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公主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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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 作者:rouwenwu

    白的还是黑的,进去了,一概是黑的。

    一旦这医女的罪名坐实了,这事,自然也就与我无关。

    第十八章

    我躲在六哥身后与太子哥哥对峙。

    太子哥哥没有说话,但我大概也能猜想得出他现在的模样,必定是怒极,恨铁不成钢。

    大殿之内,一时寂然。

    良久,却是语卿嫂嫂先出了声,“太子殿下,公主说得对,上天有好生之德,放过她吧。”

    语卿嫂嫂在这时开口,我心中蓦然一丝异样闪过,待仔细寻去,那感觉却再不见了踪影。

    太子哥哥冷笑,“语卿,之之有任性的资本,你以为,你也有吗?”

    语卿嫂嫂并不答话。

    太子哥哥冷哼,袖子甩得狠,与空气摩擦出一丝凌厉的声响。然后,他便往内殿大步而去。

    六哥这才回头看我,他这时大抵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望着我,眉头微微拧着。

    我看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头。

    却听得他命令道,“放了。”

    “是。”

    肩上又蓦然一暖,他已将我揽过,低声道,“没事的,有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在呢。”

    我心中一酸,抬头,看着六哥,他看着我,目光柔和,英朗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我只觉愧疚刹那间翻天覆地而来。

    我一直欺负他、嫌弃他,他却从来不曾少疼爱我一分一毫。

    我靠在他怀里点点头。

    我与六哥还有语卿嫂嫂到得内殿时,正见阿爹坐在床边,吟妃的身子被他抱在怀里。她一张绝美的脸这时几乎不见血色,却依旧美得倾城,我见犹怜。

    阿爹低头凝视着她,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痛和疼惜。

    我心下一沉,忙去看阿娘,却见她这时紧紧看着吟妃的脸,似乎并未注意到阿爹。

    “她怎么还不醒?”阿爹皱着眉头问墨夷。

    墨夷手中还拿着那只白净的小瓷瓶,对着阿爹恭声道,“回皇上,待药性发挥,吟妃娘娘自会醒来。”

    阿爹声音颇怒,又带着明显的着急,“药性要何时发挥?”

    他刚说完,还未等墨夷答话,吟妃却已缓缓睁开眼来,轻喃了一声,“皇上。”

    我见得清楚,阿爹在听到这一声低唤时,高大的身形几不可察一颤。而后,他几乎失态地将怀中的吟妃搂得更紧了,一迭连声道,“朕在,朕在这里,吟儿,你感觉怎样?”

    我在听到那一声“吟儿”时,身体也跟着几不可察一抖。

    “回皇上,臣妾好多了。”吟妃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并不让人感觉她矫情。

    她这度把握得极好,虚弱惹人疼,却不撒娇,言语间极识大体,更惹人疼!我特别想夸她一句——好样的!

    我盯着吟妃看,却只觉有一道目光从旁落在我身上。我转头望去,只见墨夷轻轻看着我,眼神无波无澜——至少我看不出波澜。

    我看向他以后,他却又极快地收回了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我心中疑惑,却又听得阿爹带着激动的声音,“墨夷,你救了吟妃,朕要重重赏你!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朕必定如你所愿!”

    墨夷听了,唇边紧跟着便染上一抹恰当的笑。只是那笑,我感觉,着实是太恰当了些。

    这时,丰于公公却从外进了来,附在阿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阿爹听了,一双眼狠狠看向我。我心下一惊,正不知是该躲避还是该回视,他却已收回了他锐利的目光,又移到我身旁。

    我身旁,是语卿嫂嫂。

    我顺着阿爹的目光看去,却见这时的语卿嫂嫂脸色比吟妃还要惨白,一双美眸明明平静,我却分明感觉得到她身上浓厚的哀戚。

    我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握住她的。

    方碰到她,她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就躲开。我心中微惊,她的脸却令我更加心疼,我也不多想,便强行将她的手拉过握住。

    霎时,我只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带着强大的压迫和。。。责难。

    我一惊回头,却见是阿爹微微眯着眸,狠狠地盯着我。

    而事实上,盯着我的不止阿爹一人,只是他的情绪最为激烈。

    阿爹旁边,阿娘眉头紧紧皱着,看着我的眼神明显带着责备。

    阿娘身后,太子哥哥看着我,似笑非笑。

    甚至便连墨夷,这时也肆无忌惮地看着我,只是他眸中仍旧并无波澜,甚至不带半点情绪。

    我又看向丰于公公,他这时在所有人身后,朝着我轻轻摇头。

    我顿时暗叫糟糕。

    方才,阿爹命人去东宫、栖梧宫、墨夷府邸三处搜查,难道是搜出什么来了?这时阿爹这么看着语卿嫂嫂,又这么看着我,难道。。。

    我只觉脑子里猛然一黑,却又突然听得墨夷轻声道,“是你伺候吟妃娘娘服药的?”

    墨夷这时这一出声,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我只觉身体顿松,慌忙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却见一名宫女立在人群之后,恭敬侍立。

    她站得并不远,之前却没有人注意到她。这时看去,她一张瓜子脸长得小巧,应颇能讨主子欢心。

    那宫女被众人一看,慌忙跪下,恭敬道,“回墨大人,是奴婢。”

    墨夷却突然往她走去,走到她身前。众人正不解,却见他已微弯了身子,亲自拉了那宫女的手将她扶起。

    那宫女一惊抬头,却在对上墨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时,瞬间红了小脸。

    而墨夷,仍旧执着她的手,对着她微微笑。

    我看得心底顿怒。

    这男人,前一刻还对我说一辈子只爱我一个,现在却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眉目传情!

    他,他都要是我相公了,还这么不知收敛!这分明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正要出声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行为,却有人先了我一步。然后,我那一丁点不成气候的怒气便瞬间被打压了下去,彻底换上了惊讶。

    那声音,虚弱着,也仍旧千娇百媚。

    吟妃。

    她在我阿爹怀中,轻道,“墨大人这样,是什么意思?”

    我惊讶于这娇滴滴的美人儿竟然有这般的爱心,爱护下人。须知,她自己也不过是刚刚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却还能扭着脑袋往身后看去,见到墨夷轻薄她的侍女(那侍女明显特别开心),还要强撑着出声提醒。

    这得需要多么伟大的奉献精神啊。

    墨夷却并不被她感动,他一声冷笑,而后,一声尖叫接连而起。

    “啊!”

    “墨大人饶命!”

    原本还羞红着脸的宫女这时已经脸色煞白,咬着唇,直向墨夷求饶。她的手仍被墨夷紧紧握着,只不过是,太紧了一点。

    吟妃要动,阿爹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对着墨夷冷道,“墨夷,你在做什么!”

    墨夷一笑,道,“是她往吟妃娘娘药中下了毒。”

    吟妃冷道,“墨大人有什么证据,可不要信口污人!”

    “证据嘛。。。”墨夷看着吟妃,眸光微转,“就在这只手上。”

    “她姆指和食指的指甲里有浅浅的黄|色,微臣猜测这便是芭蕉不解的粉末,皇上可命人将她的指甲剪下,送太医院查证。”

    墨夷不卑不亢,神色平稳,话落,惊了一室。

    阿爹震怒,“来人,将这贱婢带下去,好生审问!”

    那宫女跪在地上,呆呆望着勃然大怒的君王,大抵是被那九五至尊的气势震慑住了,竟一时惊怔,甚至便连侍卫上前来,她也只是愣愣望着阿爹,不闹不挣。

    却是吟妃虚弱出了声,“慢着!”

    “吟儿!”阿爹阻她,可那声音里却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威仪,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疼惜,“这贱婢害你,罪无可恕,你再是心善,也万不该对自己残忍。”

    我听了,忍不住又抖了一下。

    你再是心善。。。

    我真是不知什么样的心善才能长成她这样子!

    吟妃对着阿爹柔弱地摇摇头,又突然看向那地上的宫女,猛地冷了声,“阿诗,我素来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说!你现在就当着所有的人面说出来,自我入宫,皇上将你赐给我,我便处处厚待你,平日用度,也尽给你宽厚,今日我却要落得被你毒害的下场。你告诉我,到底是我若吟哪里对你不起?!”

    吟妃说得激动,猛地咳嗽起来,惹得阿爹又是一声怜惜的轻叹。阿爹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一边温声劝慰,“下婢卑贱,你又何苦与她们谈情谈义?还是好好将养着身子,莫再动怒了。”

    那宫女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狠狠划过,然后,有一处蓦然清亮。

    吟妃是故意的!她面上虽是在骂那婢女,实则却是在给她狡辩的机会!

    果然,就听那婢女哭道,“娘娘,您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就是千刀万剐也断不会害您!奴婢真的不知墨大人所说的芭蕉不解是什么,只是奴婢指甲间的淡黄|色粉末却是奴婢为您剥桔子时留下的。”

    “你莫要再狡辩了!”吟妃冷叱,又突然拔高了声,往周遭太医看去,“太医呢?让太医都过来,现在就来查证,当着本宫的面查证。阿诗,你怎能如此待我!”

    吟妃那声音,愤怒里又带着灭顶的悲痛,听得我阿爹的心肝儿都疼了。

    “吟儿,莫要激动了。”他劝慰她,又冷声命令太医,“还不快按娘娘说的,当着朕的面查证!”

    我看着吟妃那张笃定的脸,她太过笃定了,以致于我心中竟莫名地不安起来。

    若说,吟妃真是遭人暗害,那她如何能揣着这样的笃定?笃定那暗害她的人就不是她的婢女,甚至还要大呼小叫让太医当着她的面检查。

    她虽然确实是口口声声在骂她的婢女,又骂她狡辩,可是如果真的有那么恨,那大可将她打下去,让阿爹处置便是。

    吟妃这样做,这么自信。。。更像是,她知道她的婢女没有下毒。

    若一个人被毒害,差点丧命,那要如何才能如她那般笃定那不是另一个人所为?

    须知,人心隔肚皮。更何况,这婢女不过是个宫中人,宫中之人,原本就如浮萍,无根,随处可以落放,亦随时可以飘远。再者,这阿诗与吟妃,相处也不过短短一年。

    何来的此等推心置腹?

    除非,下毒那人就是她自己!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不论是她自己下的毒,抑或当真是她的婢女代劳,一旦有了吟妃的授意,那婢女又何须将毒药藏在指甲里,在呈上汤药时偷偷弹进?

    没有必要!所以,不该有毒药残留在指甲内!

    我心下一沉,往墨夷看去。

    唯一的解释就是,墨夷在说谎,那婢女的指甲里根本就没有毒药!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吟妃会那么笃定了,甚至要嚷着当着大家的面检查。她是怕,婢女的指甲在送去太医院的途中被人动手脚!

    那时,这下毒的罪名便是被她仪秀宫的人坐实了!

    墨夷这时正望着那宫女周围的一堆太医,似乎并未察觉到我。我正要收回目光,他却又猛地朝我看来,他动作如此之快,我竟被他吓到,却又见他突然对着我扬唇一笑。

    那笑里,些许嘲讽,许多自信。

    我心中狐疑,他已再次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少顷,乐太医携了其他几位太医跪倒在地,“回皇上,此名宫女指甲之间确有有毒粉末,经初步查证,正是芭蕉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阿诗婢女的指甲之内真的没有毒药吗?公主的猜测是对的吗?吟妃如果真的要下毒,那她想害的又是谁?墨夷和太子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请看下章。

    小闲木有在吊胃口啊,只是这里细节比较多,还会牵扯后面很重要的剧情,所以一点也不能偷懒~~下章基本上目前的疑惑都可以解释了~~大家少安毋躁~~

    第十九章

    我一眼望向墨夷。

    真的有?!

    那么,是我猜错了,还是太医们在说谎?

    不,不可能。太医们不可能说谎,他们没有那个胆,这是欺君!

    墨夷唇边淡笑,并未看我。我却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吟妃。

    她也正看向墨夷,眸中带着明显的怨和怒,墨夷并未看她,她便发现了我的目光,遂直直与我对上,蓦然冷笑。

    阿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时已经全身瘫伏在地上的宫女,冷道,“好歹毒的居心!指甲?你便是先将毒药藏在指甲之内,待为吟妃侍药时轻弹进去的?如此叵测居心,其罪当诛!”

    阿爹转身,硬声命道,“来人,将这贱婢打入宫正司,查明幕后主使,再依法论罪!”

    阿爹勃然大怒,再没有人敢多说一句。

    吟妃继续惨白着她的小脸,怔怔望向地上的婢女,看起来很心痛。

    阿爹缓声同吟妃说了些好生安养的话,便带了阿娘离开。

    他临去时,看了墨夷一眼,又看了看我,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情绪。

    我看向阿娘,却见她微微蹙着眉头。

    我扶着语卿嫂嫂和太子哥哥、六哥、墨夷一同离去,我心中疑惑,忍不住想问他,那毒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太子哥哥、六哥和语卿嫂嫂都在,我又不便开口,我不想在他们面前拆穿墨夷说谎。

    我犹犹豫豫的模样,却正巧被太子哥哥抓了个正着。

    我遂底气不足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我不知他这时是否还在生我的气,气我任性地将那名医女放了,将自己推入困境。。。

    不,不对!

    我想到这里,大脑里一处乍亮。

    我将医女放了,真正陷入困境的人,不是我,是太子妃!

    吟妃她不是要陷害我,她真正要陷害的人,是太子妃!

    我想到这里,不由看向语卿嫂嫂,眼神忍不住僵硬。

    她见我这么看她,初时一愣,而后,又对着我勉强一笑。

    她的气色很糟糕,笑看起来很可怜。

    却是太子哥哥道,“想明白了?”

    我缓缓转头,对上太子哥哥的眼,他这时似笑非笑看着我。

    我心下一惊,脱口反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什么?”六哥仍旧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

    太子哥哥却不解释,只是转头,看向墨夷,“墨大人救了语卿,孤便欠墨大人一命。”

    太子哥哥是太子,未来的九五至尊,身份尊崇,我觉得他这时说这种话那就是场面话,明眼人一听,便知作不得真。

    哪知,那墨夷却像是听不懂,仍旧摆着一副高贵傲然的姿态,见了太子哥哥礼贤,也不知感恩,淡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墨夷这么做,只为报答太子妃对公主的救命之恩。”

    我听得这话,浑身不由就有些不自在。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像我是他的什么人呢?

    尤其,太子哥哥还意味悠长的看了我一眼,又对墨夷道,“那么,孤就让这脑子不灵光的妹妹代孤向墨大人以身相许了。”

    我浑身一抽。

    太子哥哥已经笑着看向我,笑得不良。

    我就知道,太子哥哥这人,j诈阴险得狠!他万不是能吃得亏的人,这时,他便是将我在湖边请他代我向语卿嫂嫂以身相许的话,悉数还给了我。

    他还私自收了利息!

    脑子不灵光的妹妹。。。

    他才脑子不灵光呢!

    我恨得咬牙,却见墨夷含笑看着我,又对太子哥哥道,“却之不恭了。”

    太子哥哥一笑,便携着语卿嫂嫂回东宫去了,语卿嫂嫂临去时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六哥站在原处,狐疑地看着我,“之之,墨大人是何时救的太子妃,我怎不知道?”

    他说着,语气已经明显哀怨,“你的事,我近来是知道得越来越少了。”

    我想起他刚刚在仪秀宫那般护着我,心下一软,便走近他,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他听了,眼光乍亮,惊喜地看着我,“真的?”

    我笑着对他点头。

    六哥又和墨夷说了一声,便也回去。

    我这才看向墨夷,正了颜色,“那毒是怎么回事?”

    墨夷美艳的眸子盯着我,笑,“你刚刚对上官景说隔墙有耳,你们改日宫外细说。这时你我仍在御花园内,不必隔墙就有耳,你却又这么胆大了?”

    我一惊,低呼,“你听到了?”

    墨夷看着我,不答。眼中明显有丝不屑,像是在说,“你需要明知故问吗?”

    我顿时底气不足,小心问道,“就这样?”

    墨夷潋滟的眼波在我身上一转,“陆籍极为思念上官景,非常讨厌墨夷。陆籍说,希望早日见到上官景,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墨夷。”

    我唇角一抽。

    全了。

    墨夷将我对六哥说的话听了个全。

    我正忙着抽搐,却听墨夷淡淡问我,“你知道陆籍是女扮男装?”

    我听了,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也能看得出来?!”

    这时,换墨夷唇角一抽。

    我讷讷道,“好吧,陆籍的真名其实是陆未昔,是左相陆修和的小女儿。上官景很喜欢她的,你不要告诉上官景我在说谎。”

    其实,陆籍没有说她很思念上官景。。。连想念都没说,也没有说她永远不想再见到墨夷。

    那些都是我自己的意思。。。

    墨夷不冷不热道,“你对六皇子,还真是有心啊。”

    我不假思索,冷嗤,“你要像六哥一样对我好,我也能对你有心。”

    墨夷看着我,不语,眼神很深。

    太深了,以至于我忒没骨气地不安起来,低下头,从他的视线里躲了开去。

    最后,墨夷也并没有和我说什么。只是附在我耳边告诉了我两件事。

    第一件,丰于公公并没有从东宫、栖梧宫、他的府邸三处搜出任何证据;

    第二件,那婢女手上的粉末,是他撒上去的。

    我大惊,看向他,他却只对了我一笑,便离去。

    我愣愣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怎么可能?

    难道不是应该从东宫搜出芭蕉不解的毒药吗?

    又怎么会那么巧,墨夷将芭蕉不解的毒药随时带在了身上,在适当的时机推给吟妃的婢女?

    我一路思索着这其中的问题,回到栖梧宫。

    我闷闷地缩在软塌上,阿因在一旁提醒我,“方才陛下、娘娘似乎对公主很生气,公主这时是否要过去哄哄他们?”

    我恹恹地摇摇头,“不要。我一见到他们,他们肯定就会问我。。。”

    会问我我和吟妃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是了,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阿爹阿娘应该已经能看得出来,有嫌疑的不止是我、墨夷、语卿嫂嫂,现下还多了一个人,吟妃。

    所以,这件事便有了四种可能。

    一,吟妃下的毒。虽然芭蕉不解据乐太医所言是极为霸道的毒药,但是吟妃不是还没死吗?她若是此时死了,她自然就没有嫌疑了,可是她偏偏还活着。更重要的是,墨夷当场证明下毒之人是她的婢女,墨夷揪出的那铁证摆在那里,太有震慑力了。

    吟妃的婢女给她下毒,很容易便能让人联想到这是得到了某位主子的授意。而吟妃本人就是那位“主子”的嫌疑最大。

    二,我下的毒。阿爹阿娘心中也清楚,我一般情况下不会害人,但也说不准。如果我和吟妃真结上了什么深仇大恨,或是我被人唆使,也不是没有可能。尤其,吟妃中毒之前,我还和她同时落了水。

    三,墨夷下的毒。墨夷的嫌疑其实是最小的,而让他成为嫌疑人的,不过是时间上的巧合——他在药房里接触了吟妃的药,不,药罐。

    但是他没有动机,再者,他之后救了吟妃的命,所以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

    若说他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那便是因为我。若我果真和吟妃有什么仇恨,墨夷为了讨我欢心而下毒害人,事后却见事态严重了,不想让我遭殃又出手解毒,也不是没有可能。

    四,语卿嫂嫂下的毒。事实上,如果没有墨夷当场揪出那名名唤阿诗的婢女,那么最后被定罪的人,就是语卿嫂嫂!

    即使丰于公公没有在东宫搜出证据,但至少在阿爹阿娘心中,一定会认定语卿嫂嫂就是凶手。

    因为,如果没有墨夷将罪名推给吟妃的婢女,那么,吟妃便没有嫌疑;墨夷的嫌疑最小;而我,就像六哥所说的,这里是九黎皇宫,阿爹阿娘心中必定会下意识地向着我。

    如此一来,剩下那人,便只有语卿嫂嫂。

    所以,我说,吟妃原本要设计陷害的人是太子妃。

    太子哥哥一早就想通了,所以,他最初便想要将罪名推给太医院的医女,只是被我妇人之仁地破坏掉了。

    墨夷也看出来了,但是他更高明一些,他推给吟妃的婢女,这样不仅救了语卿嫂嫂,还将吟妃也拉下了水,便是彻底将这一滩水搅浑了。

    只是,令我不解的却是,吟妃她为什么要害语卿嫂嫂?并且,她陷害得并不狠,却极为高明。

    如果真是狠,那么,东宫之内一定会被搜出芭蕉不解,到时罪证确凿,语卿嫂嫂必定会被治下大罪。

    然而,墨夷却告诉我,没有。

    没有。

    搜不出罪证。

    这代表了什么?

    这并不代表着语卿嫂嫂的嫌疑会小,相反,这代表着,语卿嫂嫂被人陷害的可能性是小了不只一星半点。

    一般人都会想,若真是被人陷害,那陷害她之人何不彻底一些,给她放点罪证上去?

    吟妃她偏偏反其道而行,她舍弃对语卿嫂嫂治下重罪的机会,但是她也因此避免了给语卿嫂嫂创造“被人陷害”的托辞,这样,就算语卿嫂嫂她不能被治罪,但是,阿爹阿娘心中却会有更深的认定,认定凶手是就是裴语卿!

    这样做,后果便只有一个——太子妃还是太子妃,只是从此再得不到皇帝皇后的信任!

    所以,吟妃这么做的目的是,她要削弱语卿嫂嫂在宫闱之中的地位!

    只是,还是那个问题,吟妃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了许久,想不出原因。

    外间已有仆侍进来通传,“公主,尔含姑姑求见。”

    尔含姑姑是阿娘的贴身女婢,是与阿娘一同从有容嫁到九黎的。

    第二十章

    尔含姑姑见到我,对我稍微行了礼,便道,“公主,皇后娘娘请您去长乐宫用膳。”

    我心中咯噔一跳。

    我就知道,该来的躲不掉。

    我小心问道,“阿娘她请了多少人?”

    “就公主一人。”

    我心中一松,转念,又试探地问道,“那是有多少人要请我?”

    尔含姑姑听我莫名其妙一问,眼神却甚为清明,对着我温和笑道,“只有皇后娘娘和公主用膳,皇上不在。”

    我这才放下心来,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许多。

    我每每心中有事时,最怕的就是见到阿爹和阿娘,当然,更怕的是同时见到他们俩。

    阿爹虽然比起阿娘来,对我要慈爱许多,但是却有一个前提,他一定不能和阿娘一起见到我。因为,他的慈爱很脆弱,一见到阿娘便灰飞烟灭了去,只会和阿娘站在一边。

    而阿娘对我,原本就已经很残酷了,若是再有了阿爹这一助力,那真是。。。

    对这事,还是上官景总结得好,他曾乜斜着我,道,“父皇母后双剑合璧还有你活下去的余地?别傻了!各个击破你还有点胜算!”

    从小到大,我也实践出来了,是这么个理儿!

    所以,若是方才尔含姑姑同我说的是我要和阿爹阿娘两人同时用膳,那我可能会想方设法去经过御花园,然后再一次“不小心”跳到湖里去。

    我跟着尔含姑姑到长乐宫时,阿娘已经坐在了餐桌旁。果真只有她一人,她虽是一身大红,容光瑰丽,让人不可逼视,但这时她身边少了一道明黄,我心中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我也不行礼了,直接坐到她身边,对她一笑,“阿娘,你想我了啊?”

    阿娘瞥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是啊,我既不知我女儿何时会被人毒死,那总该抓紧时间在她生前和她多聚一聚才是。”

    我的心霎时便混乱了,“咚”的一声撞上了脏腑。

    “你知道了?”

    我小心的看着阿娘,但见她神色清淡,波澜不惊,并不回答我的话。我心中没底,只得讷讷问道,“是乐太医告诉你的?”

    阿娘却在这时突然转过头来,美艳的眸紧紧盯着我,却终是带着几许轻和,“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猜测她此刻并没有多少要责备我的意思,便也放大了胆,道,“我不是没事了吗。。。”

    “没事?你知不知道那毒药是致命的,你以为外面那些奴才整日叫你公主千岁你就真比别人命大了?”

    我低下头,“我没有这样以为。只是我中毒的时候并不自知,后来知道之时,毒却已经解了,我自己想来也有些后怕,就不想让你也跟着烦心了。”

    我说完,空气中一时静默,良久,只闻得阿娘一声轻叹。

    半晌,她又问我,“是墨夷为你解的毒?”

    我点头,“是。”

    “他为何会有解药?”

    我想了一下,道,“他说那药名叫‘尽落’,可解百毒。我猜,那应该并不是解药,只是刚好有用。”

    阿娘微顿,又问,“那吟妃为什么要下毒害你?”

    “她扭曲变态呗!”

    “上官玉之,你再忽悠我试试?”

    阿娘那声音,忒轻柔了些,柔得我一个激灵。我忙认真想了一想,却仍是未果,我看着阿娘,诚实道,“我真的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她?告诉她有什么不满的就说出来,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还是很有心与她和解的。”

    “和解?”阿娘看着我,像看一个怪物,冷笑,“你还能再天真一点不?她都对自己下毒了,你看她还有和解的苗头?”

    我拖腮,望了望屋顶,觉得阿娘说得很有道理。

    却突然浑身一颤,我慌忙看向阿娘,结结巴巴道,“你,你。。。你知道,是她?”

    阿娘轻笑。

    我小心肝儿一抖,“你难道不应该觉得是语卿嫂嫂吗?”

    阿娘瞟了我一眼,不屑道,“你是觉得我和吟妃一样蠢?”

    我擦了擦冷汗,小声道,“可是我觉得吟妃好聪明哦。。。”

    阿娘冷嗤,“你知道吟妃最大的错在哪里吗?”

    我想了一下,试探一问,“她好死不死撞上了墨夷,以致被墨夷拉下浑水?”

    阿娘一笑,对着我轻轻摇头,“不,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她自己,甚至是在乐太医说药石罔顾之时,我也没有动摇过。”

    我大惊,“为什么?”

    “因为,这事牵扯了你。”阿娘仪态万方一笑,“很明显地是有意在牵扯你。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天生胆小怕事,还不敢去做这下毒之事。”

    天生胆小怕事。。。我皮笑肉不笑地瞅着阿娘,“你不觉得你的遣词造句有待提高吗?要不要改天和我一起去书房?你要不去的话,我以后见到你都会很有心理障碍。”

    阿娘一笑,“你是要我去书房呢还是要我保护你的太子嫂嫂呢?只能选一个!”

    我顿时纠结了,最后讷讷道,“您继续说。”

    阿娘这才道,“不止是我这么以为,宫中之人,但凡不是蠢笨到离谱,也都知道我会这么认为。所以,将你牵扯进来非但不会于事有益,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裴语卿是相门之女,她那父亲三朝元老,经历过多少朝堂风波,风云诡谲,才能走到现在的地位?裴语卿虽是女子,外表温柔,但虎父无犬女,那小心肝儿转得可比你灵滑多了,她如果要下毒害吟妃,会蠢到把你拖下水,于事无益还要反沾一身腥?”

    “所以,你是从一开始就排除了语卿嫂嫂?”我忍不住开始深深佩服阿娘。

    “嗯,”阿娘轻轻点头,“这事,其实还有另一个捷径可以看透。”

    我巴巴望着她。

    阿娘轻笑,“三个嫌疑人中,谁最蠢,下毒之人就是谁!”

    我听得虎躯猛然一震。

    阿娘这话,说得着实是太有气势了!我忍不住终于顿悟,怪不得她是皇后,我只是公主!

    我推知是吟妃,那小心肝儿是千回又百转,绕了又绕才有最后的肯定,阿娘不过艳眸一眯,就能放话——谁最蠢就是谁!

    这气魄,真是与生俱来,真是太有母仪天下的气势了!

    我心中对她的景仰刹那间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疑是银河落九天。

    “裴语卿、墨夷、吟妃三人之中,裴语卿和墨夷是真正的深藏不露,而吟妃与他们一比那只是跳梁小丑,她不过是想仗着你阿爹的宠爱得以蒙混过关。”阿娘看着我,轻叹,“女儿啊,吟妃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你而已。”

    我唇角狠狠抽了一抽。

    阿娘这结尾,还真是画龙点睛啊,既看不起了吟妃,又损了我。

    我不甘心嘀咕,“那阿爹他不也能被她蒙过一时半会儿的嘛。。。”

    我觉得我现在是在不顾一切拉人做垫背。

    却只听得阿娘轻叹一口气,我心下一惊,抬头,见她面有忧色,心中的悔疚瞬间就翻天覆地而来。

    “我。。。”

    我刚开了个头,阿娘便打断我,她轻叹,“他不一样,上位者习惯了权衡各方,有时顾及太多,反而失了果断。”

    “我方才排除语卿和墨夷的方法都太主观,凭的,不过是一句‘我相信’。可是你阿爹不一样,他统御四方,凡事求的是实据,早就没有说‘朕相信’的权利了,因为直觉有时会错,而他那个位置的人,犯错是不被容许的。即使现在你看来不过是宫闱小事,但人到他现在的位置,思维方式早已根深蒂固。”

    “若我是他,事至如今,对我而言,语卿、墨夷、吟妃三人的嫌疑是等同的。因为水早已经浑了,那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不是语卿或者墨夷故意弄浑的?再者。。。”阿娘说到这里,声音里有一丝细细微微的心疼,“再者,他心中对于真正的结果也是排斥的。”

    我听得心头一涩,看向阿娘,却见她神色如常,我那到口的话反倒不知该如何说了。

    阿娘看了我一眼,便为我布起菜来。

    后来,她一句“不想说这些事烦心”,我们便转了话题。

    我许久没有和阿娘一起吃饭了,这时碍于我刚刚被人“欺负”,她对我便温和了许多。让我忍不住想起小时候,我若是病了,她对我总是特别的温柔。

    如此,我便开始怀念过去的日子,这一怀念,又联想到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嫁出宫去。一时,心中忍不住惆怅沉闷。

    阿娘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在送我离开时告诫我,对墨夷好一点。

    我猛然顿住脚步,回身,紧紧看着她,颇有些“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就不走了”的阵势。

    阿娘这时才告诉我,“乐太医说,那婢女指甲上的毒药并不是芭蕉不解,只是另一种不知名的毒。”

    我大惊,又突地恍然。

    我就说,为何会那么巧,墨夷没有下毒,却能随身将毒药带在身上,在关键时候拖吟妃下水?

    原来,他不过是随意拿了另一种毒药出来充数。

    不知名。。。

    好厉害的手段!

    他算准了乐太医会帮我,那么当时的情况就是,在太医院太医们束手无策之时,墨夷救下了吟妃一命。而这时的墨夷和太医院院正两人却都一口认定那毒药就是芭蕉不解,那么,其他太医即使知道那毒药并不是,他们也万万不敢说出来。

    因为,一旦与吟妃的恩人墨夷和太医院院正乐太医所言相悖,却又不能准确说出那毒药的名字,那不就等同于是在主子面前承认自己医术不精,在找死吗?

    谁会那么傻?

    所以,才会有太医院一帮太医指着分明就不是芭蕉不解的毒药,信誓旦旦地对阿爹说那就是芭蕉不解。

    而这话一旦说出,更再没有反悔的余地,谁一旦反悔,便是又多了一条欺君之罪!

    第二十一章

    自从和阿娘吃了那一顿饭,之后好几天,我都总是忍不住要感慨一下我周围各色人等的聪明才智,而后,又总会一不小心生出一种其实我就是个炮灰的悲凉感。

    这让我很挫败,于是一连几天,我都很沉默,也多不愿动弹。

    我想,我这个人除了纠结以外,偶尔也是需要安静下来自哀自怜一番的。

    阿因却不懂事,硬是要在我难得深沉严肃的时候,将陌哥哥给我送的雪狐抱到我面前,还说,“公主与其整日无聊着,不如抓紧时间和它培养培养感情。”

    我斜斜瞟了阿因一眼,“你是哪只眼睛看我在无聊的?”

    是以,六哥来的时候,我正在和肉肉培养感情。

    肉肉是我刚刚为小雪狐起的名字。

    说起这个名字,也很是让我纠结了一番。

    我最初是在“肉肉”和“毛毛”两个名字之间徘徊不定的。因为小雪狐它有那么多的肉,又有那么多的毛,我觉得,我不论是叫了其中哪一个,都有些厚此薄彼的感觉,很是对不起另一个。

    阿因说,“那就叫肉毛,或是叫毛肉?”

    我听了,皱眉,“不妥。如此,我觉得太霸道了些,凭什么它可以同时拥有两个名字?这样,我会觉得很对不起它其他的同类。”

    阿因点头,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她却再想不出解决的方法,便也只能放我继续纠结。

    我纠结许久,终于灵机一动,决定叫它肉肉。以后它若是生了个娃娃,那就叫毛毛。如此,便是两个名字都用到了。

    我觉得,我这人很公平。

    然后,循着这一个想法,我又忍不住感慨,生娃娃是万能的。许多看似复杂的困境,都可以因为有了个娃娃,迎刃而解。

    我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皇家会有这么多的娃娃了。

    当我这么感慨的时候,阿因立时就笑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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