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第19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微睁开眼,目光睥睨,却在落在我身上时,豁然睁开,有不置信,惊讶,还带着莫名的喜悦;但一切仅维持了短短的一瞬,如火焰瞬间被灭,他的目光重新黯淡下去,闭上。一切仿佛如昔。只略凌乱的琴音,告诉我他此刻的心境。
与我,是一样的吧。
静默。琴音将我们包围,越来越急促,一波波冲击着我们的思绪。一个突兀的滑音,琴弦断,他怒而推开古琴,愤然起身,背对着我。
“你来做什么?”他的语气压抑,心痛,带着莫可奈何。
抿唇,周身起一阵阵寒意;欲开口,却又彷徨。
为了李碏,你那样对我;现在为了李宥,你还是这样对我,你说,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我在你的心里,究竟排在第几位?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他的咆哮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样的痛苦隐忍。我不忍心啊,我怎么忍心让他再痛一次!
可是,李碏怎么办?
不想开口,却不能不开口。整个人,因紧张、痛苦和激动,微微颤抖。
上天为什么也要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我?
“不说话?”他回头,眼神阴鹜而狂躁:“这一次,又是为了谁?”
如被针刺。上一次伤他是这样的深。多想伸手抚平他眉间所有的痛和恨。
“李宥?还是李碏?”他邪气而冷酷的笑:“若还是为他们,你走吧。”
我嗫喏,话冲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回。为了李宥,我可以开口,可是现在是为了李碏啊,他这样的态度,可会答应?
开口,若他不答应,伤了他,也失了李碏;从此后,我的心里也再也不会原谅他。
这是什么样的局面?我不想这样啊。我输不起这个局。
缓缓地,走上前;在他惊愕防备的目光中,站定在他身前。
抬手,昏黄的绢灯下,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红晕,俊秀的脸因愤怒和悲伤而呈现出苍白,却依然带着高贵淡雅不羁的气质。
抚上,他一震,我心中的愧疚和不舍也喷薄而出。
泪湿衣襟,心痛莫名,却扬起脸,看着他:“你说过,我要你做的事情,你不会拒绝,这话,还有效吗?”
第2卷第26章 情局
(注意了注意了,将昨天的最后一句话改了啊,不好意思,又害大家改思路了。)
泪湿衣襟,心痛莫名,却扬起脸,看着他:“你说过,我要你做的事情,你不会拒绝,这话,还有效吗?”
他闻言有明显的一愣,随即笑了,轻狂而受伤:“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吗?那你说的话,又算不算?你不是说过我们不要再见面吗?你不是对我避之不及吗?这一次,又是为了谁?李碏?还是李宥?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你会来见我吗?我对你的价值,仅此而已吗?”
一连串的疑问撞击着我的心,痛得几乎要承受不住。他应该明白我的心啊,不是这样的,可是没有办法解释。
他抓住我的手,那么近距离的看着我,我几乎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也几乎能感受到他怀抱是多么炽热,可是他的语气却是没有温度的:“我并不亏欠你什么,上一次帮你,我愿意,可是今天,对不起,本王心情不好!”
他偏过头去,不看我,同时一甩手。我没有防备,在大力之下踉跄后退几步,腿绊倒琴案,整个人向后倒去,本能的想用手撑住身子,却只感觉头一震,一阵剧痛。
整个人跌倒在地的擦痛,与这痛楚相比,不算什么。
可是若与心痛相比,这痛楚,也不算什么。
四足古鼎依旧香烟袅袅,一角上,仿佛有暗红血迹;在青铜色的掩映下,好像是从山水画上遗落的一块墨迹。
听到撞击声,他回头,原本的愤怒瞬间转为惊恐,伸手想拉,已然不及。
“陵儿!”在他的惊呼声中,我缓缓展开微笑。
他还是关心我的。
这个念头让我混沌的头脑有一些的光亮。
李翛冲上前,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紧紧地,脸颊贴着我的额头,痛苦而自责的呢喃:“对不起,陵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眼前感觉有一阵阵的黑暗袭来,使劲眨了一下眼,他的脸又变得清晰,他的怀抱果然是这么温暖啊,我曾经那么抗拒,又那么期待过的。满足的轻叹一口气,为自己,也为李碏。若是这一撞能唤回李翛的柔情和愧疚,那李碏,也就有了希望。
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地贪恋这个怀抱;一直以来,强迫告诉自己不可以,却只在心里堆积了更大的期望。也让我借此机会,放纵一次吧。让人生少一点缺憾。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这一撞?笑了,兰陵啊,你果真是一个痴傻的人儿啊。
“翛,”我轻声叫他,脑袋重重的,感觉有什么东西,缓缓流淌而出。
“陵儿?”他抬头,看着我,好看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那么近的在我面前,凝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是那样的妖艳而妩媚。
“上次说的,我没有骗你;”我认真地看着他,低语:“你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
他将我抱得更紧,泪水低落在我的额头,冰冷,却让我觉得幸福。
“对不起陵儿,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意识开始有点点涣散,感觉集中不起精力:“可是你也要知道,这辈子,我只能把你藏在心里。”
“我知道,”他低头亲吻着我的额头:“是我不好。”
“不是,你对我已经太好。”眼前的一切慢慢的开始变得暗淡了,他的脸,近在咫尺,却模模糊糊。我轻轻闭上眼,好累啊。其实我好怀念右相府小院中的生活,孤单随意,心静如水。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陵儿?”他忽然低声惊呼,带着恐惧与不置信,我强自睁开眼睛:“嗯?”
他缓缓地拉开和我的怀抱,低头,我亦偏过头去,他胸口白色衣襟上,是一片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一路蔓延至他揽着我头的右手。
流血了么?为什么我好像没有感觉?
原来红色,也漂亮的这样眩目啊。
“陵儿!”他像忽然惊醒般,大喝一声,将我拦腰一抱,一脚踹开房门:“来人哪!速请太医!速请太医!快!”
他抱着我,向门外飞奔而去。我在他怀中,感觉着呼呼的风声,却感觉从未有过的安然。他的神色,惊恐着急,看在我心里,却是莫名的甜蜜。
“陵儿,不要怕,不要怕,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他低头,低声而急促的安慰我,却仿佛更加是安慰自己。
虚弱的绽开微笑:“不要紧,不疼。”
真的一点也不疼,在他的怀抱中,什么样的痛苦也被温暖和爱化去了。
“记得救李碏啊,”意识随着血液的流失,也一点一点地消散,却牢牢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这样的结局,虽然是我未曾料想的,可是也不失是一件好事。就让意外,来终结这场纠缠不清的情局。
有点支撑不住,将身体紧紧地靠在他身上,染红的衣襟透着淡淡的血腥味,隐隐透露着死亡的气息。人生就这样过去了吗?好像有点仓促,不知道李碏能不能脱险,也来不及报答李宥和李翛了。
“这世上,其实,我最信任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慌忙而急促的回答,泪流满面。
“若是有来世,希望我们早早相遇;”我低声呢喃:“我们一起去嘉兴吧,听说,那里是一个好地方~~~~~安安静静,山水皆有情~~~~”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人声鼎沸,吵得我愈发不安和劳累,不想睁开眼睛。好像听见李翛在大喝着什么,混浊的脑海中飘过一个想法,那一日,我受伤回府生病,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着急啊?
“陵儿!陵儿!你不准睡,我不准你睡!知不知道!”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是李翛,我勉强睁开眼睛,微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不要紧~~~~~”
坠入黑暗。
(为了表达又改思路的歉意,今天多更一章;不过明天估计就要晚上了。还是舍不得我的殊途同归版本,改了一下,用在这里,虽然好像没那么震撼了)
第2卷第27章 破局
醒来,睁开眼,恍如隔世。熟悉的床,熟悉的房间,我还在东宫的寝宫内,脑海里残存的记忆,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三姐没有来找我;李碏没有危险;我没有去仁王府;也没有开口向李翛求助。
日子平淡如常。
是这样,多好。
头有种撕裂的痛,沉沉而难受;伸手轻抚,触手却是绵绵的纱布,提醒我,一切不是梦境。
猛然起身。一阵眩晕。
“小姐!你醒了!”是玲珑的惊呼。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仿佛如上次我受鞭伤昏迷一样,难道这次,又是一样?
“我睡了多久?”我止住玲珑欲出口的关心和问候。李宥能不能说服秦澈帮忙,李翛有没有答应筹备粮草,一切我都还未知啊。甚至,我好像都没有来得及细细向李翛说明情况。
我睡了多久了?会不会耽误时间?一共才只有十天啊。李碏又会如何?
“一天!”玲珑察言观色,立即回答我。
“丰盛呢?”我着急着要下床。
“小姐!你放心!仁王殿下让我醒来就告诉你,仁王妃答应向北郡王搬救兵,书信已经快马加鞭由仁王府亲卫送往定州,若顺利,北郡王五万大军七日内定可赶到安北都护府。”
“还有吗?”我急切地问,李翛那里呢?
“仁王殿下说,粮草也请你放心,舒王殿下已经亲自去办这件事了。”
轻舒一口气,李翛的能力和实力,我很清楚,他既然答应,就一定能够做到。可是,我不是昏倒在舒王府吗?不知道有没有给李翛造成什么麻烦?
“谁送我回来的?”我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仁王殿下和丰盛,还有宫内亲卫。”
看来玲珑也并不是太知情。“我受伤可还有人知道?”
“除了福伯和我,没有,仁王殿下交待,不要透露消息;今早我只和其他丫环说你身子略感不适,不想出门,一日三餐都由我送进来。”
桌上,果然堆着几个托盘和饭菜。
”我的伤势如何?”虽然两件事情办妥了,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亲自去办。
“失血过多,还有淤血未除,要静养;”玲珑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小姐,你这伤~~~~~”
对玲珑没有必要隐瞒:“我晚点告诉你。伤口需要换药吗?”
“要,不过御医进出麻烦,仁王殿下已经交待我学会了。”
这样更好。“玲珑,辛苦你了,去将丰盛和福伯唤进来,好吗?”
看着玲珑出门,人暂时松懈下来。心里是隐隐的伤痛。李翛如何了?看到我受伤,他是不是自责内疚心疼?真想告诉他我没有事,让他不要担心啊。虽然确实是意外,但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哀求他帮助李碏,不但他难过,我的心也不好受。
还有,我在舒王府受伤,会连累他吗?他有没有怎样?
心里涌现出无限担忧。
李翛啊。
我该用什么来报答你?
“夫人!”轻轻的敲门声,丰盛,玲珑和福伯同时进门。
“你没事吧?”丰盛许是已经将事情告诉福伯了,福伯满脸感激和怜爱,慈祥如长辈:“夫人,为了主子,辛苦你了。”
“他是我夫君,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有什么比夫君的生命重要?心里忽然冒上李翛的影子。被一个男子这样无条件的爱着,甚至愿意为了我去救我的夫君,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更何况,他还是我最初爱着的那个人。可是造化就是这么爱捉弄我们。
“丰盛,我怎么回的东宫?”还是忍不住想开口问李翛的消息。
“您受伤后,舒王殿下亲自送您到仁王府,然后问仁王殿下你所托何事。两人谈一阵以后,舒王殿下就离开了。随后我和仁王殿下悄悄的送您回来。”
东宫无人,我也不便长留舒王府,李翛一定是知道李宥是现在唯一一个既能光明正大照顾我,他自己又放心的人吧。“没有别人知道我受伤的事情吧?”还是忍不住再问一声,怕给李翛多添麻烦。
“应该没有,两次相送,都很小心。”
这我就放心了。“福伯,我要出宫一阵,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在佛堂斋戒,为夫君祈福,不见外人。”
“夫人,您要去哪儿?”
“小姐,你要去哪儿?”三人同时开口。
我看向丰盛:“丰盛,明日一早,你和十二亲卫一同陪我出城,我要去一趟安北都护府。”
“夫人,您去安北都护府做什么,既然仁王和舒王都已经答应帮忙了,你就放心在府里养伤吧。”
玲珑也不同意:“小姐,您的伤不但不能颠簸,还必须要静养才是!怎么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路程迢迢,又不好走!”
我缓缓摇头:“仁王舒王虽然答应相助,但都只能解夫君一时之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旦赵相端王发现阴谋败露,他们一定还会有狠招。现在他们既然敢违抗军令,不发兵,晚送粮,他们一定是有所准备,军报也一定被他们拦下了。夫君远在疆场,就算发现有什么不对,也鞭长莫及。我们现在不能依靠外人,一定要靠我们自己。入军营,拿军报,然后回宫面圣。”
“小姐,我们找老爷,让老爷进宫面圣如何?”玲珑提议。
我叹了一口气:“我也想过,可是现在我们无凭无据,只怕爹爹一人,敌不过他们三方势力;若打草惊蛇,只怕他们加紧行动,孤注一掷,情形更糟。”那我们就连这十日功夫,也没有了。“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福伯,明日你让人带个信到右相府,让爹爹暗中留意,注意他们的动向,搜集证据,关键时刻,抵挡一阵,尽量为我们拖延时间。”
“小姐可是你的伤~~~~~~~~”玲珑还是不放心。
“你不是会换药吗?你同我一同前去。”我不想高估自己的能力,我一定要好好的,不出意外,才能帮到李碏。
“夫人,这件事情,我去就行了。”丰盛自告奋勇。
我淡淡一笑:“本来我也这样想,”可是,我记着蔡子仪的话。最好有一个有地位的人能亲自押送。这个人,一定要能够抗拒的了相令、端王令,甚至是凤谕。
他说的虽然是运送粮草,可是对于我们,应该也有这样的可能。赵相沿途说不定会加以防备,关卡设防,我是太子妃,关键时刻,我可以用东宫府令强行闯关。
还有,我确实想亲自看一眼李碏无恙。
“你们先去准备吧,天明时分,乔装一下,我们就出城。”
丰盛和福伯先退下了,玲珑继续陪着我。
烛火跳跃,我想起李翛身后那两盏绢灯。
他可在为我而忙碌?他的心里,可还牵挂我的伤势?
心感觉被什么东西堵着,无法舒展。“玲珑,帮我备笔墨。”
“小姐,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玲珑劝我。
我微笑着安抚她:“没事,我就写两个字。”
玲珑挨不过我,只好匆匆铺开文房四宝。
提笔,却犹豫,不知道自己想写什么;心里有千言万语,可是却不能说,不好说。皱眉,叹息,徒然的放下笔,又觉得不甘心。思索再三,终于写下几个俊秀小字。
“玲珑,着一个亲卫,悄悄将此书信送到舒王府,记着,一定要交到舒王殿下手中。”
“小姐,你和舒王~~~~~~~~~”玲珑有点不解的看着我。
我无奈的微微一笑:“没事,你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玲珑点头,退下了。
偌大的宫殿,满室烛光,只我一人。
有一些孤单,有一些冷清寂寞,有一些惶然害怕。
李碏在的时候,只是偶尔有这样的感觉,不在的时候,这感觉就被无限放大了。再坚强的女子,骨子里还是需要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更何况,我本不算坚强。李碏是山一样的男人,值得托付。他的关怀显于无声之处,细细用心体会,才能够感觉到。他对我是近乎放任的宽容和信任,我深深的感激,也感动。可是,他不只是我的依靠,更属于全天下百姓。我在他心里即使再怎么重要,但一个人的力量,怎敌得过万千的合一?所以我只有微笑着送他远行。
不管心里是多么的不愿,不舍,但那一声“不”是永远的禁忌。
其实我与李碏,也有相似之处。我们习惯于接受责任,而无法下决心为自己考虑。
若是,若是我们有李翛一半的勇气,事情远不是这个局面吧。
李翛啊,热情如火,又温柔如水,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和方式,却那么完美的在他身上结合和体现。明明是那样洒脱和不羁的个性,却偏偏是这样的痴情和付出,更加让人觉得弥足珍贵。我不是不动心,只是不能。
手抚上桌上铺开的宣纸,略带一点点粗糙,却光洁的表面。轻轻叹息。
怕李翛挂念,却不知该用什么措词才合适。只好写下四个小字。
安好,勿念。
他收到了吗?今天下午开会,估计不会更第二章了,明天开始,进入第三卷疆场
第3卷第1章 漫漫路一
天色蒙蒙,玲珑就悄悄敲响了寝宫门。她已经褪下稠衫,穿上粗布衣裳,脂粉未施,瞬时多了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小姐,你也换上衣服吧。”她手里托着一个大包。
从玲珑开始帮我料理学堂事务起,我便越来越觉得她能干和体贴,我说什么,她能立刻领会我的心意,得姐妹如此,也算老天对我不薄吧。“玲珑,辛苦你了;还以为嫁给夫君后能给你带来好日子,却不料还是要你为我操劳奔波。”我有点愧疚。
“小姐,你怎么又胡说了;”玲珑微微红了眼眶:“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默默脱下身上的湖蓝色阔袖长袍,换上便装,面柔的质感略显僵硬粗糙,这我倒是不介意的,只是忽然变紧的袖口让我有点不习惯。寻常人家女子多要做事,阔袖诸多不便,一般都是窄袖。
玲珑看我抬手观望两边袖口,笑了:“小姐,先凑合穿吧,路上这样比较方便;我已经在行李里面备了一套您常穿的衣服,等你见姑爷那天给给你换上!”
“没关系,穿一会儿就习惯了;”两手露在外面,还真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味道。
“我帮你换药吧,换好药我们就先上马车;城门一开,我们就出城。”
坐下,玲珑帮我一层层解下纱布。“小姐,你现在,总是受伤。”玲珑叹息:“以前你身上最多不过磕磕碰碰小伤口,现在不伤则已,一伤都这么重;”她的眼眶有点红了:“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我看着,心里很舍不得。”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抚在颊边,铜镜中,是相互依偎的两个人儿。虽然我们没有姐妹之实,但对我而言,在心里,她比四姐、三姐更加重要。“我知道,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说话要算数啊,”玲珑轻笑,虽然舍不得这样的气氛,可是时间不等人,还是只能不舍的抽出手,继续帮我换药。
“御医有没有说,伤口要几日才好?”缠着这长长的纱布,比较显眼,一路上,还是希望少惹人注意才好。
“御医说外面伤口的话大概要半月左右才好,但比较危险的是里面淤血未除;”玲珑停下手中动作:“小姐,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万一路上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微笑,假装不在意:“不要紧,不过撞了一下,小伤;快吧,天亮了。”
福伯和丰盛早就已经等候我们,玲珑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才轻轻扶我上马车。随后,福伯也登上马车。
“夫人,我送你们出宫。亲卫已经化整为零,出了城门再与你们会和。”福伯细心交代。
“福伯,府里的事,要多麻烦你了;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你可以去找仁王殿下还有我爹爹,他们应该会帮助我们的;还有,学堂蔡子仪也是可用之才,若有需要,可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计策。”
福伯看着我和玲珑,有点不舍:“夫人,委屈你们了。殿下他日一定会记得你们这份恩情的!”
我怎么会要他记恩呢。“他是我夫君,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丰盛忽然放缓了马车的速度,福伯示意我和玲珑不要出声,小心的掀起车帘和丰盛换了位置。狭小的车厢有了丰盛顿时显得拥挤了,可是谁都不敢出一声大气。少顷,马车停下,传来福伯和宫卫的交谈声。
“福总管,这么早就出去啊?”
“嗯,出去备置点东西。”
马车重新出马。时间仿佛过了好久,周围渐渐开始热闹起来。福伯终于将马车停下。丰盛率先跳下马车,随后,玲珑也扶着我下来。这是闹市的一个拐角,已经乔装的过的亲卫张一已经在另一驾马车守候。
福伯将简单的行李包递于玲珑,声音有点哽咽:“夫人,路上一定要当心哪。”
离别的愁和淡淡的担忧同样困扰着我,微笑着安慰福伯:“别担心,有丰盛和玲珑在,还有亲卫呢。说不定,过个十天半个月,我就回来了。”
但愿是这样吧。
换了马车,朝城门出发。城门守卫掀起车帘查看了一下,玲珑托辞我们俩是姐妹,去襄州亲戚家,守卫不疑有他,也就顺利的放行了。直到城外十里左右,张一才将马车停下等候丰盛。丰盛毕竟当过几年校尉,在军中也算面熟,怕惹注意,所以不跟我们一同出城。
满眼渐渐萧瑟,远离了都城的繁华。道路也开始有点崎岖。前面等待我们的是一帆风顺还是诸多坎坷,我并不知道。
可是,李碏,你等着我。
但愿李宥和李翛处,一切顺利。
原定的路程是避过城池,从小路绕行,这样比较快,也比较隐秘;可是丰盛和玲珑坚持说小路太过崎岖颠簸,对我伤势不利。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任凭我怎么说,到最后还是坚持不过二人。
快马加鞭,路程确实很劳累。中午,丰盛终于将马车暂停。玲珑铺开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小姐,歇一会儿吧。”
“你们先吃吧。”我下车深深舒展了一下身体,马车的颠簸让浑身关节都酸疼不已,特别是头上伤口处,感觉血气一阵阵上涌,一颠,便是如蚂蚁啃噬般微微的痛。
九月了,已入秋。抬眼处,到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瑟瑟的秋风中已经透着丝丝凉意,黄|色白色的野菊,花瓣卷曲,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段,深呼吸,这样的亲近自然,感受自然,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好像还是那次李翛带我同游端午。
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又仿佛近在昨日。
“小姐,来啊!”远远地,玲珑朝我挥手。
才发现自己已经往前走了不少的一段。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我知道了,低头看见路边盛开的一丛丛野菊花,心血来潮,摘了几朵粉色的。
“夫人,”丰盛本来正喝水,看见我,急忙放下来,水渍顺着嘴角向下流,我轻笑,将手中野菊递于他,他不明所以。我指了指玲珑的背影,丰盛恍然大悟,嘿嘿笑。
我坐上马车侧舷,咬了一口已经冷却的馒头。入口虽然不是很好,可是看着丰盛和玲珑不好意思又处处露着甜蜜的相处,心情不由的好起来,吃起来也觉得香了。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不比什么都重要?
第一晚,没有什么意外,恰在傍晚时分城门关闭前赶到临城。匆匆投了客栈,和玲珑先行休息;丰盛悄悄和亲卫碰了头,商量沿途事宜。
长途奔波后,身体特别劳累,身体沾到床不久,已经听到玲珑细细而均匀的呼声;我也想睡,可是一躺下就感觉脑袋胀胀的,怎么也睡不下,只好起来,半趴在桌上,用棉被裹身,不知过了多久,倒也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
日光微露,从窗口透进些许阳光,直射在眼上,刺得我醒来;脖子和手臂都略有酸楚,稍稍活动了一下,扭头看见玲珑还在沉睡,红润的脸,可爱的神色,睡相都这样俏皮,不禁笑了。轻轻将被子放在她身边,弄成仿佛我刚起床的样子。轻轻打开房间门,到楼下简单梳洗了一下,顺便端了一盆温水给玲珑。
一直是她照顾我,偶尔也让我为她做点事。
“玲珑,”我低声叫她。许是很不满有人扰她清梦,她皱眉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又沉沉睡去。
很想让她就这样多睡一会儿,可是时间不等人,只好狠心把她弄醒。
“小姐,你起啦?”玲珑打了个哈欠,还有点迷迷糊糊。
“嗯,快起来洗漱吧,吃过早饭,我们就要出发了。”照我们现在的速度,最快怕要五日左右才能到安北都护府了。一来一回至少十日,再做部署,又要拖延一阵。
玲珑急忙穿起衣服,待看到桌上的热水和早点,她有点迟疑的看着我:“小姐~~~~~~~~~”
我朝她点了一下头,俏皮的微笑:“玲珑小姐,请用!”
玲珑楞了一下,幸福感动的笑容止不住,脆生生的“哎”了一声,用水打湿了脸庞。
在能力范围内为别人做点什么,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特别是,那是你爱的人。
第二日的行程有点尴尬。一是早点入城休息,但是会耽误行程;二是继续赶路,但是傍晚之前来不及赶往下一个城池,要露宿郊外。这一次,我没有再听从丰盛和玲珑。
“我不是千金之躯,从小的生活和玲珑几乎无异。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有你们在,住在哪里不都一样?”
因着这句话,月夜里,星光下,我们在一个小湖边升起了篝火;十二名亲卫也在不久之后和我们汇集。开始大家都还有点拘谨,不过在丰盛捉鱼被玲珑踹下湖水以后,善意的哄笑顿时将大家的距离拉近了。
篝火旁烤的不止是鱼,还有丰盛换下的衣衫。
只闻风声,虫鸣,柴火噼啪声,还有亲卫们小声的交谈。
“我为大家唱一曲可好?”我出声提议。到了疆场,这样轻松的气氛,就不会再有了吧?前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危险在等着我们。因为我,因为李碏,这些人都放下了生死,毫不犹豫的跟随我们,我们是何德何能,只愿能与他们同甘共苦。
亲卫们互相看了几眼,终于在张一的带头下,鼓起掌来。
我微笑,清唱:“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也没细想,只想着唱一首轻松抒情的,唱出口才发现是《西洲曲》。歌词全篇描写了一位少女从初春到深秋,从现实到梦境,对钟爱之人的苦苦思念。幸好大部分亲卫都并不是太理解歌词大意,否则岂不是很容易以为唱的是我对李碏的思念之情?
有我开了头,气氛更加活跃开来,张一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的唱了一首《战城南》,虽然偶尔有点走调,但大家还是将很热烈的掌声给了他。
安静的月夜,渐渐被我们的欢笑声感染,大家都暂时抛下了藏在心里的担忧。
我微笑着看着场中,耳边虽然热闹,心内却一片空明。
为什么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前面迎接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的心越来越不安?
两天了,三天后,我们能顺利赶到安北都护府吗?李碏又怎么样了?北郡王的五万大军,届时是不是也已经能到了?
一路上我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也不提,可是这些担忧,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设想虽然美好,就怕现实太过残酷;事情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哪一样不是要费劲千辛万苦?
篝火渐渐熄灭,我和玲珑回到了马车内,丰盛就坐在车上打盹保护我们,其他亲卫也各在我们马车周围最有利于保护我们安全的地方安顿。
我和玲珑各自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倚着简单的衣物,半躺下;这样的郊外,这样的月夜,这样的人,这样的心事,让我的心格外宁静而了无睡意。闭上眼,假寐。
黑暗里,感觉到玲珑悄悄起身;睁开眼,迎着暗暗的月光,看见她掀起车帘,轻轻将手中薄毯盖在丰盛的身上;丰盛伸手将她拉在身侧,玲珑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依偎在丰盛身旁。丰盛将毯子的大部分盖在了玲珑这一侧。
我在暗夜里微笑。有情的人儿啊,这般甜蜜。
笑着,笑着,眼角却莫名的留下了眼泪。
我多么渴望,在这样漆黑的冷夜,也有一个属于我的怀抱,可以给我依靠。
第3卷第2章 漫漫路二
第三日,奔赴灵州。灵州西临黄河沿岸,算路程已经过半,也是沿途必经的一个大城。若是照这样的速度,五日之内,我们必可到达。
目光远眺,荒芜里仿佛已经看到和李碏会面,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午后,郊外的日光有点毒;在车内小憩一会儿。远远传来马蹄声,挑起车帘望远处,漫漫一团黄尘。
“小姐,是张一回来了!”玲珑从马车上站起身。昨日未入城,食物补给已经不够。这里刚好临近一小城,亲卫只身骑马,较为方便,就由张一入城采购。
人和马刚好也歇一下脚,只是辛苦了张一。
张一匆匆下马,将手中包裹递与玲珑。我看见他脸上有一丝焦灼的神情,下马后,立即低声与丰盛交谈着什么。丰盛的目光看向我,我直视着他;他略一犹豫,快步向我走来。
“怎么了?”我低声问他。
“刚才张一入城看到灵州禁止通行的告示。找旧部打听了一下消息,说工部这批军粮暂时都压在灵州,工部尚书亲自随行押送;估计灵州城内都是赵相的亲信。灵州城暂时对外封锁,五日内外人严查进出。”
大军已经出发七日,粮草却才行了靠近三日的路程,看这状况,仿佛还要长期拖延的样子。赵相果然是用这一招。
“夫人,我看我们还是绕行比较好。”
“绕行的话,要多几天路程?”
“灵州是途中枢纽所在。西面是黄河支流,要绕行的话我们只有从东面走,但是要多两天时间。”
两天太久了。可是要进城又太危险。我的心内也充满了矛盾。
“丰盛,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玲珑还有六名亲卫辛苦一下,绕道日夜兼程;我继续按原定路程,进灵州城。”这样把握大一点,若是我能顺利通过最好,节省时间;若是不行,丰盛他们虽然晚一点,但毕竟还有希望。
丰盛想都不想立即一口拒绝:“不行!夫人,这样太危险了!兵分两路是个好办法,但是我进城,你绕行!”
望向玲珑在车外四处派发食物,虽是在这样的途中,依然带着笑脸,心内暖暖温柔。还没有让玲珑享受好好生活啊,怎可以让她涉险;丰盛是玲珑的心上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怎可事事为自己考虑。
“丰盛,这次,要听我的;”我语气安然,可是却不容置疑:“我不想用太子妃的身份来压你。”
“您就算要处罚我,我也不会同意!”丰盛一脸犟气。
叹息,手搭上他的肩膀,与他对视,轻声唤他:“丰盛?”带着弱弱的哀求。
“我不同意!”他别过脸。
“这样安排,其实也是为我自己考虑,”我轻轻抚了抚头,作出痛苦状:“头上伤口还没有痊愈,长途奔波这几日,疼痛一直困扰着我;能按照既定路程走完,已然不错,更何况还要日夜兼程多赶两天路。”盈盈泪光,看向他:“你就忍心看我多受痛苦吗?”
丰盛的目光有丝闪烁,但还是咬着牙说:“那我们一同进城!”
“一同进城,若是被赵相的人发现,我们脱不了身,夫君怎么办?”看着他:“你现在不应该考虑我,而是应该考虑夫君大人,考虑在阵前的十几万士兵,考虑全天下的百姓。夫君大人的生死,我天朝日后的安危,可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不要因小失大啊。”
“反正我不能看着你有危险,”他看了一眼玲珑,回过头:“或者我让张一送你和玲珑回都城,我带领几个人绕行,没有马车,我们的速度也能快一点。”
我沉吟了一下:“也好!”等他们先走,我再做考虑吧。
玲珑本来不同意丰盛单独走,我知道,她是怕丰盛有危险;可是听闻要陪我一起回都城,她也就没有异议了。她还是放心不下我。
谢谢你啊,玲珑。
简单商量后,丰盛带领八名亲卫绝尘而去。张一和另三名亲卫留下来护送我和玲珑。
直到丰盛他们的背影已经远远消失不见,我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吩咐了张一几句。
“太子妃!”张一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点点头:“照我说的话去做吧。”
玲珑正半跪在马车上收拾行装,我看着张一一步步走近她,心内忽然有股酸涩。对不起,玲珑。我只是不希望你有危险。
“小姐,好了~~~~”玲珑微笑着回头,张一一掌拍向她后背,玲珑话未说完,已然晕倒。
张一立即将她扶进马车。
另外三名亲卫也一脸惊讶。
“你们三人护送玲珑回都城,到达后立即给仁王殿下和右相大人报个信,告诉他们粮草暂时都在灵州,看他们有什么对策。”
“那太子妃您?”
“张一陪我进灵州,放心,我们不会有事,”若是能顺利通过,固然是好,若是不行,以我太子妃的身份,暂时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若最后李碏成,我会劝服他们投向李碏;若李碏败,一损俱损,本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又何必在乎一死。
一车二马远去,伤感浮上心头。这会不会是我和玲珑还有丰盛的最后一见?可是,不能让自己先陷入绝望啊。吸了吸鼻子,转头朝张一微笑:“这次,要全靠你了。”
“太子妃客气了,请恕小人冒犯。”他轻轻托住我的腰,扶我上马,自己随后也一跃而上。
共坐一骑的经历,只与李翛有;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也顾不得那么多。况且心中念着大事,张一又处处拘谨规矩,一路心无杂念。
日渐薄暮,斜阳懒散;远远的灵州城门已经出现在眼前。
“准备好了吗?”头顶传来张一低低的问话。
准备好与不好,有什么差别吗?如果害怕,就不会选择。
“走吧!”
马扬蹄,踢踏声落入心里,一下一下撞击。望城门紧闭,默默在心里叹息。
但愿丰盛他们,一路顺利。
回无锡扫墓的,没来得及写多少,对不起
第3卷第3章 漫漫路三
“没看见贴着告示吗,这几日灵州城马上全面封锁,闲杂人等,一路绕行!”城门守卫毫不客气的拦下我们。
“这位大哥,麻烦你通融一下,小人就是灵州城人,你看这都到了家门口了;”张一牵着马,笑的一脸憨厚诚恳,状似客气的握了一下守卫的手,两锭银子已经悄悄的塞了过去。十二亲卫都是李碏精挑细选之人,不但绝对可以信任,武艺和才智也都不容小觑。
“灵州人?我怎么好像从来没看过你啊?”守卫斜着眼睛打量我们,不过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