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第10部分阅读
凤凰花开 作者:rouwenwu
一片。
“快去吧,你不累我累了。”
极快的,他在我额间一吻,翻身下床,我听见他披衣的悉索声,听见他轻轻阖拢门,听见他吩咐外间的侍女伺候热水,听见细碎的脚步去了……然后我再次进入梦乡。这次,梦里无忧谷中的小黄花开得很灿烂,很清晰。
……
我的新家由几个小院组成,钟骁的书房自然在前厅,我们的天地藏在书房外面,连着一片花园。正值初夏,园中桃结成实,压弯了树枝;栀子花开始结苞,青青的花苞藏在绿叶之中,已有一股青涩的淡香;池塘里养着红鲤,在睡莲圆叶下悠哉,偶有晴蜒点水,泛起圈圈涟漪,惊得叶下的红鲤猛一摆尾,像深处游去;竹篱笆上攀着刺蔷薇和金银花,满架或开或放的花朵迎风轻扬,混合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园中遍植翠竹,墙角石边,丛丛成趣,每值雨后,总有笋尖破土而出,欣欣向荣,无限生机……想要爱上这里并不难,虽然这儿不似皇宫精致华美,也没有原先家中的诸事顺随,但同样满溢着关爱与温馨。
我们大婚之后,整个院落的装饰修缮仍在进行之中,我每天都在想,十天以后,外院子的朱漆应该补完了;二十天以后,正在修扩的池塘应该完工了,那样就可以养几对鸳鸯、几只天鹅;一个月以后,我们的帐帘窗幔应该换了,春夏秋冬用不同的花样子、不同的色调……如此循环下去,一个家可以给人无限的想像空间,我觉得可以一生住在这里,不停的往家里添置物件与感情,到我们老时,这里应该又回到从前那么破旧,可这里盛满了亲情,再不会像从前那样空空如也。但凡朝中大臣有婚丧嫁娶之事,总有几天的假期,而钟骁刚升任速战将军,官列二品,此次又是大亲,皇上准了十天的假,还刻意让我们不用进宫谢恩,这是戬国从未有过的恩典,感念皇上对我的照拂与关爱,写了封信给景云帝,以示谢意。可其实,隐藏在内心的感激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完的,若不是他,单是那个信义王爷都够让我们一家头疼,更无法想像,还有多少难以解决的问题。大婚后的头一天,他带着我回钟府探望父母。坐在马车上,我还有些混沌,一切都太快了,我的长发被他挽起,我的妆容因他改变。想起早上坐在妆镜前,镜中的自己目光流转,唇边的微笑变得柔和,眼中的迷茫被深刻的幸福替代……刚从浴桶中被他抱起,如今他又站在我身后细细打量我的容颜,画眉的笔在我手上,不知为何时,被他接了过去,钟骁弯腰在我耳边低语,“娘子,且让夫君为你画眉如何?”躲不过了,此生的羁绊,我低垂下头,任由他托起我的下巴,细细为我描眉。他的气息呼在我耳边,一缕碎发,随着那气息飘乎,带痒了我,也带痒了他。眉未画成,钟骁将我打横抱起。“骁哥哥,快晌午了。”我不敢看他,只是抓紧他的衣襟,那上面有精致的暗花,是一朵朵白兰。
“那又如何?”他低声问,声音随着渐粗的呼吸起伏。
“我们,我们还要去……”舔了舔嘴唇,张口结舌,找不回被情欲燃烧的理智。
“不急。”他打断我,嘴角上扬,带着一丝强者的邪笑,“为夫等不及了。”
欲望一点即燃,我们都贪恋彼此年轻的身体,他驾驶着我,命我在他身下承欢。
昨夜私|处的疼痛还未消失,他的强势进入让我不觉闭拢双腿,钟骁替我拂开脸上的长发,低喃着我的名字,控制不住的律动。火辣辣的不适中,慢慢生出另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象我包容着他,一点点将他融化,融化成我身体的一部分,充实的、湿润的、渴望的……我抱紧了他的肩背,指甲掐进他的肌理,急促的喘息,不停的攀升,整个人好象就要飞跃。 两人股间都已湿透,我强忍着呻吟,听见他如梦魇一般的话语,“嫣然,爱我。”本能点头,他低吼着,我忽然抑制不住的颤抖,身体深处的阵阵痉挛将我推向浪尖。我被一波波浪潮淹没,几乎无法呼吸。“嫣然”钟骁狠狠吻住我的唇,堵住我的低吟,可他也开始嘶吼,脖颈上青筋突出,紧紧将我压在他怀里,猛的抽送,一股热流泻出,良久,这才放松双臂,而我身体瘫软,无力动弹,唯有意识清醒,清醒的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有一瞬间的晃神。“嫣然,待休息两日,我带你去保宁玩几天如何?”
“保宁?”我没反应过来,虽然这名字听上去很熟悉。
“嗯,在通城北面,是桑夏国商人云集的地方,风光秀美、景色怡人,年前我巡边路过,就寻思着什么时候带你去,你一定会喜欢。”钟骁好象陷入憧憬,他的手指轻拂过我的身体,侧躺在我身旁,细细描述着他看到的美境。“那得要几天才能来回?你不是只有十天的假?”我问,但有阵阵倦意袭来,一面问,一面闭上眼养神,只觉疲倦的身体正在进入休眠。“若是快马,不用一天就到了,可……”说着他笑,在我额间轻吻,“可我的嫣然累了,经不住这快马快鞭,还是马车稳当些,来回四天,在那儿待上三、五天,虽有些紧,倒也来得及。”嗯嗯应着,其实我已开始迷糊,疲累的身体还不习惯极度的兴奋,下意识环住他的腰腹,往钟骁身边靠了靠,我睡着了,在最后一丝意念松散之前,我听见他轻笑,替我拂开长发,“睡吧,一会儿我叫你。”这下真的睡着了,无梦惊扰的睡乡,甜蜜又稳妥,感觉只眯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却已经是下午时分,太阳的威力减了几分,钟骁命丫头替我重新沐浴梳妆,我们坐在马车上前往钟府时,太阳已开始西沉。“你也不饿。”我嗔他,今日只有早起喝了两碗米粥,本来要过府用午膳的,谁知就拖到现在。
钟骁眉眼一挑,在我耳边低声道:“饿,可我光顾着吃你了。”
“你~”我气结,从前没发觉他这么赖皮。
他哈哈笑,不再接话,揽住我,把玩着我腕上的攒珠手镯,半晌方道:“嫣然,等这次巡洲王爷定下来,我试着向皇上递上辞呈,然后我们找一处安静之所隐居如何?”我诧异,我所认识的钟骁,向来都志存高远,眼下正当年少,又得皇上亲睐,仕途不可限量,怎么倒突然想起归隐的事儿?抬眼望他,他的眼中也有些复杂矛盾,仿佛纠结着,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为什么?你心在朝堂天下,纵然退了出来,又如何安身?隐自在心,不在身,若心不隐,身在山居也无法清静。”
他笑了笑,欲言又止。
“今儿这是怎么了?往常也没见你这说话吞吐的毛病。”坐直身,我里头一定有问题,我倒不是不想归隐,可这归隐强求不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就连爹那样豁达的人,还做不到携娘一起离开朝堂,更何况是钟骁,他骑在马上的风姿,他站在朝堂上的谈吐,他看向这江山时的眷恋,无一不彰显他的壮志雄心。“嫣然。”微一沉吟,他思量着缓缓道:“你知道戬国的现状,虽说景云帝心志高远,但目下两子……既是后路艰难,又何必白忙这一场?更何况,忠勇王爷眼见着贱风败烛,而信义王爷又对你,对你……”“骁哥哥,我如今不是齐府千金,我是你的将军夫人,他纵有权势,也不能明抢人凄吧?”我打断他,不想他因为我改变什么。“话虽如此,但他若继位,不知会如何荒唐,而他膝下几个儿子,皆是纨绔子弟,扶不上台面。如此看来,竟是天要亡……”话未说完,我一把握住他的嘴,“小声些,这些话也是随便说得的?”钟骁勉强一笑,眉头微蹩,良久方道:“也罢,且过些时日看看,若真有什么风声,我带你和家人离开就是,幸而睿朝与戬国风俗相近,就回睿朝觅一安身之处,想也不难。”这算判国吗?我也分辩不出来,没亲身经过那么离散,说话行事都比较轻巧。但我突然发现,也许钟骁和我的看法差不多——为什么一个有着相同历史传承、相似民风民俗、共同语言文字的地方,一定要人为的分成两个国家?如果他说辞官后带着家人去桑夏国,也许我就会有些排斥,可他说,我们回睿朝去,于是我也觉得理所当然。这个问题牵扯太多,绝不是一天两天能想清楚的。钟骁拍拍我的手背,示意让我安心,而当一切变故来临之前,看上去平静如水的局势,仍隐隐藏着一些暗涌。我无心思量,只是下意识拽紧了他的手,试着去感知那些也许并不顺利的未来,奈何只是一片茫然。稍作休整,婚后第三天,钟骁就命人备了舒适的马车,又带上几个随从,同赴保宁。
我其实不太适应现在的身体,怎么说呢?就好象硬生生被人分开了,就算闭拢双腿,也觉得似乎没有并紧,和从前有些不同。但这个可不好意思对他说,幸而那马车宽大,布置得又精美舒服,就算在里头品茶睡觉也没什么不妥。再加上临行前娘悄悄塞给我的散淤清体膏,涂在私|处,丝丝的渗透,好象有双柔软冰凉的手,一遍遍安抚着,直至放松。这下,旅程显得没那么困难,钟骁有时骑马,有时也进马车陪我,等出了城,车帘几乎没放下过,这是我十五年来第一次离开通城,有些兴奋,又有些期待紧张,我坐在车上,近乎贪婪的看着眼前这片秀美的山水。穿过通城的平原,就是一座山林,山中遍布松树,不同于平日见惯的雪松、客松,这林间的松树高大、伟岸、通直,表皮呈棕红色,微带灰黑晕斑。“这是什么松?怎么和府里那棵长得不一样?”我偏头问骑在马上的钟骁,他身着家常长袍,轻柔的棉麻质长衫在风里飞扬。“这是红松,山里才有,若是我们运气好,还能瞧见红松林上空弥漫的黄|色烟雾,就像一把伞,整个树林都在它的笼罩之下。”“那是什么?”我问,我没出过通城,更没见过这山野情趣。
“那是花粉,红松的花粉。”钟骁侧头看我,我递上一方锦帕,正午太阳正烈,他的额间已有细汗。
“进来吧,晒得久了当心头晕,车里宽敞,又凉快,进来歇歇。”
钟骁挑眉笑了,表情间尽是知足的幸福。跃下马,又嘱咐随从小心赶路,这才弯腰进了马车,拿起我备好的凉茶,一气儿猛灌。“慢着些,当心呛着。”用手帕细细替他擦干嘴角的水痕,身份变了,我也不自觉开始饰演自己妻子的角色,关心身旁这个依托终生的男人。“嫣然,你变了。”他打量我,将我发间唯一的簪子插稳。
“嗯?”
“变美了,比从前体贴,比从前温柔,不再是那个莽撞丫头了。”
我不愿承认,但其实嘴角已经上扬,对自己现在的状况很是满意。林间偶有松鼠“嘎嘎”的叫声,一时在东、一时在西,钟骁说,那是松鼠在求偶。嗔了他一眼,却也不接话,我们支楞着耳朵细听,声音有时远、有时近,有时专注于这“嘎嘎”声,又不防斜刺里掠过一只飞鸟……我们哈哈笑,笑声回荡在这充满生趣的树林间,惊起藏在窝里的飞雀,直愣愣,朝蓝天扑去。 路程不远,行得却慢,直到第二天晌午才到保宁,一进城门,满街的梭克族人,身披白袍,头戴白帽,在街上行走往来,甚是自在。我来了兴致,生于城市的我,永远到城市更感兴趣。不等马车停稳,急着想要下车,钟骁无奈摇头,拉住我道:“也等到驿站休息会儿再出来逛不迟。”可我瞧见眼见琳琅满目的桑夏国商品,比通城还多还富丰富。
“怎么这儿倒比京里繁华?”指着那满街的东西,忍不住问。
“这儿是戬国与桑夏国通商之城,自然梭克族人也多,东西也比京里多,这能进去京里的,都经过筛选,反而不如交易之城种类繁多、物品丰富。”“那三、四天时间够逛吗?”我已经蠢蠢欲动了,那些充满异欲风情的衣裳首饰,不见得多贵,但很吸引人。
钟骁倒也不答,只是宠溺得将我拉回椅上,又放下车帘,“这儿不比通城,不许你私自离开驿馆,就是出去也戴上面纱为妙。”“面纱?”
“嗯,保宁桑夏国人聚集,照他们的风俗,若是见了美貌的心仪女子,可不管是否成亲,先抢回家里再说。”
“真是这事?”我疑心他哄我,可他正色道:“梭克族人民风彪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总之我陪着你,不许你胡闹添乱。”“知道,知道。”我打断他,马车停了,抢先跳了下来,冲钟骁道:“你忘了,他们的民风再如何,入乡就得随俗,这儿可不是桑夏国,这儿是戬国,我可是你的将军夫人。”他无奈的、宠溺的笑,幸而这是驿馆,没多少市井百姓,早有保宁地方官员等候,将我们迎了进去,接风洗尘。
我沉浸在新婚的幸福中,还有这意外的蜜月旅行,都让我兴奋不已。夜里,我喜欢窝在他怀里入眠,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儿,总能让我心安;还有他微微起茧的掌心,环住我的身体,怎样的烦躁都平复了,因为他有力又温柔的怀抱。犹豫再三,还是照钟骁的意思戴上了面纱,我瞧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扶镜狂笑——欲盖弥彰的面纱,好象反而更能吸引众人的目光。钟骁也似有查觉,瞧着我直摇头,隔着那面纱吻住我不停笑的嘴,轻喃道:“来之前忘了考虑这满城的梭克族人,倒让我把你藏在哪儿好呢?”“藏在你怀里”我接口,“藏在丈夫的怀里,这样就安全了,如果谁看上我,就让他们和你比比,能比你帅气、比你聪明、比你体贴、比你温柔、比你长情,让我委屈一下随了他也无所谓。”他边听边笑,听到最后一句,却不由敛了几分笑意,捂住我的嘴道:“不许这么说,也不许这么想,就算有人比我好,可我们是注定的夫妻缘份,怎能分离?”嫁给一个爱你疼你的老公是痛并快乐的。痛者,有时可笑他过份紧张的心情;快乐,却是因为那份紧张背后的在意。我将面纱系紧,携了他的手,一同往保宁集市上去了。一整天的闲荡,一整天的谈笑,一整天的精挑细选……一整天下来,我买了很多东西,大多数是桑夏国特产。
我们累了在茶馆喝茶,或者在当地有名的戏台看戏,也品尝了保宁的特产。充实而劳累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在保宁待了三天,该整理行装回程了。我开始有点舍不得这座城市,虽然保宁没通城大气,也没通城富丽,可它小巧独特的风情让人印象深刻。保宁城里几乎家家都爱种植花草,临街的窗口或者巷子深处的四合院,都种满了各式艳丽的开花植物。我尤其喜欢家家窗口摆放的花盆,点缀着古老的街道和蒙尘的旧屋,本身就是一道别致的风景,让不大的保宁城充满了生机。“若是喜欢,得空了再来。”钟骁见我不舍,将我从马车中扶了下来,最后一程逛着保宁集市。满街的梭克族人高鼻深目,很多留着络缌胡,与他们的白袍相衬,很是帅气。我习惯了他们肆无忌怠飘向我的目光,可钟骁总是不乐意,有意无意携紧我的手,左右抵抗着那些虚无的眼刀。不由在他耳边轻笑,“骁哥哥,这满大街可都是比你帅气的男人。”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刚欲说什么,却听见旁边几个街人在小声议论。
“听说没?这次辽洲王爷的人选定了。”
“怎么朝廷一点风声都没有?”
“朝廷的风声总是最慢的,况且这也是才定的,就这两天的事儿,说是定了睿朝五皇子。”
“五皇子?那敢情好,虽没怎么听说,总不会和那个专门与戬国作对的四皇子同声同气吧?”
“那就不一定了,只是这五皇子从来不关心朝政,听闻这次倒抢着来辽洲任王爷,谁知他有何居心?这皇子皇孙真就一点儿野心都没有?我可不信。”……
钟骁瞧了我一眼,两人都敛了脸上的玩笑,同声道:“这就回吧。”
说时他扬了扬嘴角,轻握住我的手,转身往马车处赶。
我们身边来往着许多梭克族人,看上去长相也都相似,我没在意,其中的一个深深看我一眼,似乎透过那层薄薄的面纱,已将我看得透澈……出来的时候且行且停,一路走一路欣赏着自然秀美的风光,甚是优哉;回去的时候,归心似箭,紧赶慢赶,路途反而显得遥远。若不是因为随从带得少,钟骁不放心我一人乘马车而归,他早就扬鞭先赶回通城了。“谁让你不教我骑马?”忍不住嗔他,马车赶得紧,车轱辘压过山间不平整的驿道,吱哑声不绝于耳,听着人烦气,山路颠簸,未免失了耐性。“不急,若累了,咱们歇歇再走。”钟骁安慰我,抬手命停了马车,将我扶了出来,“皇上也没派人催促,想来没什么大动静,总是我心急了。”“你也知道是你心急了。”腿下酸软,满头是汗,不由与他抢白,“就这么个‘心系天下’的主儿,还说什么带着家人归隐呢?”钟骁歉意一笑,“是我急燥了,自上一任辽洲王爷病逝,此事一直悬而未决。虽说只是一介藩王,但这藩王的选定却会影响两国关系。皇上既担忧四皇子得任,又怕这五皇子素来行止与众不同,只怕心藏j逆,防不胜防。”“那也无法,统共只有两个选择,总不见得都是坏的,真若那样,也是天意,唯有兵来将挡罢了。谁都像你这么急躁?一点心事也藏不住。若是朝中有何动静,还不十万火急把你召回去?”“对,对,对。”钟骁打断我,深深作了个揖,“娘子说得都对,原是为夫的错。” 不由噗哧轻笑出声,“我知道,这次谁都没错,算起来原是你从前不肯教我骑马的错,这下,想快也快不了。”看了看一旁风姿卓越的枣红马,这是钟骁任速战将军时,公公送予他的礼物,四肢修长有力,毛色发亮,高大俊美,取名赤焰。每次我想骑赤焰,钟骁总是不许——这是他的战马,曾跟随钟王爷征讨桑夏国。一匹优秀的战马并不适合一个初学马术的年轻女子,更何况,赤焰也曾血战沙场,高傲不羁,从不理会我的刻意亲近与爱抚。“等回府后,我教你如何?”钟骁将赤焰牵了过来,任我抚摸它平整的鬃毛。赤焰有些不耐烦,却也不反抗,只是鼻中哧哧有声,前蹄踏地,似乎并不习惯这样温柔的对待。“怎么从前求了你那么多次都不愿教我,今儿倒自个儿应承下来了?”我绕到钟骁另一边,想偷偷亲赤焰一下,犹豫着怎么下嘴,它像是猜透我的心思,突然从鼻中长长喷出一口热气,倒把我吓了一跳。钟骁哈哈大笑,将我扶上马,自个儿也跨了上来,从身后擒起缰绳圈住我,“驾”一声,扬鞭而去。
“从前怕你心野,如今有我守在你身边,纵然想野也没机会了。”他在我脖颈处低笑,灼热的气息扰乱了我的心绪。
左右躲闪不过,干脆回身抱住他,林间的红松迅速朝后退去,赤焰果然神骏,一跃跨过前面的濠沟,将马车抛在后头,健步往通城急奔。我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埋首在钟骁怀中,看着身旁点连成片的红松林,看花了眼,只觉心下慌张,那条驿道向前延伸,似乎不是通向我的家,而是通向另一个未知的前程。赶回通城后,钟骁将我送回齐府,自个儿匆匆欲入朝觐见。无奈摇头,为他的一片赤子之心。替他换了朝服,又细细擦拭脸上的轻尘,柔声道:“看来,这戬国离不了你,你也离不了这天下。既如此,就安稳做你的速战将军,我只有为你骄傲欣慰的,断不会让你为难。”钟骁一愣,将我紧紧一揽,极快在我额间一吻,放手转身去了,我瞧见他绣着飞禽的朝服,繁复华美的图案,随着回廊一转,消失在尽头。“骁儿心怀天下,嫣然,你该庆幸得了这样一个夫君。”娘在我身后低叹,拉着我入屋,“虽说男儿志向高远,女儿家难免寂寞,可钟骁出身不凡、文武双全,注定不是寻常人。嫣然,也得多体谅他才是。”我笑,挽住娘的臂腕,“娘也太小看女儿了,就算女儿不关心朝事,也知道骁哥哥素来的为人,他一心为皇上分忧,本是好事,女儿又何苦自寻烦恼,拦着他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呢?”“你明白就好。”娘点了点头,唇边带丝笑意,“你们走了不过数日,倒像月余那么长,我整天数着日子算你们的行程,又怕在哪儿出了差子,又怕你娇养惯了,水土不服。幸而回来了,还是一家人守在一处好,别的不说,彼此安心。”唯有安心才是最大的幸福,若一切能继续如此幸福下去,这世间,又还有什么能分开我们一家呢?
院里拂来一阵清风,池塘中的鸳鸯正以喙洗羽,盛夏时节遍开荷花,随风飘来阵阵花香,和着水气,令人心旷神怡。细细打量这个我生活了十余年的院落,好象从未离开。娘携着我往后院去,那儿已备了点心,爹正在等我和娘。有些甜蜜、有些安逸,我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如此圆满,一路走、一路笑,我与娘行走在这如画风景中,自身也变作画的一部分——聘聘婷婷、袅袅娜娜,笑魇如花、身柔似柳,不是因为美丽,而是因为满足,因为这满溢的温情。“齐哥,这几日瞧你满腹心事,难不成朝中有何变化?”一家围坐在后院石桌前,我品着娘为我准备的薏仁粥,瞧见爹果然轻蹩着眉头,似有所思。他摇了摇头,看我一眼问道:“骁儿入朝了?”
“嗯,听见消息,急赶着回来,这会儿进宫去了。”
“那就好,倒难为他年纪轻轻,忠心为国。”爹叹了一声,分不轻是感慨还是沉重。
“齐哥,自嫣然去保宁,你不是也颇为惦记吗?怎么人都回来了还愁眉苦脸的?”娘轻轻摇着团扇,倚在石桌旁的躺椅上,斜嗔了爹一眼。“爹,难不成睿朝那个五皇子对戬国也怀有敌意?”我忍不住问,如今这些朝事与我的家事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可赔不起这国之兴亡背后的家族兴衰。“这倒没有,听闻那五皇子为睿朝永隆帝所溺爱,生性散漫,与戬国虽无甚交集,但看他朝中一惯的处事,还有门下交好的皇亲贵戚,似乎是个心性慈悲,又带些顽劣的皇室子弟,论到手腕却不及太子和四皇子坚决。”“那您还愁什么呢?总比那个好战的四皇子任辽洲王爷强啊。”
“嫣然,骁儿此刻若在,他定会明白兵家讲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四皇子对戬国一向不友好,这是世人皆知的,但也好提防;这五皇子嘛,嬉笑无常,政见不明,反而不知是友是敌,让人难以适从。”提到钟骁,我忍不住偷偷笑了,有种淡淡的幸福慢慢溢出,不由打趣儿,“爹,别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儿’,怎么到了我家就变成‘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照你的意思,该是女儿配不上骁哥哥了?”说得娘也掩面而笑,用扇子指着爹道:“齐哥,女儿吃醋了,你该多夸夸嫣然才是。”
“夸她?她都被骁儿捧到天上去了,再夸就炸了。”爹接口。我们一家有一瞬间的安静,继而相视开怀。
笑了一阵,爹抿了口苦茶,微一思量,看向我道:“本不欲对你说这些,可自你婚后,懂事许多,也知道体贴夫君、享顺公婆的道理,为父甚是安心。既如此,说予你知道也没什么。”“什么事让爹为难了?”心下没来由一慌,好象预感到爹要说什么。却见他沉吟着开口,缓缓道:“去年秋天,那个上门提亲的睿朝人,如今有下落了。”微张开口,那声“啊”却没吐出来,我也理不清思绪,只觉脑中有个地方一片空白。
“睿朝的几大皇商中,果然有一家姓穆,家中有子三人,皆已成亲。”说到这儿,爹瞟了我一眼,倒像是警告我,又或者嘲讽他。但我面无表情,如此端坐着,身体有些僵硬。“其中二儿子生性风流,听闻去年曾游历桑夏国和戬国,身边也有那么几个梭克族随从,皆是他们家从商以来,在那边买的奴隶。明查暗访,就他的和那人情况相似,派去睿朝的探子送回的画像,也与那人有几分相象。”低垂下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见没?”爹嗯了一声,提高半个音调。
“齐哥,嫣然都嫁了,这些事说了干嘛?那人自从来了这一趟,也没听见什么下文,想来也就是一时兴起,过了就过了,不用放在心上。更何况,嫣然正值妙龄,容貌出众,就是吸引些个蜂逐蝶戏也在常理之中,你又何必怪罪嫣然。”一时兴起?过了就过了……我反复念着这两句话,那日山寺偶遇似乎就在昨天,转眼间,一切都变了。
“但愿如此,传闻此人荒诞不羁,家中妻妾成群,都是倾国倾城的美女,也不见得专宠于谁?皆是三两天兴头。可知什么家世背景皆是靠不住的,唯有看心性胸襟方能定夺人的前程归路。嫣然,记住爹这句话,凡事莫要浮躁才好。”爹看着我,好象看见我曾经的悸动,还有内心莫名的淡淡失落。“女儿知道,爹放心吧。”稳了稳神,我冲爹娘笑。幸而都过去了,幸而我和钟骁顺利成亲,幸而我不用再思量选择,幸而……幸而那只是一场瑰丽的春梦。“老爷、夫人,姑爷回府了。”正愣神,院门口一个丫头进来回,身后钟骁已掀袍跨入内院,脸上带着笑,给爹娘请安。站起身迎了上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朝里没什么事儿,怕你等得心急。”钟骁握住我的手,双双走至石桌前。
“坐吧。”爹摆了摆手,刚才脸上的阴郁渐渐散去,换了一种明朗的笑意。“今儿皇上可说了什么没?”
“没说什么,就说那新任的辽洲王爷下月底上任,已先派了人到辽洲整理内务、修缮屋宇。”
“嗯,拖得也够久的,这辽洲王爷一职空了有半年,这小半年里,两国边境甚不安稳呐。”
“可不是。”钟骁渴了,满头皆是汗水,仰脖饮尽一碗苦茶,冲我笑了笑,“这下好了,等新任王爷一来,是战是和都有个了断,比现在三日五日小闹痛快。”“痛快?”忍不住插嘴,“和才痛快呢,战有什么痛快的?非得闹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才尽兴吗?”
他呵呵笑,安慰我道:“这不过说说,你道打仗是件容易事儿?牵扯太多,两边都不会轻易宣战,只不过这事儿一直悬着,如今有了着落,由不得松了口气。”“骁儿”爹沉吟着,“朝里的事儿,你自有主张,可嫣然这丫头,万不可宠坏了。你从小就让着她,惯得这丫头什么事儿都要插上那么几句,这在家里无妨,到了外头,就是祸从口出。”“爹~”
“知道了,爹,女婿自有分寸,不会让嫣然闯祸。”钟骁瞧了瞧我,满脸得意,趁人不注意,我悄悄拧他的胳膊,他疼得想跳起,被我横瞪一眼,生生忍了回去。爹正饮茶,倒没在意,却被娘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出声,指着我直摇头,我们母女偷笑,一个男人困惑,另一个男人傻乐儿……在这充满温情的午后,我感觉不到危险的来临,一心体会着爱与被爱的珍贵。没等辽洲王爷上任,戬国发生了一件大事。景云二十年六月初三,我在院中收集竹叶,准备煎水给钟骁喝,近来他朝中应酬颇多,夜里总听见他咳嗽。喝了几副中药总不见好,我瞧他也懒得灌那苦药了,这才想起每天用蜂蜜炖雪梨,又用竹叶和枇杷叶同煮,取了水代替茶饮,倒也清凉止咳。正值盛夏,竹叶繁冒,青翠欲滴,挑那些叶片饱满均匀、完全舒展开来的老叶,盛在一个竹筢里,待晾干水份备用。
这也是个精细活,交给丫头们,往往图方便,顺手一撸,新叶老叶一块下来了,快倒是快,就是略显粗糙,连带药效也觉得不好。就像娘说的,一花一木、一草一石皆有情,若是你不用心,它们断难回报你;只有你肯倾注情义在里头,它们也变得活了,知道感恩。“小姐”碧莲跟在我后头,还不习惯换称谓,“还是小姐有办法,这蜜糖雪梨和着竹叶水,将军连喝了数日,倒好象没怎么听见咳了。”“这又不是神水,哪能这么快见效的?他夜里咳,你们都没听见。”
“小姐真是心疼将军。”碧莲抿着嘴打趣儿我。
不由脸红,小声辩白:“他咳得我也睡不好,赶紧治好了大家都清净不是?”
“哦~”小丫头拖长了声音,继续道:“那倒容易,让将军搬到书房睡,这样既吵不到小姐,将军也能安心养病不是?”作势欲打她,她提着裙子跑开了,手上的竹筢眼看就要倾覆,忙不迭上前欲扶,门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厮,满面惊慌,扑倒在地上直喘气儿。“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这样慌张?”敛了笑意,几步上前问道。
“回夫人,今儿一早,朝堂上不知为了什么事儿,将军和信义王爷起了纷争,两人相峙不下,连皇上都惊动了。”
“你快说清楚,究竟是为了何事?将军此时人呢?”惊得我两眼发花,手上握着的一把竹叶散落一地。
“奴才也不甚清楚为了何事,只知道朝堂上说起桑、睿、戬三国之事,这倒没什么,可下朝后,信义王爷犹骂骂咧咧,口里说着,说着……”“说什么?”我急得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倒还吱唔,非得让人掌嘴才说得利落?” 那小厮见我动怒,忙在地上磕头,也不看抬眼瞧我,急诉道:“说是夫人原是与人通j失了贞节的,偏将军这么宠着,莫不是得了夫人什么好处。”有些晕眩,原来他没放过我。碧莲在旁一把搀住我,急骂道:“糊涂东西,好的坏的怎么都往嘴里吐?这话也是听得进去的?”“你快说,将军此时究竟怎样了?他们起了纷争,那爹爹和公公就不拦着?”
“两位大人岂有不拦着的理儿?可越拦那王爷越是使泼,将军也缠不清楚,被人拉着都走开了,又听见信义王爷嘴里胡吣说夫人的,夫人的……”他吞吞吐吐,我知道那些话一定很难听,可现在重要的不是那些中伤,而是钟骁的情况。“说夫人的坏话,将军气不过,上前就是一拳。”
我几乎站不住,全靠碧莲死撑着我,口内喃喃道:“快,我要进宫。”
“夫人,这会儿不用进宫了。”
“这是哪儿来的小厮,说个话也缠不清,你倒快说咱们将军现在到底如何?”碧莲在旁喝斥,竹筢倾了,一地竹叶被风吹散。“将军打了信义王爷一拳,被忠勇王爷死命拦下,直闹到皇上跟前儿,将军倒没吃亏,信义王爷却被皇上一顿好训,本来以为结了的事儿,谁知才出宫,忠勇王爷竟呕了几口血,说话间连脸皮都青了,众人抬回宫中没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就殁了。”“你说什么?”我一心念着钟骁,谁知最后却是忠勇王爷出事,这么个惊天霹雳横空,惊得我脑中一片空白。
“忠勇王爷殁了,将军这就回府,怕夫人着急,让小的先说予夫人知道,心里有个底,千万别伤了身子。”
“糊涂东西,将军让你报丧呢,你倒有的没的扯一堆,这下倒好,既被人伤又伤人亡。”碧莲气得话也多起来,一面骂那小厮,一面扶着我往内厢房去,“小姐莫急,幸而将军没事,忠勇王爷他素来身子骨儿就弱,想来也是福寿已满,归天成佛了。”归天成佛?归天成佛?原来死了就成佛了……我哈哈笑,无限讽刺,还记得初见他的情景——那个有些虚胖,微有些浮肿,与想像中不太一样的王子;那个胸怀天下,却偏偏与天下无缘的王爷;那个与夜色融为一体,带着贵气,却不带傲气的贵族;那个始终护着我、帮着我,甚至到疼着我的长辈……不知怎么回到屋中,不知怎么躺回床上。直到躺上,才发觉胸口闷闷得疼,有泪滑落枕间,分不清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疼痛。“嫣然”有人跨进屋,逆着光,可我不用看他,也知道他是我的丈夫。
“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他扶住我的肩膀,看见我脸上的泪痕,眼中全是疼惜。
“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握住他的嘴,不忍看他交集着歉意、冲动,还有悔恨的表情。“既然发生了,就让它过去,谁都无法改变。”屋里安静下来,我们都不知如何继续。乍一听见忠勇王爷的死讯是悲痛,但时候一长,思绪慢慢理清,竟是比悲痛更难以忍受的压抑沉重。因为他的死带来很多新问题,比如戬国的未来,比如信义王爷的势力,比如我们一家该如何自处。我愿意承担这死别之苦,奈何这背后却牵扯太多现实利益,让悲伤都变得不再纯粹,不等细细体会,就得为眼下细做打算……原来我们如此渺小无助,原来我们这样现实可悲。真想人生只是单纯的哭一场、笑一场,爱一场、恨一场……然而不能,我们只能在漫漫岁月中,一点点磨钝了心智,一点点圆滑了处事,一点点失去了那种尽兴淋漓的勇气。“皇上怎样?”缓缓开口问,想要打破这压抑的沉闷。
“皇上?”钟骁有一瞬的愣神,这才接口道:“自然是悲痛欲绝,命百官十日后吊唁,匆匆回后宫去了。”
“匆匆?他没瞧忠勇王爷一眼吗?”我看不透这皇家情义,有时是浓的,有时又淡,在常人以为应该浓的时候,往往是淡的。钟骁摇了摇头,“皇上年事已高,亲眼目睹,如何承受得起?刚开始在大殿听太医会诊,知道回天乏术就被朝臣们劝回去了。”“那信义王爷呢?”事事因果,不知这个结果,是否我种下的因?
问及此,钟骁握紧了双拳,咬牙恨道:“他也配信义二字?”
“骁哥哥”忍不住打断钟骁,“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为人,你又何苦与他较真?岂不反而着了他的道?”
“你没听见……”
“就算没听见也能猜到,狗嘴里就是狗牙,偏你想把狗牙变成象牙,这不是自讨没趣儿吗?”
他强忍住心中忿忿,勉强冲我一笑,“我看你精神不济,休息会儿,晚间岳父、岳母和爹娘都说要过来看你。”
还想说什么,又觉得两人都需要放松一下,否则逼得太紧,反而将自己逼到死胡同。从怀中掏出锦帕,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污,“煮了枇杷竹叶水凉着,让丫头们伺候你喝了,去书房静静,别再多想那些烦心事了。”嗯了一声,钟骁替我顺开肩上披散的长发,眼中情意流转,轻轻在我额间印下一吻,替我放下帐帘,悄声退了出去。
夏日的天气阴晴不定,说话间,外头狂风大作,风雨欲来。我躲在枕上,思绪繁杂,一会儿是幼时初见忠勇王爷时的情形,一会儿又是仪悦公主骄傲的神情,最后是忠勇王爷府前的那两头石兽,瞪大了眼,呲着牙,狰狞着欲吓退一切牛鬼蛇神……一阵风过,掀过帐帘,我猛地惊醒,这才发现刚才竟是一个梦境,那石兽越变越大的脸如此逼真,倒让我以为一切都是臆想。“碧莲。”我忍不住唤,掀开帐帘,瞧见外头半明半暗的天,淅沥沥下着雨,风声雨声相和,一派凄楚惨淡。
“你醒了?”屋里有人,寻声望去,钟骁坐在桌前。
“不是去书房了吗?怎么坐在这儿发呆?”我坐了起来,混身有些酸软,小腹隐隐作痛,似乎是生理期提前到了。
钟骁轻轻一笑,走至床前柔声道:“去哪儿都没在你身边安心。”
眼角有些湿润,倚在他怀中低喃,“傻瓜。”语气竟开始哽咽。
“现在什么时辰了?爹娘?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