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第18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征。又是回纥蠢蠢欲动,这次居然联合了突厥人,扰我边境。”他的大掌轻轻抚过我的肩膀,难得的亲近让身体产生阵阵的战栗:“不要担心,以前所遇到的情况,比这个艰难的多,胜利终将站在我们这边。”
“赵副帅呢,这一次不同你一起去吗?”我仰头看着他,赵睿一向是他的得力助手,少了他,就相当失去左右臂膀。
李碏的手一顿,叹了口气:“不要为难他了。”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不想为难他抱病上战场,还是不想为难他目前的尴尬地位?
赵相和李碏,一定让他左右为难了吧。
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是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时候走,带多少大军,对方有多少人?”
“军报过来已有几天,这一次他们来势汹汹,边防军那里估计撑不了多久。三天之后我就出发,这几天正通知各个营部集合;放心吧,突厥和回纥虽出一脉,但并不相合,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利益聚在一起,但毕竟不是一族,没有凝心力,遇到危险就不堪一击。”
他故意说的轻松,但是我知道事实没有这么简单,不然他眉间万千愁绪从何而来?
可是,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披挂上阵也是他目前来说唯一的选择。谁都无力阻挡。
“我等你,愿你,早一日凯旋!”我也勉强微笑,不想先失了自己的士气。
李碏将我拥入怀中,紧紧的。“放心,这一次,不管上天做什么样的安排,我都会努力争取。”
“为我,也为你。”
眼泪肆意。
今天的分了两章发啊,看这张的别忘记上一章。
第2卷第22章 临别
半年时间不到,已经是第二次出征。真如他当初所说,他的时间,有一半要属于疆场之上。有这样的夫君,只能说是百姓之福吧。
微露晨光,我就已经醒了,或者说,这分别前的一晚,我根本就没有熟睡。李碏的爱抚有点眷恋疯狂,和着这分别的气氛,美好的让人心碎。激|情后,他搂着我,沉沉睡去了,我却因为一个个梦魇而无法沉睡。
李碏伤,李碏败,李碏出征迟迟不归,每一样都折磨着我的心。
暗暗的日光里,细细凝神注视着他,想把他深深的刻在心里。他的眉,浓如漆刷;原本亮如星辰的眸子紧紧闭着,成一道弯弯又优美的弧线;鼻梁高挺。手指不由自主的轻触他的唇,柔软的感觉,温暖从指间流淌到心里。少了白日的严肃与威严,这一刻的他,宁静安详,却又俊如神祇。
我的夫君啊。
手忽然被他握在掌心,他晶亮的眸子缓缓睁开,看着我。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吧。绝望和不舍在心里纠缠不休,忍不住紧紧抱着他。
我不想让你走!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挽留的话也不能说。
他的手指穿过云鬓,搂着我,却只能叹息。
有一种东西叫责任,还有一种感情叫理解。
这都是违背心愿的东西,可是我们却不能自私,无可奈何。
“我要走了。”他低声说,手抱着我,愈发紧。
“我知道。”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泪水依然不坚强的出卖了我的真心,只能埋首,不让他看到。
“你放心。”他顿了一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悲伤的气息覆盖,感觉话语几乎要哽咽不成声,只好简短的回答。心里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留待之后他凯旋才能坦诚。
可是,这是什么时候,这期间,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前路茫茫不可知啊。为什么这一次,我对他的担忧是这样的厉害?是因为他在我心里更加重要了,还是因为局势实在太险恶?我自己也分不清。
“你再睡一会儿。我的情况,兵部会定时有军报回来的,我已经嘱咐他们,到时候告知你一声。”
我点头,依然不愿意放手。告诉我又如何,定然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安慰。
“不要独自出宫,有事情的话,让丰盛陪你。”他的关心和絮叨现在只让我更加觉得难过。责任啊,责任,什么时候,我们能狠下心肠,不管不顾?
“你,小心;”叮咛终于只是凝成两句话:“我等你回来。”
他的吻,落在我的额头,秀发,传递的是无尽的思念和不舍。但最终是以一声叹息停止:“你再睡一会儿,我先走了。”
想伸手,又徒劳的放弃;身体维持着他放开我的姿势,脸埋在被中,无声流泪,浸湿被单;耳朵倾听着他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的停顿,能想像出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的温度,可是我却不敢抬头。
怕一抬头,所有的伪装就全部轰然倒塌;我不舍难过的泪水,只会增加他的忧虑和负担。
门悄然打开,良久,又悄然关上。我反射性的抬起头,房间里已经空空如也。
走了,他走了。我就这样看着他步入危险的境地,却无能为力。
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怎么能够就这样让他走?我为什么连送他都不敢?我为什么是这样懦弱的模样给他看?我应该温柔浅笑,悉心为他打点行装,道一声:夫君平安,等待你的好消息。
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不能,我不能就这么让他走啊!
心里的念头一旦产生就遏制不住,急急匆匆的扯开被子,脚触上略凉的地面,冰冷沁心,有一瞬的清醒,可是没待到自己有思考的时间,脚步已经跑向了寝宫门外。
什么都顾不上想,只是有一个念头,我不能就让他这样走!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安!
一路跑出寝宫,跑出外殿,宫女太监看见我,都是惊愕的神情:“太子妃!”
“太子殿下呢?”
“已到前殿!”
拉起裙摆,朝着前殿跑去;这样的奔跑,让我想起了在军营那日,我担心李碏和成琼比武,也是这样慌张失措。
结果,是李碏没有事情,而我,触犯了军规。
脚步慢慢的慢下来,纷乱的心中如醍醐灌顶。兰陵,你这是在做什么?做事怎能这样冲动没有章法?这样去追李碏,看到又怎样,会有什么改变吗?不过是再增加一次分别的悲伤和难过而已。
通往前殿的门就在身前,我却忽然失去了前进的勇气。脚步缓下来,慢慢的,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向前殿。
大理石地面冰冷着我的脚步,也冷却着我冲动的热情。我应该回去。
我去,只是重复一次离别愁绪,让李碏更多一番儿女情长。
手已经搭上前殿偏门;慢慢的,往前挪了一步,探头望。
李碏还在,还没有出发。他留给我一个高大健硕的背影,远远地,仿佛与福伯在交代着什么事情;我的泪水糊了眼眶。我多想冲出去,冲进他的怀里,再感觉一次那样温暖而安全的气息,可是我不可以。
我帮不上他,所以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
他仿佛感应到我的存在,一回头。
我急忙转身,靠墙,他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
无声哭泣,心内如翻江倒海,搅得我心乱如麻,一阵阵抽痛。
蹲下,掩面。
我本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啊,为什么现在,这么容易感伤?
是因为心,动了情?
指缝中,出现一双脚;我止住哭泣,缓缓的放下手,心里涌动着担心,和期待。缓缓抬头,失望掠过心,却只能勉强一笑:“福伯。”
福伯一脸心疼和无奈:“殿下已经走了。”
走了?忍住想回头的冲动,微笑:“我知道。”
扶着墙,站起身,略一踉跄。福伯伸手想扶我,我下意识抗拒的推开。
脸色苍白,转身:“没事的,我回去了。”
回去了。本来就不应该来。
泪水晶莹,凝在眼眶。
第2卷第23章 真相
李碏走了,日子依然宁静,却空虚了。偌大的东宫里,处处弥漫着孤单的气息。虽然一切与第一次出征仿佛一样,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宫里的局势还不是太明朗,平静中蕴含着蠢蠢欲动。我不知道李碏在宫里的势力究竟发展如何,谁是李碏真正可以信任的人,谁又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李碏的本意可能是不想我卷入操心,可是于我来说,这种无知悬挂的心态,更加让我寝食难安。但这种状况,再插手我也力不从心。只能静观其变。
按照丰盛告诉我的消息,回纥举兵五万左右,突厥约有十万,群聚贺兰山脉以北地区;李碏挥领都城兵将三厢约七万五千人左右出发北上,北都五万兵力同时西进,在关内道安北都护府外集合。虽然人数稍有吃亏,但是天朝都是正规军队,而突厥回纥部分则为乌合之众,论实力,应该能顺利取胜。
可是什么是战争?战争不往往就代表着不确定性。岂有说的那么容易。不过听丰盛分析完,心还是稍微好受了一点。
我要信任李碏。
今日,已是李碏走了第三日。再过三日,他们就应该已经到达了。
“太子妃”福伯突然唤我,脸色有点奇怪。
“福伯,怎么了?”
“仁王府有人求见。”
仁王府?那不就是四皇府?差点忘记了几个皇兄都已经封王了。“是四姐还是四皇兄?”应该都不是,不然福伯不会这样的神色。
“仁王府的丫鬟,但是带着仁王的手谕,邀您立即去一趟!”
立即去一趟?难道有什么急事?月余来第一次,还动用了四皇兄手谕,定然紧急。“福伯,让丰盛备车,你帮我和宫里说一下。”
“太子妃!太子殿下出门前交代,让您尽量少出门。”福伯有点为难。
“不要紧,我让丰盛多带几个人。仁王府这样找我,一定有事,不去我心不安。”忽然想起:“福伯,让丰盛小心点,不要让别人知道。”虽然东宫内大部分已经换上了原来六皇府的人,但小心使得万年船,上一次就是前车之鉴,我还心有余悸。
“是。”
马车直奔仁王府,从侧门而入,一下车,李宥已经在等候。
“陵儿!”他上前揽着我的肩,自从遇袭之后,我们已经有月余没有见面了。
丰盛盯着他揽我肩的手,眼冒怒火,却出声不得,只好使劲地咳嗽了几声。我与李宥相视一笑,李宥放开手:“快进来,有急事找你!”
“什么事?”我示意亲卫留下,丰盛跟上我。
“你三姐说有急事找你,但是她现在又不方便去太子府,所以只好想办法约你在这里见面。
三姐怎么会来?在这个敏感时候,她和我,虽然是姐妹关系,但是出嫁从夫,从实际上来说,我们现在代表的是不同的利益阶层。或许我们心中不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们不能不小心。
“宥哥哥,”我的处境不担心,但是我不能不为三姐考虑:“三姐来可还有什么人知道?”
“放心,除了我几个亲信,没有别人;就算有人问起,也只当她是来看望婉儿。”
脚步匆匆,自从那一日在祠堂见过三姐,我们就一直没有见过面;不,应该是我没和她见过,但是在我受伤昏迷的时候,她来看过我。不知道她这一段日子,过的可好。晴川上次说赵侍郎很疼她,但是赵相并不是太高兴,三姐的日子,不会太轻松。
这一次,有什么事?
绕过府中小湖,是一座典雅别致的小院,半面临水,要是有闲情逸致,在此品酒做诗,倒也诗意。穿过小径,李宥在其中一间停下脚步:“你进去吧,这是我书房。我在门口等你。”
我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点头。
推开门,是古色古香的书房,比起李碏严肃谨然的风格,李宥的明显多了一些随意和自在。一个淡紫色人影,临窗而立,对着粼粼湖光,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并没有听见我轻微的开门声。
“三姐?”我迟疑的开口。几月不见,三姐的身型仿佛更见削瘦。
淡紫色人影闻言一回头,烟眉秋目,凝脂红唇,不是三姐是谁。只是脸上浓浓的惆怅仿似化不开一般,还有两道明显的泪痕划过。看见我,急忙又转头用绣帕擦试,再面对我的时候,好像淡然了许多。
我的心蓦然一痛。往往表面愈坚强的女子,内心更加脆弱。三姐这样,莫不是受了什么大的委屈?两步上前,心疼得看着她:“三姐。”
三姐微微牵动嘴角:“陵儿。”
默默对视,十八年的姐妹,在这一刻才感觉心是靠得最近的。错过了多少?
“三姐,是不是,不开心?”是当时自己坚持要走的路,好不容易费尽心力走在一起,应该珍惜。
三姐看着我,眼光游离,欲言又止,着急但又为难。
“三姐,若有事,尽管告诉兰陵,我一定尽心尽力,”我的目光坦诚而鼓励:“我们是姐妹。血脉相连,没有人可以剪得断。”
三姐闻言,眼眶再度微湿。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冰冷而微微颤抖。
三姐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在我的掌心握紧了拳头:“陵儿?”
我认真的看着她。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马上让李碏回来吧!”
我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本能却在心中拉起了警铃。“三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能说!总之,你让李碏赶快回来就是!”三姐别过头去,不再看着我,眼泪却滴落。
“是不是李碏这次出征会有什么事情?”我心急如焚,可是又强自告诉自己要冷静,我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知道来龙去脉,才能真正救得了李碏。“三姐,你告诉我啊!”
“你不要问我!”三姐的表情痛苦而哀伤。
“是不是这次出征是赵相和李澹的阴谋?”看三姐的样子,一定是,她念着姐妹情谊,或者念着我曾经帮过她的份上,不忍心不告诉我;可是,她现在又身为赵家的人,不能做对不起赵轼的事情,所以才这般为难,话也只说一半。“三姐,你告诉我啊!”李碏有危险,我的心呼之欲出,看着三姐,我泪流满面,双膝跪在她面前:“求求你,三姐,告诉我啊!你既然已经告诉我这么多,为什么不说明白?李碏已经出征三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赶上他,这样不明不白,他也未必肯跟我回来!三姐,你既然不忍心看着我失去夫君,为什么不能坦言相告一帮到底?”
三姐慌忙将我扶起,扶之不动,终于放弃,却也跪下了,与我面对相拥:“陵儿,我,我不能说啊!”
不能说?“你是不是担心赵轼?是不是担心赵相?三姐,赵相和李澹现在做的事情,可是谋逆啊!你要想清楚!他们伤害的,不只是我的夫君,还有我们整个天朝的利益啊!敌人虎视眈眈正在边境,李碏战败,多少好儿郎会随之牺牲?战败殃及的,又是多少无辜百姓?赵轼和赵睿我都见过,他们不像是会同流合污的人!三姐,你不要糊涂啊!”
三姐面带犹豫之色。
“赵相一心扶持李澹,姑且不论他这样做对与错,那你不想想爹爹吗?爹爹同样是把全部的希望放在李碏身上。两相明争暗斗由来已久,他日一旦李澹作为太子,你觉得,赵相会放过爹爹吗?到时候为难的,还一样是你!”
愈说,连自己也愈加难过。或许当初,我本不应该帮助三姐,现在将她置于这样为难的境地。“你的苦处,我了解;可是我向你保证,若是李碏这次能逢凶化吉,回朝后,所有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不管结局怎样,就算日后真是李碏登基,我兰陵在此向天发誓:赵家人性命一个都不会因此失去,赵轼与赵睿的仕途也不会因此而受影响!我会明明白白告诉李碏,所有的事情都与赵轼无关。”
三姐动容,我看着她,一脸哀求:“三姐,求求你,告诉我吧!”
“陵儿,”三姐叹了一口气:“或许当初,真是我的坚持错了,现在,上天才这样的为难我。”
“三姐~~~~~~”
三姐摇头:“我的幸福,是你争取来的,所以,我也要为你争取一次。”
我心一喜,抓着她的手:“三姐,你愿意告诉我了?”
“事情的缘由,我也不是知道的太清楚。昨日晚上,我偶然听到了爹~~~~赵相和端王的谈话,端王让赵相放心,说北都的五万军马已经安排妥当,会按照皇后凤谕,按兵不动;而赵相亦说粮草方面的安排也已经稳妥。说李碏五万兵马加上两万新兵,要对抗得敌方二十万大军,这次必败无疑。”
三姐担忧的目光看着我,我傻愣在那里,心如死灰。
怎么办?
哈哈,还是决定先写完文再写报告,今天两章哦,别忘记看上面一章
第2卷第24章 脱困一
呆愣半晌。三姐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短短几句话,却处处透露着对李碏有危险的信息。第一,我现在可以确信赵相和李澹确实心有不甘;第二,李碏原定的十二万大军现在只有七万,其中二万还是新兵;第三,突厥回纥不是十五万兵力,而是二十万;第四,李碏军队后方供给有问题。
原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李碏,一下子落入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的境况!
“陵儿?”三姐见我不语,着急的叫我。
我回神,呆滞的目光瞬时一凛,我要告诉李碏!我要救李碏!
匆匆忙忙站起来,向门外跑去,脚步跨出书房门,我回头:“三姐,谢谢你,你的大恩,兰陵今生永记,也会永远记得自己的誓言!”
长廊拐角,李宥和丰盛沉默对立。我想喊,可是只觉口舌干燥,声音被堵在喉间;我想尽快到他们身边,可是双腿酸软无力,每一步都那么吃力,短短的路程一下子好像遥遥千里。这样的感觉我很熟悉,在梦到李碏被困的每个梦里,都是如此。
“陵儿?”李宥转头看见我,快步向我走来:“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深呼吸,宽阔衣袖里,双手紧紧握拳,只有这样,仿佛才能给自己添一点力量。看了一眼李宥和丰盛,这是我目前最能信任的人。
简短的将三姐的话复述给他们听。
暴怒的丰盛忍不住骂了几句粗话:“这帮兔崽子,老子现在就去把他们宰了!”
李宥较为冷静:“你打算怎么办?去向父皇请旨吗?”
远远的,三姐慢慢步出书房,仿佛将李宥的话听在耳里,身子一顿,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无助而单薄。
我心一软,缓缓的摇摇头:“我不能置三姐于不义,事情牵涉赵相、端王,甚至皇后,我们无凭无据,就算禀明父皇,父皇也不能如何,说不定还打草惊蛇。也盼望着你们二人不要再将消息来源传出去。”
“夫人!可是主子他~~~~~~~”丰盛着急不已,毕竟一介武夫,在这个关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武力解决。
“对,这事不能着急。”李宥皱眉思索:“我们需要从长记忆。”
丰盛恨恨的啐了一声。
我闭上眼,稳定心神:“丰盛,你速去学堂请蔡子仪。”
李碏没离开时,对他推崇有加;我虽然更加信任顾生,可是不到最后一步,我不想把顾生拖下水。
李宥担心的看着我:“陵儿?”
我勉强朝他微微一笑:“没事,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定有办法。
第一次正面看见蔡子仪,是一个貌不惊人甚至可以说略显瘦小的年轻人,身上也没有顾生那种倜傥傲然的气质,但既然他是李碏信任的人,我愿意赌一把。
我,李宥,丰盛,蔡子仪,重新回到书房;三姐已经让李宥悄悄的送走。
将所有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
“太子殿下大军还有几日到安北都护府?”蔡子仪沉思一下后,问丰盛。
“三日!”丰盛沉声。
“七万大军能撑几日?”
“若是守城,以主子的能力,七日没有问题。”
七日,我感觉心抽搐了一下,一日损失我一万将士吗?
蔡子仪继续问:“那你认为,对方二十万兵力,我方至少要多少才兵马可以取胜?”
丰盛沉吟了一下:“如果赵副帅亲自率领轻骑营前往,十二万足够。”
李宥望向我,我摇摇头:“重算。”赵睿的处境,肯定比三姐还要为难。他的佯病就已经是一种最明显的态度,只是当时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层。还简单的以为,赵相只是要李碏交出兵权,或者是一种不合作而已。
赵睿。心隐隐一疼,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对待李碏。我宁愿相信他只是简单的想用消极态度来逃避,我宁愿相信他只是被赵相蒙在鼓里。
“那至少需要十五万。”
“整个都城共有十五万兵力,但是有五万属于宫中守卫,不得调度;六皇弟已经调走七万五,还有两万五;”李宥看着我:“就是赵睿的轻骑营。属于他独立管辖,李碏不在,根本没有办法调度。”
“各陪都不是还有兵力部署的吗?”我记得丰盛是这样说的。
“对,北都五万,兖州五万,襄州五万。”丰盛在地图上指给我们看。
“能调吗?”我满怀希望的看着丰盛。
“我们没有帅令,除非请旨;”丰盛看了我一眼。“但是北都是离安北都护府最近的驻军陪都,兖州襄州太远,就算立即下令,令到至少一至两天,集合准备最少要两天,就算日夜兼程赶赴,至少十天。”
那就是至少要十三天。而李碏连着三天路程,最多能撑十天。还不算粮草问题。
四人愁眉不展,看着地图,陷入困境。
我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地图,心中无奈又悲戚,一层羊皮纸,就这一指两指的距离啊,却将我们远远隔离。蓦然,我的指尖停驻在定州。
那是离北都最近的一个陪都。
那里,也是北郡王的都城所在。
北郡王拥有独立驻军五万。
我的手指有点僵硬。缓缓的收回,缓缓的转身,面对着李宥。
他清澄的眸子温柔如水,晴朗如静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李宥啊,疼我爱我给我呵护的哥哥,你可愿意再帮我一次?
再一次,双膝下跪,李宥被我突然的举动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急忙扶着我的腋下,将我半抱起身:“陵儿,你这是做什么?”
“宥哥哥,只有你能帮助夫君了!”
“快起来说话!只要能想到办法,我难道会袖手旁观不成?”李宥一脸心疼。
“宥哥哥,请你,求北郡王出兵!”
李宥闻言一愣,丰盛和蔡子仪却如大梦初醒。南北郡王驻兵虽一向不算在我朝兵力范围内,但他同样是我天朝子民啊。李宥是北郡王佳婿,说不定,北郡王看在李宥的面子上,愿意出兵相助呢。
李宥脸上闪出一抹苦笑,他伸手,柔柔的划过我的脸庞,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滴:“自从婉儿上次出意外以后,北郡王就对我很不满,觉得是我亏欠了阿澈,不但对我,对兰家人意见更是很大。”
我知道,爹爹曾经大闹四皇府,要李宥对四姐有个交代。
心微微沉下去。我是兰家五小姐。李碏是兰家婿。
“他和你爹爹一样,曾经一心想扶持我为太子;”李宥轻声说,我抬起头,泪光朦胧的看着他。
“现在六皇弟和大皇兄斗,对他来说,是一盘好棋,两败俱伤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李宥轻轻将我揽在怀里。丰盛和蔡子仪默默的低下头去。
泪水沾湿他的衣襟。我知道,他这样坦诚的说,肯定是愿意帮我,可是,他必须要把面临的困境和无奈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越是这样,我心里对他越是愧疚和感激。
“我去找阿澈,看她愿不愿意帮忙,”他慢慢的松开手,看着我:“我会尽力的说服她,她爹爹,很疼爱她。”
无语,看着他,不知道该为有一线希望笑,还是该为他的为难哭。我这样也是逼着他亲手放弃自己争夺皇位的最后一点希望。因为我也是爹爹的女儿,所以爹爹可以平静的放弃为李宥的谋划;因为李宥是我的哥哥,所以他愿意心甘情愿的放弃争夺。否则,今日皇位争夺的路上,还不知道是谁主沉浮。
李宥的背影步出书房,我的心随着他的步伐揪成一团。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可是我没有办法,为了李碏,我一定要想尽一切可能的办法啊。对不起,宥哥哥,为难你了。
“我们再来商讨一下粮草的问题。”蔡子仪适时出声。我急忙调整情绪。
对,我在此时一定要清醒。李碏的困境还没有完全解除。擦去泪水,勉强振作精神:“赵相只说粮草的事情准备妥当,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
丰盛皱着眉头:“一般两种情况,第一就是没有粮草补给,第二就是粮草有,但是不能用。”
“什么是粮草有,但是不能用?”我不解的问。
“保管不善,霉变。”
哦,就是如李宥筹备救灾粮一事时出现的问题。难道赵相又要故技重施?
“还有,下毒。”丰盛紧接着的话却让我心一惊。
“赵相应该不会如此自掘坟墓,这样的话太过明显,到时候众口铄金,对其名声也不利;”蔡子仪沉思:“我猜想,最可能的情况是,粮草迟到。”
迟两天,最多算是个失误,赵相随便推两个人出来顶罪,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但这对李碏来说,却是致命的,本来就兵力悬殊,后方供给再跟不上,第一军心涣散,第二体力不支。
“军中粮草,一般备足几日?”我问丰盛。
“五日左右。”
“不知道粮草是哪一日断,”蔡子仪一脸思索:“若是未开战前,太子殿下定能有所准备;赵相应该会在开战之后、太子无暇分身顾及的时候动手。”
“安北都护府到时候可能也能收集部分存粮,这样的话,主子他们大概可以撑十日左右。”
那就是说,不管是援兵还是粮食,我们都只有十天的时间去准备。
“粮草补给应该是归兵部管辖,兵部应该不是赵相的人,他会用什么办法呢?”我不解。
“相令,端王令,或者皇后凤谕,随便在几个关口卡一下,就是几天的时间。”蔡子仪仿佛相当熟悉宫中形势。
“通常由谁负责粮草运送?”我问丰盛。
“常备军。”
常备军?我心一冷,连日来隐隐的担心终于成真。怪不得赵相李澹一早就将常备军的军权要去、迟迟不肯归还,原来早就是预谋好的。
那这场战争是不是也是预谋好的?脑子里划过成琼在醉仙楼的画面,难道,难道当时,成琼就是来此与赵相他们共商大计?
那我当日在学堂遇袭也就可以作出解释了,定是成琼也看见了我,怕我向李碏泄露他的行踪进而引起猜测怀疑,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将一切联想起来,想到这会是场阴谋?多一点防备,今日可能就不是这个局面。
思绪紊乱。粮草,常备军,军权,赵相,工部~~~~~~对,顾生!顾生是兵部侍郎,现在常备军的军权在工部,我是不是能向顾生求援?
将心底想法跟蔡子仪和丰盛说出。
丰盛大喜:“好办法!夫人对顾侍郎恩重如山,他一定会帮这个忙!”
而蔡子仪则在沉思后,缓缓摇了摇头:“运送粮草不是一件小事,调集,出库,装备,运送,哪一项不是浩大工程?直接用工部力量,只怕刚着手已经惊动赵相,说不定还会连累惜昭。”
蔡子仪与顾生仿佛也很交好。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从国库出,我们从哪儿调集这么多粮草?”丰盛又开始急躁起来。
不从国库出,从哪儿调集那么多粮草?
我的心里已经有答案。
李翛,只有李翛有办法。他能瞬间帮李宥筹集一万军粮,就一定也能想办法帮李碏暂时渡过难关。我知道若实际开战,李碏需要的远远比一万大得多,可是,我只是需要一段周转的时间。填补上这十天左右的空白期,另外立即找人告诉李碏这个消息,然后带李碏的军报直接面圣,有凭有证,就算到时候无法治赵相他们的罪,但至少,北都兵不得不发,粮草供给不得不跟上,一切归常,以李碏的能力和实力,要赢定然不在话下。
我只要一批粮草,二十万左右。
“运送呢?”我问蔡子仪,“如果我有粮草,该怎么送过去?”
“第一一定要秘密,不要让赵相他们发觉;第二为了以防万一,最好有一个有地位的人能亲自押送。这个人,一定要能够抗拒的了相令、端王令,甚至是凤谕。”
两个都很难办到。
可是我一定要想办法。
李碏,等我。
第2卷第25章 脱困二
再不见李翛,是我说的,也是我想做的。可是上天仿佛注定了我和李翛要一辈子牵扯不清。我必须去见他,必须求他,目前的局势,我只能想到他,只有他才能帮助李碏脱困。但这对他来说,或许又是一次伤害。我欠他的,这辈子都已经还不清了。
更重要的是,他还会愿意帮我吗?
我没法怀疑,没法犹豫。时间不等人,点点滴滴对我、对李碏来说都极其重要。
蔡子仪和丰盛继续留在仁王府,等待李宥这边的消息;夜色中,我坐着仁王府的马车,在经过乔装打扮的十二亲卫护卫下,悄悄赶往舒王府。
还未到舒王府侧门,马车忽然停下,有亲卫拔剑的声音。难道又有埋伏?我一惊,急忙掀开车帘,明着护送的四个亲卫聚在我周围,剑拔弩张的气势。跟随在暗中的亲卫还没有现身。马车前对立两锦衣人,看到我,拱手请安:“兰小姐!”
兰小姐!这么熟悉的称呼!再细看,是上月遇袭时救我的锦衣人。我急忙下车,亲卫伸手想拦,我轻轻摆手:“自己人。”正襟,福首:“兰陵谢过两位壮士救命之恩!上次情势太匆忙,没来得及当面道谢!”
“兰小姐客气!这是属下职责所在!不过前面属于属下管理范围,公子交代过,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前面是舒王府,舒王府是他的管辖范围?公子?我记得朱珠也这样叫过李翛。况且,自从大婚后,只有李翛府上的人还会坚持叫我兰小姐,仿佛我仍待字闺中。是不是,这锦衣人就是李翛手下?
“请禀告你家公子,兰陵此次专程来拜访,有事相托。”我愿意赌一把,就算不是李翛,至少也能知道上次救我的到底是谁。
两个锦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兰小姐,主子特意交代过,今天不会客。”
“麻烦两位一定代我通传,我真的有急事,若是公子怪罪,我自当承担所有责任!”就算闯,今日我也要进这舒王府。
“不敢!”刚才说话的锦衣人略一犹豫:“兰小姐自不能与一般人同日而语!属下愿带兰小姐前往一试,但公子愿不愿意见您,属下不敢保证!”
我心一喜:“谢壮士!”
“但是您这些~~~~~~~~~~·”锦衣人看着亲卫,有点为难。
我迟疑了一下,开口吩咐:“你们回仁王府等我。”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等,太过招摇。从哪儿来的,回哪儿,才不惹人注意。现在局势,小心为妙。
“可是太子妃您~~~~~~~”亲卫为难的看着我。
“我自有分寸,不要担心。”快走两步,站在锦衣人身前:“烦请带路!”
锦衣人比了个请的姿势,一前一后,护送着我继续向前走。
稍后,背后就响起马车远去的声音。
忽然感到有点害怕。我是不是太过冒险了?虽然他们确实救过我,但我毕竟对他们一无所知啊。他们为什么救我,有什么目的,我都并不是太明白。只能希望,我的猜测是对的,他们所说的公子,就是李翛。
李翛啊,你,可愿意看到我?明知道见面,不过是在彼此未好的伤疤上,再划一刀。
在舒王府侧门停步,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果然是。心中涌动着暖暖的感动。这么说,上次真的是李翛救的我。他怎么知道我遇险,还是,他一直就派人保护着我?
锦衣人轻轻拍了一下手,侧门悄然打开。我跟着他跨进门内。两人低声商量了几句,最终,还是那个锦衣人带着我往里走。
穿过小径,月光下,树叶婆娑,在地上落成点点光晕,在微风里闪烁;复前行,湖光粼粼,月光流泄在水面上,水中月影随波跳跃,不知觉的冷意入心。
这样的月夜,实在让人心情沉重。
随着脚步,轻轻的,若有若无的琴声,钻进耳里。凝神侧耳倾听,孔子悲风作《倚兰操》,师旷止亡国之音而弹《清角》,每一首,都带着浓浓的忧愁。忧从中来。是李翛么?想起端午那日,他为我弹奏《泛舟》,曲调优美动听,心情是何等诗意愉悦。
是我啊,一切的改变皆是因为我。是我害他变得如此悲观失意。那样粲然无忧的笑脸,还会再看见吗?
揪心,气血翻涌;深深的自责,内疚,还有,痛苦堆积在心。这不是我的本意啊,如果能让一切重来,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只要他能快乐。
只要,李碏同时也不受伤害。
可是没有这样两全其美的方式。
锦衣人停下脚步,我站在庭院中,有冷冷的烛火光芒从房内渗透出来,还有琴音。
泠泠七弦,荧荧十三徽点,凤沼,龙池,凫掌,舌|岤~~~~~~~~~轻重缓疾,抑扬顿挫;托抹挑打,吟揉绰撞~~~~~~~~~~~~~~~~~~
琴声,如水墨画般空灵,慢慢渗入我的骨髓。琴音,诉说着他的心事,同时也是我的。
锦衣人迈步,想要禀告,我轻扯他的衣袖,摇头,低语:“我自己去吧。”
他犹豫了一下,退开。
轻拂长袖,深呼吸。对不起,李翛,又是我,违了诺言。一次次将你推开,却一次次来找你。明知道这样只会让彼此更加纠缠痛苦,可是我没有办法,只有你能够帮助我,请原谅我的自私啊。
若是这一次,你能挽救李碏的性命,那就算,你要我用一世来回报你,我也愿意。这样是不是对二人来说,都算公平?用李碏的生命来还他的恩义,用一生来还报欠你的情。
泪,滴落;淡淡的苦涩,入嘴,进心。
伸出手,触上门,一如上一次一样的惊惶,却带上无可奈何的宿命感。这一步,就算多么不愿意,我也必须要自己跨过去。
推门。
大幅山水画,泼墨大写意。画前,四足古鼎,香烟袅袅;鼎旁,是暗红色琴案,黑发,白衣,飘然倜傥侧影;端坐琴凳,手抚古琴,沉浸曲中,闭着眼,看不清什么表情。两盏昏黄绢灯悬挂两旁,清冷静幽。
以为自己可以忘却,却不料有种东西比我更强大更自在更无所顾忌;我的心被悲伤和痛楚覆盖,刹那间,裂成落红无数。
泪水肆意。
我还是敌不过他。
以为已经将他深深囚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却不料见到他,感情就如洪水般开始泛滥,将我淹没。
推门声惊扰他琴音一颤;泪光里看到他不耐的蹙眉:“出去!说过了不要吵我!”
明知道他这样说不是针对我,可是这样的语调,还是让我感觉到一阵委屈和心酸。明明希望他能够忘却我,对我不假以颜色,可是当真用这样冷漠的口气同我说话时,我又觉得心痛。
是怎样的矛盾啊。谁能理解?
许是没有动静,他微微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