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开封府混个公务员第30部分阅读
到开封府混个公务员 作者:rouwenwu
丰富的金虔立即认识到自己被点|岤了。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偏在咱欣赏美少年的时候出来煞风景?
金虔顿时心头冒火,细目横扫,直朝展昭射去,却惊觉身侧三人,包大人、公孙先生和展昭也同时撩袍跪地,口中呼道:
“微臣包拯参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参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开封府主簿公孙策参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啊呀!
金虔这才回过味儿来。
当朝天子是李后的亲儿子,那这范瑢铧作为李后的义子,自然也就是皇上的义弟--
皇上的义弟不就等于王爷千岁!
“开封府捕快金虔参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虔赶忙叩首随声呼道。
啧啧,还是猫儿反应快。
若是连包大人都跪了,咱还没跪,岂不是大事不妙。
猫儿,够义气!
“包、包大人?!展、展大人,公孙先生!恩、恩公?!”
范瑢铧一见眼前跪的这四人,顿时就慌了神,刚忙上前左右搀扶。
“范瑢铧如何受得起!折煞瑢铧了!几位大人快快请起!”
“谢王爷!”四人同时起身施礼。
李后听到到范瑢铧惊慌失措嗓音,摇头笑了笑,又转向包大人方向,渐渐肃起脸色道:“包卿,哀家的冤屈全依仗卿家了!”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昭一听此言,全都沉了脸色。
金虔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细目偷望众人面色,心中不由感慨:
一个是当朝黑心太后,一个是内宫总管太监,权倾朝野,位高权重。
老包不过一个三品朝官……
这不是鸡蛋碰石头,霉运没个头嘛!
李后盲眸灼灼,不动不移。
包大人双眉紧蹙,面色凝重。
突然,就见包大人猛然抬眼,目光凛凛道:“包拯食君之禄,自当为国尽忠,为君分忧!郭槐刘后惑乱宫廷,人神公愤;太后千古奇冤,自当昭雪。此此案不审,此冤不平,世间天理何在?包拯自当尽心竭力,还圣上一个母后,还后宫一个太后,还天下一个公道!”
李后听言,慢慢阂紧双目,两行清泪缓缓而下,涩声道:“哀家果然没选错人,包卿果为忠君爱国之士……”
包大人抱拳施礼道:“太后过奖,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李后微微颔首,抹去泪痕,又道:“不知包卿如何安排?”
包大人皱眉思索片刻,回道:“启禀太后,此时我等身处异地,人多口杂,耳目众多,恐有泄露,因此臣请太后赦微臣冒昧之罪,未能将太后身份显露人前,只请太后屈尊贵驾,先随微臣钦队回京,再细做打算。”
李后点点头,望了包大人方向一眼,又转头对范瑢铧道:“铧儿,为娘累了,扶为娘去休息吧。”
包大人一听,赶忙提声呼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何在?!”
“属下在!”四大校尉应声推门而入,抱拳道。的
“请范氏母子厢房休息!定要好生保护!”
“属下遵命!”
四大校尉领命,立即护至李后与范瑢铧身侧。
李后扶着范瑢铧手臂,慢慢向门口走去,来到门口,却停住脚步,道:
“朝堂之上,贤能众多,包大人可知老身为何偏偏向大人鸣冤?”
嗯?
众人听言不由一愣。
金虔自然也是纳闷,心道:
开封府不就是闻名天下、名垂千古、扬名海外的冤案平反胜地吗?
鸣冤就去开封府!这已是众人皆知常识,有何奇怪?
就听李后继续不紧不慢道:
“那郭爷乃是郭槐义子,包大人仍是依律处办,就表包大人不畏权势,不惧皇权;而包大人为护西华百姓,又设法令全县百姓联名上告--”
顿了顿,又道:
“那几日的说书段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说罢,跨槛而出。
留花厅四人面面相觑。
啧……
前两句听懂了,那自是称赞包大人。
可这最后一句是啥意思?
金虔思如闪电,细目一转,顿时惊喜过望:
感情这新上任的太后是个喜欢听评书段子的主儿,这岂不是意味着咱以后也有了本钱去巴结皇亲国戚?!
苍天啊,大地啊,咱终于熬到翻身咸鱼把歌唱的这一天了!的
“公孙先生,本府以为太后最后一句寓意颇深,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金虔正在畅想美好蓝图,突听身侧包大人问话,赶忙收回心神,竖耳聆听。
只见公孙先生略一思索,抱拳道:
“学生以为,太后此言定是暗示此案非比寻常,牵涉极广,若是想为太后平冤,必是有勇有谋、谋勇相合、勇谋互配之人方可胜任。而太后正是从郭广威一案断出大人正是适合人选,所以才选中大人。”
包大人一听,不由捻须一笑道:“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太后却断错了,本府虽有匹夫之勇,但若无公孙先生献策,无展护卫相护,无金捕快助力,如何能称之为有勇有谋?”
众人听言不由一愣,皆同时抬眼望向黑脸钦差。的
只见包大人黑面镀上一层凛然正气,肃然道:“包拯有你三人相助,何愁冤案不平,天下不公?!”
“大人,学生……”公孙先生凤目微红,儒面动容。
“大人,属下……”展昭抱剑上前,星眸内莹光闪动。
“学生(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公孙先生,展昭同时抱拳呼道。
“大人,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金虔也提步上前,眼眶泛红,抱拳举誓道。
啧啧……老包这几句话实在说的好、说得妙!
余音绕耳,激荡胸怀。
官方堂皇说法,这就叫:集体主义精神,团结就是力量!
而在百姓俗语中,还有一条较为通俗易懂的解释:
咱们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甭想跑!的
第二日,包大人不敢再耽搁片刻,当下命令队伍即刻启程回京。
李后与范王爷被奉为包大人远亲,随钦差队伍一同启程,由后被告知真相的四大校尉贴身保护,安全无忧。
金虔总算脱离清扫县衙及茅厕噩梦,欣喜异常。
路途之上,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审时度势,不过数日,便谋好对策:
刘后权倾朝野,郭槐只手遮天,两人皆是不易对付之人。而原告李后,无权无势,仅有一枚金丸作为物证,此案困难重重。
若想扳倒刘后郭槐,必要搜齐人证。
太监陈林,八王千岁,都是有力人证,若有他二人相助,平冤自然有望。
而此案牵涉其广,又涉及内宫隐密,加之郭槐手下高手甚多,若是一个不小心,走漏风声,李后性命危矣。
所以查案之策,自是秘查为上,明断为下。
包大人也是定好行程:归东京汴梁之后,先请公公陈林,再去南清宫拜见八王,辨认金丸,识认国母,为证公堂。再由包大人、八王千岁联名上奏,禀明圣上,请圣上公断。
如此一来,李后洗冤有望。
谋略已定,万事俱备,众人摩拳擦掌,只等入汴梁,放手一搏。
于此相对,这一路之上,倒是无惊无险,相安无事。
只除那位范小王爷,举止稍稍有些出人意料。
这倒不是说范瑢铧常常惹是生非。事实上,他因其容貌出众、言辞得体、举止有礼,不过几日,就获得了钦差队伍上下一致好评,荣升为继御猫展昭之后第二位最受欢迎之人。
说他出人意料,只是因他待人态度颇有些令人不解。
范瑢铧对包大人,尊敬有礼,这很正常。
对公孙先生,同样尊敬有加,这也很正常。
对御前护卫展昭,那叫一个崇拜--见多不怪,自然正常。
对其余众人,无论官职大小,皆是谦虚有礼,很是难得,更是正常。
唯一不正常之处,便是他对待金虔之举。
开封府上下,都知金虔此人,嘴上功夫厉害,口才犀利,唇舌如箭。市集砍价,放眼汴京,无一人可敌,素有“市集砍价天下无敌手”之称,其战斗力可怕只能用彪悍二字来形容。
但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可取之处。
轻功不错,但比起展大人自是差了一大截;
医术凑合,可比起公孙先生那就差得远了;
武艺不行,比起四大校尉--没有可比性;
威望……咳咳……
加之此人平时爱财如命、偷懒耍滑、怕苦怕累、贪生怕死,工作积极性实在不高……
所以,开封府上下对金虔的评价只有一句话:
一个摆不上台面口齿伶俐的小人物罢了。
但是,偏偏是这位金捕快,却获得了那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范瑢铧小兄弟的异常尊敬。鞍前马后,一日三礼,绝不缺席。
如何不让人匪夷所思,猜测纷纷。
莫说开封府一行上下觉得纳闷,连金虔自己也觉着别扭非常。
按说每日能见到一位地位尊崇且很是美貌的少年王爷对自己尊崇有礼,本该是件颇为赏心悦目之乐事,但若是加上包大人不悦目光,公孙竹子不赞眼色,以及展大人冰冷眸射,就让人有些如坐针毡了。
于是,金虔终于下定决心,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黄道吉日前去找范王爷摊牌。
“王爷容禀,卑职请王爷以后莫要再来找卑职了。”
“敢问金捕快何出此言?”范小王爷不解。
“王爷乃是金枝玉叶,皇亲国戚,卑职高攀不起。”
“瑢铧哪里称的上是什么金枝玉叶,皇亲国戚……”
“不管王爷如何想法,王爷乃是太后义子,自然就是皇亲。”
“金捕快……”
“卑职在!”
“你莫不是嫌弃瑢铧?”
“嗯哈?!”
“恩公果然是嫌弃瑢铧……”
“王爷,此话从何说起?卑职可担待不起!!”
“若非恩公当日市集搭救,范瑢铧性命不保,哪里还有今日?想当日,恩公不嫌弃瑢铧平民身份,愿舍身相救,可如今范瑢铧只不过换了个身份,恩公便把瑢铧当作了外人,难道不是嫌弃瑢铧?”
“……”金虔目瞪。
只见眼前少年王爷神色肃然,双眸直射自己,眸光坚定,却难掩其中闪烁点点水光,好似秋波荡漾,直荡得金虔心慌气短,头晕脑胀。
“卑职从未如此想过……”
“那瑢铧以后还可去找金捕快谈天吗?”
“蒙王爷不弃,卑职惶恐……”
“莫要称瑢铧王爷了,瑢铧只觉别扭……”的
“卑职不敢!!”
“唉……”范瑢铧满脸失望,叹了口气,望了金虔一眼,突然双目一亮,上前两步,在金虔身侧比划了两下,点了点头道,“看金捕快年纪大约比我小些,瑢铧自小就盼望能有个弟弟,以后我就叫你小金吧。”
“……但凭王爷喜欢……”金虔嘴角抽动。
号称东京汴梁市集砍价第一的名嘴金虔,今日惨遭大败,铩羽而归。
于是在钦差队伍里,便常能听见如此话语:
“小金,别吃这么多野果,对身体不好。”
“小金,赵虎大哥叫你去帮忙,怎可推辞?”
“小金,衣服怎可如此邋遢?快整理利落,成何体统?!”
“小金,为何如此不小心,衣服破了也不知缝补……”
于是一众不解目光皆变作看热闹眼神。
于是,当金虔山穷水尽、走投无路、逃生无门、下定决心硬着头皮前去寻范小王爷心中偶像做外援之时,某人只是轻飘飘送来一句:
“展某何德何能,能左右王爷想法?”
说罢,策马飘然而去。
徒留金虔呆然立在原地,任凭身后魔音再现:
“小金,我把你的衣服补好了,快来试试……”的
娘的,咋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啰嗦的老妈子!的
猫儿,你见死不救,太不仗义了!
钦差百人一行,浩浩荡荡,足足行了半月之久,才回到东京汴梁。
这日,钦差包大人一行行至汴梁外城南熏门外,鸣锣开道,锦旗飘扬,城内百姓皆知包大人归城,皆是欣喜异常,夹道欢迎。
一时间,道路拥挤不堪,人山人海,致使包大人队伍被阻,行队缓慢,连队前开道骑兵都不得不下马步行,以防不慎伤了百姓。
好容易行至内城,还未入城门,守城队官便急急来报,说是有人已在城门恭候多时,请包大人下轿相见。
此报传来,众人皆是一惊。
要知此次包大人出行,乃是奉旨出行,所到之处犹如圣驾亲临,此时虽已回京,但圣旨未复,包大人仍是钦差身份,按理若是有人相迎,也应跪迎轿前,哪有请钦差下轿向见之理。
除非是御驾临门,或是王爷久候。
包大人一听,自然不敢怠慢,赶忙下命停轿,整官帽、抖官袍,紧玉带,下轿出迎。
官靴还未沾地,就听前方传来一声尖细高笑:的
“哈哈哈,包大人此行辛苦了,咱家在此先行施礼了。”
众人抬眼一望,无不大惊失色。
只见面前一队人马,锦服玉帽,手持拂尘,齐齐整整,分立两旁。
正中站有一人,头戴乌纱镶玉帽,身穿大红锦花袍,白玉金腰带,腰系长穗翠玉饰,手执一柄银白拂尘,透明飘丝。身高不到六尺,溜肩膀,水桶腰,满腰肥肉随着笑声上下忽颤,花白发,圆脸庞,皮发亮,两道倒扫银眉斜插入鬓,斜缝眼,长眼袋,双唇微红,下巴光滑,年纪至少六十上下。
展昭无声无息后撤几步,不招痕迹护到包大人官轿之后一顶素轿之侧,那轿中,正坐着玉辰宫李后娘娘;轿旁,正站着一脸凝重的范瑢铧。
公孙先生凤目一转,眼色飞出,四大校尉同时身形一换,齐排包大人两侧。
金虔虽不明所以,但一见形式不对,也立即后退几步,紧随展昭身后。
就见包大人脸色一整,利目一凛,随即摆出官威,上前一步抱拳道:“包拯不知郭槐郭公公久候,失礼了!”
此言一出,就听身后轿内李后倒吸一口凉气。
金虔更是胆颤心惊,心道:
这圆滚滚、油亮亮的老头就是臭名昭著的郭槐?
活脱脱一个腐坏长毛的油光大粘糕啊!
完了完了,终极boos贸然登场,我方装备级别皆不够格,准备被秒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撒花…………
厚厚……
终于把“狸猫换太子”的经过交代清楚了,话说把墨心写得那叫一个吐血
因为是一个比较悲惨的故事……
可是墨心又不擅长写悲惨的故事……
纠结啊……
于是便写成了如此这般,不过条理清晰,厚厚……
题外声明:狸猫换太子,历史并无此事,全属文学创作,各位学历史的筒子请睁一眼,闭一眼,厚厚……
话说有很多亲们都在问小金何时能恢复几分女儿本色?
墨心也不知,特此采访小金同志一下:
墨:小金,何时能恢复成女子啊?
金:我你格老子的,竟敢挡我的财路,看我的夺命追魂镖……
墨:(阵亡中……)
…………
厚厚,以上纯属客串玩笑,距离小金恢复女性自觉就不远了,至于恢复女装,可能还要再耐心等一阵
至于大家何时发现小金是女儿身?
你确定公孙竹子不知道?
反正墨心也不知道那腹黑竹子到底发现还是没发现,
腹黑竹子心里想什么,连墨心都不知道……
这个人物……汗……
至于猫儿什么时候发现小金的女儿身……
嗯………………
很遗憾的告诉大家,还得等一阵……
为啥?
因为墨心的近义词就是“黑心”,而“黑心”的同义词就是“腹黑”,哇卡卡……
不明白?
慢慢想吧……哇卡卡卡卡……
下一个案子,想必大家都猜到了,就是《五鼠闹东京》,偶家小白终于要闪亮登场了,厚厚
故事也会有大进展
至于不知道小白为何许人的读者殿们……
墨心就罚你,罚你……
呜呜,偶家的小白啊啊……
泪奔……
好了,就这样,狸猫换太子还要持续一阵,大家静心等文吧
晚安……
第六回 城门小差役救急 花厅同商议后策
郭槐郭公公和开封府尹包拯包大人,一个是内宫内作威作福、翻云覆雨的人物;一位是兢兢业业、为国尽力、为百姓鸣冤的清官,平日里互相都看不顺眼,自然甚少往来。说得好听点是 “道不同不相为谋”,说难听点,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今日,这位郭公公却无缘无故不辞辛劳绕过大半个汴京来到城门前专程等候包大人,如何不令人费解。
而知道“狸猫换太子”一案真相的几位,更是惊疑不已,但脸面之上,却是偏偏不能显出半分。
只见包大人微微颔首,抱拳继续施礼道:
“郭公公,本府有礼!”
郭槐脸皮一扬,也彬彬回礼道:
“哈哈,咱家可受不起,包大人有礼了!”
说完这两句,这二人似再无话可说,只是双双挺着肚子,定定瞪着对方。
便见城门之前,一边是百人钦差护队,旌旗纷飞,严阵以待;一侧是内宫公公仪队,拂尘飘洒,毫不退让。
两位领头大哥,一位面色黝黑,利目如电,正气灼灼;一位油光满面,缝眼渗光,皮笑肉不笑。
一时间,风凝声滞,气氛紧张万分。
两人对视了半晌,才见包大人缓下神情,抱拳道:“不知郭公公到城门迎本府入城,可是有要事告知?”
“包大人哪里话?”郭公公斜缝眼一眯,眼带一抖,堆出一个笑脸道:“咱家只是念包大人此去陈州一路辛苦,特在城门等候,以备薄利,好为包大人接风。”
说到这,微一侧头,向身后小太监道:“还不呈上来?”
身后一名小太监赶忙捧了一个托盘小跑上前,盘中置有一金边镶花檀木匣。
“郭公公,这……”包大人诧异。
开封府众人也是十分诧异。
难道这郭公公是专程来给包大人送礼的?
在京城城门之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
如此大张旗鼓的——送礼?!
难道他就不怕包大人治他一个贿赂之罪?
诡异,实在诡异的紧!
就听郭公公继续笑道:“咱家也知道,包大人向来为官廉洁,俗物自是难入包大人慧眼,所以咱家就不送那些劳什子的金银珠宝了,也免得包大人笑话。”
说到这,顿了顿,抬眼望了满面讶色的包大人一眼,微微一笑,抬手启开匣盖。
但见匣内整整齐齐放着十只青瓷瓶,瓶口皆用红蜡封口。
郭槐捏起一只瓷瓶,轻轻摇动道:“只是咱家听说,包大人回京途中,寻到了失散多年的远房姑母,而老夫人常年患有眼疾。这匣中的十瓶药,都是咱家请宫内太医院的众位太医费劲心力、用尽名贵药材才配好的,想必对老夫人的眼疾多少还是有些助益。微薄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包大人笑纳。”
这一番话语说得是有情有礼,言辞得体,但听在开封府几人耳中,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包大人半路寻到远亲姑母,这位姑母患有眼疾……
如此细枝末节,远在千里之外郭槐,都能知之甚详、了若指掌,甚至连治眼疾的药都已早早备好……
天哪!
郭槐手下有多少耳目?
又有多少耳目被安插在钦差队伍之中?
这些耳目打听到了多少消息?
郭槐又知道了多少?
李后的身份他又猜到了几分?
一想到这一路之上的所说、所为、所谋,竟都是在郭槐监视之下,如何不令人脊背发凉,发丝倒竖。
包大人听言面色不由一滞,但不过一瞬,便又恢复常色,抱拳躬身施礼,有条不紊回道:
“郭公公客气了,本府姑母不过一介布衣百姓,竟累郭公公如此挂心,实乃受之有愧。”
郭公公扫帚眉微挑道:“包大人此言差矣,包大人忠君爱民,勤政廉洁,世人皆知,咱家不过为老夫人献份小礼,实在不值挂齿,不值挂齿,哈哈哈……”
“郭公公客气……”
“包大人,那这礼——?”
“包拯感激,替姑母收下了。”
“哈哈哈……”郭槐一阵畅笑,笑得浑身肥肉乱颤,“既然如此,咱家就安心了。不过咱家在城门久候,如今好容易见到包大人及老夫人,若是不给老夫人行礼请安,这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此言一出,便见包大人身形一震,猛得直起身形,虎目直瞪对面满面笑纹的油肥公公。
而其余众人,也是脸色一变。
只见四大校尉脸色发白,公孙先生脸色泛青,御前护卫面色凝滞,范瑢铧脸色隐黑。
金虔脸色最是丰富,青黑蓝紫皆走了一遍,最后定格在惨白色系之上。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定是大事不妙,万事罢了!
如此看来,这郭公公定是探听到风声,已然猜到几分包大人这位凭空冒出姑母的奇特身份,所以才在此借“送礼”之名,行“认人”之实。
李后在宫中多年,又和郭槐的主子刘后向来交好,郭槐如何能认不出?
若是让郭槐认出李后——那还得了!
此时陈林未请、八王未见,人证皆无,靠山尚缺,却先露了李后这张底牌,这戏还如何唱下去?
可若是不让郭槐见李后——
凭啥?
人家好歹一个堂堂内宫总管太监,又是迎队,又是送礼,于情于理,这大人的姑母也该见上一见。
若是众人频频阻拦,不理不见,且不说折了郭公公及其靠山当朝太后的面子,光论这一举动,岂不是更令郭槐生疑!
见,不成!
不见,也不妥!
如何是好?!
只见那郭槐扫视一圈,嘴角一扬,晃晃悠悠向前迈了几步,抱拳道:“包大人,可否请大人领路,让咱家为老夫人见礼啊?”
包大人皱眉,半晌无语。
郭槐绕过包大人身形,来到包大人身后,脸上划过一丝冷笑:“包大人,请!”
“……郭公公,请!”包大人暗叹一口气,只得转过身,毕恭毕敬回道。
“请!”郭槐脸皮一动道。
两人同时对望一眼,又同时举步上前。
金虔站在李后轿侧,眼睁睁看着郭槐眼角渗出冷光,嘴角带笑,一步一颤,迈着方步上前,只觉头顶发丝也随之一步一颤。
莫说金虔如此,就连立在轿旁的范瑢铧,包大人身后的四大校尉,还有不远处的公孙先生,脸色都是愈来愈差。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轿侧红影瞬间无息移至轿前。
红衣似火,身直若松。
红影只是静静立在轿前,气氛便有些微妙变化。
众人脸色皆同时一缓,又恢复成正常面色。
只有金虔脸色例外,脸皮唰的一下转成了青黄不接之色。
不为别的,只为在展昭移身之时,金虔清楚听到一声命令沉音,很是熟悉:
“金捕快,药!”
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才怪!
金虔顿时就蒙了,心里大呼无奈:
猫儿啊,你冲锋陷阵,把咱拽上垫背……啧,这也就罢了,反正也不是初次,咱也被垫习惯了……只是,猫大人啊,您今个咋连句话都说不利落?
药?啥药?
中药、西药、中西药结合?
毒药、蝽药,还是狗皮大膏药?
猫大人您倒是加个定语啊!
这没头没脑的,让咱从何猜起?
何况这老槐树前来砸场子,备药能有何用?
总不能将这郭槐现毒现灭,抛入护城河了事吧……
“老夫人,郭槐在此有礼了。”
金虔正心头千回百转,脑筋飞转,突听前方传来一声问候,霎时回神,抬眼一望,顿时头皮一麻。
只见郭槐已经来到轿前,拱手作揖,一双斜缝眼上挑,微红双唇斜勾,好一个反派大太监经典表情。
李后轿帘密闭,丝微不动,毫无声息。
包大人一旁接口道:“姑母,轿前是内宫四司八处的总管,郭槐郭郭公公前来给姑母请安。”
一片寂然。
许久,才听轿内传出一苍老声音道:“我不过是个市集卖菜婆子,竟劳动内宫的大人来请安,贤侄啊,这不是折煞我这个老婆子了吗?”
“姑母说得是……”包大人一旁垂首道。
郭槐听到轿内传出声音,微微眯眼,扫帚眉角一动,又堆出笑脸道:“老夫人此言差矣,包大人为官数载,功在社稷,包大人的姑母,自然是受得起咱家这一礼的。”
说罢,又抬眼望了密不透风的轿帘一眼,眼眉一挑道:“可是老夫人如今却是连露个面也不肯,莫不是嫌弃咱家的身份不成?”
“郭公公言重了。”包大人垂首道。
郭槐眼皮一抬,瞥向包大人道:“若不是如此,咱家亲自来为包大人的姑母见礼,可老夫人却是连轿帘也不启,这不是看不起咱家又是什么?”顿了顿,脸上肥肉微抖,扫视周围众人一圈,继续道,“咱家此次出行,也是禀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如今如此境况,叫咱家如何给太后回话啊?”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娘的,连你们顶头上司皇帝老儿的老娘也敢得罪,你们这帮家伙莫不是不想混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变,不由同时望向李后素轿。
半晌,轿中才传出声音道:
“郭公公说得远了,老婆子我不过是路上不慎染上了风寒,不可见风,还望公公见谅。”
“哦?”郭槐挑眉道,“原来老夫人身体抱恙,咱家这就派人请内宫太医前来为老夫人诊治!”
“这倒不必,不过是小小伤寒,休息两日就可痊愈。”
“哎?怎可如此草率?”郭槐扫帚眉一皱道,“咱家不才,却也略通药理,这就为老夫人诊脉可好?!”
说罢,晃悠身形上前两步来到轿前,抬首就要掀起轿帘。
可手臂刚抬到半空,就被一柄玄铁剑鞘拦住了去势。
“郭公公,且慢。”
展昭手持巨阙,端端拦在郭槐身前,朗声道。
郭槐一眯眼:“展护卫?”
就听轿中又传出声音:
“郭公公不必多虑,公孙先生已为老婆子诊治过,这病已无大碍,就不必劳烦公公大驾了。”
郭槐扯脸一笑,道:“公孙先生的医术咱家自然相信,既然老夫人之病并无大碍,那为何见不得咱家一面?”
“……”轿中顿时无声。
郭公公挑起眉角,冷笑一声,手臂一抬,又要去掀启轿帘。
“锵!”剑鞘脆响。
巨阙剑柄紧紧压住掀帘手臂,半分不退。
“郭公公且慢!”朗朗嗓音响起。
郭槐长吊脸色一变,缓缓抬头,一双斜缝眼直直盯着眼前红衣护卫,冷冷道:“展护卫——这是何故?!”
“老夫人身体不适,不可见风,还请郭公公见谅。”
展昭表情恭敬,不愠不火,可朗朗声线中却隐隐透出寒意。
郭槐斜缝眼微睁,半侧眼袋和油光脸皮一起,不受控制隐隐抽跳:“展护卫倒是很体谅老夫人啊!”
“郭公公过奖。”展昭微一颔首,恭敬回道,手中的巨阙剑仍是半分不让。
“郭公公,”身后包大人提声道,“本府也知郭公公乃是一番好意,只是姑母她老人家此时不能见风,郭公公却执意要见,若是累老人家病情加重,岂不是本末倒置?!”
“包大人!”郭槐顿时脸色一变,转身目透凶光道,“咱家可是奉了太后懿旨前来为老夫人请安!难道包大人要违抗太后懿旨不成?”
包大人猛一瞪眼,双目如电,提声道:“郭公公不是已经请过安了吗?!”
“连老夫人一面都未见到,如何算请安?!”郭槐回喝道。
“郭公公难道如此不通人情?!”
“包大人难道要违太后懿旨?!”
一个黑脸,一个油面,双双互瞪,气势不相上下,气氛紧张万分,一触即发。
金虔缩在李后轿侧,细眼滴溜溜从包大人身上移到郭槐身上,又从郭槐身上滴溜溜转到包大人身上。
一个黑胖子,一个油胖子,两胖对峙,平分秋色,啧!形势不妙啊……
嗯?!
脊背突然一阵发凉,熟悉感觉让金虔浑身一颤,直觉抬眼一望,好巧不巧,正对上一双黑烁眸子。
星眸深邃,正直直望向金虔。
刚才那句不明所以的话语再次响绕耳畔:
“金捕快,药!”
金虔额头渗出点点冷汗。
猫科动物心思果然是难以参透……
啧,管他三七二十一,既然这猫儿要药,咱就尽数奉上!
想到这,金虔拿定主意,利落解下腰间腰带,掏出数个草药弹丸,抡起胳膊就抛了出去。
金虔此举,除了背对金虔的郭公公之外,开封府众人都看得十分清楚,只道是金虔又有奇招,便也未加阻拦。但谁也未曾料到,金虔这随手一抛,竟会产生如此难以预料后果。
轰隆隆隆……
只听数声巨响……
眨眼之间,四周滚滚浓烟汹涌腾起,遮天蔽日,风云变色。
霎时间,钦差队伍近百人众,皆被滚滚浓烟笼罩其中。这浓烟,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皆有,混在一处,一片云里雾里;气味更是五花八门,香臭相混、酸苦互杂,难闻至极,刺眼辣鼻,直冲众人脑门。
就听浓烟密雾之中,咳嗽声、喷嚏声不绝于耳,还夹杂不少呕吐之音。
有两词可表:天塌地陷,鬼哭神嚎。
其间,几个嗓音分外清晰,穿透力极强,直捣众人耳膜。
“有刺客!”朗然声线率先响起,听起来和某位御前护卫嗓音有些相似,而且随着声线骤起,好似还有一抹红影窜身骤飞而出。
“咳咳……来人哪,保护郭公公!”声如洪钟,开封府大堂之上,此声是最熟悉不过,可此时听起来却有些底气不足。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展护卫,速速护送郭公公回宫!”平时儒雅声线,此时也有些高挑,不过……听起来怎么有些走音……
“刺客?!有刺客?!来人哪,保护咱家!咳咳咳咳?!来人……咳咳……展、展护卫?!你拽着咱家的领子作甚?!”光听声音,便能想到郭槐浑身肥肉乱颤模样。
“为公公安全着想,属下只有得罪了!”朗朗嗓音似乎有些急躁,猛一听去,倒颇有些千钧一发之意。
“喂!咳咳,咱家何时说要回宫了?!包大人——包黑子!!咳咳!展昭,你给我放下咱家,听见没有……”呼喝声音猝然远去,就好似被疾风吹散一般,足见发话之人身形移动之快。
再看开封府队伍之内,李后轿侧一名秀美少年水眸盈泪,干咳不止,边咳边向身侧一名消瘦差役问道:
“咳咳咳,小金,你到底扔了什么?”
“厌恶达……”(注:烟雾弹……)
“咳咳……你脸上蒙块布做什么?”
“王肚米巨……”(注:防毒面具……)
“咳咳,真是够呛……”
“过脚过脚……”(注:过奖过奖……)
“咳咳咳……”
……
如此惨烈境况直持续了一炷香时间,浓烟才渐渐散去,再看城门之前,已是一片狼藉景象。
钦差队伍数百威武侍卫,内宫十数位威风太监队伍,都脸色青绿,双目通红,趴在地上干咳不止,还有部分抵抗力差的,早已吐得唏哩哗啦,不省人事。
人堆之中,只有一人定力惊人,竟仍能站立如常,脸色虽隐透青黑,但神色镇定,定眼一望,竟是开封府尹包大人。
只见包大人利眉紧蹙,环视一圈,提声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何在?”
“大人,属下在此……”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四大校尉连咳带喘地从地上爬起,脸色和地上众人同属一科,属青绿色系。
包大人一皱眉:“展护卫何在?”
“属下在!”清朗嗓音从高处传来。
众人抬眼一望,只见一抹红影踏空而至,身如惊鸿,迅如闪电,好一身绝世轻功。
只见展昭面色如常,双眸清明,落地抱拳恭敬道:“启禀大人,郭公公已在属下护送之下安然回宫,请大人放心。”
包大人定定瞅了展昭面容一眼,黝黑脸皮微微动了动,点了点头道:“有劳展护卫了。”
“属下分内之事。”
包大人点了点头,又转头四下望了望,疑惑道,“公孙先生?”
“学生在……”
只见公孙先生从包大人官轿之后步出,神情如常,只是在口鼻处围了一条布巾,定眼一看,竟是一条腰带。
此次不仅是包大人,连四大校尉的脸皮都不由微微一抽。
包大人环顾众人,点了点头正色道:“随本府去看看老夫人。”
众人点头,随包大人一起来到李后轿前。
可待众人定眼一看,却都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轿前左侧范瑢铧双目赤红,干咳喷嚏不止。
素轿轿帘高挑,李后端端坐在轿内,双目紧闭,手掌顺胸,脸色虽有些泛白,但与其余众人相比,自是好了几倍不止。右侧金虔,脸上蒙了一块面巾,正撩着衣摆下襟为轿中人呼呼扇风,边扇口中还大献殷勤道:
“老夫人哪,您刚刚吃的那颗,可是咱呕心沥血炼制的‘清心丸’,可谓是‘有病治病、没病养身’的大补药啊!只要您吃了药,一会儿就能缓过来。咱现在先透透风,换换气,您要是还有哪儿有不舒服,赶紧告诉咱,咱立刻就去请公孙先生来为您诊脉——”
“咳咳……”公孙先生干咳两声。
金虔这才瞄到包大人一行,赶忙束立身形,躬身抱拳:“属下见过大人!”
包大人脸皮又隐动两下,上前施礼道:“姑母可还安好?”
听到包大人声音,李后才缓缓抬头,微微笑了笑道:“贤侄不必担心,老身一切安好。”
包大人点点头,又转向范瑢铧道:“范贤侄可还安好?”
“咳咳,有劳包大人费心,瑢铧……还好。”范瑢铧边咳边回道。
包大人这才缓下脸色,转身提声道:“来人,备轿,打道回府!”
“属下遵命!”身侧几人同时抱拳道。
开封府众人得令,于是立即整顿队伍,准备入城回府。
可奈何众人手烟雾所害至深,好些侍卫连站也站不稳,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钦差队伍才恢复原来队形,晃晃悠悠向城内开拔。
倒是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众人皆听到几句寓意颇深对话。
“公孙先生,明日还烦请先生为本府备上几张遮面布巾,以备不时之需。”
“大人所言甚是,学生也觉有此必要。”
“……嗯,也为王朝他们备上几条吧。”
“学生明白。那展护卫呢?”
“展护卫……”
“……大人。”
“……自然也要备上。”
“学生明白……”
待包大人钦差队伍匆匆归至开封府衙,已是黄昏时分。草草将人员安排妥当,包大人便急忙召集几名心腹及李后母子于花厅商议大事。
花厅之外,四大校尉严阵以待,专心守备。花厅之内,李后正中落座,范瑢铧、包大人、左右分立,公孙先生、展昭守在包大人身侧,金虔无处可站,只得不情愿站在范瑢铧身侧一尺远处。
李后面色阴凝,一双盲目毫无光彩,定定望向包大人方向道:“包卿,此次郭槐前来,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