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门雪 作者:阴小刀

    ，蓦地眼前黑，人还未跌落，钻心之痛便排山倒海地袭来。“极乐”之毒，毒性侵体，蚀骨焚心。

    果然传言非虚。

    “有刀！！”

    嗯？是他在叫我？这家伙，居然……

    想到半，卫有刀头歪，生生痛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于打仗的人，不轻易激怒；善于胜敌的人，不与敌人正面冲突。）——《道德经》

    ☆、第二十回

    “咕嘟咕嘟……”

    紫砂壶的盖儿被掀开，热气伴着缕香甜袅袅冒出，瞬间熏了屋子。司马流顺手丢进几块冰糖，拿勺子搅了搅，又盖上壶盖，蹲下往灶肚里扇了会儿，让火烧得匀些。做完这切，方起身要拿毛巾擦手，却忽然看见灶房门口了个人。

    “啊，前辈！”司马流要紧拱手作揖，眼瞥见自己高高卷起的袖管，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将袖子放下，笑道，“前辈有事找我？晚辈怠慢了，还望前辈不要……”

    卫白抬起手示意他不必介怀：“司马少侠在忙，却是我有打搅了。不过，此事重大，关乎毓儿的病情，不得不来找你相商。”

    听到这个，司马流心中跳，上前道：“什么事？前辈请讲。”

    卫白点点头：“你随我来。”

    司马流跟上步，忽又回头看了看灶上熬着汤羹的紫砂壶，迟疑了下。

    “我来。”门口又飘进来个声音，接着出现了第三个人。那人袭青衫，神色阴郁，步伐间隐隐生风，教人觉得他身子也是飘着的。

    司马流盯了冯清河片刻，弯腰鞠：“那就有劳阁下了。”

    卫白领着司马流来到处隔间，隔间很小，只有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上铺着张纸，纸上画了个人。那是名女子，雅质如兰，济楚清丽。

    出了灶房之后，司马流便直有些心不在焉，此刻见到桌上这幅画像，立时怔，脱口道：“这不是……前辈舍中挂着的那幅画儿么？”

    卫白微微笑，道：“正是。”说着拿起砚台上的墨条，将已经成汁的墨再充分研开。

    “别看这画中人温婉贤淑，实际上却是个清傲性子，毓儿的脾气，倒有八分像她。”

    司马流闻言抬首，见对方眼中散了点点柔光，似乎沉醉在昔年的回忆当中。

    “卫有刀……原来是叫卫毓的么……”

    “不错。”卫白道，“不过你可千万别这么叫他，他讨厌这个名字。因为这名字，是我起的。”他将墨条搁下，唏嘘声道，“与我有关的切，他都讨厌。”

    “……因为您曾与他断绝了关系？”

    “并非全然如此。”卫白摇了摇头，“自从拙荆死后，他就厌恨我了。”跟着浅浅笑，“我知他恨我什么。巧姐死的时候，我滴眼泪都没掉，直到落葬，立坟，百日，都没哭过声。”

    这个中年男子絮絮其谈，司马流抬首，看着他耳边垂下的缕斑白发线，默然无语。

    “后来有日他突然离家出走，不辞而别，我到处找寻打听，却打听到他入了邪道的消息。过了大约两年，我见他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气之下，便断了父子之情。”卫白握起只毛笔，却悬而不落，空出的左手轻轻抚上画卷，遍遍地来回，掌心未按，指尖将触未触。

    终是念极成惘，不忍思量。

    “那江湖上都没人知道他师父是‘小阎君’吗？”司马流想起席钊他们得知卫有刀是慕容悔的徒弟之时的惊诧模样。

    卫白凝视着画中人，道：“毓儿当时还小，我也没什么名气，只是沾了毕家的光，他后来又改了名字，不会有人将他与卫有刀联系到块儿。当年，我也只是对外放出了断绝父子关系的宣言，却没有说出具体缘由。”

    “那前辈后来又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呢？”司马流又问。

    “是慕容悔找上我的。”流连了许久，卫白终于将笔尖蘸上墨，“他说，他守了卫有刀整整十四年，没想到出师不过年，那小子就惹上了堆大麻烦。”说着，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他……守他？”司马流时转不过弯来。

    “你以为，他为何要把毓儿困在荒郊野外，不让他离开步？他为何用尽各种残酷的方式教会他刀法？”卫白回了串反问，把司马流问住了。

    “东风堂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妨碍它的人。只有远离江湖，才是最安全的；只有学会防身的本领，才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当然，‘小阎君’确实称不上个好师父，却也总算保了他十四年。”

    “‘小阎君’这么做，只怕并非出于本心。”司马流突然冒出这么句。

    “最初的确不是，这只是他与东风堂的笔交易，正如他所说，以收徒换取个好名声。”卫白看着手中紫毫，迟迟不肯动笔，“不过，人——是会变的，只是少而已。”

    司马流听他语气悲悯，仿佛感同身受，时塞言。

    “这次他突然来找我，与我商议如何重创东风堂之事。他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顺带还提了件毓儿小时候的事儿。你想不想听听？”他突然抬眼征询道，目光带着几分笑意。

    见惯了对方冷漠的眼神，司马流这会儿倒有些不适应了，拿指头蹭了蹭下巴，道：“愿闻其详。”其实他昨日刮了胡子，下巴光滑了，再蹭也蹭不着几根须毛。

    “毓儿七岁的时候，有日，慕容悔正带着他在山野中习练刀法，忽然树上掉下了个鸟巢，幼鸟受了惊吓，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慕容悔听着烦，上去就想脚踹开，却不料毓儿突然跑过去，把鸟巢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他师父踢，随后便使了轻功爬上树把鸟巢放了回去。”说到这儿，卫白顿了顿，才接着道，“那天，正是我宣称与他断绝亲情的日子。”

    司马流瞪圆了双眼，慢慢消化着这个故事，良久，才突然失笑出声：“原来……原来如此！”

    “怎么？”卫白问道。

    司马流笑着摇摇头，蓦地想到来此的目的，便道：“对了，前辈方才说……卫有刀的病情……”

    苍劲的左手终于按上画像角，卫白端端正正执了紫毫，往画上落下了第笔：“司马少侠，请看。”

    这笔，落在画面最上端，划了长长道墨迹，从这头到那头，生生将卷朱粉丹青添了疤痕。

    “这……前辈！”司马流吃了惊，还未出言阻止，第二笔也已落下。道道横跨画卷的线条，将画中妙人的眉目和身段蛮横地抹去了。卫白神色如常，看着脸痛心的司马流，伸出指道：“你看看上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