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歌尽桃花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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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尽桃花 作者:rouwenwu

    袋瘦瘦的身材,精光四射的眼睛,还有老j巨滑的笑容。这老秃驴怎么那么眼熟?

    “女施主,别来……呃,许久不见了。”

    我失声叫道:“慧空?”

    慧空和尚颔首:“正是老衲。”

    我如同看到火星人入侵地球:“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和尚摸着胡子笑道:“佛祖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说:“还以为你要说,哪里有困难,你就到哪里去。”

    老和尚道:“施主有慧根,就是这个意思。”

    我看向萧暄,他说:“大师要跟我们一路北上。”

    “他庙子里的生意不管了?”

    萧暄黑着脸说:“一,那不是生意。二,大师这番同行是要助我一臂之力。”

    我仔细打量老和尚,实在看不出他除了一张乌鸦嘴和欺世盗名的工夫外,还有什么其他本事。

    慧空老头笑眯眯地凑过来:“女施主,以后多多关照。”又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这是我徒孙觉明。”

    小和尚出奇懂事,说:“姐姐冷,我们生个火可好?”真是可爱死了。

    我们后来还是转去了树林里升了火。男人们(包括小和尚)都暂时去灌木那头避一下。那个小觉明,今年六岁,两岁那年父母病死流落街头,被化缘的慧空和尚拣了回去。小朋友憨厚老实,十分可爱。和尚都吃素,也不知道慧空拿什么喂他,把他养得这么白白胖胖,像个小面人。

    我隔着灌木问萧暄:“怎么没有侍卫?一个老头,两个妇孺,万一遇到袭击,你怎么顾得过来?那个什么李将军唐少侠呢?”

    萧暄说:“他们都在仁善县等我。”

    忽然一只鸟儿飞进林子,吓了我一跳,赶紧裹紧衣服。结果却是只传信的鸟儿,萧暄告诉我:“你的宋先生和云香都已经平安过了江,现在往湖州方向走。”

    “他们都没事吧?”

    “信上没写,就是没事。”萧暄说,“我已将你的情况告诉了他,我们在仁善县汇合。”

    我放下心来。

    烤干了衣服,我们稍微整理,再度出发。川江一过,就是湖州。只是我们远离官道,人迹稀少。不不不,何止!那参天高树,那厚实青苔,那腐败树叶,那缠绕的藤枝。我们分明是在原始森林里!

    我缩着脖子走,提心吊胆地问身后的萧暄:“会不会有蛇窜出来咬我一口?”

    萧暄本来就嫌我速度慢,不耐烦道:“怎么会……”

    他话没说完,我突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缠绕上我的脚踝。寒毛瞬间唰地全部倒立,我尖叫一声跳到萧暄身上。

    “啊蛇蛇蛇蛇蛇————————”

    萧暄被我撞得倒退好几步。老和尚回过头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那条腿都已经僵直住了,闭着眼睛叫:“蛇缠上我了!”

    小觉明伸手拨弄:“是这根藤吗?”

    我睁眼。脚上的确只缠着一根嫩藤。小觉明把它解下来,疑惑地看了看,又看了看我。

    我的脸腾一下红了。

    小觉明还说:“姐姐不怕。我们进山的时候,身上都撒了避蛇药粉了,你不知道吗?”

    我扭过头去看萧暄,这厮正憋着笑,像憋着大便一样。可恶的家伙,给我撒了药粉也不说,就等着看我笑话!

    大概因为我脸色一直难看,晚上歇下来的时候,他特意捉了两只兔子三只野鸡回来,亲自处理。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有好多细细的新伤,不由问:“这都是怎么弄的啊?”

    萧大侠还没说,小觉明就已经抢道:“哥哥跳下水去救你时,给石头和水草划伤的。”

    我望向萧暄。活雷峰似乎正因为自己的高尚品德而得意微笑,继续给兔子剜肠挖肚。

    我劈手全部夺了过来,轻骂他:“有伤也不怕感染,赶快洗手去。我来。”

    萧暄开口要说话,我踹了他一脚,他老实走了。

    我把鸡连毛糊泥裹着埋地里,上面升火,然后私自用了萧暄的宝剑,穿了兔子在火上烤。萧暄看到,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火劈啪响,兔子渐渐开始飘香,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一个王子离家出走最后修成正果的故事,小和尚却坐不住了,不住往这边望。

    老和尚无奈一叹:“也罢,也罢。心不在佛。”

    我冷笑:“若心中真有佛,不必念,佛就能知,又何必成日上香祷告呢?”

    老和尚说:“诚心祷告,是为求佛保佑。”

    我继续冷笑:“概率学产生于赌博,艺术起源于巫术。而宗教呢?远古时候有个人很空虚无聊,于是他拿泥巴塑了一个像,假想它是万能的上帝,然后开始对他顶礼膜拜。这是一个对自己不断催眠的过程,很久以后他自己也就相信了这个东西是万能的神,还对这个泥巴像怕得要死。这纯粹没事儿找事儿。”

    老和尚摸着胡子笑了:“你还在记恨我说你要母仪天下?”

    我被揭穿,恼羞成怒,自己撕了兔子肉吃。

    老和尚也撕了一大块,分了兔子腿给觉明。

    我惊讶:“我以为你是和尚。”

    老和尚道:“我当然是啊。我还有朝廷发的金册呢。”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硬本子。我打开看,“皇帝奉天之宝”几个红字好生刺眼。我感叹:“还是国家认证的呢。”

    老和尚得意。

    萧暄已经把鸡扒了出来,敲去泥,露出里面白嫩嫩香喷喷的肉。老和尚献宝似地递上一个小包:“盐。”

    我倒。我问:“您袈裟里还有什么?”

    老和尚摸了摸说:“碗,创伤药,嗅盐瓶,药丸子,小刀,绳子……胡椒面要吗?”

    “要。”我拿来撒一点在鸡腿上。

    吃完了饭,萧暄对我说:“跟我来一下。”

    我跟着他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

    他对我说:“把鞋子脱了。”

    我忙把脚缩回去。

    萧暄说:“那好,我不管你脚上的水泡了。”

    我只好又把脚伸了出来。

    他帮我把鞋脱了,将我的脚放在他膝盖上。我疼地丝丝抽气,他叹了一声,动作放得更轻了。

    我们走了大半天路,又是在林里穿梭。我这个养尊处优的身体可是经受了严峻考验。只是我没说,他怎么知道我的脚打起泡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溪水泛着一点残光。不远处的篝火边,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山林不静,归鸟正在枝间欢叫。天地间一派祥和。

    我轻声问:“带着我,方便吗??”

    萧暄继续抹着药,问:“什么方便不方便?”

    “我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躲避过敌人追杀的日子,但是我也知道,人越多,目标越大,越是不安全。”

    萧暄停了下来,盯着我说:“你多大一个人,目标能多大?”

    我耸耸肩:“我什么都不会,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萧暄继续给我上药,“很高兴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能怎么办?把你丢在山里喂老虎?”

    “啊呀呀,不要把姐姐丢在山里喂老虎。”小觉明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童声童气道,“姐姐是好人,只有坏人才喂老虎。”说着挽住我的手,把那颗胖脑袋靠在我肩上。

    我乐:“听到了吗,二哥?人家孩子都比你能辨忠j。”

    萧暄j笑:“觉明,你师爷爷还没和你说,女人就是老虎吗?”

    小和尚歪头想想:“我问师爷爷去。”

    我看着他屁颠颠的背影,忽然问:“他不会是我真二哥的儿子吧?”

    萧暄一头黑线,“谢昭华,你会算术吗?”

    “怎么不会了?”我不悦。

    “那我问你,你真二哥死了几年了?”

    “十年了啊。”

    “那孩子多大?”

    “六岁啊。”

    “那不就是了。”萧暄给了我一个三白眼。

    我不服气:“我聪明得很呢。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萧暄斜睨我:“是吗?”

    我忽然想到,说:“我以后不叫谢昭华了。”

    萧暄笑:“那以后叫你什么?”

    “小敏。”我摇头晃脑,“谢昭华已经跟着宋书生私奔了。投奔燕王麾下的是‘玉面圣手’小敏姑娘。”

    这句话提醒了萧暄:“张秋阳的书你放哪里的。”

    我说:“家里。带出来心里不塌实,再说我都能背下来了。”

    萧暄道:“看,你能疗伤治病,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我眯着眼:“你这是夸我吗?”

    萧暄但笑不语。

    歌尽桃花第二卷大漠篇第20章夜袭

    那一夜我们睡在山腰。虽然背风又是夏季,可是到了后半夜也冷的慌,偏偏简易帐篷都没有一个,我只有按着本能往火边挪啊挪。忽来一阵风,火苗往我身上飘,我又吓得赶紧往回滚。如此来回数趟,简直不能入睡。

    萧暄被我吵醒了,迷糊着问:“怎么了?”

    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萧暄说:“睡吧,明天还要走一整天路呢。”

    我见他实在困。又想这一天他又是跳水救我,又是为食物奔走,还背着孩子走了半天路,想必是累坏了。便说:“我知道了,这就睡,你也睡吧。”

    萧暄躺回去。我移了个适中的位子,也躺了下来。

    开始觉得稍微暖和了一些,可是睡着又渐渐冷起来。我迷迷糊糊之中往暖和地地方挪了挪,终于挨不住疲倦,睡了过去。

    似乎只是那么一闭眼,天就亮了。我吸着鼻子张开眼,忽然发现胸前横了一只胳膊。

    我眨眨眼,转过脑袋,看到萧暄同志睡得正酣的一张脸。

    呆住两秒,从他身下连滚带爬逃出来。

    萧暄殿下揉揉眼睛,打着呵欠:“醒啦?”

    我在地上找一根粗点的树枝,硬一点的石头也行,再不济就用腰带。

    萧暄说:“得了得了。又没把你怎么。不压着你,就你那折腾劲,我们全都不用睡觉了。”

    我气得哆嗦,“你这个猥琐男!”

    小觉明问:“什么是猥琐男?”

    老和尚翻译:“就是未经女孩子同意摸女孩子手的男人。”

    “可是哥哥没有摸姐姐的手啊。”

    “那更严重,他都抱了她一晚上了。照理,他们该马上成亲……”

    我“噌”地拔出萧暄的剑,老和尚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吃早饭的时候,萧暄又收到了一封飞鸟传书,说:“我们不往东走了,直接往北。”

    我问:“有什么区别?”

    “往东是城镇集市和等待着我们的杀手,往北走是茂密的森林和等待着我们的野兽。”

    我说:“听你的。”

    低智商的野兽总比高智商的人类好对付。

    萧暄面如沉水。我想,他大概是想起了十年前那次出逃,百名壮士送他出关,甚至还搭上了好友性命,才换得他平安。这次北行,他担心会再次付出沉重代价。

    往北走,渐渐上山。觉明照旧由萧暄背。让我惊讶的是老和尚,看着也一把年纪了,身手敏捷,密林里穿梭自如,我望尘莫及。再看萧暄,也是步伐矫健,如履平步。这练过功夫的人就是不同啊。

    中午的时候,终于爬上山脊。我累得一身大汗,两只脚直打颤。

    老和尚看着我,怪同情的:“歇一下吧。下午沿着这条山脊走,再露宿一晚,明天中午就可以出山了。很快就到仁善县。”

    大和尚带着小和尚打坐调息,萧暄坐到我身边,鄙视我:“瞧,我就说了,多运动。”

    我很狼狈:“如果不是带上我,你们早就走了大半路了。”

    萧暄捏捏我的脸,给我打气:“别凄凄哀哀的,一点都不像你。来,唱只歌听听。”

    “好。”我唱,“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萧暄忙不迭捂住我的嘴巴。小觉明已经听到,问师爷爷:“小尼姑为什么不高兴啊?”

    老和尚说:“因为她不想出家。”

    “为什么不想出家啊?”

    我挣脱了萧暄,笑道:“因为人家小姑娘想嫁你呀!”

    萧暄气得抓狂,老和尚笑眯眯,小觉明有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想嫁我?”

    我继续诓他:“因为我们的小觉明将来会做大官,女孩子都会想嫁你。”

    “可是师爷爷说和尚不可以娶亲的啊。”

    我笑:“那你不做和尚就得了。”

    萧暄几乎要掐死我。

    我来了兴致,一路上教小觉明唱歌。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

    萧暄在前头冷笑。

    我想萧暄这次明明是出逃还带上一个孩子,显然是这孩子有不能留在齐国的理由,那这个祖国显然不是这孩子的花园。

    只好换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老和尚咳嗽。

    也是,这孩子是孤儿啊。

    再换:“我是一条小青龙,我有多少小秘密……”

    前头两人齐声咳。

    这都不行?只好再换:“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老和尚和萧暄两人喉咙都快咳破了。

    我哈哈大笑,笑声在林子里回荡。

    山脊没有灌木,树木也较稀疏,比先前要好走许多。我身上的汗被风一吹,猛一阵凉,打了一个喷嚏。

    萧暄回头:“怎么了?”

    我忙说:“没什么。走你的。”

    他皱着眉看着我,然后挽住我的手。这只是个很简单的动作,可是却极其有技巧,我顿时感觉有一股力托着我的一边身子,脚下立刻轻松了许多。

    我感激道:“二哥你真好。”

    萧暄理所当然:“我当然好。”

    就这样走走歇歇,傍晚时终于到达最高点。

    老和尚十分激动,站在最高峰,像根避雷针,袈裟被风吹得涨鼓鼓的,如同一面张开的滑翔伞。

    他感叹:“老衲有十把年未曾登上玉龙山的顶峰了。上次登顶,还是同虚源子那个老道,在这里品茶对垒论禅说道。”

    我听了,笑道:“不说佛道不相融,光是在这大风顶上喝茶下棋,就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若是有心,闹中亦可取静,随便找个茶馆不就行了?”

    萧暄恨我恨得牙痒痒:“大师只当她说话放屁,不必介意。”

    老和尚却笑:“小敏施主这番话颇有禅意,不愧是要母……”我脸色一沉,他改口,“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人啊。”

    我满意。私下抓过萧暄来问:“你到底欠了这老秃驴什么东西,怎么突然抱起他的大腿来了?”

    萧暄嗤之以鼻:“我为人宽宏大量,且尊重老人!”

    我冷笑。

    老和尚在山头感叹了一番什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等等我一窍不通的东西。

    俯视群山,我想起毛爷爷的语录,里面有一句:“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这是这番壮丽景色的写照。

    老和尚感慨完了,道:“下山吧。在山腰上找个林子扎营,好好休息一晚。”

    也不知道是我们中的谁人品爆发,居然给我们找到一个山洞。

    老和尚似乎很有经验,看后说:“以前住过野兽,不过已经走了好久了。洞口林子密,升火外面看不到。”

    得,还得再在野外将就一晚上。

    这晚我学乖了,抱着小觉明睡。六岁的孩子没性别,他肉嘟嘟热呼呼的像个小暖炉,我们俩都睡得很香。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被摇醒,萧暄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他悄声说:“你带着孩子先下山。”

    天还是黑的,我半睡半醒,揉眼睛:“这么急?”

    萧暄的确很急,一把拉起我,又要去拉觉明。

    这时老和尚从洞外回来,一见萧暄,急道:“王爷,你还没走?”

    我这下清醒了,知道情况有变。我说:“二哥带着觉明先走,我找地方躲一躲,老和尚去对付追兵。”

    萧暄急道:“你说什么?”

    老和尚点头:“如此甚好!”过来在觉明身上点了一下,孩子继续熟睡。

    萧暄断然否决:“我不会把她丢下,要走一起走。”

    我说:“带着我只有大家一起被抓的份!”

    萧暄气:“躲?他们带了狗,你能往哪里躲?”

    “就躲这儿。”我说,“洞深,又有野兽的气息,狗不会来。再说我有药。”

    萧暄说:“不行!”

    老和尚说:“很好!”

    萧暄:“大师!”

    和尚:“王爷请以大局为重!敏姑娘聪明机灵,吉人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死秃驴,我要是真的因此牺牲了,你给我修祠堂天天念经超度?

    萧暄痛苦得要死,眉毛纠结在一起,表情狰狞,嘴硬:“不能丢下你!”

    我很理解。这局面好比悬崖,我们一起抱着一根藤,藤只能负担一个人。一个人要放手跳下去,另一个稍微有点良心都接受不了这个牺牲。可两人抱在一起只有死。

    不不,咱们交情还没好到一起死。

    萧暄忽然说:“不如让大师带着你走。”

    我笑了起来:“那帮人马摆明了是来追你们三个的,即使我被抓住了,看在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我爹又是谢太傅的份上,也不会杀了我,顶多受点皮肉苦罢了。老爷爷一把年纪了,还是不要再拖累他的好。”——我很久以后才想到,即使赵家人不杀我,濒临疯狂的谢昭珂小姐也会亲手解决我的。子啊……

    老和尚侧耳听到什么,催促道:“动作快点!”

    萧暄拖着我往外走,我不耐烦,甩开他的手:“私奔又不至于杀头,你们快快滚,别连累我!”

    老和尚拉着萧暄就要走。萧暄两眼冒火,这时他抱着的小觉明忽然动了一下,他一愣,似乎才想起这孩子。

    我笑,摇了摇腰上那个香囊:“先带孩子去安全地方,然后回来找我。”

    萧暄直直盯着我,目光像两道探照灯一样照耀出我光辉高大的形象。

    我冲他笑。他一咬牙,扬手将那把长剑丢给我。

    老和尚叫:“王爷!”

    萧暄道:“拿着这把‘结绿’好防身。”

    我哭笑不得。王爷啊,你是要我用这剑来防身还是自尽啊?

    萧暄命令道:“呆在这里别乱跑,我一定回来接你!”

    老和尚终于风风火火地拉着萧暄走了。我躲进山洞里,一边把那些动物骨头尽量往外扔。洞越往里走越窄,我最后只得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被水冲过以后,身上常备的防身药自然没了,这几日拣的草药还没机会加工,现在也只得碰运气。

    没过多久,就听到树林里的鸟儿呼啦啦被惊飞的声音,然后有狗叫声传了过来。果真如我所料,狗闻到了残留下来的猛兽的气息,只在洞口叫,并不敢进来。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凌大人,这里有山洞!”

    “大人,灰还是热的!”

    杂乱的脚步声和犬吠声中,一个冷峻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进去搜!”

    几个士兵打着火把进了洞。我躲在最里面,身体又几乎嵌在岩石的阴影里。那几个壮年男子走到离我还远的地方就回头报告:“大人,后面进不去了。”

    男人道:“他们带着女人和孩子,走不快。”

    “大人,他们好像往东面去了。”

    男人果断下令:“继续追!”

    我松了一口气。

    人声渐渐远去。我缩在冰冷的岩石夹缝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去。树林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要被吓一跳。

    就这样呆了大概有大半个小时,我终于爬了出来。活动一下冻得咯吱做响的关节,把萧暄的嘱咐抛到脑后,借着稀薄的月色往树林里钻。

    那一瞬间一股劲风夹着脆响向我后背袭来,我防备不及,只听唰地一声,背上猛地一阵火辣,然后被打趴在地。

    剧痛让我眼前一花,剩余的理智让我没叫出声来。

    摔倒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爬起来继续往林子里跑。

    可是才跑出十多米远,又是一道劲风袭来。这次我留了心,往边上一闪,鞭子在我胳膊上扫过,打在旁边的树上。这么昏暗的光线里我都看到那树皮被打得飞溅一块。

    这次是真的低估了!

    赵家到底派了怎么一个丧尽天良断子绝孙的极品来追杀?

    不及多想,下一鞭又紧接而至。我只可见不可躲,心里叫一声又要死了?情急之下拔出萧暄给的剑。鞭子打在剑上,只见白色火花渐射,巨大的力量将我往后震去。脚被地上的藤枝一绊,惊慌不及往后倒去。那根鞭尾擦着我的脸颊划过,我却跌倒顺着山势往下滚去。

    陡峭的斜坡让我如同一根木头一样一溜烟往下滚,我头昏眼花,身上被灌木和石头摩擦得一片剧疼。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身体,就直直滚下去老远。我在慌乱之中拼命想抓住什么,突然脚下一空,身体失重悬空,手在最后关头紧拽住了一根蔓藤。

    浑身细密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脚底的悬空才让我所有寒毛都倒立了起来。

    悬崖?

    不不不,我不需要武功秘籍,我不要掉悬崖!

    我的脚在空中乱登,还好踩到一块突出的树根,勉强站住。

    云遮住了月亮,黑暗之中,我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走近。有人来到崖边。

    我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风中传来一声冷哼,如一把利剑割破了我的镇定,恐惧涌了上来,我浑身发抖。

    那模糊的高大人影俯视着我,而后从容地抬起了手。那条银色的鞭子仿佛凝聚着天地间所有的光芒,亮得刺目,划着优美的弧线,向我飞来。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忽听“嗖”的一声,脸上感觉到一阵风,鞭子被什么东西打偏到一边去。

    “小华!”

    我张开眼,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云层薄处透露出一丝月光。我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奔过来。

    萧暄?

    他身手矫捷,很快就来到跟前,不暇思索就要来拉我。银色鞭子破空而至又直又狠向他打去。我惊叫一声,萧暄身影一闪躲了开去。

    山风将云吹散,夜空萧凉,两个男人对峙崖上。

    “凌统领。”

    “燕王殿下。”这一声称呼充满了挑衅与讥讽。

    萧暄沉着声说:“放了她,她与这事无关。她若有个万一,谢家也不会罢休的。”

    男子哼了一下:“我当然不在乎她的生死,我得到的命令,是捉你回去。”

    萧暄往前迈了一步。我忽然想到,他的剑早给了我,又被我丢在林子里,他手上并没有武器。

    对方似乎也想到这点,冷笑起来:“对了殿下,烟花三月感觉怎么样?”

    萧暄脸上一片肃杀之色:“凌统领,我那一剑看来果真是偏了。”

    我在风中摇摇欲坠,抓着蔓藤的手已经酸麻不堪,小腿肚也开始微微抽筋。我死死咬着牙,急速喘息,没有出声。

    没有丝毫预兆的的,对方先出手了。银色鞭子如蛇一般向萧暄袭去,萧暄敏捷躲闪,鞭子总与他擦身而过,并没有伤到他。

    “燕王殿下拜师周传鹤,学到的就是闪躲的本事?”

    萧暄却依旧沉稳,只不住闪躲,步步后退,引得那人渐渐离我远了。

    鞭子打得地上尘土飞溅,萧暄已经退到林子边,转瞬扯起一条长藤,同对方的鞭子纠缠在一起。那人见状,居然一个转身,向我袭来。

    我紧闭上眼,那鞭子啪地刷在我手边,我紧攀着的蔓藤猛地一松,脚下一滑,身子一下往下坠。

    我吓得大叫。好在下坠了一小段距离又停了下来。

    萧暄见状急奔过来,鞭子如影随形,他不得不抽身退开。

    “凌扬!”他怒吼。

    对方冷笑:“救己还是救美,殿下快做决定吧。”

    我已经掉过边缘,看不到上面的景象。只听到山风呼啸,鞭声劈啪。我心急如焚,急促喘息,脚下落空,盲目地在崖壁上蹬着。尘土和沙砾滚落下来,打在我的脸上。我被呛得连连咳嗽。

    “小华!”萧暄在叫我,“坚持住!”

    我往下望了一眼,黑暗像张大口等着吞噬我。我冷汗潺潺,尖着嗓子叫道:“我尽量!”

    手几乎麻木,一不留神,又往下滑了几厘米。我不敢动了,气都有点喘不上。从来不知道时间会过得这么慢。

    上面打斗更加激烈。我听到那个男子高声道:“你们都不许插手。”想必是他的属下已经赶了过来。

    我的两个手臂已经渐渐乏力,一寸一寸往下滑。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滚落。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二哥……”

    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猛地往下坠落。

    耳边风声呼呼,失重感却是只持续了一秒。手腕被一只大手有力地抓住。

    我张开眼。

    萧暄一只手抓住我的手,一只手抓住那根蔓藤。

    “二哥。”我看到对方人马围了过来。

    萧暄冲我一笑:“丫头,信我吗?”

    我回他一笑:“我信。”

    利剑砍向蔓藤之前,他松开了手,将我抱住。我闭上眼紧抱住他,随他坠进黑暗之中。

    歌尽桃花第二卷大漠篇第21章走向新世界

    我们坠落……然后……着地!

    诶?

    我惊奇地睁大眼,揉揉屁股爬起来。脚下是一片柔软的草地,头顶十几米处,那位凌先生在火把的光亮下黑着脸望着我们。

    我冲他打招呼:“嗨——”

    上面几个火把丢了下来,一下照亮我们俩,紧接着就有箭射了下来。

    萧暄一把扯上我就跑。

    我边跑边问:“怎么不是悬崖?”

    萧暄唾弃我:“哪里有那么多悬崖!”

    “不早说,浪费我那么多表情!”

    萧暄骂:“有力气发牢马蚤,不如跑快点!”

    上面的追兵也接着跳了下来。萧暄跑得更快。他手上使了劲,我身子轻了些,可以跟上他的步伐。我们一直跑过草坪,又钻入树林里。对方紧紧跟上,利箭擦着我的耳朵射进树干里。

    萧暄忽然拉着我转了一个方向,往林子西侧跑。

    跑了一段距离,灌木增多,脚下不便,速度慢了下来。

    我磕磕绊绊,焦急地叫:“二哥!”

    “别担心!”萧暄手一伸,将我搂着,几乎是抱着我前进。

    他像是知道地上有什么,不走直线,而是走z字形。我本来就给他增添了负担,这时紧闭上嘴,搂紧他,老老实实由他抱着。

    我们大概又走出五十多米,后面忽然传来惨叫声,似乎有人踩中了陷阱。

    “凌大人,他们有埋伏!”

    然后听到凌先生怒骂:“蠢货!是猎人捕兽的陷阱!都小心点!”

    萧暄却是放轻了脚步,速度更快了。

    萧暄抱紧我,几个跳跃,又跨过两道沟壑。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不可闻了。

    可是萧暄还是没有放下我,一直朝山下跑。我听到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担心道:“可以放下我了。我跑得动。”

    “别闹!”他轻喝一声,手紧了紧。

    我搂着他脖子,脸蹭到他,感觉到他脸颊一片湿润的汗。

    “二哥。”我说,“放我下来吧。你体内有毒,不能过度劳累!”

    萧暄置若罔闻,带着我在林子里穿梭。月亮露了半边脸,我看到林子逐渐稀疏。萧暄脚步轻,一路奔来,都没有惊起鸟儿。

    他的脸很凉,对比之下显得我的脸更烫。我越来越不安:“二哥,放我下来吧。你身体……”

    忽然从树上落下两个人影。我神经本就崩得极紧,给吓得高声惊叫。

    萧暄连忙安慰我:“没事,是自己人!”

    那两个人抱拳行礼:“王爷。”

    萧暄道:“后面。”

    “是!”两人迎敌而去。

    萧暄对我说:“是我的亲卫。”

    我从他怀里下来,问:“他们那么多人,我们只有两个人,行吗?”

    话音刚落,又有三个人影窜来,“王爷!”

    萧暄问:“都到了?”

    “白虹留守接应,其他都来了。”

    萧暄问我:“剑呢?”

    我说:“被打落在山洞附近了。”

    萧暄吩咐属下:“尽量把剑找回来。他们人多,小心对付。”

    三人齐声应下,两人离开,剩下一个护送我们。

    萧暄拉着我继续走。可是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力气泄尽,两眼发黑,两腿发软,走着走着就往前倒去。萧暄眼明手快一把扶住我,又是可怜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背你吧。”

    他的属下立刻说:“王爷你也劳累了,还是让属下来吧。”

    萧暄置若罔闻,蹲下来背起我。

    我有气无力地说:“该安全了吧?”

    萧暄柔声道:“安全了。你放心吧。”

    我闭上眼睛,嘟囔道:“我……只是……有点失血。我睡一下……”然后我就趴在萧暄背上昏睡过去。

    这一觉无梦,只隐约感觉到自己在船一样的东西里,温柔地起伏波荡,十分舒服。然后迷迷糊糊地听到一点声音。

    “……怎么样……”

    “……疲惫……失血……没有大妨碍,睡一觉就好了……”

    后来睡着睡着又觉得很热,燥热让我半醒了片刻,只感觉到有人拿浸了凉水的帕子温柔细心地覆在我的额头上。

    我哼了一声:“妈……”

    然后又睡着了。

    等我彻底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两天整。我是被饿醒的。

    我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感觉到房间在轻轻晃动,耳边听到马蹄得答声和肚子里肠子和胃蠕动的声音,鼻子里闻到一股药味,还有点恍惚。我好像是在一架马车里。

    我的伤都处理好了,包扎得很仔细。甚至,我的身子都被擦过,头发都洗过,丝毫没有发烧出汗后的粘腻。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撩开车帘。一片绿色跃入眼帘。

    地平线在天与山的尽头无限起伏延展。蔚蓝的天空中,云朵如同堆雪,从高山而来的气流将它们吹拉出长长的尾线,像是在玻璃上拽出一带痕迹。

    “姐姐醒啦!”小觉明软软糯糯的童声响了起来。

    我转过头去,看到他穿了一件普通衣服,正被大人抱骑在马上,冲着我挥着手。

    我笑起来:“小觉明乖不乖啊?”

    小觉明急忙说:“我很乖。姐姐睡觉的时候都出声。”然后把食指放嘴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笑着转向抱着他的人:“宋先生,见到你真好。”

    宋子敬穿着素雅的淡蓝色便服,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腰身修挺,目光温润,对我微笑。

    “姑娘醒了?”很久不见的孙先生也控马过来。

    宋子敬对我说:“是孙先生给你看的伤。”

    我忙道谢。

    孙先生和善道:“姑娘放心,回头配一副活血生肌的药擦擦,不用担心会留下疤痕了!”

    想不到这大叔还这知情趣,想必是家中师母调教有方。

    我左看右瞧,没有见到萧暄的影子。

    孙先生看出来,说:“王爷有急事先走一步,吩咐我们好生照顾你。姑娘不用心急,我们下午就可出关。一旦出了关,就是燕王的天下了。”

    没多久我就见到了云香。她显然也给吓坏了,拉着我的袖子掉了好多眼泪。如此真情流露,弄得我的眼睛也湿了。我自到这个世界来,和她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没有她,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地适应这里的生活。说是主仆,其实已把她当姐妹。如今经历生死磨难,感情又比以往更深厚了一步。

    我问她:“我落水之后,你们怎么样了?”

    云香一想起脸色都发白:“小姐你落水后,宋先生紧接着也跳进了水里。那时我们已经快到岸,我还看到了二少爷,啊不,是燕王殿下在岸上,他也跳进水里救你。对岸还在射箭,庆大爷便扯了我跳进水里逃生。他水性好,我也会些水,而且水流也不急了,我们俩就游到了岸边。对岸的人只好作罢。宋先生游去好远都没有找到你,又回来找我。我们正担心,就收到了王爷的信,说他救了你,这才放下心来。”

    我听了心里很感动:“那我们还得好生谢谢宋先生。”

    云香娇羞道:“想不到宋先生学问好,身手也这么好。”

    我一听,乐了,逗她:“哟!腊月里的萝卜,动了心啦?”

    云香一张脸涨得通红,借口给我端补品跑掉了。

    下午日头偏西时,我们到达了定山关。的

    巍峨的南天山到此告一个段落,关外还有绵延树十里的北天山,以及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定山关就设在山脚,并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但是关内地势复杂,既有广袤平地可开战,又有险峻山林可伏兵,倒是一块好地。

    我忽然想到一点,问宋子敬:“先生,这里关外其实也算东齐领土,为什么在这里设一个关卡。”

    宋子敬解释道:“二十年前东齐领土只到此关卡为止。当年西遥城一役,大司马大将军罗胜卿以少胜多,于大败辽先帝耶律浩,定山关以西的大片土地归了我们齐国。”

    他在地上画给我看。原来萧暄的这块领土,就像是用勺子挖冰淇淋似的在辽国土地上挖了那么一大块。虽然面积大,但是有三面都被辽国包围着。宋子敬指道,这边是叔庆王,这边南岭王,那个是卫都王。萧暄倒像是生活在敌国大家庭的怀抱里。

    我说:“这关卡保留着,一是防敌人,二是防藩王吧。”

    孙先生摸着胡子点头:“正如姑娘所说。不过,此地郡守是燕王岳丈,也算是燕王的势力范围了。”

    他一说我才想起来,此地台州,正是萧暄早亡的那位太太的娘家。

    我们从城里过。台州城乃边关重地,十分繁华。路上可见不少商贾或是身配大刀的须髯客。还有不少高眉深目像是小亚细亚人种的艺人,男子高大魁梧,女子娇媚多姿。他们衣服样式独特,色彩鲜艳,站在路边吸引了许多游人驻足。

    车离开了闹市,出了城门,走上山路。半个小时后,一座古朴的堡垒出现在了路的尽头。堡垒依山傍势,高大雄伟。车缓缓驶近,我看到了城墙上那些战火和岁月留下来的痕迹。青藤爬满了一脚墙壁,细嫩的枝叶在夏日凉爽的风里轻轻摇曳,城墙上士兵手里的兵刃折射出来的刺眼光芒与这一片宁静的绿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忽从城楼上传来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孙先生,别来无恙!”

    云香拉了我一把,我便依礼放下了帘子。

    听外面孙先生回道:“郑少将也别来无恙啊!”

    那少年人道:“昨日才见了姐夫,说先生稍后就到,我一大早就等在这里,现在才把先生给等来。先生这次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一定要小住一晚才能走。家父近日又得了一副珍珑棋局,等着先生来破呢。”

    这年轻人像是萧暄的小舅子。

    孙先生笑道:“多谢少将和郑大人。只是孙某这次又得辜负你一片心意了。孙某有要务在身,不能停留。少将放心,他日孙某一定补回来。”

    那年轻人再度开口,声音已经近在车外了:“孙先生总是来去匆匆的。姐夫也是,不让先生休息一下。”

    孙先生道:“王爷自己也辛苦劳累,我们做属下的,怎么好偷懒?”

    “劳累?”年轻人笑道,“真是劳累吗?”话题一转,“说起来,这马车里坐着什么人,居然要先生亲自护送。”

    我正一惊,一只手就哗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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