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第7部分阅读
公主 作者:rouwenwu
翻了。
我心中颇怒,想我心思深沉,这正是严肃的时候,她却要笑场,着实是很不给我面子的。
阿因却一边抱着肚子笑,一边指着门的方向,笑得话都说不稳,“公主,您能不要在六皇子出现在奴婢面前时,管他叫娃娃吗?”
我顺着阿因的手往门外看去,果真,六哥此时正进了大门,一脸意气风发地往我走来。
我浑身忍不住缩了一下。
如此高大的。。。娃娃。。。好恐怖!
我狠狠甩了甩脑袋。
当我没说。。。
六哥是来找我出宫玩耍的。
我有些兴趣缺缺。
六哥见状,忙道,“你之前不是说陆籍她很想念我吗?那我不太好让她想太久吧?”
我听了,忍不住一笑,“她都想这么久了,再多想些时候也没有什么差别。再说,她的人生还这么长,分一点出来想念你,不碍事的。”
六哥唇角一抽,无语,只幽怨地看着我。
我有点受不了他谴责的目光,低下头。
六哥微顿,小心问我,“你不开心?”
我抬头看他,“你回忆一下,最近有发生什么能让我开心的事吗?”
六哥漂亮的眼睛微沉,“因为吟妃?”
他说着,冷哼,“你何必理会她?墨夷近几日为她调养,她这时也好得差不多了。她那婢女自去了宫正司,便再没有音信,想是被人给灭了口。咱们父皇可是个厉害人物,他心里焉会看不清?”
我托腮,叹,“那明明是看得清,却偏偏不想要看清呢?是不是会很难过?”
“之之,你怎么了?”六哥狐疑,问我,“是不是父皇和你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
六哥恍然,“你是在为父皇至今不来哄你而生气?”
我看了看六哥,没话。
他肯定是认为我在生气,气当日阿爹冤枉我,对我疾言厉色,却到这时也不来哄我。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阿爹来过。就在阿娘和我用膳那天晚上,除了丰于公公,他谁也没有带。
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
那一晚的阿爹。。。我心中微涩,我想,他其实是真喜欢吟妃的。
阿爹来时,我确实正在生气,连阿娘都知道找我过去说一番。。。勉强算得上是安慰的话,他却没有动静。
我不大想理他,直到他高大的身影走到我面前了,我才略略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却对我笑得蔼然,柔声问,“之之还在生气?”
我皮笑肉不笑看他,“这么明显,不难猜吧。”
阿爹轻叹,将我揽过,“不要生气了,阿爹道歉?阿爹白天不该凶你,也不该冤枉你。”
我闷闷低头,“凶都凶了,冤枉也冤枉了。这本来也没什么,如果阿爹果真有怀疑是我。可是阿爹,你知道不是我,你还要凶我。”
阿爹微滞,半晌,将我揽得更紧了些,低叹,“之之受委屈了。”
我听得阿爹话中透着微微的无奈,心中顿软,终是道,“也不是委屈,只是白天的时候,确实是被吓到了。”
我说完,便听得阿爹低低笑了起来,他放开我,道,“这里是九黎皇宫,是阿爹的天下,之之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道,“我怕阿爹有一天有了更疼爱的人,然后,之之便不重要了。”
阿爹脸色微沉,我以为我这话说得明目张胆地无礼,他会生气。不想,他沉了良久,却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之之,你还小,你不懂。”
我想,我真不懂。但是,我不懂的是他这句话。
他都能把我嫁出去了,却还不能证明我长大了?
他是见过哪家的小孩还小、还啥也不懂,就要嫁人的?
当然,这话我没说,我只是静静低着头。
阿爹也不再说什么,又坐了一会儿,我陪着他聊了几句。他见我心不在焉,终于叹道,“如果你们之中总要有一人犯错,那朕确实是希望那一人是裴语卿。对你凶,只是不想你站出来替她承了什么。”
那一晚,阿爹说这话时,眸光柔和中微微混杂的涩意,让我的心终于彻底软下。那一刻,我竟不由自主猜想,若是被证实下毒之人是我,阿爹私下里,眼中怕就是这种神情了。
这个想法让我在一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因为有了感情,所以不愿相信;即使到了不得不信时,也终是信得苦涩。
阿爹走时,我送他到门口,我抱了抱他,低道,“阿爹,我不生你的气。只是,你就是心里有了别的疼爱的人,也不能将阿娘的位置挤了。”
阿爹的身形微微一震,最后拍了拍我的肩,也没有说话,便离开了。
方才,六哥同我说,吟妃的婢女应是被人灭了口,那一瞬间,我脑中闪过的身影和那一晚的阿爹重合了。
我虽是不能理解,吟妃的年岁和我一般,阿爹他。。。
只是,我心中对阿爹的细细微微的心疼真切又清晰,我想,其实潜意识里,我已经理解他了。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我知道,阿爹虽是一个帝王,但是他的感情不比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少。正如自我出生,他便从不让我随着哥哥们唤他“父皇”,他只让我唤他“阿爹”。
我想,即使只有两个字,也有许多别人不能揣度得到的感情。
我摇了摇头,对着六哥道,“我不生阿爹的气。”
六哥笑睨着我,“想了这么久?这话说得很勉强吧!”
我一笑,“不勉强。”
后来,我还是和六哥出了宫。
我们到时,陆籍已经在我们常聚的茶楼等我们了。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见到我和六哥,整张小脸都兴奋起来,直朝着我们挥手。
我坐到她旁边,见她的笑容这么璀璨夺目的,忍不住就问,“你这是在高兴什么?”
陆籍听了,笑一僵,然后反问我,“你这是在不高兴什么?”
我猛然被堵,这姑娘,眼神儿可是越来越好了。我斜斜瞟了她一眼,笑,“你最常不高兴什么,我这回就是在不高兴什么。”
陆籍黑亮的眼珠子一转,蓦然拍案而起,“你爹娶小妾了?!”
她因为太过激动,声音拔高,立时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六哥拉了拉她,她方才愤愤坐下,又咬牙切齿地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那儿还有各种道具,你说一声,我立刻给你拿过来!”
陆籍刻意压低嗓门的模样,特别像是正在和我商量着什么伤天害理的大计划。其实,她说的那些道具也就是泻药啊,装鬼长袍子一类的,说得难听一些,连我都觉得。。。太小打小闹了!
我叹气,为她。
陆籍却误以为我这是无能为力下的叹气,安慰地摸了摸我的手,又转头看向六哥,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眼见六哥额角一抽。其实,我在心里也忍不住想要替他抽一下。
他打算怎么办?他是皇子,他父皇宠个妃子,还轮得到他去想怎么办?这不满意爹爹有别的女人的,通常都是女儿,儿子一般不想这么许多。
难得六哥还能极为配合地皱了皱眉,又装出豁然开朗的样子,巴巴地看着陆籍道,“我打算带着她离家出走一两天,让我们爹爹看清楚我们的愤怒。不如,你收留我们两天吧?”
陆籍立刻就苦了小脸儿。
我心中暗笑,陆籍骗我和六哥她是左相家门房的女儿,这时若是将我和六哥带回去,不就穿帮了吗?
六哥这是故意的。
陆籍皱着眉头,模样看起来极是苦恼,应是一时将自己逼到了死角,找不到出口。
我心下一软,便道,“不妥,离家出走是大罪,使小性尚可,闹大了便不能。”
陆籍听我提醒,整个人霎时如醍醐灌顶,一双眼珠子又闪亮闪亮了起来,一拍桌子,“小玉说得对!”
六哥笑着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
陆籍见六哥放松,连忙开始转话题,拉着我便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我其实很怀疑,陆籍说的好消息究竟和我有没有关系,甚至是,和我们有没有关系。
陆籍神秘一笑,道,“赫胥皇帝的雪贵妃死掉了。”
果然。。。
我忍住抚额的冲动,讪讪道,“人家死了贵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二章
陆籍闪亮的眸子霎时一暗,有些扫兴,幽怨道,“你不觉得善恶到头终有报是个好消息吗?我是觉得我们做人不应该太囿于自我了,有时也应当为人间正道兴奋一下的。”
还人间正道呢。。。
我扯了扯唇角,“我又不认识雪贵妃,我怎么知道她的死是正义得到了伸张还是人间正道的损失啊。”
“你不知道雪贵妃?!”陆籍大惊,黑亮的眸子定定盯着我,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我被她一看,心中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努力回想了一番,又再一次确定我确实不认识这个人,我讷讷道,“她很有名吗?”
陆籍眸微眯,“你家不是做对外贸易的吗?九黎和赫胥通商频繁,你怎么会不知道赫胥那个赫赫有名的雪贵妃?”
我抬手擦了擦冷汗,“我家是和赫胥往来频繁没有错。。。”
赫胥还把他们的公主嫁到我家了呢,就前几天,差点没把我害死。。。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雪贵妃这号人物啊。。。这要让人情何以堪!
我讪讪看向六哥。
六哥一笑,对陆籍道,“家里娘亲对小玉管得严,不让她听这等族中大事,所以她确实没有听过雪贵妃。倒是陆籍你,雪贵妃在赫胥虽然声名远播,但是她病逝的消息也不过是刚刚传到九黎,何以你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陆籍脸一僵,瑟瑟道,“你也知道,我家做门房的。门房嘛,除了守门就是磕瓜子儿八卦了,人生最大的价值就是迅速接收、立刻转手各种小道消息。”
六哥听了,也不道破,只对着陆籍笑得灿烂,感叹,“你家门房做得好成功,这算是朝政大事了,都能被你迅速接收、立刻转手,真是堪称典范啊!”
陆籍讪讪一笑,“左相家的门房嘛,是得做得成功一些,怎么说,我们也是全天下门房的领军人物啊。”
六哥笑着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六哥这才对着我道,“雪贵妃是赫胥当今康帝最宠爱的女人,传言,她从初初入宫起,便得盛宠,一路呼风唤雨,整整三十年。她没有子嗣,康帝宠爱却一直长盛不衰。两年前,雪贵妃曾病危,命悬一线,康帝大怒之下斩杀十二名太医,以作警示,终激得太医们潜力迸发,将雪贵妃的命延续至今。只是太医医病却不能医命。。。据说,雪贵妃身死之后,康帝为她罢朝三日,三日之后方才发丧。”
斩杀十二名太医。。。我心中震撼,忍不住问,“那既然这样,康帝为什么不将她升成皇后?反倒让她当了三十年的贵妃?”
“这就是她可恶的地方了!”陆籍义愤填膺接过话头,“雪贵妃仗着康帝宠爱,明目张胆害死了前魏皇后,更差点害死了现在的赫胥太子皇甫颉仓。可是,我就告诉过你,人间正道自在人心,不论那雪贵妃如何得宠,赫胥朝廷都不能容忍她晋为皇后。”
我看向六哥。
六哥点头,“是。传言,二十七年前,魏皇后和雪贵妃同时怀上龙胎,雪贵妃却在生产时难产,母与子只能保一人,康帝宠爱,便是保了母亲。而魏皇后却顺利生下了太子皇甫颉仓,雪贵妃心中嫉妒,便设计毒害方生产完的魏皇后,魏皇后当场中毒身亡,雪贵妃甚至强行夺过那时尚未满月的太子皇甫颉仓,就要生生摔死。是魏皇后的贴身女婢冒死救下,并一路逃亡送到魏皇后的父亲魏相手中。彼时,魏相位高权重,其长子魏将军手握三十万大军,这才保住了太子。”
我听了,心下顿时生怒,“杀人偿命,她为什么还能活得好好的?!”
六哥叹道,“虽然魏皇后娘家势大,只是当时,康帝力保,并有太医证明雪贵妃是丧子心痛,因此得了失心疯,一切所为都是在神志不清之下酿成,并非有心。”
我听得气血上涌,一拍桌子,“这康帝,真是个昏君!发妻亲儿被害,他还要包庇!”
陆籍冲着我嘿嘿一笑,“看,我就告诉你,这是个好消息吧!”
我眯着眼,看陆籍,狠狠点头,“确实是值得我们为人间正道兴奋一下!”
陆籍j笑,对我勾了勾手指,“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好了。”
我心中一动,将身子靠过去,她附在我耳旁道,“据说,雪贵妃的死和太子皇甫颉仓有关。”
六哥极快接过话,问,“据谁说的?”
“我大哥。。。听左相大人说的。”
“你大哥?”六哥挑眉,“不是你爹是门房吗?”
陆籍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下意识皱眉,讷讷道,“我们一家都是门房。”
“原来这门房也能世袭的啊。”
“是啊是啊。”
我这时却没有心情听陆籍蹩脚的掩饰,雪贵妃和魏皇后的故事听得我心中沉沉的。我想,若真是皇甫颉仓动的手,那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动的吧。
我下意识看向六哥,却见他这时也正看着我,目光有些深远。他见我看她,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想了一下,道,“我在想雪贵妃和吟妃有没有血缘关系。”
六哥笑了出来,道,“你放心,即使吟妃和雪贵妃真有血缘关系,昭帝却不是康帝,凤皇后也不是魏皇后啊。”
昭帝,就是我阿爹。
六哥微顿,又加了一句,“再说,你觉得咱们太子是能被人摔地上的吗?”
六哥最后那句话,将我从内到外由表及里说得心服口服!
太子哥哥被人摔地上。。。
那人是要对人生有多绝望才能自暴自弃到这种地步啊?
敢去摔心狠手辣的太子哥哥。。。单单只是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
陆籍笑着拍拍我的肩,“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善恶到头终有报,所有的小妾到最终都会变成真正的浮云!”
我忍不住噗哧一笑。一瞬间,因吟妃而起的不快终于消散了大半。
我们这边喝着茶,酒楼里却突然起了马蚤动,我循着声望去,却见是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子正在对着两名女子吵嚷。
那几个衣着华丽的,一看就是纨绔子弟。
而那两名女子,一着素白三绕曲裾,覆深色面纱;另一人似乎是她的婢女,着湖绿襦裙。
吵嚷中,我听得大概意思,似乎是那几位公子想让那素白女子揭下面纱给他们瞧瞧看花容月貌。
我忍不住感慨,“出门戴面纱,这不就是摆明了在给自个儿找麻烦吗?就是明明白白在身上挂了块牌子——‘我很寂寞,快来招惹!’”
我这么一说,六哥和陆籍都望着我直点头,深以为然。
然后,我们很淡定地继续喝茶。
那边吵嚷却不断,我被吵得有些烦了,六哥便找来小二,扔给他一锭金子,“爷烦了,去叫他们换个地方吵!”
小二捧着手上的金子,眼光乍亮,就像是手上捧着的是星星,一瞬间,晃花了他的脸。他花了片刻,还未离开,那边那几人却已经动起手来。
兵刃相接的声音立时便在酒楼中激起一片混乱和恐慌。
两名女子被包围在一众男子之中,那身着素白曲裾的女子应是不会武功,这时动起手来便处处被那湖绿女子护在身后,而那湖绿女子虽是身手利落,但对方人多势众,她还要保护别人,以致处处制肘,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打斗里,我听得其中一男子冷道,“哼,给你脸不要脸,爷想看看你的花容月貌,你却偏生这般忸怩,就不要怪爷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而后,却是那湖绿女子一声娇叱,“放肆,我家主子的面貌岂是你能觊觎的!”
她这“放肆”一出,声势俱在,让我就这么不由自主回想起我上一次那个放肆,在人群里,连阿因都不听我的。。。
想到这里,心下悲愤莫名。想我一个公主,竟不及人家一名婢女说得有气势。
我这厢纠结了一会儿,再抬头,却见其中一名紫衣的男子已经将那素白女子强搂入怀,伸手,便将她的面纱扯下。
那女子霎时惊得花容失色。
我亦然。
我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拔高,“阿因,过去救她!快去!”
我说着,抬脚便往那一团混乱去。
手却被人从后拉住,我转身,只见六哥皱眉看着我,摇头,“不要多事!”
我大急,便道,“她是代旋!”
六哥一听,脸色顿变,而后,我的手一松,六哥已经不见。
我站在原地,看六哥飞身入战局,出招便是往那制住代旋的紫衣男子而去。
陆籍这才追至我身边,问我,“代旋是谁?”
我苦笑,“我四嫂。”
是,代旋就是我四哥上官启的遗孀,也难怪她出门要面纱覆面了。
陆籍大惊,“那是亲戚啊,你还在冷眼旁观什么!”她说着,便拉了我朝那一团混乱去。
有了阿因阿延和六哥的介入,局势瞬间便被扭转,六哥护住四嫂,冷冷看对方一众男子落败。岂料,他们愿打却不服输,这时眼见落败,那先前轻薄四嫂的紫衣男子一声令下,顿时,竟从楼下突然涌上了约近二十名家仆。
紫衣男子对着六哥冷笑,那嘴脸,分明就是一副他就是要人多欺负人少的意思!
六哥冷冷一瞟,也不畏惧,将身后的四嫂交给我,道,“你们离远一点。”
我点头。
他这才回身,而后,便又打做一团。
我与陆籍扶着四嫂往后退开去,只在一旁看六哥带着阿因阿延与对方拼斗。
他们虽然人多,但皆是不堪一击,局势已定,我也不担心,只在一旁笑看着。
岂料,我看得正得意,眼前却忽然一花,努力定睛,却见那紫衣男子竟不与六哥纠缠,趁乱飞身到了我身前,劈头便是对我一掌。
我一惊,慌忙躲开。然而我这一躲却是坏了事,他便趁机将四嫂拉了去。
陆籍反应却快,上前便拉住了四嫂的手。紫衣男却突然左手往腰间一摸,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剑芒已往陆籍面门而去。
我大急,“小心!”
来不及思考,我已扑上去,双手伸出就去握那紫衣男挥剑的手。
哪知,我方握住,去只听得四嫂大叫,“公主小心!”
然后,我只觉身体被人用力一甩,我就飞到了空中。
我闭上眼,以为我要狠狠撞上什么东西,却不料,预期的痛感没有,我只感觉身体在急剧往下落。
我直接被那紫衣男甩出了二楼!
我死了!
一瞬间,大脑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让我下意识大叫出声,“阿娘!”
还未叫完,我却只觉身体蓦然一暖,一轻,而后被一股结实的力道一带,我轻轻落地。
惊魂还未定,便听得一声怒骂劈头盖脸而来,“上官玉之,你能不能爱惜你自己一点!别人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命便不是命了?!”
这声音。。。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寸,瑟瑟抬头,对上眼前整张脸都黑尽的墨夷。
他这时狠狠盯着我,我心中没由来就猛然一阵惊恐。霎时,我毫不犹豫,瞬间红了眼,指着楼上,就抽抽噎噎道,“不是我自己跳下来的,是他,是他把我甩下来的,我被吓死了!”
第二十三章
我这是在撒娇。
我也不知我为何会对墨夷撒娇,我后来回想,可能是因为那一刻的墨夷和阿娘真是太像了!尤其和阿娘就要出手教训我时的模样,几乎能一瞬间重合!
出于这么多年被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的表情就会先于我的理智,下意识露软,抽抽噎噎就开始撒娇、装可怜,然后将错全都推到别人身上去。
却不想,墨夷也吃这一套。
他狠狠盯着我,硬声警告,“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说完,便一把将我抱起,飞身到了二楼。我脚方触地,身旁的温暖骤去,墨夷已经离开。我往前看,却见眼前一片混乱里,一个玄色身影在人堆里穿梭,不到片刻,混乱骤止。
那速度,甚至比陆籍跑到我身边来还要快。
陆籍一见到我,慌忙就跑过来紧紧拉我的手,劈头就责,“你怎么那么笨啊你!”
她话刚落,我的身子又猛然被另一人紧紧抱到了怀里,“小姐,您吓死奴婢了!”
我冷汗,浑身一抽,哀怨地看向陆籍和阿因这两张悲愤的脸,“你们公平一点好不好!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吗?是我吗是我吗?不要什么都怪到我身上好不好!”
我心中不平,刚刚幽怨说完,却只听得耳旁一声比我更加幽怨、更加沉痛百倍的哀叫。
“啊!”
那惨叫。。。吓得我浑身一抖。
不止是我,我感觉,便连那前一刻还紧紧抓着我、骂我骂得毫无心理障碍的陆籍,也跟着抖了一下。
刚抖完,便听得男子又凄厉又疯狂的咒骂,“墨夷,你这孙子!你敢动老子,你信不信老子让你爷爷参你一本,让圣上灭你九族!”
我闻声迅速转头,却见那名将才还嚣张得狠的紫衣男子,这时左手腕被墨夷抓住,以手腕处为分割,手臂被墨夷抬高,手掌却无力垂下。
我微诧,他这手。。。
墨夷惊艳的眸子看着紫衣男,邪邪一笑,“一只手就想灭我九族?温二公子,你这是太看得起你自己还是太不长脑子了?”
他说着,眼神倏地一暗,腿上已经用力。紧接着“啪啪”两声,便又听得一声惨叫,直破长空,刺得我耳膜都跟着生疼。
而后,那个墨夷似乎认识的温二公子便重重跪到了地上,墨夷唇边一抹残冷倏然滑过,便又回复了淡定,只立在一旁,淡淡看着温二公子朝着我的方向跪下。
我愣愣看向地上跪着的紫衣男子,他这时满脸的惨白和冷汗让我很难将他和刚才那嚣张调戏四嫂、拔剑刺杀陆籍的样子重合起来。
他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痛苦到现在只能猛地吸气,连骂墨夷都再不能。
“你,你。。。”反倒是和温二公子一道的其余几名公子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却又慑于墨夷的暴力,不敢反抗,只得个个满脸的仇愤死死瞪着墨夷。
倒是其中一个蓝袍的公子稍微大胆一些,指着墨夷就骂,“墨夷,你胆子太大了,你竟敢废他的手脚!”
废他手脚?
我浑身一颤。
墨夷淡淡瞥了那人一眼,还未说话,却是六哥开口,怒斥,“墨夷,你好大的胆子!”
六哥脸上明显大急,我看了心中顿时不安。六哥平日里并不是个太认真的人,能让他露出这种急色的,必定关系重大。
我心下大沉。
墨夷却只是懒懒看了六哥一眼,道,“你不必担心,所有后果,由墨夷一人承担。”
六哥被堵,又看了我一眼,拂袖,冷哼。
我见六哥此时的模样,心中的不安瞬间急剧蔓延。却在这时又听得“啪”的一声,来得突然,竟生生将我吓了一跳。
我凝目望去,却是那温二公子再支撑不住,身体便朝着我趴了下来。他的同伴也是一惊,而后又立刻往前将他扶起。那些家仆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他抬上,就要走。
我见温二公子的身体这时已经在微微抽搐。
其中一名家仆一边后退,一边一指指向墨夷,怒道,“墨夷,你将二公子害成这副模样,你等着,温将军不会放过你的!”
墨夷只是负手轻笑。
那些人便迅速抬着人离开了。
我怔愣原地,看着人群渐散,他们脸上莫不染着惊惧。只是不知,他们这是在怕墨夷,还是在怕温将军的报复。
墨夷却淡定得很,云淡风轻地往我走来,笑,“跟我回宫。”
他虽是笑着,我却觉得那压迫力甚大,不由讷讷道,“我刚,刚刚才出来呢。”
墨夷点头,看着我继续笑,“哦,刚刚才出来。刚刚才出来你就能从楼上摔下去了?那如果不是我在宫中找不到你又迅速追了出来,又或者是我晚了一步,你是不是也想断手断脚给我看看啊?”
我听得背脊发凉。这墨夷,这时比阿娘还要恐怖,我不由就瑟缩着低下头。
关键时刻,却是六哥温了嗓音道,“这事是我的疏忽,是我没有顾及到小玉。”
我感激地看了六哥一眼,却又听得另一声柔和,“墨大人莫要对小玉生气,是妾身连累了她。”
我循声望去,这时站在外围的四嫂已经重新将面纱覆好,垂眸静立的模样,与当年。。。早已大相径庭,甚至连当年的一点影子也再找不到。
这样的差距,让我心中蓦然生涩,在反应过来以前,我已听得自己干涩的嗓音,“四嫂,这一次出门原本就是想要过去看看你的,不想却能在这里遇到,你要不嫌弃我和六哥叨扰,我们晚上可以到你家吃饭不?”
我说完,只觉头顶上狠狠落下一道视线。
我瑟缩地避开,只看向四嫂。四嫂清亮的眸子看向我,一怔,又蓦然一笑,“好,我也很怀念我们曾经在一起玩耍的日子。”
四嫂说完,眼神便落到我旁边去,却不说话。
我终于再也不能装作没看到了。我僵硬地转身,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道,“墨夷,你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后来,我和墨夷便同四嫂一起到了瑞王府。
陆籍说她觉得我们今天可能闯了大祸,她要赶紧回家去问问她那个门房老爹,看能不能找什么门道,让墨夷可以从轻发落。
陆籍还说,她虽然很不喜欢墨夷,但他毕竟救了我一命,她纠结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她要爱屋及乌一下,让她的门房老爹帮帮墨夷。
陆籍在说这一番话时,说得极为认真,眉头微微蹙着的模样甚至让我差点笑了出来。尤其是那一句——“让我的门房老爹帮忙救墨夷一命。。。”
而六哥,便先送陆籍回家去了。
这却不是重点,重点是,六哥还将我的阿因也带着去送陆籍了。
这让我很无奈又很想自哀自怜一番。
说来也是我嘴贱,我眼见六哥要去送陆籍,墨夷又一直紧紧盯着我,那压力太大,我就灵机一动提议,“六哥,要不让墨夷和你一起送陆籍回家?”
我说完,除了陆籍那一声悲鸣,“我不要!”,其他人立时静默了。
我自知形势不妙,就要立刻挽回说,“当我没说。”哪知,话还没出口,墨夷就先一步提议,“如果玉儿担心,那便让阿因也跟着六哥过去,以策万全?”
陆籍那厮,想应是憎恶墨夷到了一定境界,恶到连爱屋及乌的决心都扯不平一些,这时听得还有阿因可选,立刻便咋呼道,“好,好,阿因来送我。”
于是。。。
我就和墨夷单独到了瑞王府做客。
四嫂笑着说让我们在大厅稍等,她这时这一身衣服太不成体统,便带着婢女下去换衣服去了。
我和墨夷两个人单独坐在一起,我顿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我低垂着头,极力淡化自身存在感,却仍能感觉到头顶有道灼灼的视线一直追着我。
良久,墨夷才淡淡一叹,“以后出宫,跟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也免得我出来找你找得辛苦。”
我下意识回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话说完,空气霎时一绷。我抬头,正见墨夷对着我笑,“你说我找你做什么?”
他那笑让我浑身不由一缩,又回想起刚才,若是真如他所说的他要是晚到一步,可能真的断手断脚的就是我了。心中后怕,我便低低道,“刚刚,谢谢你。”
墨夷微哼,淡道,“谢就不必了,你是我的妻子,我只是在爱护我的人,我只盼你也能稍微懂得自保一些。”
我心中颇不甘,嘀咕道,“我哪里会知道他力气那么大?而且我那时是去挡他的手,又没有去挡他寒光闪闪的剑,我觉得我已经很自保了。”
“你还有理了?你不知道温二公子天生神力,名满京城吗?”
我擦了擦冷汗,“现在知道了。”
墨夷一滞,又冷道,“好,撇开这一次不说,那前两次呢?”
我心中微惊,看他,“前两次?”
墨夷脸上一僵。
我道,“你记错了吧?我这人生平见义勇为也就这两次了。上一次是吟妃在我面前跳水,我想我反正会。。。扑腾两下,这才跟着下去的。”
我据理力争,墨夷便在我的据理力争之下哑口无言,只静静凝着我,再不如先前一般逼人。
眼神却已经变得深远,他深深地看了我良久,却突然嗓音一哑,道,“玉儿,我真想早些将你娶回。”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真是把我抽得神魂颠倒的。。。
24
24、第二十四章
“你想将婚期提前?!”
我大惊,下意识就伸出手指指向墨夷。眼风处,我见我的手指微微颤着,我想,那应是我悲愤莫名之下的颤抖。
墨夷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忽而对着我一笑,笑得风情万种,“那你意下如何?”
我条件反射地就开始摇头,但见墨夷脸色微沉,我心中一凛,一个激灵,慌忙镇定住,寻了个理由,稳声道,“我对你总归还不甚熟悉,我是希望凡事循序渐进,不必急于求成。”
我虽然对墨夷不甚熟悉,但我心中隐隐是知道的,他这人刺激不得,越是刺激他,他越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是以,这时我便不敢明目张胆地告诉她我不乐意,只绕着弯地安抚他。
不料,他却轻笑道,“嫁给我之后,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你对我会熟悉得更快。”
我的心一瞬间拨凉拨凉的,特别后悔今天和上官景出了宫。
真是孽缘!
四嫂这时已经换了衣服出来,王府之中,摘去面纱,露出原本白皙姣好的面容。四嫂面貌温婉,身材窈窕,乍看之下颇有诗书气质。但其实。。。她也是表里不一的一人。
想到这里,又回想起酒楼所见,心中顿时微涩。
物是人非,四嫂怕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恣意潇洒的代旋了。
她温和地笑看着我,问,“坐着嫌闷,之之不带墨大人在王府中随意走走?”
我看了墨夷一眼,回道,“你见过有谁去别人家做客,主人还没出来,她自己就乱蹦达的?”
四嫂一笑,“哟,你这是反问呢还是疑问呢?我记得当年你和上官景过来,可全没有把自己当客人的,将阖府上下闹得是鸡飞狗跳,上官启好几次都想偷偷派人去皇宫送信儿了,还是我硬拦下的呢。”
上官启,四嫂说出这三个字时,饶是我心中也跟着沉重窒闷,她说着,却已经如平常了。
我又想起那日所中之毒,双眼一瞬间酸楚,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他又不是六哥。”
“他却是你的丈夫啊,你还有什么可生分的?”
“这不还不是吗?”
“你想要快一点是吗?”
最后这一句,听得我心头一跳,我循声望去,墨夷正微勾着唇,邪邪看着我。
我心口一窒,偏开脑袋。
四嫂这时一笑,道,“今日天气好,之之和我一起去园子里坐坐吧。墨大人若是不嫌弃女人家闲话无聊,一道过来?”
墨夷一笑。
这一瞬间,我特别后悔招惹上了墨夷。
酒楼里,我对四嫂说的话并不全是客套话,尤其,我这一次出宫,确实是有意想要来看看她。这时却带上了个墨夷,我总觉得,像是坏了事儿。
墨夷在一旁,许多话,我还要如何问?
只是这时六哥也不在,将他一人丢在这里自己和四嫂去赏花,我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我这人总是这么善良。
于是,我就带着墨夷和四嫂一起去园子里赏花了。
在亭子里坐下,四嫂亲自煮了茶,我见她这时动作手法有模有样的,忍不住笑,“什么时候长进的?都学会煮茶了。”
四嫂淡定一笑,“你知道我素来只爱喝茶,却是你四哥煮得一手好茶,原来也是他为我煮,这时没有他,便只能自己动手了。”
心里又一沉,而四嫂却仍旧谈笑着如常,我苦笑,“四嫂,莫要再提他了,提他难受。”
四嫂笑着摇摇头,“之之,你还不懂,我既决定留在这里,这一生便不会再回避他。他即使不要我了,我也会一直将他记在心上。而一旦刻到心里,一切就又回到了从前,他就在那里,不论生死。这样一想,便没有什么可难受的。”
我确实不懂,她说了这许多,却只是将我说得更难受了,我脱口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家?”
四嫂看着我,淡而坚定,“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一滞,再说不出什么话。我只是想不到,都三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坚定。
三年前,四哥过世,四嫂的爹爹是太子太傅,阿爹阿娘怜惜她,特准她不必随四哥殉葬,可以回娘家。
皇家下这一道指令,其深意便是恩准了她可以再嫁,往后可以拥有新的生活。
可是四嫂却不,她就是不走。据说,当日代太傅亲自带人来接她的时候,她手握匕首,以生命要挟。
四嫂的大哥军人出生,手段强硬,并不受四嫂威胁,就要强将她掳回。四嫂便在众人面前将匕首生生刺进了自己胸口。
代家人这才终于不再逼她。
宫中有人闲嗑牙时都说,时间一长,瑞王妃自会想通。毕竟,过世亲王的妃子,拔毛的凤凰不如鸡,日子艰难不是她能承受的。
却没有想到,四嫂这日子一过就过了三年,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她平日深居简出,也谢绝他人的拜访,瑞王府自四哥死后,终于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那个原来的代旋,也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这时的代旋,再不是当年那个在皇宫之内和我玩耍、骄纵又有些小嚣张的姑娘了。
我想起酒楼之中的画面,堂堂亲王正妃,竟然会被小小一个将军之子调戏,想来,代旋的日子也确实是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