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年年第53部分阅读
富贵年年 作者:rouwenwu
少,见着她来跟那日的态度一般仍是很冷淡,此刻见自个儿母亲的举动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也是不赞同的,江琳笑道,“广夫人这般贤惠,我们小一辈的真该学学呢。”
“大少夫人已经足够贤惠的了。”广夫人闻言沉了脸,眉毛上扬着,“听闻才过门没多久就管起内宅来,给我家明翠分担了不少,”说着又眯眼笑,“大夫人也是信任你啊,手底下那么些田地都交到你手上,可真辛苦了,不过少夫人还是当心身体为好,别太操劳呢。”
江琳颔首,“多谢广夫人关心。”话里带刺,听得出来是很厌恶她,或者说,是更严重些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广夫人又冲着大少夫人叹口气,“你这媳妇也是好强,但女人的身子骨一旦伤了可是很难休养好的,我也是为少夫人着想,想来她嫁给世子爷也有一年多了吧?我此前也是日日盼着能听到喜讯趁机来京城一趟……哎,倒别怕我多嘴,大少夫人瞧着气色虽好,可内里似乎虚了些,怕是有些难呢。”
江琳一怔,是说她生不出孩子么?
大夫人神情也是变了变,贺敏中已是二十四岁的人,如今还没个子嗣,确实令她不舒服,现在广夫人既然起了头,她由不得沉思了下道,“是该好好休养下,我倒是疏忽了,琳儿,你管着这些事也确实劳累,敏中怕也是不喜的,以后田庄的事就别理了。”
江琳此前一直在想大夫人以后撤她的权要有什么借口,没聊到竟是借了广夫人的手,她暗自冷笑,表面上却恭谨得点点头,“儿媳明白,等手头上的账清一清便行了。”
张瑞芳见此微微一笑,看着江琳道,“你可得为贺家开枝散叶,本来瞧着明翠是能生养的以为会赶在前头呢,哎,真是世事难料”
处处不忘见缝插针,广夫人立时露出沉痛的表情,而广明瑶却是咬着唇朝她投来一撇,那目光是有些恨意的,江琳心里一凛,莫非广家母女是觉得广明翠的死跟她有关?不然怎会突然都变了态度,事事针对她呢?在期间挑拨离间的必是跟她有利益冲突的人,她想着回眸看了眼张瑞芳。
现在在内宅她跟张瑞芳管着差不多的事,大夫人必不会做这种事,她还不至于那么不堪,那么大概就是张瑞芳了。
这个人一直令人看不透,但始终感觉她是最大的威胁,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整个贺家而言,张瑞芳必有着很大的图谋,而贺家最令人垂涎欲滴的便是安国公的封号
其实江琳长久以来都处于被动的状态,除了对付自己那几个陪房外,都是贺家的人主动挑起斗争,不管是广明翠,贺敏慧,张瑞芳,她其实也都手下留情了,如今看来,要能得到彻底的清静,非得斩草除根不可
她垂下眼眸,淡淡道,“弟妹的事我也觉得痛心,倒不怕说一句,都是二弟不好好珍惜她,如今向姨娘又落胎,确实是世事难料的很。”言下之意便是因果循环,向姨娘害了广明翠,自个儿也没了孩子。
广家母女闻言互相看了眼,她们对向姨娘也是痛恨的,看来果然是有报应一说,愤恨接着又转到贺敏安身上去了。
一顿饭后面吃得毫无滋味,江琳稍后就告辞而去。
实在是没有多少心情了,如今大夫人被广夫人点了心魔,以后大概会纠结于生孩子的问题,她只怕处境堪忧。而贺敏中是嫡长子,子嗣是最为重要的,很多正室就是因为两年内生不出孩子就让娶了妾氏,她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到时候恐怕贺敏中也找不到理由反对吧?
第209章 不孝有三
不知不觉已到七月,隐隐有秋日的凉意,不再管着田庄她也确实轻松了些,闲来执笔画庭前花开花落也别有一番乐趣。
昨儿深夜下雨了,起来的时候只见满地的花瓣嵌在泥泞的地里,扫也扫不干净,令她想起一句诗,“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见主子伫立不动,香凝替她披上件玫瑰紫的牡丹花锦衣,轻声道,“风大,夫人小心着凉呢。”
她点点头,伸手拉起两端丝带,稳稳打了个结,仍是有些出神。
前些日江府传来消息,江柔与江庭春被选为秀女之后,江柔进而被封为常在,赐了个嫣字,被称为嫣常在,据说皇上极为宠幸,连着三日都宿在那里,这在后宫是极为少见的,父亲母亲很是得意,怕是离正六品的贵人大概也不远了。
江琳丝毫不为她欢喜,想着那半百男人便是一阵难受,她最近常常想起江柔那会儿悲戚的神色,便向贺敏中旁敲侧击了一番,最后还是发现了些端倪,说郑家女子收入官婢的时候曾发生大火,死了不少人,不知其中是否有女子浑水摸鱼逃出来。
这是一个线索,改日有空也许该去找父亲谈谈,对于江柔的生母,也只有他最熟悉不过。
江琳回到屋里抬头便看见那尊送子观音,以前偶尔记得的话还是会拜几拜的,最近是勤了些,她点燃香,面色有几分虔诚。
青玉在旁边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凑上前去,低声道,“夫人,我娘那边倒是有几个方子,当初爹也是想要儿子便找人要了来,没过多久娘就怀了弟弟了,夫人您要不要试一试呢?”她也是为此事忧心得很,母凭子贵不是凭空而出的话。
江琳斜睨着她,“你也觉得我身子有问题?”
青玉忙低下头, “奴婢不敢。”
江琳哼了声,又看看香凝,“你觉得我该用那些方子吗?”
香凝见她如此,柔声道,“夫人瞧着健康的很,奴婢觉得是机缘不对,到了对的时候自然就有了,再说,世子爷都没有说什么呢。”说着侧过头看着青玉,“她也是为夫人好,到底府里有些风言风语出来了,说夫人不能生育,其实奴婢也是着急的,但相信夫人自有主张。”
还是香凝了解她,江琳微微一笑,“这事我得问问世子爷。”还是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如果贺敏中觉得她需要看看大夫,那么她便去看。
谁料别人早就有此想法了,素玉进来传话,说白太医过来送药,大夫人便叫少夫人也顺便去看看。
江琳便说知道了叫她先回去,她稍后便来。
青玉皱起眉,满脸的担心,香凝也是忧心的,毕竟主子真的一直未有怀孕的迹象,与世子爷感情渐入佳境之后也有一年了,大夫人也难免着急,此去不知是喜是忧。
江琳面上平静的很,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两个丫环也就没说话,服侍着出门去了。
白太医正坐在大堂左侧,大夫人占主位,两人好似在说什么,见江琳来了就收起话头。
她进去行了礼,想起素玉说的话,便道,“白太医真是有心,倒是给娘送什么方子来了?如今这天气时暖时凉的,真是要好好预防才是。”
白太医笑了笑,“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的,想起大夫人身子弱,惯常是这季节让老夫看的,也就送了来。其实是偷懒呢,大夫人若好了,老夫也就不用时时来了,得空可以享天伦之乐。”他最近刚得一个孙子,是以提到。
江琳就道了喜,听得出来确实是白太医自个儿来的,并不是大夫人专门去请,她便有些奇怪,这事情也太巧了,正好大夫人怀疑她生不生得出孩子,白太医就送上门来。
“白太医难得来一趟,最近这天气也是不太好,我都总觉得胸闷呢,你也赶紧着让他看看。”大夫人笑容温和,十分关心自己儿媳的样子。
江琳点点头,“那就劳烦太医了。”
白太医便伸手给她把脉。
当那略有些冰凉的手指搭在她脉搏的时候,她抬眼瞧见白太医目光闪烁不定,不由得就生出不好的预感。其实她也是懂医理的,自然晓得自己的身体状况,而以白太医之前的态度来看,对她这个大少夫人是有支持的意思,那么,总会偏向她这一边,只要能争取些时间,大夫人就不能逼贺敏中娶妾。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么大把握了。
果然,白太医缩回手就沉吟着不说话。
大夫人便叫左右丫环都退了出去,急着道,“她身子可是有什么不妥?”她是知道贺敏中对这个儿媳的疼爱的,若是江琳没法生育,那可是一桩很大的难题,虽然对这个儿媳不满,可只要有孙子抱她也能忍过去,但这一个都无法满足的话也就怪不得人了
江琳的心快速得跳起来,又一次感觉到被别人掌控的不舒服,白太医后面说出来的话便能决定一些事情。
“老夫记得少夫人以前是常年卧床的,到底对身体有伤害,以前年幼尚且看不出来,”他顿了顿,像是很为难,终于慢慢得摇摇头,“老夫就开些方子试试,也是能调理的,但一切自有天意,什么事也不能强求。”
江琳被他越说越心凉,这是笃定她不能生育了?她不由也有些着急,“白太医,您真瞧仔细了?”她现年十五岁,其实虚岁也有十六了,发育得是极好的,月事也是很正常,照理说不该如此啊,怎的就真不能生育了呢?此刻脑海中闪过的是贺敏中的脸,那日晚上他问送子观音的事,可见是很想有个孩子的,如若让他知道岂不是会很失望?
白太医叹口气,“老夫看病几十载,少夫人是怀疑老夫的医术么?”
大夫人此刻是又急又悔,当初就不该要这个病怏怏的五女儿真就是个不能生育的,怪也怪那个吴大夫,说以后生育肯定没问题,现在想想,那会儿还没长开兴许根本就看不出来,或者根本吴大夫就是被收买了胡乱说话她忍不住斥道,“白太医一直是在咱们家看病的,岂有信不过的道理?你这身子向来就不好,又不肯好好休养,今日造成这样的后果能怪得了谁?又是不让敏中去两位……”她差点把姨娘之事都说了出来,实在是气急了,若是敏中以前多往两位姨娘那边走走,指不定早就抱孙子了但外人面前到底不好说,便硬生生忍了下去。
江琳脸颊红了起来,只觉胸口火热火热,恨大夫人的翻脸无情。
白太医见状飞笔写了两个方子,叮嘱如何服用便告辞而去。
大夫人把香凝叫进来,“方子好好收着,每日熬了给少夫人服用,好好看着上面写的,什么东西要忌口什么料子不能穿,千万要注意,若有什么错为你是问”
香凝低着头,“是,奴婢定不会有任何差错。”
大夫人便看一眼江琳,“最近你就好好养着身子,少出来走动,白太医都说要静养了,手上的事都交给敏慧做吧。”
香凝听了心里难受,手掌紧紧握成拳头,夫人为贺家付出多少辛苦她是看得见的,若只是为自己,夫人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不是没有银子,只要好好经营外头的几家铺子都够夫人一辈子吃喝了,谁料大夫人丝毫不领情,转眼间就都收了回来,还给什么都不懂的四小姐
江琳应了声是,冲大夫人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香凝追上前去,才发现她下唇都被咬出了血痕,当下心疼极了,安慰道,“夫人别伤心,夫人,”她说着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话来劝慰,急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只觉一片冰凉,便低声哭起来,“夫人的委屈奴婢懂得,夫人别憋在心里,白太医说的也未必对,咱们再请别的大夫看看……”
江琳默不作声,只是往前赶路,风吹在脸上呛得人透不过气来,可明明是那样温柔的夏风啊。
青玉也在后头追,“夫人慢点走,昨日下过雨地上很滑,小心点啊”
刚说完,江琳就摔在了地上,泥水泼溅开来,沾了她一身。
两个丫环赶紧扑上前来,一左一右把她架起,香凝从怀里掏出手巾给她擦拭,眼泪扑梭梭往下掉,“夫人疼不疼?”第一次见主子如此失态,一个女人不能生育是很大的打击,主子到底也是软弱的,这叫她如何可以承担呢?
江琳置若罔闻,只慢慢抬起双手,只见满手的污泥,冰凉冰凉的。
抬起头,只见天空万里无云,那样高远而辽阔。
前方是一大片花草,已经逐渐开始凋零,马上便是初秋了,任何植物都逃不开四季的变换,万物的规律,人也是一样。
她静静得站着,任两个丫头仔细擦拭,脑中始终回旋着一个念头,若是自己真的无法生育,那该如何?未来的日子要怎样度过?
第210章 无后为大
时间走得特别慢,香凝见她始终不说话,只得叹口气把门轻轻掩上退了出去。
百合与红豆两个正等在外面,见状忙问夫人怎么样。
香凝摇摇头,“还是别打搅夫人了。”
百合红了眼睛,鼻子酸酸的,“夫人那样好的人竟然……老天真是不开眼呢”
老天真有眼的话世上还怎会有如此多的悲事?香凝抿着唇,低头看着手里的方子,夫人还未发话她是不会去熬药的。
红豆还在天真的年纪,很是乐观,问道,“白太医不是开了方子了吗?夫人好好服用就会好的,你们怎么这样的表情,倒像说的不能好了,夫人能不伤心么?”她皱皱鼻子,“再说,还是有很多土办法的啊,我现在就去问问我娘去。”就要往院外跑。
百合忙拉住她,“还嫌夫人不够心烦呢?你说得对,夫人总会好的,哪用得着什么土方子,你好好去管着那些人,别让说些不好的话给夫人听见更加添堵。”
红豆便应了,“那是当然,她们要是敢乱说话看我不拔了她们的舌头”
见她走远,百合微一摇头,白太医听说是太医中都算医术高明的,除了陶太医外,宫里最常去的便是他了,但看香凝与青玉的样子,夫人是受了很大打击,可见白太医定是说了不好的话。他那样的医术都无能为力只开些方子来,夫人又如何能不伤心?
两人静默了会儿,百合轻声问,“梅姨娘本来过几个月便要被休了,如今夫人这样……”
她的担心是正常的,香凝也很乱,半响道,“只要世子爷能支持夫人,那么也就没事了。”
百合皱了皱眉,世子爷对夫人是好的,可是毕竟是子嗣的问题,她在江家已经看得太多,江夫人若没个三少爷还不知道少了多少底气呢,就算是这样,三姨娘有段时间还照常欺上门来,如今大夫人对夫人又颇有微词,处境当真是不好得很。
江琳在半明半暗的屋里坐了会儿,此时伸手把窗子推开,轻声道,“香凝你进来。”
见她终于说话了,香凝松了口气,忙跑了进去。
“把方子给我看看。”她语气轻淡,好似之前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香凝就把方子递过去,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主子的反应。
方子上面写的几味药都很准确,确实是治疗不孕的,她伸手慢慢划过白太医苍劲有力的字迹,不由心想,难道真是不能生育?照理说白太医是不会胡说的,他今日来真是凑巧么?她拧着眉,让香凝磨墨然后把方子一一抄了下来。
到底不是专业的大夫,她又写了封信,吩咐道,“叫贺定把这送去给秋竹,秋竹会把信交给我三表姐手上。”章云惠是个聪慧的人,定然有办法给她查出这方子有没有古怪,她这么做倒不是不信任贺敏中,但若跟他讲只怕会牵扯到大夫人,白太医一直是贺家专用的太医,未免误会,所以怀疑白太医的事情,她觉得还是独立查清的好。
香凝见主子重新振作起来,心里也很高兴,满口应着去了。
贺敏中回来的时候只闻到满屋的中药味,当下就急了,能在这屋里喝中药的也只有江琳,他几步冲过去,只见她正歪在床上看书,不似寻常那样满脸微笑着迎上来,心里就有些忐忑,忙坐在床侧问,“可是哪里不舒服?”说着握住她的手。
肌肤还是那般滑嫩,就是冰凉的仿若在寒日,他手紧了紧,腾出另一只又去探她额头。
江琳任他的手贴上来,只觉很温热,眼睛便湿润了,一滴泪滚落下来划过她的脸颊,在烛光下似能闪出光。
贺敏中立时怔在那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落泪。
那泪珠晶莹剔透,落入他眼里仿佛是一根刺,刺得他心疼,忙伸出手扶住她双肩,一叠声的问,“怎么哭了,到底是谁欺负你?还是病得太难受?大夫怎么说的?”见她一直不回答,他急的都要吼出来,“你到底怎么了?”回转过头,冷厉的目光扫过远处两个丫环,喝道,“香凝,青玉,你们快说”
那两人面面相觑,哪里敢说实话,只低着头不吭一声。
江琳此时吸了吸鼻子,她本来不想哭的,可不知为何看到他却是忍也忍不住,当下轻声道,“你们先出去。”
贺敏中见她开口,松了口气,抬手抚摸她耳后秀发,柔声道,“还不说?可是要把我逼疯了?”
她凝视着他,仿若过了好久的时间才一字一顿道,“若是我生不出孩子,爷会如何呢?”
贺敏中身子一僵,手慢慢放下来,“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他忽然意识到刚才的中药是为什么了,手里一下子又用了力,“是白太医说的么?”
她点点头,“让我先服着,说有些事情不可强求。”
他听了怔忪了好一会儿,心里好像被几把尖利的刀子挖着似的,难受的无以言说。虽然他一直没有认真提过,可他多想跟她有个孩子啊自己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年纪,以前因为没有太在乎的人也便从未想过这些,可现在……他咬紧了牙齿,脸色若外面的黑夜那样苍凉,明亮的眼睛也像蒙了层灰。
她早知道他会难受,可这种事如何能瞒得了,他早晚都会知道的,而且也确实很长时间了,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想亲自告诉他这一切。倘若贺敏中就此嫌弃她,那么她是会同意和离的,毕竟让别人断子绝孙也是很件缺德的事,就算是在前世,也是被很多人所不能接受。
“爷若是觉得妾身没有资格再做爷的正室夫人,妾身理解。”她的声音轻轻地,好像被风一吹就能散掉。
贺敏中猛地抬起头盯着她,目中犹如火焰在跳动,“你觉得我会休了你?”
“爷是世子,以后会继承安国公的爵位。”她说出了理由,目光有些凝滞,稍不留神,又有泪珠滚了下来,她忙伸手去擦,然而,却是越擦越多,渐渐的,只觉胸腔里闷得好难受,原来,自己并不能如此理智得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叹息一声,伸出手来,把她的脸埋入自己怀里,“你这傻瓜,既然难过为何还要提这些傻话?我岂会休了你呢”
她闷闷的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爷不能如此不孝顺的。”她害怕方子没有问题,她害怕自己真的无法生育,那么,他该如何面对贺瑛与大夫人呢?事事总是难料,倘若在最坏的事情发生之前就想好对策,到时候也能平静面对,所以她要提前跟贺敏中说,她要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没有说话,房里静得像封闭的墓|岤一般,她贴在他胸膛听着稍显凌乱的心跳,煎熬得等待着。
半响,他低声道,“我并不想继承爵位,其实一直都想让五弟来继承的,所以有没有子嗣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握住她双肩往外稍稍推开,低头看着她,“但做不成未来的公爷夫人,你可会介意?”
心里石头落了地,江琳的伤悲一下子淡了,“爷应该知道我从不介意这些。”
他手指摩挲着她仍有些湿润的脸颊,声音有些暗哑,“我知道,但我应该给你这些的。”
她摇着头,“爷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妾身不知道该如何回报。”这一刻,她发现倘若世上有个最爱她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贺敏中。
他笑了,带着些许苦涩,可仍有憧憬,“药还是得吃,如果有可能,我仍是希望你能为我生一双儿女。”
“嗯。”她用力点了下头,“我会努力好好养身子的,不过爷为什么希望是一双儿女呢?不是要更多的儿子么?”
他眸子里有柔光在流动,涟漪般散开来,好像早就在心中想过好多遍一般,“儿子跟女儿都像你,这样最好也足够了,再多的话,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们。”
她伸手摸摸他眉毛,“为什么都要像我?爷有一个我还不够么?妾身宁愿都像你才好呢,爷可是优秀得多了。”
“倒是会讲好听话了。”他捉住她的手,看向那双哭肿的眼睛,低头吻了上去,喃喃道,“我仍是不相信我们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琳儿,你必不能就此妥协,宫里还有其他太医,民间也是有好的方子的。”
她抱住他脖颈,只觉满心的感动,轻唤道,“雪鸿……”
他一怔,“你叫我什么?”
“雪鸿。”她轻轻笑。
他想起她刚嫁进贺家,那日在书房取走了他少时留言的那本游记,便了悟了,挑起嘴角笑,“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号,旁人还不知道呢。”
她望入他明亮的眸里,方觉得此时此刻两人才像是真正的融合在一起,彼此分担痛苦的事,也一起畅想美好的未来。
她咬着他耳朵,如细丝样的声音,“雪鸿,我……”
他眸子如星辰般璀璨,忽地轻轻闭起,哑声道,“你再说一遍。”
她声音更轻了,但那样重得钻入他耳朵,令他终生都难以忘怀。
第211章 现实
现实是,两个人感情再好,可一同前行的道路上却总是铺满了荆棘。
江琳对贺敏中坦然相告,并不代表事情就顺利解决了,毕竟国公府不似别的家族,事事都难以自主,比方说,姨娘的问题。
大夫人这日就问起江琳吃药的境况,白太医诊断过后没几天她便收到三表姐章云惠的信,说方子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治疗不孕的,叫她不用疑心也不要太担心,说不孕这种事不是绝对的,有时候有些人心情一好便能怀上,倒是叫江琳颇受安慰。
既然方子是对的,看来自个儿真是被以前的病弱身给拖累了,所以大夫人问起来她总是没有底气,这种事做不得假,大夫人也不是傻的,面对事实比较好。
果然,大夫人就提起梅姨娘来了,说若是治不好总得给贺敏中留个妾氏,不能让贺家从此绝了后。
这话就奇怪了,贺敏中下面可还有两个弟弟呢,就算要施加压力也不用口不择言,但江琳秉承做人媳妇当贤惠当大度的原则,只说一切随大夫人的心意,但休梅姨娘的事本来是贺敏中决定的,她作为妻子做不得这个主,所以让大夫人跟贺敏中商议便可,意思是自己不参与其中。
大夫人被她四平八稳的话堵了回去,丝毫拿不了她的错,心里也是恨的,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媳妇就等同下不了蛋的母鸡,见到婆婆早该羞愧的很了,而江琳虽然态度谦和,可骨子里却并没有什么卑怯,那样坦然的眼神令她极为不舒服,但也没有办法,从金桔那里得知,大儿子已经知道她的情况却仍没有减去丝毫宠爱,可见这个大儿媳地位的牢固
江琳恭谨得告辞之后便回了自个儿院子,如今什么事都不用她做,倒是清闲的很。
香凝捧着一碗药过来放在桌上凉着,饭后半个时辰服用,从大夫人那里请安后再过一会儿时间就正正好。
七月的天微凉,此时已是初秋,她伏下身趴在宽大的书案上,一头乌发从两边垂落下来,像极了小小的瀑布。
香凝轻笑,“夫人是才起来又想睡了么?”
青玉嗤的一声冷笑,从青花陶瓷大碗里拿出几颗莲蓉软心糖摆在小碟上道,“夫人哪里是想睡呢,定是给大夫人又责备了夫人日日都在喝那么苦的中药,我看着都心疼,哪有那么快有效果的,怪不得说富贵人家更是无情,要我也是气得不想说话了。”
香凝见她又提这件事,拿手肘撞撞她,小声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青玉微微闭眼,“实在是太气人,竟然什么事都让四小姐去管了。”她在意主子在贺家的权势,自是心里不痛快的很。
江琳抬起头,伸手拢一拢乱飘的头发,淡淡道,“药拿来。”
香凝就捧着药碗过去了,青玉端着小碟在旁站着,那药闻着就令人想掩鼻,江琳每回喝完都有呕吐的欲望,真是苦得要人命,所以糖必是要准备的,喝完药拿几颗扔进嘴里抿着才能渐渐淡化如胆汁般的苦涩。
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白太医并没有明说要服用多久,但她再也不会排斥生孩子了,所以只能坚持下去。
而贺敏中曾说要请别的太医看看,期间也确实找了两位过来,结果答案竟是一样的,而白太医在太医院里仅次于陶太医,那两个太医便说还是依照白太医的方子为好,更是让人生出几分绝望,幸好此前两人已经同心,倒也能接受,就决定暂时先用着药,若是没有好的结果再找其他法子。
见她喝完药,青玉忙把糖递过来。
此时窗是开着的,梅姨娘正好站在远处,看到江琳的狼狈相,清脆的笑声便传进来,“原来夫人也像小孩子呢,喝药还得用糖伺候着。”
江琳差点被入喉的糖水呛到,咳了几声抬起头正好对上窗外梅姨娘的眼睛。
香凝几步走到门口,侧头冲梅姨娘喝道,“夫人不是准梅姨娘别来请安了么,怎的又私自过来?红豆,你怎么看门的”
红豆听到声响忙忙得奔过来,扁着嘴,“谁知道这会儿有人来呢,我刚去小厨房了。”
连梅姨娘三个字都不叫了,可见她这个妾氏在旁人眼中的地位,梅姨娘目中闪过丝狠意,脸上却微笑着,略略颔首道,“夫人身子不舒服,婢妾自是要来看望看望,难道这都不对了么?叫别人知道,可不得说比婢妾不懂尊卑?”
也就几个月时间便要被休了,江琳移步到外屋,语气淡漠,“梅姨娘有心,既问候过,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梅姨娘却不走,还往里迈了几步,偏头看见那尊送子观音,嘴角更是含了抹嘲讽,“听说夫人这尊送子观音是青云庵请来的?可是费好大劲呢,只可惜这青云庵真是空有名头,并不能为人解忧啊夫人该当去责问那庵里的大师,是否坏事做尽得报应了,竟是不能保佑人了呢。”
青玉气得两颊绯红,骂道,“夫人面前也敢胡说八道,你算什么东西?过些日子也就被赶出去了”
梅姨娘弯起眼笑,带着点不屑,“可怜的丫头,你主子没跟你说么?如今夫人不能为世子爷开枝散叶又岂能有资格赶我走?再说了,这事得大夫人说了算,一个连孩子都怀不上的人有脸霸着世子爷么?要害人家断子绝孙不成啊?”她发出咯咯的声音,“要我就自己写封休书,以七出之罪把自己休了,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青玉听了恨不得上去甩她两巴掌,江琳一把按住她肩膀,冷冷道,“娘能保得住你的话当初就不会同意世子爷的决定,我要是你绝不会自欺欺人。”
不等梅姨娘有所反应,香凝轻笑一声,“我们夫人不管她有没有孩子,世子爷都当她如珠如宝,哪像有些人,就算能生十七八个,可弃之如履又有何用?要是我的话早就拿根绳子上吊了,”说着一捂嘴,“哎呀,听说有些讨厌鬼是吊都吊不死的,只会死赖着别人府里,赶都赶不走呢。”
梅姨娘脸色铁青,她何尝不是用死威胁过贺敏中,可惜现在毫无用处,但见江琳面目平静,丝毫没有怒气,更是恨得心口涌血,生不出孩子对于女人来说可算是奇耻大辱,可这个女人竟然毫不自卑么?难道这都刺不到她的软弱之处?
她瞪着江琳,“我不信世子爷不在乎”他可是嫡长子,将来注定是要继承爵位与家业的,没有子嗣绝对不行
风中,她本来红润的嘴唇呈现出淡淡的紫色,好似在冬日里被冻着了一样,那身浅红色牡丹衣的前襟有几丝污迹,在阳光下分外的明显,像坚硬的石头裂开的缝隙。
江琳怜悯得看着她,梅姨娘原本是最注意服饰的人,如今却变邋遢了,可见贺敏中要休妾的决定对她来说打击有多巨大,她微微叹口气,转过身,“请梅姨娘回去吧。”她忽然发现就连刚才那句话都不应该讲。
有些人是注定见到棺材都不掉泪的,见到黄河也不死心。
青玉愤愤得盯着她背影,跺脚道,“真该痛揍她一顿叫她知道厉害”
香凝斜睨她一眼,“夫人向来不喜欢跟她计较,如今又是这样的处境,若是叫大夫人知道你一个丫环跑去掌梅姨娘的嘴,越发觉得夫人托大了。这种时候还是忍一忍的好,你打不得嘴上也不输于她,何必动手呢。”
青玉揉着胸口,犹自火大,“你不是不知道,自从夫人被撤了权,哪怕去大厨房里要些东西都推三阻四的,那边花房也是,夫人那日要的灯笼花现在还没送来。那段时间杜妈妈老实了会儿,如今又是故态复萌了。”
江琳听着眉心一簇,面色冷下几分,“看来你最近燥得很,怕是去五谷庄几日比较好,那边是你爹娘全权负责,你去到那里自也有你管的份儿”
见她语气严厉,青玉慌了神,低下头捏着浅蓝衣角道,“奴婢是替夫人不值,夫人花了那么些心思才把内宅管得井井有条,如今大夫人一句话就把所有辛劳都抹去了,还有那些下人们,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全不顾夫人当初对她们的照顾。”
江琳哼了声,“有心的自然懂得感恩,无心的对她们再好也无用,这次倒是更能看清人心。”她审视得盯着青玉,“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但你爹娘在五谷庄衣食无忧,小宝又跟着五弟,世子爷都许了以后跟罗管家学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香凝无父无母,比起她来你实在幸运很多。当初我在江家也是个不得看重的女儿,你既然跟了我,必得明白,人没有从头好到尾的运气若是不懂这一点,你趁早离了我,谁知道哪一日我是不是一无所有呢?”
青玉扑通跪下来,摇着头,“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就算夫人一无所有,奴婢也绝不会生出二心,奴婢对夫人只有感激,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房里静默了会,只听见外边儿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半晌,江琳抬抬手,语调里有些许倦意,“起来吧,我信你就是。”
第212章 面相
贺敏中那边大夫人自是没能说服,当然,她也是旁敲侧击并没有与儿子发生正面的冲突,但结果却令她失望。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休掉梅姨娘的,即便江琳不能生育,如此一来,子嗣问题就难以解决了。这几年来,贺敏中膝下无子一直是大夫人心头最大的担忧,本来还指望娶个继室可以得偿所望,结果连最后一个姨娘都要被赶走了,这叫她情何以堪?
是以,这几日大夫人都是恹恹的,食欲也不太好。
广夫人带着广明瑶来开解,张瑞芳在旁边也插上几句,无非就是说还没有定论,兴许能治得好云云。
大夫人听得厌了,这些时日哪个不是跟她这么说的?更可气的是,贺瑛居然毫无反应,好像这个儿子有没有后代他并不在意一样,只说让她自己决定,这让大夫人更是无所适从,她摆摆手,歪在身后酸梨木海棠塌上,叹息道,“我也就是个没福气的,只怕到死也见不着敏中的孩子呢”
广夫人一甩帕子,像要挥走晦气,“这哪能呢,瞧您说的,世子爷看着就是个子嗣丰足的,许是没到时候。”
张瑞芳瞧着她笑,“广夫人倒是个会看相的呢,上回说大侄媳身子不好,没料到白太医一来还真说准了,你可是真会看面相?”她前倾身子,指着自个儿的脸,“你看看我,可是个享儿女福的?我那珏儿可指望着这回能中个举人呢。”
广夫人细细看了看,笑道,“是个富贵命,二老爷跟少爷将来必定是做官的升官,考学的样样必中。”又顿了顿,摇摇头,极为惋惜,“可惜你就是一双儿女命,不然是更好呢。”
张瑞芳一拍手掌,拉着大夫人,惊讶的很,“大嫂你看,她可说得准呢,我诞下心儿之后的孩子没有一个是保得住的,果然是两个孩子的命,哎呀呀,真是太灵了”她表现得很兴奋,“难怪看得出大侄媳……倒是能改命么?我大嫂可是想孙子想得发疯,你给看看有什么好提议。”
大夫人听了心里一动,也有几分相信起来,毕竟真是广夫人先看出来的,现在又说中了张瑞芳以前的事,她也凝神仔细听着。
广夫人仔细想了想,露出为难之色,“倒是不好说,恐怕失礼了。”
张瑞芳左右看了眼,叫身边丫环退下,才拍拍她手臂,“有什么不好说的,看你对大嫂这般亲近还以为当真有些情意呢,如今却又不肯为她解忧了?不过是玩笑话,看相之说也不一定准,我们都晓得,你只管说来听听又如何?不对的自然就当风过耳边罢了,又不是真要听你说的,大嫂也是有分寸的人,以为真当你是神仙呢?”
广夫人便看看大夫人,“如此,我也不妨直说,倒请亲家母不要怪罪了。”
大夫人点点头,也是不在意的样子,但精神早已集中起来。
“大少夫人破军入子女宫,陷于加煞化忌,刑克甚重,相书上来看乃是无子之相,不过世子爷却是样样荫厚的,只可惜找了个不合的夫人,如今要解开困顿处境,除非再添新人,必能三合吉众,添大贵之子。”广夫人缓缓说来。
大夫人皱起了眉,莫非真要给敏中再娶门妾氏?可阮姨娘闹出这么大风波,梅姨娘也是要休掉的人,岂能再找一个?他也断不会同意的。
她正在细想的时候,却见张瑞芳指着广明瑶笑道,“你看相既如此得意,那快告诉我,三小姐这样的可是多子多女之相呢?”
广明瑶羞红了脸,忙低下头,“二夫人别拿瑶儿开玩笑。”
广夫人却是满脸得意,“我家瑶儿可是一等一的好,面相就是子孙满堂的,你看她双颊丰满,身材匀称,子女宫有紫薇照耀,谁家娶了我瑶儿定然不用担心子嗣问题,只可惜在京城硬是没能找到门好的,过几日便得回临州了,倒是便宜那边的公子呢。”她满是不甘,握着女儿的手微微抚着,极为爱怜。
大夫人闻言朝广明瑶看了几眼,只见她今儿穿着件石榴红花云锦衣,下面系着玉色绣竹纹襦裙,浓密的乌发挽成仙云髻,只插了只碧莹莹的玉簪子,衬着白洁的脸庞,分外的清丽。
对这个广家三小姐她向来是有好感的,大方婉约,知书达理,完全不似广明翠那般泼辣,也不似她娘亲一样俗气,是个极好的姑娘,上回广夫人因为广明翠的死来贺家吵闹还是她帮着劝解的,可见有多识大体了。
感觉到大夫人的目光,广明瑶更加不自在,张瑞芳发出轻笑,“大嫂可把人瞧得脸红了,三小姐莫害羞,我也想照着你的样子寻个媳妇呢,总不至于将来为他的子嗣担忧。”
广明瑶更是低下头去,恼恨娘为什么拿她说事,她可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什么生不生孩子的,岂能这样说出口?
广夫人只是笑,又跟大夫人两人闲聊了几句后方领着女儿告辞而去。
张瑞芳没有走,坐到大夫人身边抓起个蜜橘剥起来,吃了几瓣道,“这个不错,到底是南方送过来的,大嫂要不要尝尝?您也别太忧心了,该吃的还是得吃,不然大侄子知道可是要心疼的。你也是为他的事操心,想必他也明白的,只不过大侄媳毕竟是大侄子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