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老板第15部分阅读
客栈老板 作者:淘肉文
绸无异,只是,似乎有些短了?”
莫离没理会他,心想:我本就不是古代人,现代的男人都不会留长发,自己的头发是来到这里之后才开始留的,又如何能比得上那些从小便蓄发的人。
韩子绪见莫离久未回应,问道:“离儿,要睡了?”
其实此时时辰尚早,虽然莫离被韩子绪在床上好一番折腾,但神智却出奇地清醒,一点困意都没有。
但他仍旧不想理会韩子绪,干脆闭了眼睛假寐。
韩子绪顺好了莫离的长发,道:“离儿,睡着的人的呼吸可不是像你这样的。怎么?故意不理我?”
放下手中的玉梳,韩子绪坏笑道:“也好,既然不想睡,又不愿意说话,那就来做一些别的事……”
说罢,那粗糙的大掌便覆住了莫离的臀部。
莫离霎时如被火烧到般弹了起来。
“你要我说什么!”
话语中满是怨气。
韩子绪无奈道:“我也不是不让你睡,只是长发未干,明日起来头痛的话可如何是好?”
韩子绪的手将落在莫离裸肩上的碎发拨弄开来,道:“随便说些什么。”
韩子绪想了想,“比如说,你的家乡?”
韩子绪的歪打正着,恰好触到了莫离的心病。
莫离无端想起那早已离自己远去的世界。
那个矛盾与和谐相交织的世界——虽然污染严重,虽然举目无亲,虽然世俗功利,但远远比自己现在的处境要好得太多,至少,他还能安生地过日子不是么?
忽然想到,那清明时节早已过去,父母的坟头,估计再没有人会去祭扫,不知道会落得个何等苍凉的景况。
虽然自己在将父母遗骨下葬的时候,已经向公墓管理处预交了十年的管理费,但想到合同中规定的十年之后若无人续费,父母的遗骨便要被视为无人认领而处理掉的条款,想到多年后,那皑皑白骨估计要曝露荒野,或者被高温焚化……
莫离忽然身型巨颤,眼泪勃然而出。
韩子绪见他情形不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触到了莫离的雷区,一时也慌了手脚。
大掌轻柔地抚过莫离的背,心痛地看着抽搐得厉害的人儿。
“离儿,这究竟是怎么了?”
莫离的情绪已至崩溃的边缘,一时间竟也不管眼前的是何人,只是失了神般紧紧抱着,如抓住了海上的浮木般喃喃自语道:“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但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我父母怎么办,他们怎么办……”
悲凉的泪滴落在韩子绪的手臂上,那其中蕴含的过多的伤痛熨痛了他的皮肤。
韩子绪皱眉道:“离儿,你怎么了,你的父母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转念一想,韩子绪又道:“你若想念他们,我可带你去他们坟前祭扫,你不必……”
莫离潸然道:“找不到他们了,我根本就回不去……”
韩子绪道:“即是再远,也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莫离摇首:“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明白。”
韩子绪抓住莫离的手腕:“那你说,说到我明白为止。”
莫离冷笑道:“韩子绪,就算你的武功再厉害,也不是什么都能办到的。你可知道我所在的世界,只要坐上一种交通工具,就能从汴京飞到岭南,而且只需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么?你知道那边有多么厉害的武器,一颗下来就能将一个城市夷为平地么?你信与不信都好,那是个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世界。”
韩子绪愕然道:“我自幼随师父游历大江南北,还真未听说过有这种地方……”
莫离收敛了心神,黯然道:“我没事和你说这些做什么,真是白费心机。”
韩子绪牵起莫离的手,一个轻吻落在他的手心上。
“离儿,我很高兴,你愿意跟我分享你的心事就好。”
莫离被韩子绪的这种柔情攻势弄得一僵,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韩子绪抹去莫离脸上的泪痕,在他的脖子上种下一颗红莓印子,笑道:“离儿,我知道你定会对今晚的事想不开,其实,开心与难受,不过都是由你来决定的罢了。”
拇指与食指轻捏起莫离的||乳|首,莫离挣扎不开,而身体却诚实地起了让人羞耻的反应。
“其实你的身体,很喜欢,也早就习惯了这件事,你便当是我服侍你,就不会往那死胡同里钻了。”
莫离对韩子绪这种颠倒黑白的无耻话语顿感无力。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戏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估计能拖延一段时日罢了,被韩子绪拆吃入腹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他没料到的是,竟然会如此之快便被识穿。
莫离又感到了无端的恐惧。
眼前的这个笑得如春风化雨般无害的男人,城府与心计到底是到了何种程度?
无论自己如何狡猾如何使诈,始终没有一丝一毫能逃过这个男人的眼。
最令人惊讶的是,在事情败露之后,莫离并没有受到像文煞似的暴怒与凌虐。
韩子绪竟然就在一片温馨的假象中拆穿了他,不仅目的达到了,还让莫离仿若做了亏心事般直不起腰来。
想着自己的一切又再度被别人掌控在手里,莫离再一次慨叹,无论在哪一世,弱肉强食始终是个永恒不变的真理。
韩子绪摸了摸莫离的长发,基本上干透了。
轻柔的声音问道:“离儿,是否要睡了?如果不困,就是再‘服侍’你几次我也没什么问题……”
话还未说完,莫离赶紧闭了眼睛缩了起来。
韩子绪大笑。
莫离在心中懊恼得只想冲过去咬掉他的鼻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笑声暂歇,韩子绪将莫离扯进自己怀里。
韩子绪的手臂收得很紧,莫离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的,根本没办法躲开。
姿势有些别扭,莫离动了动,微微调整了一下。
韩子绪吻了吻他的脸颊,没有任何情se意味的。
“有你在太好了,离儿……”
莫离的心跳顿时停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
罢了,罢了,这真真假假,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莫离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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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栈消磨了数日,终究因为公务缠身,韩子绪不得不决定要动身离开。
莫离一直期望着能继续留在客栈里,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也好。
但这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是的,先别说韩子绪不乐意放人,就是韩子绪哪天忽然神经搭错线想开了放手了,便轮到那文煞找上门来,莫离又能为之奈何呢?
多说无益,在韩子绪让他收拾行装回程的时候,莫离没有异议,拾掇了一下便走了。
刚跨出门槛,莫离似乎想起什么事来,对韩子绪说了声稍等。
转回身去,莫离找了笔墨,给这破烂客栈的老主人——也就是那古怪的佝偻老头留了封信。
信中对韩子绪与文煞均未提到只字片语,而只是简单交代了他有事要出远门,让老人家如果哪天回来找不着人了也不必担心。
留好信后,莫离才随韩子绪出了门去。
韩子绪望着莫离的眼神柔得可以拧出水来。
大掌揉了揉莫离的发顶:“离儿,你一直都是这样,凡事总为别人着想。”
莫离笑了笑,道:“其实这种性格实在不好,总是任着别人欺负,我倒希望能像你这般便好了。”
韩子绪道:“做我这种人也有我这种人的苦楚,光看表面光鲜可不行。”
将韩子绪的话在自己心念中一转,莫离也大概能体会其中滋味,便也不再接话了。
回到天道门的别苑,韩子绪马上就被堆积如山的公务给淹没了。
先是各个分堂许多大事要向他奏报,等着他一锤定音,其次是无数英雄帖与宴席要他出席,江湖人讲求个面子问题,这可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替着去的。
作为韩子绪副手、苦苦支撑多日的无尚分舵主早就叫苦不迭,飞鸽传了数封急件才把人给招回来了。
即便是韩子绪能力再强、做事再有效率,要消化这些东西也需要时日。
莫离回到别苑后反倒轻松不少,至少没老被精力过剩的韩子绪缠着每日下不来床。
但在韩子绪看来却是郁闷至极的。
他与莫离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了好转的迹象,铁匠尚且明白打铁要趁热的道理,如果因为这些例行公务而冷落了那心尖儿上的人,实在是件得不偿失的事。
于是最迟忙到晚膳时辰,之后的时间里韩子绪一般都要回别苑去陪着莫离了。
实在有抽不开身的急件,也索性带回屋去,边让莫离陪着边处理。
所以最近,常常是莫离睡了一觉半途醒来,还看到那灯前案旁依旧忙碌的身影。
本来是貌似风平浪静的两人之间,却因为一件事情,无端地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这事儿,说起来还得与天道门的死对头——一言堂有关。
那日深夜,韩子绪终于处理完堆积的公务,从位子上站起,舒了舒发紧的筋骨。
走到床榻边,便看到莫离微微蜷着睡得香甜的模样。
韩子绪记得,莫离入睡前,自己明明给他盖上了薄被。
但估计是天气炎热,到了这时辰,被子也让莫离给蹬开了。
光裸修长的小腿从宽白丝袍中露出,交叠着卷着被角。
原本在腰上系着的束带,不知为何松散开来,两合页剪裁的丝袍从锁骨处便打开了来。
莫离虽瘦,但锁骨直前胸处却非常诱人。
在暗淡摇曳的烛火下,明明是平静呼吸的人儿,却越发渗出一股甜腻的味道。
韩子绪因公事繁忙多日禁欲,而现下又看到眼前这幅不经意间制造出的欲遮还羞的景致,那簇急火便从头到脚烧了个透彻。
对于莫离的滋味,其实从两人初次经验时,韩子绪便有了食髓知味的感觉。
其实,他由于修炼源于少林密宗内经的无相心经的缘故,讲求阳刚至纯,少欲寡欢,故向来是对x欲一事很是淡泊。
之前在与师父四处游历中,为了破那以吸人精气修炼邪功的红莲妖众们的肆欲魔阵,他也曾被那些妖娆男女们多般以魔功相缠。
但即便是在那时,他也心如明镜,下手狠绝,将那些绝美之人都力斩于下,可见其定力之强,可谓是非同一般。
但这一切过往的自我认知,在遇到莫离之后便彻底土崩瓦解。
本以为在客栈那数日缠绵之后,自己对莫离所有的浓烈欲望能稍加稀释,但越是压抑,那疯狂叫嚣占有的想法反而越发强烈。
虽然知道莫离事后会生气,但韩子绪在某些时候若是要强硬起来,也是个容不得讨价还价的主。
将莫离的身子在锦被中捞了起来,再将人从那无甚作用的宽袍中扯了出来。
大掌拂过莫离身体的敏感之处,轻易便燃起了火焰。
莫离睡得迷迷糊糊,被人这么一逗弄,神智上虽是抗议,但身体上却是受用的。
当韩子绪将莫离的身子翻转过来,手指在他体内抽动的时候,莫离虽然眼睛尚未能睁开,但小腿已经绷得很紧,而脚趾也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
身体的温度高得惊人,那原本□的身体在韩子绪纯熟的逗弄下软化开来,那蜜色的入口轻巧地张合着,似在发出某种邀请的讯息。
韩子绪脑中一热,用手托起莫离的腰肢,让他跪在软榻上,一举便从背后攻入。
被突如其来地盈满,莫离痛呼一声,双手撑在软枕上,十指抠抓着枕上的丝缎,承受着后方的贯穿。
期间曾有数次,莫离因为手上乏力,险些被冲撞到塌上去。
还好有韩子绪注意着,长臂一揽,才将莫离那下落的趋势给打住。
不过韩子绪似乎对这个未曾尝试过的体位很是满意。
之前没有采用这种过于强势的姿势,并不是因为韩子绪不喜欢,而完全是出于体贴和感化莫离的需要。
今日得偿所愿,韩子绪更是抑制不住,那身下的□也更为猛烈起来。
莫离因神智不清,被操弄得有些忘乎所以,平日那刻意压制的呻吟在今晚看来也少了许多抑郁的成分,而完全是随了性。
诱人的声线越发刺激了韩子绪的行为。
呻吟与低喘相容,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无法自拔。
就在那□迭起之际,韩子绪一个攻入,便将那阳精如数泄入莫离体内。
莫离脑中白光一现,惊叫了一声。
便是这一声,让原本在欲海中沉浮的二人都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着实浇了个透心凉。
莫离叫的这一声,并非其他,而是文煞的名字。
这时候,莫离就是再迟钝,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脑中的瞌睡中霎时飞得无影无踪。
身后明显僵硬了许多的韩子绪的身体贴着自己的,温度依旧滚烫,但其间似乎忽然隔了一座冰山。
其实对于这事,实在怨不得莫离。
要知道,莫离在无赦谷中呆的时日颇多,身体早已被灌入了某些定式。
强势的文煞,总是在房事中有颇多古怪的癖好,其中一个,就是喜欢逼着莫离在□的那刻叫出自己的名字,如果不叫,那后果可以用不堪设想来形容。
莫离之前在谷中为了配合韩子绪的计划,很多时候便就是虚以委蛇也要服服帖帖地从着文煞,顺着他的毛捋。
久而久之,这种房事上的定式便形成了一种习惯。
今夜的韩子绪,本就是在莫离神智不清的时候行的事,而且一直采的是背后位,让人看不到脸不说,还一反之前温柔的常态,用那霸道狂肆的做法,无端地与文煞的惯常行为重了合。
莫离在非条件反射下,便依习惯叫出了文煞的名字。
这只是一种身体上的记忆,而远非精神上的。
感觉身后疲软下来的巨物猛地从自己体内抽出,带着明显的怒意。
莫离一阵吃痛,却咬了唇没吭声。
脑中挣扎着是否要向韩子绪解释一番,但想到韩子绪对他在无赦谷中的境遇实在是清楚得很,自己与文煞的那段难以启齿的烂事,始终也是根在韩子绪心中拔不掉的刺。
解释反而是掩饰罢了。
但莫离在转过头来,看到韩子绪用沾了水的软巾为自己处理秽物的时候,又被那双带着温柔怜惜与些许愠怒的矛盾眼神给生生地刺了一刺。
莫离终究还是开了口。
“韩子绪,其实我……”
可惜话尚未说完,便被韩子绪给打了停。
“不必说了,我都明白。”
韩子绪继续着手上清理的动作,眼神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避开了莫离的视线。
莫离惨然道:“你真能明白?”
关于他与文煞,他与韩子绪之间错综复杂的一切,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韩子绪没有回答,只是将莫离圈到了怀里。
这一夜,韩子绪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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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乌龙事件之后,不知是说运气太糟恰巧便碰上了抑或是有心人士的故意操作,天道门各地的分舵均被一言堂的人不同程度地破坏马蚤扰。
光是天道门旗下各路镖局的损失便已不计其数。
那一言堂的目的显然不在于劫标,而是毁了财物伤了人便走,明显是在跟天道门过不去。
虽说镖局营生并非天道门的命脉所在,但却最耗费人力,所以靠此为生计的弟兄也最多。
镖局不稳,进而也影响了人心。
各地分舵诉苦的奏报纷至沓来,韩子绪身边顿时谣言四起。
这也不奇怪。
话说镖局接镖一事本属门内机密,如果出现押镖线路泄露的问题,那也只会是个别的事情。
但现在位于全国各地的镖局无一例外地全部被袭,那便说明了消息泄露的责任并不在各个分舵身上。
而天道门唯一能知晓全国分舵镖局押镖线路的人,也只有门主韩子绪一人。
不过武林众人皆知韩子绪与文煞之间水火不容的状态,所以自然而然地便会认为,韩子绪身边出现了文煞安插的眼线内j。
而那押镖线路,正是从韩子绪手中盗得,进而传回一言堂的。
至于那内j是何许人也?
众人虽未明说,但视线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韩子绪的卧房。
那里,除了住着韩子绪,还有一个莫离。
要说莫离完全没有机会接触天道门的机密信函也不尽然。
毕竟过去的那许多日夜,韩子绪都有将各路急件带回寝室批阅的习惯,莫离是逃不开嫌疑的。
这样一来,就算是韩子绪也只能对此事暂时保持沉默,以示公正。
本来,莫离的存在是韩子绪所极力隐瞒的。
但那日在青峰崖上的一战,折损了无数弟兄,那些参与那次行动的死伤者的家属们,都是睁着眼睛带着怨气盯着莫离的。
起初,骇于韩子绪在天道门的绝对权威,那许多想拿莫离开刀泄恨的人只能硬生生地将对一言堂的那口恶气给吞了下去。
恰好这次出现了这么一个敏感事件,而且时间不早不晚正是莫离出现在天道门后不久发生的,大家的神经又再一次被刺激到了。
就算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那出卖天道门的事情就是莫离所为,但所谓“三人成虎,众口砾金”,说的人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多了。
韩子绪面对谣言纷飞仍旧不为所动,甚至依旧我行我素地将那些印有天道门绝密印鉴的信函往寝室里带,似乎不知道“避嫌”二字是怎么写的。
众人对向来莫测高深的门主的所作所为甚是不解,但明面儿上还是没人有胆量敢跳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捅穿这层砂纸。
但即使如此,由于莫离的不为所动,韩子绪隐忍多日的怒气也全面爆发了。
本来,经过了上次的情事,莫离在那高嘲时错喊文煞名字的一声,早就在韩子绪心中埋下了不小的炸弹,即使他面上总是维持着一派平静。
但时过数日,莫离对韩子绪的刻意冷淡与疏离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依旧是淡漠地我行我素,并没有要挽回什么的意思。
其实韩子绪与文煞,虽是性格上截然不同的两人,但在某些方面上,却是非常相似的。
他们身处高位,心气傲慢,都需要莫离对他们疼着宠着。
文煞若是不高兴,自然有办法逼得你去对他好。
就像之前在青羽阁里,文煞让莫离在数九寒冬里脱个精光又踢翻了火盆,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莫离主动投怀送抱而已。
韩子绪与文煞行事作风不同,他喜欢的是那种潜移默化式的。
他的强硬,往往会带着一种温柔的假相,犹如落入蛛丝,明明柔韧,但却又让你无法挣脱。
可是,这次的事情却超出了他的掌握。
他的怒气,莫离明明是知道的,但如果自己不去逼,就永远得不到莫离的一点主动。
久而久之,韩子绪的耐性也快被磨光了。
推开寝室的门,韩子绪看到莫离正斜靠在椅背上,翻阅着一本少有的药理书籍。
古文很是艰深难懂,他看得眉头微蹙。
见韩子绪推开门进来,莫离连头都没抬一个,只是继续安静地翻着飘有淡淡墨香的书卷。
忽然,手中的书卷猛然被一把挥开,莫离一惊,这才抬起头来。
书卷是被韩子绪扫开的。
书本翻落在地,纸页被风刮得呼呼直响。
莫离坐直了身子,没说什么,只是用一双清澄的眸子看着韩子绪。
韩子绪神色复杂地看了莫离半晌,才问了一句:“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莫离虽长日只呆在内室,但耳朵却不是聋的。
下人们的说三道四他还总是略有耳闻的,更何况内j一事在天道门早就炸开了锅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处隐蔽的别苑而且有韩子绪护着,估计早就被那些愤怒的门徒们拖出去千刀万剐以儆效尤了吧?
两人均面无表情地僵直了一阵,莫离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
钩花精细的棉麻云锦鞋有节奏地轻轻相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半晌之后,莫离抬起脸来,笑得灿烂,笑得云淡风轻。
“那么,你认为呢?你觉得是我做的吗?”
一句反问,将这烫手山芋抛回给韩子绪。
韩子绪沉声道:“你可知道,最近无尚故意将分舵送来的押镖路线更换了,那一言堂的人果然中了我们的埋伏,标没劫到,反而损失惨重。”
莫离好笑道:“这件事,与我何关?”
韩子绪在寝室内抽出了一封信函。
“这封错误的密报,天道门上下,除了我,就只有你能看到。”
莫离一听,脸上笑得更欢。
韩子绪看着莫离的模样,脸色却变得更为深沉。
直等到自己笑够了,莫离拍了拍有点发疼的胸口,才开口道:“韩子绪,其实你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不可能是我做的。”
“以你的智谋,又怎会被这种低劣的嫁祸于人的伎俩给骗了去?”
莫离站起身来,朝韩子绪走近几步。
“你到底想从我嘴里听到些什么?或者说,你想让我否定什么?”
此时的莫离,无形中竟给人一种能将人心看透的感觉。
韩子绪沉默不语。
莫离道:“你想听我否定文煞?对不对?”
“你想让我亲口告诉你,我对文煞除了恨之外,再没有其他了,对吧?”
莫离冷笑一声。
“你说那可能吗?”
背过身去,莫离道:“韩子绪,就算你能抹去那段我在无赦谷中度过的日子,但,你能抹去他是阿忘的日子吗?”
“想不到你韩子绪,今日竟会为了一个心智仅有七岁的阿忘失了风度!”
莫离的声音中略带嘲讽。
“既然你问了,我就同你打开天窗说个清楚。”
“没错,不可能,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忘了阿忘。对,正如你想的那般,其实他就是文煞,文煞就是他。”
“文煞留在我身上的烙印,早就从阿忘出现那天起便已经打下了,你想抹去什么?又能抹得去什么?!”
莫离脸上虽是微笑,但却是字字泣血。
他终究是忘不了那段与阿忘相处的美好而平和的日子,忘不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忘不了他原本纯良温暖的天性。
所以,在青峰崖那日,如果不是因为韩子绪手中兵器折断险些命丧文煞掌下,莫离也不会忍心在对他毫无防备的文煞的背后刺了一下。
就算是狠下了心伤了文煞,但莫离又怎能不顾阿忘往死处下手呢?
所以,本是能直直扎入文煞心脏的细簪,偏就是让莫离用那高超的外科医生的手法,避过了一切要害,而仅仅在文煞背后留下了皮肉伤。
而文煞被刺之后的剧烈反应,其实并不是因为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而仅仅只是莫离的背叛吧?
但看着文煞愤恨的眼神,莫离深埋在其中的苦心,又有谁人能知呢?
拒绝的语气斩钉截铁,莫离丝毫没有将手背尽爆青筋的韩子绪放在眼里。
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对于不能理解自己的韩子绪,莫离除了生出无端喟叹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其实韩子绪如果懂得换位思考的话,他便会懂得,他与莫离的那段过往,也并非是他人可以抹杀的。
没错,韩子绪确实无法抹杀阿忘与文煞存在过的事实,但文煞又如何能抹去丑奴与莫离相知相许的那段过去?
更别说当时的莫离确实是对韩子绪动过真情的事实,而且就算论个先来后到,韩子绪也未必就吃了亏。
可惜素来冷静的韩子绪,在面对莫离的时候,便也像那文煞一般,有了太多的失常、太多的例外。
莫离深吸了口气,转回身道:“韩子绪,我们之间经历过那么多波折,横竖都是回不到过去的了。”
“我与你之间缺乏信任,而你又对我的过去耿耿于怀,这样勉强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只会让两个人互相折磨,不得善终而已罢了。
莫离的眼眸对上韩子绪的。
“你该放手了。”
莫离的这番话,字字见血地刺在韩子绪敏感的神经上。
本以为韩子绪会因此而炸起来,但莫离看着眼前的人的眼神从盛怒又渐渐转归平静,进而再也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时候,背后又无端生起一阵寒意。
韩子绪走近莫离,嘴角也勾出了一抹淡笑。
莫离似意识到了什么,身体没来由地发紧绷直。
韩子绪掬起莫离及腰的长发,将那些散落在胸前的发给拨回腰后去。
修长的手指穿过那青丝,韩子绪眯了眯眼,似乎很是享受指尖的触觉。
“离儿,这你就错了。”
韩子绪俯低了身子,轻轻地在莫离耳边说道。
“要从心里抹去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炽热的气息拂过耳际,引起莫离身子的微微战栗。
“只是因为之前我疼着你,不舍得你受苦罢了……”
韩子绪帮莫离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襟。
“但今天看来,就算再不舍得,也得舍得了。”
莫离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韩子绪一个手刀劈了下来,砍到了自己的后颈上。
莫离眼前一黑,意识顿时抽离出去,软倒在韩子绪怀中。
63吞噬1
等莫离再度醒来,他环顾了四周,周围的景象一度让他怀疑自己尚在梦中。
直到他用力地掐捏大腿感受到疼痛之后,他才确信,他是真的清醒了。
只是,周围一片漆黑。
莫离就算将自己的手伸到眼前,也完全看不到任何景象。
究竟是这个地方的光线暗到伸手不见五指,还是自己的眼睛瞎掉了?
莫离不知道。
他一时半会儿猜不出韩子绪打的什么算盘,只能摸着黑想大概探一探自己所在的到底是个地方。
可是才刚想移动双脚,却听到一阵清脆的声响。
摸到自己的手腕脚踝上才发现,那上面被坚韧的皮革裹着,几乎有人手臂粗的铁链将他的活动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内。
他所在的地方有床,有薄被,有大约一天量的水和食物,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生活必须品。
但是就是太黑,太安静了,以至于连空气都要凝结起来,莫离只觉得自己身处在一片死气之中。
莫离喊了数声平日专门服侍他的丫鬟们的名字,没有人应答。
若放在平时,就是不用莫离亲自出声喊,只要丫鬟们听到屋内声响动静,都会主动请安的。
这样看来,自己真的是喊破嗓门也没人会搭理的了。
莫离咬了牙,他必须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
韩子绪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离忽然想到,自己在被韩子绪劈晕之前,韩子绪说的那句话。
“要从心里抹去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联系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莫离不由得冷汗直下。
想起自己尚在大学念医科之时,曾辅修过心理学的课程。
那是一堂非常有趣的课,听课的学生场场爆满,莫离每次都要提前很多去教室才能占到位置,否则就要站着听一整堂课。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曾向他们介绍过一个著名的“感觉剥夺实验”。
“所谓感觉剥夺,指的是有机体与外界环境刺激处于高度隔绝的特殊状态。有机体处于这种状态,外界的声音刺激、光刺激、触觉刺激都被排除。几天后,有机体发生某些病理心理现象……”
莫离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着在那时隔久远的课堂上,老教授对这个实验的介绍。
从病变分析到原理探讨,从变化过程到最后结果。
印象已经非常模糊,莫离只能回想出个大概。
从回忆中抽脱出来,莫离猛然瞪大了双眼。
难道,这身处距离人类工业文明至少有数百年时间的古代的韩子绪,早已经知晓了这种可以损人心智的心理学原理?
莫离的冷汗滑落额际。
这密闭的空间,隔绝了一切光线,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这种黑暗让人无法察觉到空间的界限,就随之越发让人恐惧的感觉无限地夸张着。
虽然有充足的空气可以呼吸,但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风的流向。
周遭过于静谧,连平日随时随处可闻的虫鸣鸟叫都没有。
如此精心巧妙的布局,可见其并非是临时起意才搭建起来的禁闭人的场所,而是在很早以前便已经存在,是专门用来从心智上击溃他人的秘密处所。
莫离虽然能比其他人更为了解韩子绪此举的用意,虽然能比其他人更淡定更坚强一些,但是,他对感觉剥夺这种东西的理解,从来都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上。
而以前的他,也不曾想到过自己竟然也会有机会成为这样的“实验对象”。
在压抑人心的黑暗中,没有视觉、听觉与触觉来分散注意力,莫离的头脑在过于密集地思考。
莫离知道,自己想得越多,病变的速度便会越快。
但他没有办法更多地控制自己的思想。
最初的时候,莫离靠着饥饿感与进食的次数来大约计算时间的流逝。
他每时每刻都小心翼翼地注意这屋内的动响。
莫离想着,如果能知道每天下人们给他送水送饭的时辰,他多少能跟外界获得一些接触。
但大约三日之后,莫离绝望了。
给他输送食物与水的人,就像通了天似的,总能在他睡着或者短暂地迷糊而失去意识的时候,将补给悄然放入禁闭室内。
莫离找不到规律,自然只能在那暗无天日的室内呆着。
他开始用一切办法消磨那过多的时间。
他试过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
想起自己快乐而无忧无虑的童年。
严父慈母,他小小身影扯着鲜艳的气球在绿油油的青草地上欢快地奔跑。
忽然不小心摔了一脚,磕破了膝盖,母亲心疼地为他往伤口上呼气,父亲虽然没说什么,但眼里却是满满的关怀之情。
他又想到了在大学念医科的时候,课业压力繁重,身边的同学们叫苦不迭,大家总是在考前成群结队地去通宵自习室狂看猛啃,随后为考试结束而上趟馆子大快朵颐一番。
而后在医院工作的日子里,虽然勾心斗角之类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慈蔼祥和的院长对他是处处照顾。
即便是在自己私自为那穷困孩子换了眼角膜出了事故之后,那花白了头发的年长老人带着他,放下了所有的架子与颜面,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去向那愤恨不平的受害家属赔礼道歉,只求能息事宁人,只求能将他保全。
这些回忆都太过珍贵太过美好,以至于莫离在不小心跌入这个时代之后,都不敢轻易地触碰。
这本是一个回忆的禁区。
因为眷恋得越多,他就越无法在思念的沼泽中超脱。
特别是在遇到韩子绪与文煞之后,那一次次的背叛与无情的伤害,更让莫离怀念那远去的、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好想回家。
好想好想。
这里有药郎的家,有程久孺的家,有徐三娘的家,有阿土的家……
但却再不会有他的归宿。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沉默寡言的丑奴会是他平淡的一生的最好礼物,但现实中血淋淋的背叛刺得他身心俱伤,甚至一度关闭心门不再让人进入。
他也曾经痴傻地暗想,那傻得天真的阿忘,没有了心计城府,会这样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
但嗜血的文煞却将这个闪着琉璃华彩的水晶球般的小小心愿给摔了个粉碎。
以至于莫离在这黝黑恐怖的暗室之中呆了五日之久,也不愿意去回想自己与他们二人的一切。
莫离潜意识在抗拒着。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一旦打开了这凶猛洪水的阀门,之后便会万劫不复。
那巨大的恐慌,随着时间的静寂流逝,越发像个无底的黑洞,渐渐地蚕食,一点一滴地将一个人的理智吞噬。
在莫离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被关了几天的时候,他在那黑屋之中,已经呆了整整七日。
那本就不算富庶的过去,已经被莫离在脑海里重复了无数遍。
直到他的身体发出了抗议。
当他又一次想起父母,又一次忆起大学时代的时候,他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莫离的双手撑在床边,锁链的桎梏使他只能趴在木质床缘上。
一直吐到感觉自己的脾胃与肠子都翻了出来,莫离残喘着俯趴着,一度短暂地休克,失去了意识。
而当他醒来,那秽物却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处理过了,连一点多余的味道都不曾留下。
于是,莫离开始出现了一些幻觉。
他开始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个虚幻的立场上,将自己在无赦谷中经历的种种事件再一次上演。
刑堂中的血肉横飞。
药郎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
宴席上被削去双臂的人的嚎叫。
王振拿着锦盒时脸上那令人作呕的假笑。
“啊——”莫离抱着自己的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悬崖的边缘上。
他的意识,正不自觉地记起文煞施加在他身上的种种恶劣行径。
他的头脑,正在逼他开始遗忘文煞,遗忘那段痛苦的往事,以便能让他早日脱离这个牢笼。
“阿忘……”
“阿忘……”
犹如岸边垂死天鹅的悲鸣。
对于这种非人的折磨,莫离曾经想过是否要继续活下去这个问题。
但如果自杀,韩子绪会不会不再愿意庇护那药郎与程久孺?
会不会一怒之下将那二人的行踪告诉文煞?
莫离不敢再想。
身体乃至心灵都如同放在火上被煎熬着。
他的注意力越来越涣散,越来越单薄。
脑海中的一切东西似乎都在被打乱,有些被抛弃,有些被重组。
但是,他不想被韩子绪改造,他不想!
莫离抬起手腕,狠狠啃了一口,撕下皮肉。
钻心的疼痛直入骨髓,让他那仅存不多的神智重新聚合起来。
鲜血的味道让他明白,他也无法支撑太久了。
于是就在莫离开始做出自残行为的时候,有人出现了。
那黑暗的屋子终于出现了轻微的动响。
在莫离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看到,韩子绪正拿着发着微光的夜明珠,缓步走了进来。
韩子绪只是远远地看着床上的莫离一眼,什么话都不说,在屋里停留了不到一刻钟。
莫离一度以为,眼前出现的人又是自己的幻觉。
但在韩子绪转过身去就要离开的时候,莫离惊慌了。
他挣扎着要脱开四肢的束缚。
他只是想走过去确认一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着的。
但是,那些铁链并不会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
所以,韩子绪还是走了。
带着那微弱的却绝无仅有的光走了。
莫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渴望光芒,他渴望听到声音,他渴望见人类,他甚至渴望韩子绪的触碰!
于是莫离由原来的回忆与幻想,变成了期待。
他期待着韩子绪的出现。
他从来没有发觉,自己是如此地渴望着一个人。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果然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韩子绪又带着微?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