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缭乱全第7部分阅读
兰陵缭乱全 作者:rouwenwu
敌国的都城……”
“不错,二娘。”长恭答了一句,她对二娘这样的态度忽然有点不习惯,可能是大哥的缘故,二娘这几年表面上对她似乎也客气了不少,不过冷言冷语还是时不时的要来上几句。
“这次是长恭不对,让大家担心了,可是……长恭如今也行了成|人礼,是堂堂男子了,如果不趁年轻建功立业,不是枉为此生吗?”她笑了笑,“长恭不能永远在羽翼下躲着。”
“他要去就随他去,你们管他这么多干什么!随他去!”一直一言不发的孝琬蓦的站起了身来,一甩袖,不小心将桌子上的瓷碗碰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他似乎愣了愣,随即就往前走去。
“三哥!”长恭低唤一声,心情黯然,从小到大,还从没见过三哥对自己生这么大的气。
就在这时,静仪的随身丫环阿妙走到了她的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静仪垂下了眼眸,低声道,“知道了,我就去。”
说着,她起身道,“姐姐,申国公夫人又约我了,我想现在出趟府去看看她。”
府里的人都知道,静仪和申国公拓跋显敬的夫人关系极为亲密,两人平日里倒是经常往来,所以长公主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去吧。”
”大娘,大哥,我去看看三哥。“长恭也坐不住了,急急起身,往着孝琬离开的方向追去。
清秋时节的月夜,银色的月光透过澄净的夜色,洒在庭院里,似乎凝成了秋霜。微凉的空气中隐隐弥散桂子的清香。
“三哥,你真生气了?”长恭很快在亭子里发现了孝琬的踪影,忙拉住他赔上笑脸。
孝琬似乎还在生气,背过了身去不理他。终还是敌不过她的死缠烂打,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换成了一副无奈的神色。
“如果出什么事的话,我绝不会原谅你,明白吗?”他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
“放心吧,三哥,难道你还信不过你弟弟?”她笑眯眯的说道,厚着脸皮靠在了他的身旁。
“唉,真拿你没办法。”孝琬伸手轻轻拍着她的额头,“自己千万要小心,知道吗?要不然三哥也陪你一起去吧?恒迦哪个小子看着不可靠,要不然……”
“三哥,你好罗嗦哦……”
“唉呀!居然嫌三哥罗嗦,好伤心啊……”
望着三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小手绢,装出擦眼泪的样子,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望着弟弟明媚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孝琬的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清的不安。
好像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遇袭
秋日的阳光依旧温和,连续几日的大雨之后,山路旁冒出簇簇绿色的青苔,路边苍翠的松树偶尔撒下一片片密密的阴影,给人些许凉意。
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不急不慢的行进在山路上,马车旁边还跟着几位家丁模样的人,马车的前方,两位翩翩少年,正策马而行,看打扮似乎只是普通的商人。
左侧的那个少年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他那红而润泽的唇微微轻抿,眉目流转之处有秋波;额前几缕飘落的碎发,只衬得他薄薄的脸颊如阳春白雪。在他身侧的少年,有着清晰分明的轮廓,俊朗白皙的脸庞在朝阳的映衬下更显得奕奕动人,连那唇边的微笑仿佛也被晕染成阳光的颜色,温暖柔和又恬淡隽永。
这两位翩翩少年,正是准备前往长安,查探敌方消息的高长恭和斛律恒迦,为了方便进入长安,两人化装成了普通的丝绸商人。
“长恭,你在发什么呆?”恒迦的嘴角微微一扬,从出发到现在,长恭的脸上似乎就一直写着我很烦,别来惹我这几个大字。
长恭低低应了一声,“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她没有撒谎,这几晚一直睡得不好,因为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去了好几次王府想和九叔叔告别,九叔叔总是以忙碌的理由打发她。
难道九叔叔生她的气了?
“去长安是你自己提出的。”恒迦微微笑着,“如果觉得后悔,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长恭蓦的抬头,脸上带了几分恼意,“我什么时候说过后悔了。”
“既然不后悔,就打起精神,可不要成为我的累赘。”恒迦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促狭,眼中却并没什么笑意。
“放心,谁成为谁的累赘还不知道,我本来就不需要你跟着来。”长恭也有些恼了。
恒迦低笑出声,“看看,被说了几句就沉不住气,等到了长安可得稳重些。”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如果不是父亲,我也不想管这个闲事。”
长恭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冲着恒迦眨了眨眼,“那你现在就是多管闲事了对不对?”还没等恒迦说话,她又笑嘻嘻的冲着身后的中年男子道,”李叔,知不知道有句话怎么说,什么什么,多管闲事?”
那位被叫作李叔的脱口道,“公子,我只听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长恭笑得更加欢畅,“对,对,就是这句,”她朝恒迦眨了眨眼,“这可不是我说的哦……”
恒迦也笑咪咪的看着她,“原来长恭你就是那只耗子啊……”
长恭的脸色一僵,诶……不好,怎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看来睡眠不足果然容易犯低级错误……
看着她瞬间僵掉的脸,恒迦唇边的弧度更深了,心里忽然觉得有时管长恭的闲事也未尝不是件有趣的事。
“公子,你们看……”李叔忽然指着一个方向低喊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长恭抬起了头,只见一眼透明而清冽的泉水于石壁间奔流而出,随即跌落深谷,形成一弘碧泉,透过澈净的泉水,几乎可见水底大大小小颜色深浅各不相同形状浑圆的石头。半空中水雾蒸腾飞舞,在阳光下泛出七彩的光芒。
“恒迦,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随便也能装些水。”长恭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也能见到这样的景致。
恒迦眼见大家也有点累了,于是示意大家在这里休息片刻,等会儿再继续接着赶路。
长恭拿了水袋,来到泉边装了一些水,又伸手掬水来喝,只觉得沁凉甘甜,心旷神怡。
她舒畅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忽然停留在了某一个地方,唇边渐渐浮起了一个略带邪恶的笑容……
“恒迦,你也来喝点!”她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小小的不快,热情的将手里的水袋递给了刚走过来的恒迦。
恒迦拿起了水袋,仰头就喝了起来,
“唔……”他的脸色忽然一变,捂住了自己的喉咙,“长恭,你在这里面放了什么?”
长恭见自己的毒计成功,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也没什么啊,只是觉得狐狸哥哥这么辛苦,所以特地给你放了一点补品,是一条新鲜的小鱼哦,哈哈哈!”
恒迦皱起了眉,顺手将水袋扔给了她,“长恭,你太过分了。”
让狐狸哥哥懊恼生气可是千年一见的,长恭越想越得意,随手也拿起了水袋喝了一大口。一口水刚入喉咙,她就觉得有个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也顺着喉咙下去了……
“啊啊!那是什么!”她咳咳的呛了起来,想把那个东西给咳出来。
“哦,那点补品我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吃,所以就留给你了。”恒迦的唇边扬起了一丝狡猾的笑容,“顺便说一句,刚才你把补品放进去的时候,我正好看到哦。”
“你,你这只可恶的狐狸!”她气急败坏的将水袋朝他扔去……
呃这只狐狸,是不是她的克星啊……
休息过后,队伍又继续出发了。
恒迦望了一眼长恭,现在她明显被怨气所包围,脸上的表情已经换成了谁惹我我揍谁这几个大字。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倒是非常的不错。
“公子,前方的山路听说经常有山贼出没,请公子小心一些。“李叔忽然在后面说道。
恒迦点了点头,“这里的确是个适合伏击的地方。”
“李叔,这些小毛贼哪是我们的对手。”长恭终于找到了怨气的发泄口,“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两个我揍一双!”
“还是小心点为好。”恒迦忍住了笑意,“尽量别惹不必要的麻烦。”
阳光渐渐淡去,山间不时飘舞着零落的叶子,淡黄的树叶犹如枯蝶,迎风乱舞,山风吹过,寒凉之气扑面而来。除了树叶飘落的声音,山林间似乎一片寂静,
寂静的有点诡异。
=
恒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示意大家停了下来。
长恭刚想说话,就听到了不远处隐隐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和人声,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只见两边的山坡上如潮水般涌下来来几十骑人马,迅速的拦在了马车的前面。
恒迦一脸平静的打量了他们一番,看他们的打扮,多半是山贼无疑,但是,和一般山贼相比,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长恭抬眼望去,只见为首的那个山贼懒洋洋的斜坐在马背上,手持一杆长枪,嘴里还漫不经心的叼着一根小草,整个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满脸的大胡子将他的容貌遮去了大半,让人看不出他是俊是丑,更看不出他的年纪。
“大哥,这几只肥羊来得真是时候啊。”他身边一个个子瘦小的男人一脸谄媚的笑着。
“石头,你给老子闭嘴!”那位大哥瞪了他一眼,“老子都还没说话,你放什么屁!”听他的声音,倒是十分年轻。
那个被叫作石头的脸色一变,赶紧噤声。
大哥肆无忌惮的扫了他们一眼,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草根,“你们应该听过这句话吧,此路是老子开,此树是老子种,要从此路过……”他停顿了一下,转头道,“喂,石头,最后一句怎么说来着?”
石头忙回答,“好像是留下买路钱。”
“不对,不对,”另外一个胖子摇头道,“应该是留下买命钱!”
“不对,买路钱……”
“不对,买命钱!”
“怎么,胖子!你想单挑不成?”
“单挑就单挑,谁怕你不成!”
长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望了一眼恒迦,只见他额上的青筋也轻微跳动了一下。
大哥的脸色越来越臭,终于大吼了一声,“都给老子住口!”他朝着恒迦晃了晃手中的长枪,“废话老子也不多说,把你们的货物留下,留钱不留命!”
恒迦微微一笑,“各位大哥也只是求财而已,麻烦行个方便,让小弟过去,”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袋子,“这些就权当小弟请大哥们喝杯茶。”
石头将信将疑的接过了袋子,打开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递到了大哥面前道,“大哥,这里的钱,已经远远超过那批货物的价格了。”他压低了声音,“我看这小子好像是个会家子,不如这次就这么算了。”
大哥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开口道,“行了!老子也不过是求财,既然这样,你们走吧!”
“多谢多谢。”恒迦笑着抱手行礼,朝长恭丢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
“为什么把钱给他们,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长恭轻轻埋怨了一句。
恒迦眼中微光一闪,“如果用金钱就能解决不必要的麻烦,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策马向前而去,
“哦呀呀,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可真是俊啊,”就在她经过那些山贼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忽然开了口,长恭瞥了他一眼,只见此人容貌在山贼里也算秀气,只是眉目之间带着一丝邪气。
“小仙,难不成你还想……”一旁的石头贼笑起来。
长恭微微皱了皱眉,一个大男人叫小仙,真让人恶心。
“这样的极品倒真是少见呢,”小仙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笑容,“我还……”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鞭声袭来,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红了一道。
“最好闭上你的狗嘴,不然,我会让你永远都不能说话。”长恭冷冷的收起了鞭子,
“你!”他捂着脸,又惊又怒的望着眼前这个美的不像话的少年,阳光仿佛都洒在少年明净光润的额头上,反衬出五官的清晰,线条异常的流畅纤细,肤色细腻而透明,带着一种无懈可击的美丽。
他一时看得呆了,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竟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恒迦在一旁轻轻笑了起来,“我这位兄弟,可是说得出,做得出哦。”
长恭轻哼一声,甩了下鞭子,继续往前走去,不经意间瞥了那位大哥一眼,只见他只微眯着眼盯着自己。她的目光掠过他的眼睛,心里忽然一惊,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原来这个贼首的眼睛竟然是蓝色的!
蓝色的眼睛……她愣愣的望着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蓝色眼睛……哪里呢?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长恭,还不走。”恒迦催促了她一声。
“嗯,”她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贼首已经掉转马头,带着他的人马回撤了。
“你也注意到他的眼睛了。“恒迦淡淡看了她一眼。
她惊讶的抬起头,“原来你早就注意到了?”
他若有所思的路边的落叶,“蓝眸,这似乎是突厥人的特征,为什么此人会在这里做个山贼,的确有点蹊跷。”
她没有再作声,只是不停在的脑海中搜寻着与这双眼睛相关的记忆……她一定,一定在哪里曾经见过一双蓝色的眼睛。
不知不觉,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长安城。
到长安城的时候,已经近黄昏,天边的晚霞过于浓重,渲染着路边的树木和成排的房屋,整座城像被熊熊烈火包围,绚烂得化不开。
长恭的脸色微微一变,捏紧了手里的缰绳,心里涌起了一丝说不清的伤痛。在这座城里,有她快乐的回忆,也有最伤痛的回忆。
恒迦察觉到了她的神情变化,眼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开口道,“高长恭,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二弟,我是你的大哥,我们是普通的丝绸商人,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能胡思乱想了,明白吗?”
“我知道……”她低下了头。从恒迦的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她的下巴和纤细的脖颈构成了一个美妙的弧度,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怜意。
也难怪别人想要调戏他了,恒迦想到这里,唇边不由又泛起了一丝笑意。
对长安比较熟悉的李叔将他们带到了城里一家上等的客栈,一行人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借着查看店面的名义,两人在城里转了几天,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恒迦,这样下去的话似乎查不出什么,不如让我趁着天黑,再去好好打探一下吧。”长恭伸勺舀了一口羹放进嘴里,忍不住又低声感叹道,“果然不愧是长安城里最有口碑的凤凰楼,比宫里做的还好吃。”
恒迦望着街上人来人往,微微一笑,“我已经让李叔去王宫附近多加留意了,要有点耐心。如果确有其事,就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说完,他也顺手舀了一口羹,微微抿嘴,“果然是美味。”
“奇怪,为什么会这么好喝呢。”长恭又连喝了几口。
恒迦忽然目光一转,略略提高了声音,“这道胡羹是来自突厥的名菜,用羊肋和羊肉,加水煮熟,然后将肥肋骨抽掉,切肉成块,加葱头和芫荽,并加上安息的石榴汁数升调味,熬炖几个时辰,又怎么会不美味?”
“哈哈哈,想不到这位小兄弟,竟然了解的这样清楚,实在是佩服!”从楼梯那里忽然发出了几声大笑声。
长恭抬眸望去,只见几个身穿胡服的男子正走上楼来,为首一位男子大约有二十几岁,英姿焕发,气宇轩昂,气度不凡。
尤其是他那双湛蓝的眼眸,仿佛海水一般深不见底。
小说是蛮长的,
故事是慢热的。
速度是乌龟的,
耐心是需要的。
突厥贵族
恒加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低声道,“在下只是随便乱说,请别见怪。”
“什么见怪不见怪!小兄弟,你说得可是一点都没错!”那男子冲着他爽朗的笑了起来,“难道小兄弟去过突厥?”
恒迦笑了笑,“在下没有机会去,不过父亲常年出外做生意,倒是经常提起那里的大漠风光美不胜收,还真想去亲眼看看。是吧,二弟?”他侧过头看了看长恭。
长恭微微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恒迦是想和这几个突厥人套近乎,虽然不清楚这几人的身份,但说不定能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想到这里,她也连忙点头,”正是,正是,每次父亲提起那北国风光,实在令人向往,看几位大哥的打扮,难道是从突厥而来……”
那男子哈哈一笑,“小兄弟,好眼力!我们几个是来长安做马匹生意的,”
什么好眼力啊……看你们的打扮不就知道了……长恭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立刻装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真是如此……既然这么有缘,不如几位大哥也坐下来,一起畅饮一番如何?如果大哥能顺便给我们讲讲那里的风光,那就再好不过了。”
“没想到小兄弟长得像个女人,性格倒是和我们一般豪爽。”那男人倒也干脆的点了点头,“好!今天就和……”
“大哥……”男人身边的随从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男人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没关系。”
酒过了半巡,三人倒是聊的越来越投机。
“对了,还不知道两位小兄弟的名字?”男子的面色有些微红,颇有兴致的问道。
恒加放下了酒杯,微微一笑,“在下唐风,那是我的二弟唐雨,请问大哥的名讳?”
那男子摇了摇头,“什么名讳不名讳,这文诌诌的话我不习惯,我在家里排行老大,叫阿史”
他话还没说完,身边的那个随从忽然咳了几声。
男子的脸色微微一愣,立刻放低了声音,“就叫我阿史好了。”
“原来是阿史大哥。”恒迦的眼中微光闪动,笑容却愈加温柔。
“大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有事。”阿史身边的随从低声道。
阿史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两位小兄弟,我还有事在身,以后有机会再畅聊一番。”说完,他就匆匆离去了。
恒迦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
“这几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像一般商人。”长恭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色。
恒迦笑了笑,“从看到他们在楼下出现时,我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突厥人了。”
长恭哦了一声,“怪不得你忽然大声说起那道菜谱呢,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吗?“
“我也只是试试而已。不过这道菜又叫离别羹,是他们远行时,家中母亲必然要烧的一道菜,远离家乡来到长安的突厥人,对这道菜应该更有感触吧。”
长恭心里倒也有点小小的佩服,想不到狐狸懂的还真多,刚才听他说起大漠的一切来也是头头是道。
“那你猜那个男人是谁?”
恒迦轻轻扣了一下桌子,“他刚才不是说了吗?”
“他说他叫阿史,”长恭的脑中闪过了刚才那个随从的神色。
“没错,”恒迦笑着看了看她,“不过你应该听说过吧,突厥贵族的姓氏?”
“阿史那!”长恭惊讶的脱口道,“难道他是……”看那个男人举头投足之间,的确带着贵族气质。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人多半是突厥的贵族。”他微微眯了眯眼,“也很有可能和我们要查探的消息有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来周国说不定就是……”长恭蓦的站起身来,忽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要不是扶住了椅子,差一点就摔倒了。
“恒迦,屋,屋子怎么在转……”她的话还没说完,就一头趴在了桌子上。
恒迦望了一眼桌上的空酒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家伙,难道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一直不好吗?刚才没有留意,她居然一口气喝了这么多杯,不醉倒才怪。
他低头看了一眼醉倒的长恭,心里不由抱怨了一声,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
此时在斜对面的一间酒楼上,一位少年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俊逸非常的脸上有一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略带点不为人知的悠远,英气逼人中带了几分内敛,眼中的成熟却绝非这个年纪所有。
“阿耶,这两人似乎有些不妥。”少年忽然开了口。
他身边的侍卫面带疑惑的问道,“四殿下,这两人有何不妥?”
四殿下淡淡看了他一眼,“一般汉人对于突厥人多是避之不急,这两人年纪轻轻,却能和阿史那弘聊上这许多时候,再看他们容貌气度,显然不是出自普通人家。”
“莫非是前来探听消息的……”
四殿下的嘴角微微扬了扬,“谁知道呢,反正,”他若有若无的瞥了窗外一眼,“那也不关我的事。”
没过多久,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了。
几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为首一位上前了几步,行了行礼,面色上却没有半点恭敬之色,
“四殿下,您怎么又出宫了玩耍了,宇文大人正在找您。”
四殿下已经换上了一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神情,低下头唯唯诺诺道,“原来是王侍卫,是叔父找我,我,我知道了,马上就回宫。”
“那四殿下还不走?”王侍卫已经多了几分不耐烦。
“这,这就走。”四殿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害怕恭顺的表情,被王侍卫满意的收入了眼中,但是心里又不由有些鄙夷,宇文护大人的几个侄子里,也就是这个四殿下宇文邕最为平庸了,不过,这也是他能一直活到现在的原因吧。
这边,恒迦也好不容易将长恭带回了房里,刚将长恭放在床上,就听她传来了轻微的熟睡声。他不禁有些想笑,这么安静的长恭倒也是少见,抬眸望去,只见在淡淡的烛光下,长恭的额上微微沁着细汗,脸上带了一层娇艳的红色,美丽而不失纤细,纤细却不显柔弱,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比一般女子还要动人几分。
不男不女的家伙……他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也不知道父亲大人为什么这么宠爱这个家伙。
就在他准备回自己房的时候,忽然听她在那里喃喃低语,“水,水……”
他正打算无视她,没想到刚起身,就被她无意识的拉住了衣袖,“狐狸,水,我口渴……”
恒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扯开了她的手,起身去拿了茶壶和茶杯。
他坐在床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正打算倒水的时候,不料她晕乎乎的一抬手,正好撞翻了茶壶,里面的茶水还不偏不倚的全倒在了她的胸口上。
这个家伙!恒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浑身湿乎乎的长恭,犹豫了一下,只得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虽然不大情愿动手替她换衣服,但是如果让她生病的话,父亲一定不会饶了自己。
他轻轻撩开了长恭的衣襟,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脖颈,手下只觉微微一凉,心里不禁有些惊讶,明明是个少年,肌肤却偏偏好似扶子花般清凉,仿佛是从月亮上落下的露水,在他的手下蒸发成含着微雨的浮云。
长恭若是个女子,必然是个祸国殃民的红颜,想到这里,他的嘴角边浮起了一丝促狭的笑容,手指轻扬,解开了长恭的内衫。
在看到内衫下的层层白色绢布时,他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仿佛有许多记忆的碎片在他脑中闪过,拼接,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恒迦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很快,又恢复了常色。然后,他一脸冷静的将她的衣衫重新系好,站起身来,快步出了房间。
一阵凉风掠过,带来扶子花开放的芬芳气息,也让他有些纷乱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点,接受这个让他难以置信的事实。
长恭她竟然是个女人?
这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调皮少年,竟然是个女人?
如果没有猜错,恐怕连他的父亲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他回头望了仍在屋里沉睡的长恭,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淡漠的神色,既然她不想这个秘密被揭穿,那么他也不必多管闲事。
就当作,他不知道这件事好了。
反正,这是她的秘密,与他无关。
当长恭终于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揉了揉额头,头,还有些微微疼痛,怎么回事?只记得昨天和恒迦一起去凤凰楼,然后遇上了几个突厥人,然后就喝了很多酒……
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的一跳,立刻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只见自己穿的还是昨天的装束,只是胸口多了一片淡黄|色的茶渍。
还好,还好,衣服没有被换过……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朝阳微薄的光线淡雾一样淡淡弥漫,勾勒的那个人如轻风舒缓,似清茶悠远,尤其是唇边那抹永远不变的笑容,更为他增添了几分优雅。
“恒迦?”她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因为还不能确定这只狐狸会不会趁她醉酒的时候发现什么。
恒迦慢慢走进了房间,抬眸望去,只见长恭垂下了头,几缕长发如百合花一样轻轻在她面颊边漾开,孩子气的柔顺天真,男子的清华,女子的妩媚,一齐在她身上同时绽放,令人心神一荡。
她是个女人……恒迦的脑海里又冒出了这个念头,平静的心中淡淡泛起了一丝涟漪,又很快恢复了原状。
“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以后酒量不好就不要逞强。”他随手扔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过去,“换了衣服,今天你就在客栈里待着吧。”
长恭接过了衣服,犹豫了一下问道,“昨晚,昨晚……”
“昨晚你醉的不成样子,我将你扔到这里就回去休息了,怎么?难道还指望我伺候你换衣梳洗吗?”恒迦挽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长恭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表情,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不过,再想想这只狐狸哪会这么好心嘛。
“昨天李叔有消息,说是有几个突厥人去了王宫。”恒迦望了她一眼,“我会借着办货的名义去王宫附近看看。”
“我也去!”长恭刚站起身,忽然身子摇晃了一下,只得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这个样子就算了吧。”恒迦抬脚出了门,回头又瞥了她一眼,心里忽然有些郁闷。这个家伙,居然能瞒大家这么久,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恐怕连他自己也要一直蒙在鼓里了。
在看恒迦离开后,长恭又站起了身来,这次她的身体丝毫没有摇晃,眼神也是一派清明。自从到了长安以后,恒迦一直和她同进同出,让她根本没有机会去做那件一直想做的事情。今天正好借着醉酒这个机会,单独行动一次。
换完了衣服,用了些简单的早饭,她四下张望了一下,飞快地溜出了客栈。
不远处的枫树下,正站着两个男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斛律公子,高公子他……”旁边的中年男子脸带困惑的说道。
“随她去吧,李叔。”恒迦的唇轻轻勾出了一个弧度,“她的这点小伎俩,我早就知道了。”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微微一笑,“不过,李叔,可别再忘了,你要称呼我为唐公子。”
长安城里,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笑容满面的商人们,挑着各种小玩意走街串巷的小贩们,奔跑戏闹的孩子们,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不曾改变过。
孩子们的声音忽然传入了她的耳内,“看,看,那个捏糖人的小哥又来了!”
听到糖人这两个字,她的身子微微一震,仿佛尘封很久很久的记忆又被唤醒……仿佛被什么驱使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捏糖人的摊子旁。
捏糖人的是个年轻男子,并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中年大叔。不过他的手艺青出于蓝,那些糖人个个栩栩如生,一个赛一个的灵动。
“我要这个。”她走上前,指着摊子上那个最漂亮的糖人说道。
捏糖人的小哥憨笑着,正要将那个糖人取下给她,冷不妨有人扔了一串铜钱过来,还不客气的撂下了一句话。
“这个糖人,我要了。”那人很不客气的撂下了一句话。
长恭听到这个声音,不有微微一愣。虽然有些恼怒,但无可否认,这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如冬日里滴落在冰上的水滴,又像是月光的碎片落地的声音,虽然她没有听过,但总觉得如果月光的结晶坠地,就该是这样的声音。
“这是我先看中的。”她转过了头去,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识相。
那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俊逸少年,秋日的阳光在他的脸上投射下微妙的阴影,和那美妙透明的声音相悖的,却是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洋,略带点不为人知的悠远,让人永远都无法触及。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那少年似乎也微微一愣,一丝惊讶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闪即逝。
“怎么,没有听见我家四殿?”少年身边的侍卫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
“阿耶,住口。”少年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时候,他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长恭眼疾手快的拿起了那个糖人,转了转眼珠,迅速的伸出舌头在糖人上舔了一下,笑咪咪的递了过去,“这位公子,你还想要吗?”
少年低下了头,轻轻笑了起来。
“这次怎么没有不小心把糖人摔成两半了?”
长恭大吃一惊,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好几个画面,最后定格在了小时候和一个小男孩抢糖人的画面上。她再次抬起头,仔仔细细端详着那个少年,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可那双内敛成熟的眼睛却还是似曾相识。
“啊,是你!”她愣在原地。怪不得觉得刚才的场景有些熟悉,这也太凑巧了吧。
“你也想起来了。”少年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真是凑巧。”
“可是,你怎么每次都和我抢糖人,以前是小孩子,现在怎么也……”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一款糖人,我母亲生前总是买给我,所以,每次看到总会想买。只是不知道,这么凑巧每次都会遇上你。”他低下头,脸上的神情有些怀念。
长恭心里微微一动,涌起了一丝小小的内疚,原来是这个原因,要知道这样的话,就不和他抢什么糖人了。
“我不知道是这样……”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娘,有些后悔刚才用那种手段霸占了那个糖人。
“小哥。这个糖人能不能再做一个?”她急忙问那个小贩。
小贩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这位公子,今天的糖已经全用完了。”
“那么明天呢?明天你来吗?”
看到小贩点了点头,长恭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身对少年道,“明天就是这个时候,你来这里等我好吗?我送你那个糖人。”
少年犹豫了一下,“我看不必……”
“不管你来不来,明天我一定会来这里。”长恭朝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四殿下,明天您不会来吧?”阿耶低声问道,心想如果对方知道这位少年就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四殿下宇文邕的话,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
宇文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神色,“为什么不来?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在刚才一瞬间,他忽然认出了那个之前在凤凰楼看到的少年,竟然就是小时候和他抢糖人的孩子时,他也有一刹那的惊讶。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敌国派来探听消息的……事情好像变得比他想像的更有趣了。
比起那时,现在长大了的这个孩子,似乎更加惹人注目了。那近乎于少年和少女之间的美丽,倒是有几分特别。
“可是,四殿下……”
“反正在大家眼里,我也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闲人,不是吗?”宇文邕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阿耶忙摇头,“属下知道四殿下胸怀大志,如果……”
“阿耶,”宇文邕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大志之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这也是现在我所能做的。”
狐狸哥哥,别看你现在够冷静,将来等着被虐得死去活来吧,哦呵呵……
夜探王宫
秋日间略显单薄的阳光缓慢地延伸,直到透过树木稀疏的新叶在长安城中一所庭院中投下细碎的光斑不断跳跃,泛起镏金的涟漪。古老的青灰瓦瓴在阳光下愈显出沧桑,无言地诉说着过往。院子中的池塘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射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朝阳的光照下,一位眉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正若有所思的望着无边的天际,绯色的胡服染上了阳光的颜色,混合着本来的色彩,变成一种跳跃着不可捉摸的光。
“殿下!”一位同样身穿胡服的中年男子匆匆走进了庭院,朝他行了一个突厥礼。
他那湛蓝色的眼中微光一闪,“于勒都思,怎么样?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吗?”
于勒都思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殿下,之前的消息果然没有错,他可能就在长安附近。”
这位气度不凡的男子正是突厥的太子阿史那弘,听了于勒都思的话,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毫不掩饰的欣喜,“好极了,你继续派人去查,等我商议完和宇文护结盟之事后,亲自去找他。”
“可是,殿下,您是我突厥的太子,还是让属下去……”
“于勒都思,我已经决定了。如果能找到他,也算了解了父王的一桩心事,你也知道,父王他的身体……”他的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担忧。
”这么多年来,可汗倒是一直对那个孩子念念不忘。“于勒都思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又接着说道,”殿下,这次虽然我们和周国结盟对付齐国,但是宇文护此人深不可测,心狠手辣,连自己立的皇帝都敢杀,殿下还是小心为快。”
阿史那弘哈哈一笑,“此人狼子野心,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次和我联手无非也想是想借我们的力量对付齐国,等齐国一灭,恐怕就轮到了我们了,不过,反过来,我们也正好利用他的力量,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殿下说的是,”于勒都思钦佩的望了一眼阿史那弘的爽朗笑容,看着从小太子长大,他一直深信太子一定会成为突厥最出色的可汗。
朝阳穿过树木枝叶的缝隙,在两人的身上洒下一片跳跃的金色光斑。
此时的长恭,一大早就来到了长安街上,可是找了一大圈,却没有发现那个捏糖人的小贩身影,问了好几个人,却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一想到自己要失信于人,长恭的心里不禁有点郁闷,忽然感到对面的枫树下似乎有人正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她抬头望了过去。
枫树的叶子早已染上火一般的色彩,金红夹杂映着秋日明朗的阳光,投下斑驳的光斑绚烂夺目。一树红叶摇曳在秋风里,在树下投下大片的暗色,将树下少年的表情涂写成暧昧不明的一团。
“是你,你真的来了?”长恭先是一喜,随即又露出了一丝沮丧的神色。
“昨天不是你说的吗?要送我那个糖人。”宇文邕的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从树底下缓缓走了出来。
长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是的,可惜那个捏糖人的小贩不在……”
“哦,真是扫兴,我还特地为了这个糖人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