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昏君 作者:樱桃

    ，哈丹留在了城里。

    我做了个梦。

    我知道这是梦，因为我还在宫里。那是宫里的春天，御花园里的桃花开了，粉嫩嫩的片，妃嫔们手捏丝帕相携出来赏花，殷燕宁也带着我们这些皇子到花园来，以桃花为题，题诗作文。那时石英的长姐刚嫁与我的四哥，夫妻俩琴瑟和谐，同来宫中谢恩，也带上了石英。石英比我小两岁，他们有心叫他与我这个嫡长子交好，于是叫我们起玩。可我们玩不到起去，他拿着个小木板在地上刨坑，我坐在池塘边，看桃花被风吹落水中，就这么看了下午。

    然后殷太傅来了，他向我问了好，却抱起了石英。

    殷燕宁的姑姑嫁给了石栋将军之子，石英则是石栋将军之孙，两人有姻亲，故而格外亲厚。殷燕宁对我总是淡淡的，若即若离，对石英却十分宠溺。他抱起石英，唤他的小名，问我们下午玩了些什么，石英糯糯地答句，他赞声好乖，还走去给石英拿糖吃，都走出步了，才回过头，像刚想起还有个我似的，尴尬地问：“十殿下也要些吧？”

    我没说要，没说不要，殷燕宁自己讨了个没趣，走了。石英转过头，歪着脑袋看着我，我摸了摸鼻尖，说了我俩之间的第句话：“你喜欢吃糖么？”

    石英说：“不喜欢，娘们兮兮的。”

    他点都不糯，都是装的，我觉得他跟我样，心里还有点反感殷燕宁。他后来会对殷燕宁那么亲热，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我怎么能想得明白呢？我们从来不是朋友，他是功臣的孙子，我是嫡长子，我们做不成朋友。

    我醒了过来。

    明明不是噩梦，我却出了身冷汗。下意识摸摸身边，半边床铺空荡冰凉，那个总将我搂在怀中的人今天不在了。我闭上眼睛，片刻之后，记忆涌了上来。

    我问身旁的军医：“朕睡了久了？”

    军医拧了帕子为我擦脸，边擦边道：“回陛下，您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抬手挡了帕子，只觉身心俱疲，胃中烧灼着团火，疼痛不已：“有少人回来了？朱……朱副将回来了吗？”

    哈丹他们身为狄族，在我军中行走不便，所以通通换了汉服，用了汉名。哈丹不知该取个什么汉名，就干脆只用我的姓，叫大伙喊他“朱副将”，我俩还曾为此事开玩笑，说这叫“冠夫姓”。

    “朱副将没有回来，”军医支吾道，“咱们的人回来得也不。”

    我的心已然沉了下去，手臂挡在眼前，疲惫道：“不是少？五千人出征，回来得可有十分之么？”

    “连……连陛下在内……”军医小心翼翼地说，“有三十五人……”

    三十五人。

    五千人出征，回来的只有三十五人。

    我的胃阵翻腾，陡然喉间腥，竟是腹中鲜血翻涌上来。我咬牙吞下这口血水，翻身下床，军医赶来扶我，被我踉踉跄跄推了出去。

    我掀开帐帘，跌跌撞撞走出帐外。军营中从未有过的萧索，主将率兵出征，副将刚刚战败，身为他们拥护的帝王，我竟是伏在马上，昏迷着被驼回来的……我军士气已然跌进低谷。

    我强迫自己走得稳些，攻城虽惨败，但我不能倒下，不能躲在军帐里。我叫军医前面开路，带我去军医帐中看望伤兵，路所经之处，虽人人对我跪拜，但神色各异。军医帐中挤满了伤兵，士兵遍体鳞伤，个个都是拼了半条命才能逃回来，见我便涕泪俱下。我将他们安抚，又嘱众军医好好照顾，掀开帘子，向外走去，守备徐庶迎面上来道：“陛下，花洲城中遣使者送来书信封。”

    我接过书信，打开，石英笔臭字，语气却不可世。

    我读了三遍，确定其中没有“狼王”“哈丹”等字眼，才轻出口气，将书信对折。

    “敌方主将劝朕投降，并给朕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若朕不降，他每天杀十名俘虏，若杀完再不降，他便要兴兵出城，踏平我军大营。”我抬头环望四周，众将士瞬也不瞬地盯着我。我两手交错，撕，再撕，缓缓将手中劝降信撕成碎片。

    “朕若降了，对不起死在城中的兄弟，对不起此刻于安明、建州拼杀的将士！”我大声道，“此番我军虽败，但朕在此立誓，绝不会让兄弟们的血白流！朕誓死不降，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军营中响起冲天的呐喊，将士们异口同声，仿佛要就此吐尽胸中口浊气。我的目光与人群中的道交汇，撤离，而后转过身，独自往主将军帐走去。

    不时，身后有人快步赶了上来。

    我没有回头，却知道这必定是刚才那人，于是问：“何时回来的？”

    “回陛下，”夏炎道，“今晨方至。”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我军自起兵之日起，粮草就直是个大问题，因此孟士准师徒秘密前往各地筹措粮草，兼联络各地故旧，以助我来日可顺利回京。前几日夏炎刚运了批粮草至军营，同送来的书信上说，他不日也将返回。若不是刚刚在人群中见到他，我几乎要将这事忘了。

    夏炎道：“臣回来便听说我军吃了败仗。陛下，恕臣斗胆问，狼王果真身陷城中了么？”

    我点点头。

    “那狼王他……”

    “还活着。”我瞥他眼，淡淡道，“朕知道他还活着，而且石英很可能没有发现他的身份。否则擒住狼王这么好的筹码，他既可以要挟我，又可以要挟草原，怎会在劝降信中提也不提。”

    夏炎点头道：“吾皇圣明。只是今晨，殷首辅已将陛下战败的消息通告各府县，这个，倒是瞒也瞒不住了。”

    我冷笑声道：“他们占尽天时地利，却直到现在才打场大胜仗，怪不得他迫不及待要通告天下。再不打胜仗，只怕军心就散了。”

    “营中此刻兵力薄弱，陛下可要召魏铎将军率兵回援么？”夏炎问我。

    “不必。”我道，“朕猜石英城中人也不，否则直接打过来就是了，何必叫朕投降，又何必拿杀俘来威胁朕。朕会修书封，叫魏铎稳定军心，继续攻打安明、建州两地。花洲事，朕自有办法。”

    “是何办法？”夏炎急问道。

    我停下脚步，转头打量着他。夏炎被我看得很不自在，退后步，恭敬地低下了头。

    我问：“夏炎，你拜孟卿为师，不惧杀身之祸与他逃离流放地，年来东奔西跑也未尝有声抱怨。当日朕讥你前程远大，你告诉朕乃是为万民福祉。朕今日再问你遍，你果真没有丝功利之心么？”

    夏炎周身震，像是不知如何回答，头埋得低了。

    我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