐狸快成仙了。

    “咦？红线！”大蛮没注意这个，倒是看到了小狐狸手腕上的红绳。

    兄弟俩对视眼，但因为靠近彼此的那边没有眼，便使劲歪头对了个眼色。

    “哎呀，有了红绳怎么可以不到红绳相牵的人身边呢？”小蛮大惊小怪地叫道。

    “什么？”棠溪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大蛮翅膀拍到了脑袋，变成了只毛狐狸。

    两只比翼鸟不由分说地把狐狸扛到身上，直接冲上九霄。

    “啊——”棠溪吓了跳，只得仅仅抓着比翼鸟的羽毛，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迅速变换，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甩了出去，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划拉着四爪试图找个支撑点，却突然觉得周身暖，跌入了个结实而柔软的怀抱。

    抱着他的人，穿着身艳红色广袖仙袍，周身仙光袅袅，张俊脸没什么表情，眼中却盛满了笑意。

    “你抱着的是什么？”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走过来，蹙眉看着小狐狸。

    “哦，这就是害得人间夫妻不睦的祸首。”泓涎摸了摸狐狸顺滑的皮毛，眼也不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