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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昏君 作者:樱桃
“彼时水匪只是淮江上股小小势力,我用三年时间打入其中,成为淮江水匪的总军师。我想借水匪之力杀上京城,改立明君,谁知水匪是扶不起的阿斗,竟被朝廷剿灭。不得已,我只好孤身潜入京城,向卫明求援。”殷燕宁顿了顿,嗤笑道,“卫明初时不肯,真叫我大吃惊。那时我躲在卫明府中,夜夜为如何说服卫明彻夜难眠,谁知道我还没想到办法,他却突然把你捉来了。昏君,你可知我有高兴,可恨我时大意,卫明时优柔,竟叫你活了下来,若老天开眼让我回到过去,我定要自己刺那剑,绝不假手他人!”
殷燕宁恨得牙根松颤,拳头抵在地上,血顺着指节流出小小滩。屋里如此冷,热血涌出竟冒着热气,我定定看了会儿,抬眼道:“你叫朕来就是为了跟朕说这些?”
殷燕宁怔,没有回答。
我懂了,可是失败者的哀鸣实在不好听,我转身朝门外走去。
身后的殷燕宁却突然恼羞成怒,大骂道:“朱毓小儿,你以为你赢得光彩吗?你也不过是凭鬼蜮之计赢了我!你借殷豪之语挑拨我与卫明不和,大肆重用佞幸。戚长缨与魏铎皆是不孝不义不悌之辈,孟士准是奸佞小人,你把江山交给他们,我就眼睁睁看着你做亡国之君!”
脚下顿,我转过身,直视殷燕宁的双眼。
“朕的江山是朕自己的,朕不会交给任何人。”我淡淡笑道,“太傅说得不错,朕赢得确实侥幸,然而朕最该谢的不是旗下名将,反倒是太傅才对。你与卫明不和由来已久,根本用不着朕来挑拨。若不是你们各自结党,处处掣肘,方延误战机,朕的大军如何能抓住机会连打胜仗?你们年来人掌军权,人掌文臣,彼此不能全盘信任,反倒暗中在对方中间安插人手,以至朝臣如盘散沙,武将各扫门前雪毫无全局之念,打起仗来不能互相照应,反倒彼此拖累。卫明武人出身,武将犯错他不问罪责力遮掩,你出身世家大族,主政之后也大肆任用世家子弟,连殷豪这等无能之辈都被你召回为官。可结果呢?水灾时世家大族囤积居奇,哄抬米价,军饷征募不上你向他们借粮,他们却推脱没有。——太傅,你说,单独拿出这其中任何样是不是都足够保证朕能赢?你口气送了朕这么,朕真该好好谢谢你。”
“昏君,你不必巧舌如簧……”殷燕宁张口欲骂,却被我挡了回去。
“农户家的仇是该记在朕的账上,因淮江水利而死的百姓都该记在朕的账上。但水利不成,淮江连年泛滥,死的人将会是现在的百倍千倍!自朕兴修水利以来,淮江近十年没有泛滥成灾,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不怕来日下到地底,面对百姓亡魂!”我厉声道,“反倒是你,太傅,你边打着救济苍生的旗号,边又以贪官水匪为伍。淮江水匪若无你帮助,何至于发展壮大以至为患两岸。不错,淮江贪腐由来已久,这其中的确有朕失察之过,然而你口口声声恨贪官腐败,壮大水匪之后却不想着借水匪之力杀几个贪官,反倒想将其壮大,打上朝廷来废了朕?你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千错万错都是朕领导无方,你们都是被迫贪污么?可笑的是,淮江水匪被剿灭后,你竟上京求卫明相助……”
殷燕宁面色剧变,想来他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
我冷冷笑,直刺他心口道:“卫明就是你恨之入骨的贪官的保护伞哪,你找他相助?殷燕宁,你说你想做治世能臣,开万世太平,朕信么?怪不得你掌权之后,贪腐之风未绝,反而愈演愈烈。你借了卫明的力,就是借了贪官的力,他们要贪,你拦得住吗?”
殷燕宁被我句句拆穿,他本屈腿坐在地上,双拳紧握,仿佛与我不死不休般,此刻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我向他迈了步,平静说道:“你不必再自诩有拥立之功,就算没有你,朕也会是这个天下的君主。若你真如自己所说乃治世之能臣,那这六年来,朝政早该清明,军队早该整肃,百姓早该安居乐业,天下早该焕然新。可惜朕所见,你除了将官吏大换血外,其余竟然因循旧策?你指望满朝除了贪污便只会对你歌功颂德之辈帮你实现太平盛世吗?”
“朝政清明,军队整肃……”殷燕宁惨笑道,“你以为六年的时间足够实现太平盛世吗?”
“你的太平盛世不过是粉饰太平而已。表面看来花团锦簇,内里全是百姓血肉。说到底,你的心愿不是太平盛世,也不是帝王肱骨,你要的只是青史留名这四个字而已。可惜,殷太傅,你出再的诗集,留再的墨宝都没有用,你只配遗臭万年。”我缓缓道,“这天下,父亲交给朕的时候就是个烂摊子,如今朕从你手中收回,还是个烂摊子。所谓太平盛世……这天下注定只有太平,不会再有盛世了。”
我深深合上眼睛,想要转身离去。
殷燕宁大叫道:“那你就杀了我!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就像你杀卫明样!”
殷燕宁的嗓音被大火毁去,说话便仿佛砂砾摩擦般瘆人,如今绝望之下嘶声大叫,凄厉而可怖的叫声传出宫外,惊起远处群飞鸟。
我静静地望着飞鸟远去,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殷燕宁的眼睛。
“朕不恨你,朕只是瞧不起你。朕也不会杀你,不会动殷家。太傅,你要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殷家就是百年诗礼簪缨之族,你若死了,朕即刻问你弑君篡位之罪,诛你九族!”
回去路上已近晌午,大太阳明晃晃地在头顶上,空中却飘起了雪豆子。内侍赶忙叫人撑起舆伞,免得雪飘到銮轿上,我挑起侧的帘子往窗外看,恰好看到传令的小太监正附在内侍耳边说着什么。
“怎么了?”我问。
内侍跑过来道:“启禀陛下,孟士准大人求见,已经等了您晌午了,此刻正候在御书房中,您可要见见?”
我点点头。
内侍扬声道:“摆驾御书房!”
喊完了,他又道:“陛下,那见完了孟大人,午膳可还是在寝宫用么?”
我问:“狼王还在寝宫么?”
内侍愣,支吾道:“狼王可能还在寝宫……吧?”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作死,立时请罪道:“陛下恕罪!奴这就派人去看看狼王还在不在!”
我失笑,无奈道:“不必了。你叫人去寝宫看看,若狼王还在,叫他在寝宫等等朕。若狼王去别处了,叫人把他寻回来,午膳还在寝宫用。”
“是!”内侍迈着小步跑了。
过会儿他气喘吁吁地回来,两边脸颊红扑扑的,显然已经交代妥当。我瞧着他这副不稳重的样子不由好笑,叹道:“章豆,今儿个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