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隆王朝一锅炖第3部分阅读
干隆王朝一锅炖 作者:rouwenwu
一个没脸,皇上也没说什么。这皇上对八阿哥到底是喜欢还是厌弃?”
“雷霆雨露均是圣恩,这不是你我该去揣测的。若是旁人问起这样的话,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儿子明白。”
这边不提金家的疑惑,那永璇依旧按照每日行程请安、上学、听政、习武、办差,几个月下来,硬是瘦了不少。一日请安的时候,老佛爷看到,问道:“如今永璇跟头是谁伺候着?”
秦嬷嬷一听,忙出来跪下道:“奴婢叩见老佛爷,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然后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老佛爷见秦嬷嬷是个知礼的,厌恶的情绪立刻去了大半,但还是略有不满地道:“你是如何伺候你们家主子的?小小年纪清减成这样,可有请太医来瞧瞧?”
老佛爷对嘉妃还是有印象的,以前乾隆还在重阳宫的时候,金氏就是乾隆身边伺候的格格。虽然长着一副江南美人样,但是骨子里却是一股子满洲姑奶奶的爽利劲。最重要的是这嘉妃侍宠却不骄,明里暗里对富察氏是恭敬有加。这让老佛爷非常满意,所以乾隆登基没多久,老佛爷便做主将金氏从贵人提拔成了妃。而且继后如今诞下嫡子,也是由嘉贵妃的十一阿哥带来的。老佛爷是个迷信的,便认为这嘉贵妃是个有福气的。有福气的妃子生下的儿子也断然差不到哪去。虽然现在在老佛爷心里,十二阿哥是第一,五阿哥是第二,但是平日里听皇帝念叨这八阿哥是个懂事的,连带着老佛爷也喜欢上了八阿哥。
听到老佛爷问及八阿哥的生活事,秦嬷嬷忙道:“奴婢断不敢亏待了八阿哥,太医也是时常来请平安脉,都说无妨,只是让八阿哥注意养着点就好。”
听到这里,老佛爷明白了,敢情自己的宝贝孙子是自己的皇帝儿子给压榨苦了。老佛爷心疼孙子,招招手道:“永璇,来皇玛嬷这来。”
永璇自然乖乖地道老佛爷跟前,老佛爷伸出手摸了摸永璇的脸,道:“瞧这瘦的,桂嬷嬷,你去我那寻些滋补的药材送到八阿哥那去。可怜见的!呆会你皇阿玛来了,我定要说说他。”
“朕做了何事惹得老佛爷如此不满啊?”乾隆笑着进了慈宁宫,于是一堆的宫妃、小阿哥都跪下行礼。看样子乾隆心情不错,抬抬手道,“都起来罢。”
既然乾隆来了,永璇忙地退到一旁。乾隆看了永璇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老佛爷道:“皇额娘还没告诉朕,为何要说朕啦?”
老佛爷板脸道:“你没瞧见,永璇的身子骨都差了许多,你若是再这般折腾下去,我这孙子非给你累着不可。”
乾隆看了眼永璇,觉着永璇的确是瘦了许多,忙道:“是儿子鲁莽了。——小路子,命太医院好生瞧瞧八阿哥,拟个方子上来,好生调养一二。”
老佛爷见此,便揭过这个话头,笑道:“今儿见皇帝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原本前朝的事情不该在后宫说,但是乾隆寻思着这事还得老佛爷出面,便捡着能说的说了,“鄂敏跟努达海得胜归朝了,朕命老五去郊迎了。端王府还留下了两个遗孤,朕正寻思着让他们见见老佛爷,看如何安排。”
老佛爷听了,念了几句佛,道:“那俩孩子也是苦命的,既然都是功臣遗孤,皇帝可不能亏待了他们。既然皇帝想让哀家见见这两个孩子,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老佛爷既然发话了,便有宫女去宣旨,于是不多会那新月格格便领着克善上来了。
那新月格格一见到老佛爷便跪下,泣声道:“多谢老佛爷跟皇上派努达海将军来救我跟克善,如果没有努达海将军,我跟克善便要葬身荒郊野外了。”说完,新月格格便哭出了声音。
老人家最忌讳眼泪跟死,这新月格格没轻没重地说出这话,让一旁的嫔妃们都面露惊讶,而老佛爷则直接黑了脸。皇帝一看自己额娘不高兴,心里也不爽起来。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他还真不好发作“功臣遗孤”。
老佛爷也知道不能冷了功臣的心,便压下心中的不悦,淡淡地说:“且起来说话罢。你有那心思就好了,不用时刻挂在嘴上。”
“不!”新月格格呼喊道,“我对老佛爷跟皇上都是真心感恩的。”
老佛爷好不容易舒缓的脸色立马又崩上了,一旁的纯妃喝道:“谁许你‘我’来‘我’去的?皇上跟老佛爷跟前要自称‘奴才’!”
老佛爷微微点了下头,皇帝也看了纯妃一眼,淡淡道:“今儿个念你第一次进宫,就不用那么拘束了。”
说完这话,便有嬷嬷将新月格格拉了起来,拉到了一旁立着。乾隆对着老佛爷赔笑道:“老佛爷看将这两个孩子放在谁家好呢?”
乾隆这话一出,妃嫔没都紧张起来。这老佛爷明显就不喜欢这新月格格,若是推到自己跟前岂不是让老佛爷记恨上了。
老佛爷似乎也不打算让这个新月格格祸害后宫,道:“如今皇后还在养着,嘉贵妃身子骨也不大好,纯妃身边也有孩子要照顾。其他人嘛……”老佛爷开始思考着如何彻底拒绝皇帝让皇家收养新月格格的可能。
“奴婢希望能去努达海将军府上。”新月挣脱了嬷嬷,再次跪了下来。
老佛爷直接被这一跪噎住了,好嘛,我还打算给你点面子,找个宗室收养你,你既然如此不识抬举,那也就不关我事了。老佛爷道:“既然新月格格与努达海交好,就随了她吧。”
后宫嫔妃都长出了一口气,几个年轻点的贵人互相看了一眼,暗想,这新月格格好没规矩,自己一个格格身份居然跑到奴才的府里住着,也不怕失了身份。
次日,满京城都传出一个新闻,那端王格格及世子居然住到内大臣努达海(升职了)的府里去了。京城的贵妇们都感到奇怪,一个格格没住到宫里起码也是找个宗室收养,怎么去了奴才的家里住了?很快贵妇们又听说这是格格自己求来的恩典,于是大家开始检视自己家里是不是有适婚的哥儿,如果有一定要去宫里走走,千万别将那新月格格指到自己家里来。
这京城里的家长里短完全没有影响到永璇,如今永璇正奉旨在阿哥所里休养,日子是过得无比滋润。每日里上上课,锻炼下身体便足够了。乾隆下了圣旨,师傅们这几个月里暂且不用跟永璇布置功课。师傅们倒没反对,永璇虽然功课不如永琪,但胜在踏实。而且永璇时不时会提出一些新观点,让师傅们有豁然开朗的感觉,教学相长说的就是这样吧。
这一日,永璇正在阿哥所里练字,忽然一群人冲了进来。永璇愣了下,心想居然会有人在阿哥所里如此嚣张。仔细一看,居然是五阿哥带着福尔康、福尔泰走了进来。更让永璇气愤的是,这两个奴才居然见到自己练个招呼都没有。永璇脸立刻冷了下来,扭头继续写字。
“永璇,你在这干嘛?”永琪忽然端着身份训起话来。
永璇不傻,他才不会跟永琪正面起冲突,只是淡淡地说:“启禀五哥,弟弟在这练字呢。”
“练字?”永琪顺手将永璇练字的纸抽了出去,看了几眼,冷冷地说,“刻板,过于匠气。”
永璇心里听得那个气,但是嘴上还是说:“弟弟多谢五哥指点。”
永琪见激不起永璇的怒气,便又道:“听师傅们说,你练武小有成就,不如与尔康切磋一下?”
永璇看着福尔康那摩拳擦掌的样子,心里暗骂道,你一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欺负我一个九岁的小孩也不嫌丢人?而且出乎永璇的意料的是,那福尔康居然就直接动起手来。永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福尔康撂倒在地。这回秦嬷嬷等人急了,抱琴、司棋忙将永璇搀了起来,秦嬷嬷则拦在跃跃欲试的福尔康前,冷冷地道:“福侍卫,这里是阿哥所,不是你办差的地方,若没有圣上的旨意,奴婢就要请福侍卫走了。”
阿哥所里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门外的侍卫,几个侍卫进来一看,好嘛,那个鼻孔朝天的福家侍卫居然将阿哥弄伤了,便忙将福尔康捆了。
“你们做什么?”永琪怒了,“我的人你们也敢抓!”
几个侍卫傻眼了,他们可是皇帝侍卫,福尔康也是御前侍卫,五阿哥居然说御前侍卫是他的人,你是嫌自己命长么?
永璇也不想事情闹大,何况事情闹大对自己也没好处。如今自己母妃已经病重不省人事,福家的靠山令妃娘娘已经是宠冠六宫了,自己离开府建衙还要几年,犯不着跟令妃交恶让自己后面的日子不好过。
永璇挥挥手,道:“不妨事,只是我与福侍卫切磋功夫而已。”
侍卫见苦主都不想闹,便放开了福尔康。福尔康鼻子哼了一声,便继续仰着鼻孔跟着永琪在紫禁城里大摇大摆地游逛起来。
情已相遇何忍分离,且留新月共今宵。 一弯新月惹尘埃
“哦,今天永琪带着两个奴才去阿哥所了?”乾隆的眼睛眯起来了,盯着玉阶下的侍卫道,“还对老八动手了?”
“奴才不敢隐瞒圣上。”侍卫很肯定地答道。
“知道了。”乾隆挥挥手,让侍卫下去了。
一旁的小路子看着乾隆脸色不对,忙使眼色给殿里伺候的人。小路子知道,乾隆这个时候会说一些话,而这些话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路子,”乾隆感觉到养心殿的人少了许多,便开口问道,“你说永琪这是做什么?”
“兴许只是五阿哥小孩子脾性发了。”小路子自然不敢说永琪坏话。
“小孩子脾气?”乾隆冷笑了一声,“带着奴才去阿哥所里欺负幼弟,朕的这个儿子还真是有本事!”
小路子不敢接话了,乾隆怎么说永琪那也是父亲训斥儿子,自己若是接了,那就是奴才教训主子,一个“不敬”就足够送自己去化人场了。
这一夜乾隆依旧翻了令妃的牌子,看着令妃姣好的面容,乾隆忽然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当年的宠妃高氏已经过世,后来的宠妃金氏已经卧病在床,而苏氏则已经年老珠黄。每当想起这些自己爱过的女人,乾隆就有些“韶华早逝”的感觉。但是乾隆不是个会服老的人,他会找更年轻的妃子来证明自己还年轻,而令妃就是如此。
当年自己在孝贤皇后的宫里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朵娇嫩的雏菊;后来在孝贤皇后的葬礼上,这朵雏菊已经长大了,哭得那样的伤心,仿佛是在雨中摇曳。正是那个时候,这个叫魏氏的女人才真正的入了他的眼。后宫女人那么多,跟自己有过一夕欢好的也不少,但是能真正入了他的眼却很少很少,而真正走入他的心的只有高氏与孝贤皇后。而现在,这朵美丽的菊花已经全然盛开,只等着自己去采撷。
令妃是一个极会开人脸色的人,否则她也不会从皇后身边一个包衣奴才爬上皇帝的床,进而拥有了宝册而成为一宫主位。令妃知道自己的唯一依靠就是皇帝,虽然同为包衣,苏氏跟金氏都是出自官宦世家,只是在包衣旗而已,而自己却真真是一个伺候人的包衣奴才。她不能失去皇帝的宠爱,康熙朝的良妃是怎么死的,令妃早有耳闻。
令妃见皇上脸色不大好,便知道他今天可能是在朝廷上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而乾隆又忌讳后宫的人干预朝政,所以令妃也不能直接问为什么。令妃想了想,笑道:“皇上可要尝尝奴才这里的水果?这是奴才表姐刚刚进上来的,真真新鲜。”
乾隆点点头,便有宫女将那水果盘摆了上来。乾隆瞧着这水果盘的摆法倒是新鲜,笑道:“只是让你拿水果来吃,何苦弄成这样?”
令妃拿起一枚葡萄,递给乾隆,低眉道:“这水果盘也是一门吃食,俗语说,色香味,色香味,可看那好不好看才是第一重要的。”
乾隆点点头,“朕瞧着这新鲜花样就有了胃口,爱妃真真是朕的解语花儿啊。”
“那皇上可要多吃些。”令妃在一旁劝解着。
“这水果新鲜,味道也不错。”乾隆吃了几样,觉得味道还不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你那表姐可是福伦家的福晋?”
“正是,皇上居然还记得。”令妃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乾隆的脸已经垮下来了。令妃暗自心惊,莫非福伦已经得罪皇上了?她现在可要想办法将自己摘出去了。
乾隆淡淡地说:“你表姐也是有心了,只是妇人家的多将心放在后宅,好好教育子女方是正经。”
乾隆不愿在自己的宠妃面前让她没脸,便只是隐晦地说了一句。
令妃身为正在得宠的妃子,她的耳报神其能少?令妃立刻明白了这是皇帝对福尔康跟永璇动手大为不满。令妃忙起身,跪下泣声道:“奴才知道福尔康莽撞了,表姐也跟我说,她已经动了家法,过些日子便带着福尔康进宫谢罪。”
乾隆点点头,福伦家还是个懂事的,口上道:“你且起来吧,朕不过是这么一说。那福尔康虽然莽撞了,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过些日子,朕会让福尔康去向老八赔个不是,这事情就这样揭过去吧。”
令妃听得乾隆这样说,便知道皇帝已经不再追究,便也放下心来。
那新月格格跟克善世子下住到努达海府上,让努达海阖府上下都一片忙碌。那老夫人与福晋雁姬忙将府里一个独立的院子划了出来,单独整治一下,作为新月格格的院子。努达海看着那幽静的院子,和那临水而上的楼阁,便道:“这里便叫望月小筑吧。”
过了些日子,努达海便上折,道可以恭迎新月格格了,皇帝当场就准了。乾隆也对这个新月格格略有不满了,虽然暂时被安置在舒嫔的院子里,但是听人说,这新月格格动不动就跟奴才交朋友,弄得整个后宫的太监宫女都人心惶惶。他们可从没听过一个主子说要跟奴才做朋友的,若是被管事的人知道了,自己这条命还要不要啊?舒嫔也是气闷无比,原本好心提点这新月格格一两句,谁知这新月格格就如丧考妣地泪流满面,仿佛自己欺负她去。一来二来的,舒嫔也懒得搭理了。反正老佛爷只是让她暂住在自己院子里,又不是让自己去管束她,她出了什么差错也完全跟自己无关,舒嫔也乐得看新月格格出丑。
“这花多么好看啊,一看就是充满了生命力,当年我额娘就最喜欢戴这花了,但是现在……”新月格格哭了,送花的宫女一脸惊诧。
“这绸缎多么舒适,一看就是充满了爱和责任,当年我额娘就最喜欢这样的绸缎了,但是现在……”新月格格又哭了,送绸缎的嬷嬷脸都黑了。
“这头面多么华丽,一看就是充满了幸福与快乐,当年我额娘就最喜欢这式样的头面了,但是现在……”新月格格再一次的哭了,来颁赏的宣旨太监也差点被吓哭了。
舒嫔院子里的这些个趣事自然在后宫里广泛流传,连带着大家看舒嫔的眼色也不对了。那舒嫔虽不是什么得宠的妃子,但是皇上还是三不五时地宣自己侍寝,于是舒嫔抓住机会向皇帝大吹枕头风,将那个新月格格说成是个“丢了满洲格格脸面”的东西。
乾隆也不是个瞎子兼聋子,新月格格再后宫里闹出的那些个事情让他也觉得脸面无关。早知道就该像老八说的那样,直接将端王的爵位一掳到底,然后给那个什么新月一个民爵就罢了,如今挂在宗室里又不是爱新觉罗的姓,这什么事嘛!朕以后还要嫁女儿呢,若让蒙古王爷以为自己家的格格都跟新月格格一个德性,那些蒙古王爷见了朕还不得一个个跟兔子似的!
于是等着努达海一上折子,乾隆立马同意了。一听到皇上同意了,舒嫔立马跟打发瘟神一样将新月格格送了出去。于是新月格格提着个小包袱,领着克善、云娃、莽古泰,乘着一顶素色小轿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努达海府上。
新月和克善就这样被乾隆的后宫打发到了内大臣努达海的府上,努达海全家,对新月格格是极其期待。这满京城里没有大臣家能有这种荣幸,接一个“格格”和“世子”到家里来住。于是努达海全家都喜孜孜的迎接着新月主仆四个。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满京城的人都在努达海的笑话,一个没有任何等级的格格算哪门子的“格格”?也只有努达海这样没眼力的蠢材才将垃圾当宝看,但凡在宫里有点关系的王公大臣都晓得这新月格格的威力了。将好好的一个后宫弄得天怒人怨,这是神马样的精神啊!
至于永璇,最近永璇的日子过得还是清闲,大概是为了补偿五阿哥挑衅的原因,乾隆又大笔大笔地朝永璇跟嘉贵妃那塞东西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美好也就不错了,只是嘉贵妃已经病入膏肓,太医们说后事已经可以备下了。
情已相遇何忍分离,且留新月共今宵。 一弯新月落谁家
乾隆二十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永璇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不由得想着已经卧病在床一年的母妃嘉贵妃。如今永璇与太医院关系还不错,几个关系好的医正私下告诉永璇,嘉贵妃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看着这越来越冷的天气,永璇的心思也冷到了极点。
最让永璇伤心的是,自己的皇阿玛就没有去看过自己的母妃。且不说自己母妃也是后宫里唯一的贵妃,就说自己母妃伺候乾隆多年,生下四个儿子,乾隆也该在最后的时刻给自己母妃一点体面。而现在的乾隆正在令妃的宫里喝酒赏梅,好不逍遥自在。
而皇后似乎也乐观其成,对这个昔日的宠妃不闻不问,最后来探视和照顾自己母妃的居然是跟自己母妃争了一辈子的纯妃。念及此,永璇对着那红墙碧瓦的紫禁城冷笑了一声。
永璇的情绪低落也让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大家都看得出来那嘉贵妃已经失了宠,但是这个八阿哥可是圣眷正浓的办差阿哥。因为自己掌着内务府,倒是也没什么奴才敢对自己和嘉贵妃不敬。
秦嬷嬷看着永璇冷冷的脸,心知这个早熟的孩子正在气愤自己母妃的不公待遇。只是造成这个局面的乾隆、皇后,还有令妃都不是自己一个精奇嬷嬷能说的。秦嬷嬷惟有叹了口气,笑着道:“八阿哥快别站在窗户那了,小心受了寒气。就要过年了,若是要宣太医岂不是不美。”
要过年了,听到这几个字,永璇的眼神闪过一丝痛苦。按常礼,宫里是忌讳年前年后死人的。若是自己额娘撑不到元宵之后,怕是连个体面的丧礼都没有。永璇原本试图想替自己母妃治病,但是医正都暗示自己的母妃是失于调养,再加上又接连生了九阿哥跟十一阿哥,身子骨早就不行了。宋医正看着永璇,叹了口气道:“这药治得了病,但治不了命。还请八阿哥宽心吧。”
听到这句话,永璇知道自己的母妃不过是熬日子罢了。亏得自己岁数不大,还能时常去自己母妃跟前请安。而永珹则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只能托永璇过去请安。
这一夜,宫里的雪又大了许多。忽然秦嬷嬷进了永璇的卧房,将永璇推了醒来。永璇看到秦嬷嬷的凄苦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好。果然秦嬷嬷压着声音道:“八阿哥,嘉贵妃薨了。”
永璇一听,身子一抖,按住床才没倒下去。秦嬷嬷一看,忙道:“将那参汤取一碗来。”
“皇阿玛过去了么?”
秦嬷嬷脸色有些不好看,缓缓道:“启祥宫的人已经去延禧宫了,但是延禧宫的奴才说已经下了钥,不能通报。”
“混账!”永璇一拍床,“我母妃好歹也是堂堂一个贵妃,那群狗奴才居然连贵妃薨的消息都不通报,是嫌自己命长吧?——那皇后那呢?”
“容嬷嬷道,皇后身子骨不好,不能过去了。”
“那现在谁在启祥宫主持大局?”
“纯妃娘娘。”
“我知道了。”永璇挥挥手,“你且下去吧。”
秦嬷嬷道:“八阿哥怕是要换上素服,恐宫里宣召您去举哀。”
永璇点点头,秦嬷嬷忙吩咐宫女将八阿哥换上素服。因为死的并非皇后,这些皇子是不能用白的。只不过嘉贵妃是永璇的母妃,于是黄带子上系着的荷包全是素的。又因为永璇还在“养病”又是过年,秦嬷嬷命人拿了一个镶了珊瑚的银项圈要给永璇戴上,嘴里念叨着,“八阿哥身子骨也不好,还是戴着这个免得被冲撞了。”
永璇看着那银项圈上淡淡的红珊瑚,冷冷地道:“我就不信我的母妃会来冲撞我。”
秦嬷嬷想想也是,便不再坚持。
这边永璇才换好衣服,那边永珹就寻了过来,说是老佛爷已经让宫里举哀。自己跟永璇得去启祥宫候着。永璇看了看永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场。
两兄弟到了启祥宫,自然是得跪在宫外候着。因为皇帝跟皇后还没到,所以嘉贵妃还没入殓。只有纯妃还在那料理事务,永璇意见纯妃,忙跪下磕了一个头。
纯妃吓了一跳,忙避开,道:“八阿哥这是怎么了?”
永璇只是淡淡道:“纯妃娘娘的大恩大德我跟哥哥会铭记一生,还请娘娘受了我们兄弟这一礼。”
纯妃见永璇说得慎重,只好不避开,受了永璇跟永珹一礼。然后道:“你们起来吧,听身边伺候的人说,你们额娘走得安详,没受什么大罪。”
纯妃正要跟永璇、永珹交代什么的时候,忽然太监通报:“皇上驾到、令妃娘娘驾到!”
这边声音还没落,那边又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纯妃忙领着永璇、永珹出去迎驾。
永璇瞟了皇上跟令妃一眼,一看就是刚刚从床上爬出来的。那边皇后也是一脸严肃地站着,含着浓浓醋意的目光射向了令妃。永璇一看令妃的装束就怒了,皇上跟皇后自然不需要为一个宫妃服丧,穿着明黄的衣服并无什么不妥。但是令妃居然一身粉红就来了!如今薨了的是一个贵妃,无论是年岁还是分位都高过令妃,虽然妃子之间不需要服丧,但是一般都换素色衣服过来探视。纯妃就是一身青色,连钗环都是银的。永璇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但是永珹却是盯住令妃,乾隆也发现令妃有些失礼,忙解围道:“令妃你身子骨不好,且回去吧。朕一会去看你。”
既然乾隆有心替令妃开脱,其余人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乾隆也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安抚也是不行的,又宣了一旨,追封嘉贵妃为皇贵妃,命有司拟了谥号上来。
永珹跟永璇自然只能乖乖地磕头谢恩。
次日,乾隆追封的旨意明发;再一日,礼部为皇贵妃金佳氏(因为已经抬旗了)拟的谥号为“淑嘉”。
因为淑嘉皇贵妃的丧礼,永璇这个年过得并不痛快。乾隆也在事后想起了金佳氏的诸多好处,又想到永璇是个听话懂事的,便下旨,将永珹也封了贝勒,同时为了不让五阿哥难看,也封了五阿哥为贝勒。
好不容易熬到开春,永璇的大功也服完了前三个月,可以按平日里一般生活了。只是不到完全服完,永璇还是不能嫁娶。不过才十岁的永璇离指婚还有段岁数,所以永璇也没觉得有什么拘束的。
这一日,永珹道:“皇阿玛许了,让我带着你去南苑那边打猎,你可愿去?”
永璇听了有些奇怪,“这春日里乃是母兽繁殖的时候,这个时候去打猎有违天和。”
永珹道:“迂腐了不是!咱哥俩就去南苑看看景色不是便宜?”
秦嬷嬷巴不得永璇出去散散心,也忙着劝解永璇,“可不是,如今景色好,八阿哥就跟着四阿哥出去转转也是好的。”
永璇想想也是,自己也不好驳了亲哥哥的面子。况且这个出去散心的提议还是乾隆许了的,若自己真不去怕是要落人话柄,一个“不知好歹”的帽子是跑不掉的。
于是两个阿哥收拾收拾便往南苑而去,这南苑也是清朝皇家猎场之一。只不过若是没有皇家来狩猎,南苑围场也是常人都可以进来的。如今永珹跟永璇带着各自的人微服过来游玩,倒也没惊动多少人。
永璇看着南苑那无尽的草场,虽然还没有完全被绿意覆盖,但空旷的景色还是让自己心情好了许多。
正当永璇正在欣赏景色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一个年轻的声音说,“新月,你快看,这里多么美啊!”
永璇回过头,看见一行人等走了过来。永珹低声道:“看来是那个什么新月格格了。”
永璇一看,果然在人群当中有个一色素衣的姑娘,旁边则是一身红色的姑娘,而前面则是一个有些忘乎所以的男子,而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个不大的孩子。虽然永珹跟永璇是微服出来玩,但不代表他们身边没有侍卫。几个侍卫往前面一站,拦住了那群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那个青年男子忽然吵了起来。
“这里是我们家少爷游玩的地方,还请几位往旁边走走。”侍卫道。
“这草场是你们家开的吗?”那个青年男子叫了起来,“你让我们走就走啊!”
永璇皱了下眉头,心道,这草场还真是我家开的。但是嘴上却说:“我们往旁边走走吧。”说完,永璇便抬脚往一旁去了。
那个青年男子却忽然抓住永璇的衣袖,“道歉!”
永璇愣了下,但是还温言道:“我们似乎并没有冒犯到阁下,阁下既然喜欢这里,我们便将这里让给阁下。阁下不领我们的好意,却还要我道歉,这是为什么?”
“你的侍卫冲撞了新月格格,你们必须请罪。”青年男子道。
永璇眯起了眼睛,打量了那个新月格格一眼。这个神奇的新月格格他也有所耳闻,能让整个后宫将她当成瘟神也是不容易的。
站在新月旁边的姑娘也高声道:“这就是端王府的新月格格,我们是努达海家的。你若是不道歉,我就让我阿玛抓了你们去。”
“哦?”永璇彻底怒了,一个内大臣不过是个散佚大臣,居然还敢在京城里抓人,“朗朗乾坤,我等并未犯法,阁下岂能抓我?莫非天子脚下,你们眼中就没有王法了!”
永璇这一句吼出去,倒是吓住了新月等人。但是没过多久,那个青年男子道:“珞琳,你保护好格格,让我来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让他们知道我骥远的厉害。”
永璇忽然头痛起来,莫非这些没智商的家伙最爱干的事情就是以大欺小?眼看着骥远就要动手,旁边的侍卫忙地将骥远跟捆了。笑话,若是让永璇在这里被个奴才打了,他们这一干侍卫就算皇帝不罚,他们也不好意思穿着侍卫服了。这一动手,双方人马便交战了在一起。很明显,这宫里的侍卫战斗力要高过一个内大臣府邸里的侍卫,没多久,所有的人都被捆了起来。
那新月格格一看就慌了,忙朝一个侍卫跪下道:“这位大哥,我的朋友只是不懂事,请你们高抬贵手放了他。我给你磕头了。”说完新月格格就开始磕头。
那些侍卫大吃一惊,心想你要磕头去跟那阿哥去磕啊,跟我们奴才磕头有什么用。
永珹也有些纳罕,凑在永璇耳边说:“这端王府的格格就这德性啊!前些日子听宫里传言我还不信,如今一见,方知比那传闻还厉害。”
那新月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对着侍卫一个一个地磕起头来,吓得这些个侍卫四处避让。永璇看着好笑,自己跟哥哥明显是领头的,就算要求饶也该找我们吧。不过永璇并不打算看着新月出丑下去,冷冷地道:“今儿个我就放了你们,滚吧!”
新月泪流满面地磕头道:“谢谢你们,你们有着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品格。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又如和煦的春风让我心里暖暖的……”
新月在那自顾自地抒情,永珹跟永璇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永璇道:“今年怕是倒春寒罢。”
“我瞧着像,”永珹表示同意,“咱们还是回吧,你身子骨不好,万一受了寒气就不好了。”
于是永珹跟永璇打算不再搭理那个已经进入“诗意化”的新月格格,带着人马便走了。那些捆着的侍卫原本打算等永璇的人马来解救他们,但看到他们被新月格格的无差别眼泪抒情攻势给吓跑了之后,便慢慢地等着新月格格下令救人。但是那新月格格全然不知,还是自顾自地在那抒情着……
这一年,南苑围场所有野兽几乎绝迹。
情已相遇何忍分离,且留新月共今宵。 一弯新月照沟渠
三月,乾隆再颁下圣旨,允永璋、永珹开府建衙,令永琪搬入景阳宫。如今在阿哥所的阿哥便只有六阿哥永瑢跟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跟十二阿哥因为年岁小,而被养在皇后的坤宁宫。其实阿哥年长可以开府建衙乃是祖宗规矩,但是永琪迁入景阳宫却是在朝堂上引发议论。成年阿哥不出宫的话,惟有康熙朝的二阿哥跟雍正朝的四阿哥。一个是明发圣旨的太子,另一个是皇帝属意的储君。如今乾隆颁下这道圣旨,似乎在暗示着五阿哥乃是他日大统继承者。一时间,景阳宫忽然热闹起来。而延禧宫的令妃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满意的,褔伦也因为令妃的枕头风而被乾隆注意到,于是他也从东阁协办大学士平调为文华殿协办满大学士。
曾经风头正劲的八阿哥似乎对这一切对他来说,并无什么意外。看在几个宗亲与朝臣的眼里,对这个年仅十岁的阿哥的气度都表示赞叹。这些人看得出来,八阿哥应该是乾隆留给五阿哥的班底,少不得日后会手拥重权。如果这样的人对朝政太有野心的话,只怕雍正初年的“屠弟事件”会再发。但是八阿哥这般作为,让宗亲跟权臣都放了心。
“永璇,最近你在内务府办的差事不错,可想要朕的什么赏赐?”乾隆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这个能干的小儿子。最近乾隆的日子过得真顺心,内务府是大笔大笔地进银子,不仅自己可以修园子,还可以朝蒙古那边撒银子。乾隆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越来越有看摇钱树的感觉。听小路子说,京里都在传言自己这个儿子是“善财童子”投胎的。
“此乃儿臣本分,不敢妄求皇阿玛赏赐。”永璇还是稍微婉拒了下。
“朕说给你赏赐,你就不要推辞了。”乾隆是越来越满意这个儿子了。可惜这个儿子对奇技滛巧跟商贾之事太过上心,否则他还真不吝给永璇一个竞争储位的机会。
永璇想了想道:“儿臣最近想到一个赚钱的东西,希望皇阿玛许儿臣专营权。”
“哦?”乾隆心底略微有所不满,你哪怕要封爵也比要这商贾玩意强。
永璇见乾隆在沉思,以为乾隆在考虑,于是忙道:“儿臣愿献出四成利润纳入内务府。”
乾隆一听更加哭笑不得了,敢情自己儿子认为自己也是个贪图银钱的人,于是只得挥挥手道:“朕准了。那四成利润你若愿意孝敬朕,朕便笑纳了。”
永璇虽然对献出四成利润感到有点心痛,但是将乾隆绑在自己的利益大船上也是不错的。那永璇在几次试验之后,对玻璃制品的要求越来越高,倒也让永璇手下的几个匠人捣鼓出了新式玻璃制法,已经做到基本的纯洁无暇,而且还能根据需要制成一些有色彩的玻璃。于是永璇就想开一个玻璃制品店,虽然这门技法是在自己手上握着,但难保不会有人唆使皇帝问自己要,于是他干脆在乾隆眼前过了明路,省得日后有人来找麻烦。
于是过了没几日,四九城里开了一家名为“水琉璃”的小店面。店面虽小,但是里面的玻璃制品俱是不凡。不仅有那毫无杂质的透明水琉璃出售,还有各种颜色的瑰色水琉璃等等出售。样式除了各种器皿之外,还有各样的摆件。这些物事样样都比市面上的东西好看许多,自然价格也要高上许多。但是店里的人却是络绎不绝。这京城里走人情要的就是这市面上难得的物件,价格贵点不算什么,在乎的就是那“心意”。
这一日,那内大臣努达海之子骥远领着一个小孩也来到了这“水琉璃”的店,店里的伙计见那小孩穿着不俗,想来是世家的子弟,便也不敢怠慢,笑道:“几位爷,可有什么想看的?”
那骥远故作大气地道:“将你们店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
伙计一愣,心想,这店里稍微上点档次的东西怕就是你买不起的。这店里的伙计迎来送往的,眼睛最是毒辣。虽然那小孩穿着不俗,但这个年轻人的穿着只能算是中上了。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皇亲国戚,而这年轻人穿着只是像个大臣家的,而且这个大臣还是没爵位的。不过伙计也不打算揭破,笑道:“瞧爷说的,这送东西讲究一个恰当。爷不妨说说,要送给谁,我好给爷选些适合的。”
骥远一听,心下一乐,脱口而出,“是一个姑娘。”
伙计一听,以为是送窑姐儿。毕竟如果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儿,这小伙子哪有随便送礼的?就算是两人已经订婚,要送个信物,要么自己屋里本来就有的,要么就是长辈陪着来选的。哪有自个挑了送上门?伙计笑道:“好嘞!爷请略坐坐。”
伙计略微挑了下,便选了一条项链出来。那是瑰色做成花朵样的玻璃穿成,当中挂着一个亮晶晶的月牙儿。
骥远一看到这条项链,立马就笑开了,“就是这个了,这个最衬新月了。如鲜花一般娇美,如月芽儿一般纯洁。店家,这个多少银子。”
伙计见做成一门生意,自然高兴,忙替骥远抱了起来。道:“三十两银子。”
骥远一听,心立刻就疼了。他攒了好几年的私房也不过十几两银子,不过好在身上有额娘给他让他去置办东西的银子,略凑一凑也有三十余两。水琉璃的伙计都是看人下菜,知道骥远不是个有钱的主,挑的东西也不算什么上品。那伙计见骥远有些犹豫,便笑道:“今儿是跟爷第一次做生意,我就让爷一成,权当结交个朋友。”
骥远是个没心机的,听到可以便宜,立刻就有将这个伙计奉为知己的冲动。他忙地掏出二十七两银子,笑道:“可不许反悔。”
那伙计也笑着将包好的新月项链放到骥远手里,于是骥远高高兴兴地拉着克善的手走了。
“刚是什么人?”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伙计忙点头道:“掌柜的,不晓得是谁家的孩子给窑姐儿送礼。”
掌柜也没在意,点点头便走了。
骥远挑项链的时候,珞琳正陪着新月在望月小筑闲聊。
新月看着阁楼下的金鱼,满怀感情地道:“看,这些鱼儿是多么地自由啊!”
珞琳点点头,握着新月的手,也充满感情地道:“每次来格格这,我都觉得我心更自由了。”
两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来说去,全然不顾水池里的金鱼开始翻白肚。
“努达海呢?”新月忽然问道。
珞琳没有在意,答道:“阿玛去上朝了,下了朝,阿玛一定会来看你的。”
新月娇羞点点点头,“你阿玛对我真好。”
“可不是。”珞琳来了兴致,“连我额娘都被冷落了,我阿玛对格格真是好。”
“是的,对我真好。”新月白皙的面颊上飞上了一丝红霞。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梦里与努达海相遇,每次都是那么激烈,那么热情。她只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努达海的怀抱给融化了,若是能嫁给努达海,她可以抛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