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不善1第12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说不累。
晚宴吃得差不多,太后才又笑道:“还是依照惯例,大家热闹热闹,让哀家也开心开心。姚淑仪。”她忽然看像对面的女子。
姚淑仪才抬眸,她的脸上,那绯色一片尚未褪去。她低咳一声,开口道:“往年都是臣妾准备着,可今年都有檀妃娘娘在,臣妾再出来主持,怕是不妥了。”
我有些微怔,除夕夜的事情,我从未接手过,究竟要我怎么主持呀?
幸好,堂上之人开了口:“檀妃虽然位份高,经验却不如纯儿你啊,依朕看,还是你来吧。”
我朝他看去,他却对我淡淡一笑。
姚淑仪倒是没有显出不悦来,依旧是笑着:“皇上和太后可都是为难臣妾了。年年要别出新意,臣妾可也别那么大的本事呢。今年不如这样,谁有孝心想让太后开心的,自己上来,如何?也算,我们献丑了。”
这样的女子,果然是聪明的。如此一来,既不拂了太后的意,又顾全了我的面子。她就算再不喜欢我,我终究位份比她高,她倒是识趣得很。
太后才吃了一小口的核桃酥,听闻她如此说,便笑道:“那你是想告诉哀家,你早就准备好了惊喜等着哀家?”
她却已经起了身,抿唇一笑:“臣妾就先献丑了。”她说着,微微一击掌,便见两个太监抬着一块屏风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处。
屏风是黄|色的,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众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夏侯子衿眯起了双眼,饶有兴致地看着。
姚淑仪缓步上前,一个宫婢恭敬地呈上了一把剑。她单手接过,素手一拨,将剑鞘褪下,莲步轻移,身子轻盈地飞起来。
空气里,混合着剑刃清脆的声音,加之她曼妙的身姿,说不出的美。
我忽然,才又警觉起来。
姚淑仪出身将门世家,她的父兄,皆是沙场上无往不胜的大将。而姚家,自然手握兵权。
我居然,忽略了这一点。
除夕夜(3)
所以,她位居后宫最高位份的妃嫔三年,却依然只是淑仪。怕是夏侯子衿觊觎姚家的势力,才要压着她。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千绯,她是大学士的人,太后趁她有孕将她推上荣妃一位,原来,也是有原因的。
手不自觉地握紧,难怪夏侯子衿封我为妃太后没有出面干涉,那都只是因为,我背后,没有靠山。我只要不窥伺着后位,谁都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微微出了神,只听得众人轻喝一声,面前女子飘然的影一晃而动。我定睛望去,见她的剑尖飞快地划过门口的屏风。
那道长长的口子一拉到底,她却没有迟疑,手上的动作继而变得飞快,飞起的黄|色绸带迷乱了人的眼。她的嘴角衔笑,纤腰一转,几个回旋,脚尖落至地面。
一刹那,万籁俱寂,只剩那剑端的明艳流苏,还在一晃一晃地动着。
她的身后,一副巨大的“黄金满地图”横空出世。
用了裁剪的手法,以舞剑为牵引,完完整整地呈现出来。
“好!”夏侯子衿不禁击掌叫好,一时间,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大抵,都是惊叹的。
姚淑仪缓缓起身,将手中的长剑交予一旁的宫婢,才回眸笑道:“今年可是下了好久的雪啊,瑞雪兆祥年,麦秀两岐,年丰时稔。来年定是个丰收之年。臣妾以这一幅‘黄金满地’,送给皇上和太后,天朝来年,必定五谷丰登,福幸天下,惠及百姓!”
令人惊叹的手笔,让人欣喜的言语。没有人, 能比姚淑仪更能得太后的欢心了。
不过三言两语,就能轻而易举地从皇嗣的话题上挑开,姚淑仪,真真厉害。我之前,还真是小觑了她。
果然,太后笑得都合不拢嘴了,招着手道:“来,过哀家这边来。皇上,所以说啊,哀家就喜欢她!”
姚淑仪笑着上前,宫人忙又在太后边上添了座。
众嫔妃忙七嘴八舌地奉承起来。
太后又道:“没想到姚淑仪养在深闺,也能对天下之事如此上心。还能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牢记于心。哀家看,当赏!”
夏侯子衿点头笑道:“纯儿今日可也叫朕打开了眼界,赏,自然赏!五谷丰登,说得好!”他低头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这玉佩可是朕前年生辰之时母后送与朕的礼物,朕今日便赐给你。”
姚淑仪受宠若惊,忙起身谢恩。却听他又道:“可朕觉得,还不够。”
我吃惊地望着他,他正色开口:“从今日起,纯儿便是朕的昭仪了。”
昭仪……
他给了她九嫔之首,与妃,只有一步之遥了。
“臣妾,叩谢皇上隆恩!”女子欣喜地跪下,她的脸上,一派喜庆。
作者题外话:皇帝的女人,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哦,嘎嘎…
深藏不露
往后,便没有姚淑仪了,该称呼她,昭仪。
千绯的脸上明显的怒意,那是自然的,如今的她,论风头,怎么也抢不过别人了。她不能做的很多事情,别人可以。
席下之人,皆露出踌躇之意。的确,姚昭仪的开场,太高调了。
下面的,是谁都想上,却又是谁都不敢上去。
而千绯忽然朝我看来,笑道:“不知今日檀妃准备了什么呢?皇上。”她拉住他的手,软软地道,“您也期待她的表现么?”
她的语气中,满是不屑与讽刺。
是了,她还以为,我是什么都不会的粗使丫头。我冷冷的笑,那么今日,我会让她大吃一惊吧?她期待着看我出丑,我倒是更期待着看她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夏侯子衿朝我看来,连目光都是笑着的:“檀妃以为呢?”
从容地起了身,低了头道:“臣妾未曾准备什么,不过……”
“既然如此,皇上,便先由臣妾出个对子,让檀妃来对好了。”我的话未完,千绯便抢先接了过去。
出对子啊,亏她想的出来。
她以为我只字不识,想来对子,定也是我不能对上的。
语毕,她也起了身,朝一旁的太监道:“去,给本宫准备文房四宝。”
她还要写下来,来炫耀她和我的字差距都多大么?还是她以为,我根本不知道她的上联写的是什么呢?
我只冷冷地看着。
文房四宝准备好了,她纤手握住笔,略微沉思了片刻,落笔写下:北雁南飞北国佳人回望北国。
放下笔,她得意地起身,回眸瞧着我。
她的字虽秀气,却不够有力。
众人的眸中都露出敬佩的神色来,甚至有人窃窃私语地说着:“三个北字啊,可不是那么容易对的工整的。”
“也是,还有那上联中的意境……”
“那是一种期待和等待。”千绯轻轻吐字。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似乎瞧见夏侯子衿一种突然的恍惚之情。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放在桌上的手,骤然一颤。却只是极短极短的一瞬间,他又换上了一贯的笑靥,目光朝我瞧来。
千绯还主动将狼毫递给我,嘴角露出讽刺的笑。
将目光收回,我握住笔,娴熟地用戒尺将宣纸压平。大笔一挥,下联一气呵成:秋去冬来秋水伊人望穿秋水。
千绯“呀”了一声,惊恐地看着我:“你怎么……”她后面的话马上咽了声。
我瞧见,坐在很远处的千绿也骤然起了身,她的脸上,同样的不可置信。
我的字,延承了苏暮寒的笔锋。
隽秀中带着刚毅,霸道中隐藏温柔。
姚昭仪惊叹道:“娘娘的才情叫我们折服啊,嫔妾还想了几个,却都对不工整。没想到,您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出来!”
她真会见风使舵,不放过任何打压千绯的机会。
舒贵嫔也接口道:“檀妃娘娘果真,深藏不露啊,您说呢,荣妃娘娘?”
千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舒贵嫔是在提醒她,当日她宫里的一个宫婢,都比她厉害。
作者题外话:猜猜对联中有啥玄机,嘎嘎…
千绿的才艺(1)
只是为何夏侯子衿的脸色瞧起来这么奇怪,不像是开心,亦不像是怒意……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千绯方才的上联中藏有玄机。否则为何她的话音刚落,他的脸色便变得奇怪起来?
可是,如果是这样,千绯她应该算不到我会对出什么样的对子来才对啊?况且,照她方才的神色,她应该以为,我对不出来的。
那么,不该是设了圈套等我跳的把戏。
北雁南飞北国佳人回望北国。
心里默默地回念着她的这句上联。仔细品来,她的上联并不十分完美。纵使我也可以在后面对上“秋水伊人”和“望穿秋水”两个成语。
然,我着实瞧不出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竟是我想多了么?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太后轻咳了一声道:“檀妃这个对子虽对得万分工整,却失了点气魄。儿女情长的句子啊,总也不嫌多。”
听闻太后如此所,方才几个夸我对的好的嫔妃也再不敢吭声了。
“劳太后指点。”嘴上这样说,心下却冷笑着。千绯都将上联出成那样了,又说要意境相合,还能叫我对出什么样的来?
上座之人却始终未发一言,更别提奖赏之类了。我愈发地,觉得奇怪起来。
这时,见千绯笑着缠住他的手臂,浅声道:“皇上,最近臣妾闷得慌,常叫了绿美人抚琴给臣妾听。臣妾觉得那曲子不错呢,今日不如也叫她弹一首?”
我有些诧异,原先已经她会将千绿给推出来,却不先她迟迟未有动静,却原来不是不想,而是在等除夕夜这个绝好的机会啊!
抚琴啊,如此普通的才艺,我倒是要看看千绿究竟有什么超凡的手法可以俘获夏侯子衿的心!
宫婢忙取了琴来,小心翼翼地放置于厅中。
千绿起了身,行至外头,朝众人微微福身。
我才发现,今日的她,穿了紫粉宫装,锦缎上若隐若现的紫色牡丹仿佛生出了朦胧之意。她的臂弯里,垂挂着浅色的轻纱,每走一步,都飘逸非凡。
不知为何,我回眸瞧像他。
他的眸中微微露出讶然的神色,继而缓缓地,缓缓地,化为了温柔……
千绿的才艺(2)
千绿上前坐了,将臂弯里的轻纱随意地拢至身后,素手拨上琴弦,轻轻一挑。
清脆的琴音随之响起,那一种空灵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房梁之上,在座众人收起了细微的说话声,个个屏气凝神,专注地听着。
婉转的音色如行云流水,流畅中带着哀伤。
今日是除夕夜,我的对子都能令太后不悦,她怎么会选择这样一首满是惆怅的曲子呢?
我听出来了,这是《琵琶语》,她居然却是选择了用琴演奏。
朱弦断,桂影婆娑醉香依旧。
谁奏碎心曲,弹破东风奈何红颜悴。
身世恨,与谁诉,秀眉蹙。
世间悲欢离合转,昨是今非看不尽。
心难锁,几翻离合玉人迟暮。
乍醒梦断处,辉煌散尽月黯影更孤。
莲心苦,缘似水,望苍天。
天若有情天亦老,爱恨缠绵皆过往……
不知为何,我隐隐的,像是知道了这曲子中蕴含的意思。心头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蛰了一下,吃惊地回眸,看向他。
他的目光依旧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俊眉微蹙,轻启了双唇,吐出二字。
我离得他不算远,这一次,我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唤了:拂希。
心口狠狠地疼起来,多傻啊,我记起来了,那一夜他沉沉睡去,叫出的那两个字,就是拂希。
拂希,拂希,拂希……
那仿佛是魔障,顷刻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不去。
我嫉妒了,那能被他记在心头的女子。
夏侯子衿啊,你告诉我,究竟,有多爱啊?
自嘲地想笑,原来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啊。
真的难过,突然,又想哭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从来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委屈过。
千绯依偎在他的身边,那狭长的凤目专注地瞧着千绿,眸子里,全是满意。
我终于猜出,她那上联中的玄机了。她不过,是给千绿铺了一条路,如果我猜的没错,北国北国,那就是北齐!
拂希就是那北国佳人,亦是,他心中挚爱的女子。
想到此,不禁颓然地想笑。
千绯,千绿啊。
她们,居然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来留住他的心。我真的想问千绿,她难道真的愿意,做个替身么?
为何我总觉得记忆中的千绿,铮铮傲骨,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的呢?
一切,却已在我恍神的时候,完美结束。
我瞧见,夏侯子衿轻拂开千绯的手,起身上前。千绿有些惶恐地起了身,朝他福身:“皇上……”
他俯身,轻握住她的柔荑,缓缓出笑:“朕今日……甚是开心。”
只此一句,没有赏赐,没有进位。
可是任谁都知道,除夕夜啊,这场暗涛汹涌的战争,千绿,赢了。
果然,是她
我瞧出来了,太后的神色并不十分高兴,却也是碍于这样的场面,没有说出来罢了。千绿她,讨了夏侯子衿欢心,却得罪了太后,看来她日后的路,也并不好走。
我看向千绯,她依旧很是得意,使得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也微微红润了些许。待夏侯子衿回来入了座,她轻笑着靠过去,低声道:“皇上,臣妾觉得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太后闻言,脸色一变,忧心忡忡地开口:“荣妃身子不适么?那哀家让皇上先陪你回去。”
千绯忙道:“多谢太后挂心,臣妾没事,今晚的特别的日子,臣妾怎好扫了大家的兴?让宫人陪臣妾回去便好。”
我惊奇了,千绯仿佛突然之间,越来越说说话了。不动声色地将夏侯子衿往外推,却也不直接退往千绿的身上。只不过,她如此,早已为他们在制造机会了。
他只关切地看着她,略微点点头,换了李公公道:“小李子,你陪荣妃回去,待她歇下,即刻回来回话。”
“是,皇上,奴才遵命。”李公公眉开眼笑地应了声,又忙上前扶了千绯道,“娘娘您当心走。”
李公公也是个精明之人,如今对着千绯,自然是需要百般讨好的。
之后一些嫔妃出来表演的节目,夏侯子衿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只太后叫好着,又分别进封了几个贵人和小媛。
让我有些惊讶的是,舒贵嫔居然整晚都没有出来做些什么,倒是一旁进封了姚昭仪,并没有因为当头的殊荣而兴奋。反而是,隐隐的,藏了怒意。
千绯不过是出了一个上联,就埋下如此好的伏笔。
我忽然觉得心惊,这样的法子,可不是千绯那种人能想的出来的。
本能地朝席下瞧去,千绿安然地坐着,神色淡淡的。她好似觉察到了什么,抬眸与我对视一眼,我倒是微微一惊,她却没有躲开去。直直地瞧着我,嘴角微微笑开。
那笑,意味深长。
果然,是她。
手心微微渗出细细地汗来,我早该想到的,她真是个不安分的人!
是否那日,她邀我与她们一起,不过是下了最后的通牒?我没有应声,她终于也按捺不住,出手反击了。
心下微微理清思绪,要查夏侯子衿心中之人,其实一点都不难啊。我怎么忘了,桑家后面,有大学士在撑腰啊。想知道,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只是,有些害怕,不想去知悉。
我是想。逃避。
心口处,点滴地,疼痛起来。
从何时起,他在我的心里,已经占据一席之地,让我习惯性地,会想起他的笑,他的霸道,他的孩子气……
作者题外话:千绿出手了,她和千绯不一样,可不是省油的灯哦~
玉容华
晚宴结束了,众人纷纷离场。
多少人怅然若失啊。
他终究是,携了千绿的手,拉着她上了御撵。
我深吸了口气,拉紧了衣服走出去,想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姚昭仪也走了出来,她朝我笑:“娘娘,真是没想啊,是么?”
自然,是没想到。
我不说话,瞧见舒贵嫔过来,附于她耳边轻言了几句,她点了头,又道:“嫔妾先陪太后回寝宫说会儿话,娘娘您好走。”语毕,朝我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舒贵嫔也朝我福身,跟着她离去。
喟叹一声,走出熙宁宫。
芳涵与晚凉见我出来,忙迎上前来。晚凉抖开了披风,细心地为我披上,问我道:“娘娘可觉得冷了?”
我摇头,再冷,哪里比得上心冷呢?
芳涵过来扶了我,低声道:“娘娘不必往心里去,聪明如娘娘,早该想到的啊。绿美人的城府之深,今日算是让所有人惊讶了。日后她还不是,得处处小心?”
她们定是瞧见了夏侯子衿与千绿一道离去的样子了,虽然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何事,不过依芳涵的聪明,也该知晓七八分了。
迟疑了下,我淡声道:“回去吧。”
其实千绿得宠与否,我都不怕。我唯一难过的,是从他口中听闻那叫拂希的女子。握了握藏于袖中的锦囊,既然千绿愿意主动出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鸾轿行了一段路,我叫了停。
下了鸾轿,晚凉急着问:“娘娘怎么了?”
说不出的难过,想起他的脸来,怎么也无法放下。罢了罢了,走一走,呼吸下夜晚清冷的空气,让自己清醒清醒吧。
帝王爱,何言爱呢?
“娘娘有心事?”芳涵走在我的身侧轻声问着。
深吸了一口气,回眸看她,刻意笑着问:“姑姑可有听说过拂希?”
“拂希?”芳涵低声念着,却是露出疑惑来,沉吟了半晌,只好摇头,“奴婢并未曾听说过,娘娘为何好端端的,说起这个?”
我不免有些失望,却是摇摇头,开口道:“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
闻言,芳涵也未再说什么。
三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透过朦胧的夜色,隐约似乎瞧见前面两个人影。我也未作多想,该是今夜从熙宁宫出来的某个嫔妃吧。
缓步走着,忽而听得前面一人说了什么,隔得有些远,几乎听不清楚,可是我隐约似乎听见那宫婢说“怎么敢学她”。心头一震,不知为何,她口中的“她”让我一下子又想起了拂希。
拂希像是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头,而他于我,亦是。
在乎了,才让我自己明白说明什么。
“站住。”我徒然开了口。
芳涵与晚凉吃了一惊,顺着我的目光朝前看去。
前面二人脚步一滞,回过身来。见了我,惶恐地行礼:“嫔妾见过檀妃娘娘!”
“奴婢见过檀妃娘娘!”
瞧清楚了,居然是玉容华。
她还与那次我在御花园头一次见她一样,清瘦、单薄。我记得芳涵说,她是夏侯子衿从世子府带过来的,进宫三载,一直不受宠。
对了,世子府……
心头微颤,我一下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注:玉容华,参见“第070章 忠心侍奉娘娘”
作者题外话:呵呵,拂希和芳涵没有关系哦~~
玉容华(2)
如若不是这一次是除夕盛宴,我也许永远都记不起玉容华这样人来。
她依旧半屈着膝盖,我不叫起,她不敢动。她身边的宫婢亦是紧张地握紧了双手,她定是想不通啊,我一个与她们从来没有交集的人,会忽然叫住她们。
缓步上前,仔细端详着面前之人。今日的她,衣着倒是光鲜,只可惜了,依旧没能留住夏侯子衿的目光,哪怕只是一眼。
她的头愈发地低下,连呼吸都紧张起来。
我忽然笑了:“起身吧,玉容华何必这般紧张。本宫不过是偶然瞧见你们走在前头,随口叫了一声罢了。”
闻言,她似微微放松了些许,却是依旧带着怀疑的神色。起了身,轻言着:“谢娘娘。”
我点了头,绕过她,一边道:“玉容华这是要回汀轩阁去么?正好,本宫与你顺了一段路,不仁陪本宫走走。”
她有些惊讶,却是没有说出来,忙跟上前来道:“嫔妾只怕身份低微,没有资格走在娘娘身边。”
我回眸瞧她一眼,她立马深深地低下头去,语气甚至诚恳。微微一笑,我随口道:“玉容华客气了,论理,本宫还得唤你一声‘姐姐’呢。你可是随着皇上自世子府过来的,这宫里头,能有几个与你这样呢?”
她吃了一惊,忙道:“嫔妾不敢。”
我笑了:“有什么敢不敢的呢?这宫里头的女子啊,谁也不知道明日会怎样。只是本宫倒是奇怪,皇上从世子府带来的嫔妃也只你一个,往日在世子府多年的时间,玉容华怎的就没能抓住皇上的心呢?”
照例说,若只她一个女人,她若还是抓不住他的心,那么她也,太失败了。
我的话,说得她猛地一颤。她的眸子微微转向一遍,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是咬着唇,不吭一声。我斜睨瞧了一眼她身后的宫婢,只见那宫婢也是神色怪异。
心下微紧,我先的没错,拂希并未曾进宫。她和夏侯子衿的过往,是他还是世子时候的事情。
今日,我也,问对了人。
又走了几步,前面已经瞧见景泰宫的宫门了,我骤然停下了脚步。
玉容华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回过身来,朝她道:“本宫到了,不过本宫想邀玉容华一道过景泰宫去坐坐。玉容华的心事,本宫倒是有兴趣听听,指不准,本宫还能,帮你一把。”
千绿既然有本事将拂希搬出来,我也应该找个帮手来会会她。我想,她也顶多是要顾大人去打探此事,那么我何不亲自来探探这件事的缘由。
或许我会知道,比千绿更多的东西。
拂希(1)
玉容华却是猛地抬眸看向我,半晌,才轻声问:“娘娘真的愿意帮嫔妾么?”
她的眸中忽而亮起来,那里,隐隐的满是期待。
在宫里默默地生活了三载了,她终究是,忘不了夏侯子衿啊。
男人总可以新欢旧爱,见异思迁。可是女人却是,一辈子只会爱上一人。所以说,女人心眼儿小,只因那里,只装得下一人的位置,不会再有更多。
我淡笑一声,转身朝前走去。
她迟疑了下,终是抬步跟了上来。
祥和、祥瑞等在门口,见我们过去,忙迎上来。他们的目光齐齐朝我身后瞧去,大约是未见着夏侯子衿的身影,一下子从欣喜变得有些颓废。却在对上我的眸子时,又眉开眼笑起来,祥和接过了晚凉手上的灯笼,笑道:“娘娘可回来了,奴才们等着您回来吃年夜饭呢!”
“是呀娘娘,朝晨都准备好一切了,就等着您回来!”祥瑞地急忙说着。他忽然瞧见了我身后的玉容华,神色微变,忙道,“那次给玉小主请安。”
祥和也反应过来,也忙请了安。
玉容华有些尴尬,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实话,我也是有些惊讶啊,除夕夜的年夜饭,那是我十五年来,从来不曾快乐过的夜晚。这顿饭,也从未,好好地吃过。
眼眶有些润湿,我吸了吸鼻子,朝她道:“玉容华也一道吧,人多热闹一些。”
她这才点了头:“娘娘盛情,嫔妾先谢过娘娘了。”语毕,便随了众人一道进去。
入内,我与玉容华都坐了,众人却还都站着。我忍不住便道:“今日除夕,也不必拘礼了,都坐吧。”
宫人们还是不动,芳涵上前,附于我的耳畔,轻声道:“娘娘,此举甚为不妥。主子和下人们到底是不一样的,你们坐着,我们只管站着,免得落了他人口舌。”
芳涵总是这么心细,半步都不让我走错。
点了头,不再勉强他们。
众人只是喝酒聊天,我才发现,比起方才在熙宁宫的晚宴,此刻倒是更加轻松热闹了。可以笑得自然,说得畅快。不必去烦心是否会,有人不开心。
闹的久了,才让众人退下去。
玉容华似乎喝多了一些,消瘦的脸颊染起了不自然的红。她朝我看了一眼,低低地自嘲起来:“娘娘,您说多可笑呢?拂希的事情,明明我是最了解的,竟然让那绿美人以此来博了彩头!我真笨啊,这么多年,居然都未曾想到!”
喝了酒,她说起话来愈发地大胆起来。我不打断她,让她继续说着。
“当年皇上还是世子的时候,拂希还是柳家的千金,柳夫人便是太后的亲妹妹……”
作者题外话:很久没有上来说话,晚晚也觉得很抱歉。上班的时候忙,过年的时候也忙,哎…
关于更新问题,晚晚知道宝贝们很辛苦,可是晚晚也同样辛苦。一个v文,一个公众的,两个都不能停了,所以,大家都谅解一下,等那边结了,这边会加快速度的。晚晚再次鞠躬了~
拂希(2)
她说起太后的时候,我觉得微微一惊,今日千绿弹那曲子的时候,太后的脸色并未见着高兴。只是,既然是自己亲妹妹的女儿,不该是,她的亲外甥女么?
“柳夫人出阁的时候嫁了一个商扈,是北齐人。”
北齐人,所以才有了千绯口中的“北国佳人”,呵。
“那时候柳老爷四处经商,拂希却还是在王府待的时间长,皇上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一直不娶正室,便是一心想要将那位置留与拂希的。可是太后一直不喜拂希,我原来不知是为何,后来才知,柳老爷是要拂希进北齐后宫选秀的。做世子夫人,他自然更喜欢做皇帝的妃子。”
听了她此话,我不免冷笑,若是那柳老爷能看见夏侯子衿的今天,那么往日他定是死也都想着把女儿嫁给他吧?
玉容华朝我一笑,接着道,“偏巧那时候北齐有使臣来访,说是愿与天朝永结姻亲只好。当年的嘉盛帝膝下只昭阳一位帝姬,且已经嫁于南诏帝君为后。太后便说服了老王爷认了拂希为义女,再恳请嘉盛帝赐婚。反正迟早要做那北齐皇帝的女人,太后便想趁早断了皇上的年头。”
“王爷的女儿赐给北齐皇帝为妃,自也不算失了台面。而那柳老爷,也自得高兴。嘉盛帝甚至欢心,隔日便下了圣旨,要拂希远嫁北齐。临走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以为是回去准备和皇上的婚事,走的时候,她还很开心呢。”
不知怎的,听了她的话,心里,是一面忐忑,一面庆幸。
拂希未能成为夏侯子衿的女人,可她却已然还活在世上。
呵,我竟然也会这么恶毒,居然会不希望她活着。
一手抚摸着皓腕上的玉镯,我淡声道:“北齐的皇帝都已逾花甲了,嘉盛帝把年轻貌美的拂希嫁过去,想来皇上定是记恨在心的。”
或许,三年前那次改朝换代也另有隐情。可,这些,却不是我该去管的。
玉容华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自嘲一笑:“皇上他恨的,又岂止是这些?拂希过北齐没多久,便传来消息说,怀了帝裔。”
我一惊,从未听说过北齐的皇帝膝下有子的!
我只知,北齐只一位王爷,却也不是北齐皇帝所出,皆是义子。可,玉容华却说,拂希怀了帝裔!
“那孩子……”不自觉地问出来。
她朝我缓缓点头:“不错,孩子并未生下来。她怀了帝裔没多久,便疫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拂希身子弱,染了风寒,便一病不起了。”她突然笑一声,瞧着我道,“虽是北齐,却也是皇宫啊,娘娘您说,这宫里的事情,有谁说得清呢?”
心下微沉,这就好比,现在的千绯啊。
在宫里,怀了孕的女人,每走一步,都十分凶险。
拂希,是死在了北齐后宫的宫斗中。
她是夏侯子衿的心里,永远捞上的印子。
他定的恨极的,如若那时候,他便已经是天子,怎能容忍自己钟爱的女子客死他乡?
所以,他瞧见今夜的千绿,从她身上,瞧见拂希的影子,哪怕不过是浮华,他都愿,小心翼翼地,去碰触。
而夏侯子衿对我的那种奇怪的举动,我似乎冥冥之中,有些了解了。
他只是怕了,怕重蹈覆辙。
心下的某处,被什么东西微微化开。想起的时候,在这险象环生的后宫之中,我竟然,会高兴。
作者题外话:拂希和裕太妃木有关系哦o(n_n)o…
除夕夜的箫声
晚凉送玉容华出去的时候已是很晚了,我却是没有一丝睡意。芳涵为我披上披风,劝道:“娘娘还是休息吧,外头也愈发的冷了呢。”
我摇头,今夜听了玉容华的一席话,对夏侯子衿居然多了一种怜悯。呵,若是被他知道我心中如是想着,定又要生气了。
是了,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与芳涵两人缓步行至院中,在石凳上坐了。夜空上看不见星星,风倒是真的冷啊。芳涵安静地站在我的身边,一句话都不说了。
坐了会儿,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箫声。
我吃了一惊,便见芳涵的脸色微变,淡声道:“夜深,定是那个宫人闲来无事,拿出箫来胡乱吹奏的。奴婢唤了祥瑞出去瞧瞧。”说着,她转身欲走。
我忽然叫住她,这箫声中隐隐地透着思念之意,今日除夕夜,那吹箫之人想来,是念家了。
宫人,是一辈子都不准出宫的。
即便死了,连尸体都不允许带出去。
这曲子,真是箫声咽,音尘绝。
听着听着,竟让人忍不住想到落泪。
我自然,不是念家。
我只是忽然,想起我的先生,而后,又想起顾卿恒。
早年,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两个男子呵,如今,又都在哪里呢?
“娘娘怎的哭了呢?”
回神的时候,才见芳涵轻皱起了眉头,伸手递过帕子来,轻轻为我失去眼角的泪。我却是破涕而笑,不过是眼睛累了,需要洗洗而已。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那箫声突然嘎然而止。
再等,却是再未曾听见它响起来。微微摇头,吹箫之人累了,我也累了。
回了寝宫,芳涵伺候我睡下,才吹熄了灯,悄悄地退出去。我侧了身,睁眼朝门口瞧去,幻想着是否今夜,他又会如之前一般,在夜半的时候,忽然来。
想着,菱唇不自觉地扬起。
我开始想念他邪魅的笑,还有那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带着笑,安然入睡。
恍惚中,似乎真的感受到男子温暖的怀抱,他拥着我,浅笑嫣然。
他笑着唤我,檀妃,檀妃,你可知,朕为何赐你“檀”字?
我亦是笑,我当然已经知道,檀妃的深意。
罚跪(1)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并未多了一个人,心里微微的,有些失落。
想起昨夜,他与千绿在一起,心里不免,又嫉妒起来。
我讨厌千绿。
用早膳的时候,听祥和说,千绿昨晚承幸,今晨便被进封了贵人,夏侯子衿赐了她一个字——惜。
与“希”同音啊,我在失望的同时,又觉得可悲起来。如千绿那般聪明之人,真的也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么?他取字“惜”,是否,是想要珍惜,怜惜她呢?
只因,那时候,没有将拂希留在身边。
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远远地,听见里头说得热血沸腾的。我一进去,顿时鸦雀无声了。心下冷笑,还以为,我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吗?
不过片刻,便见宫婢扶了太后的手进来。众人向她行礼,太后淡声说着让我们坐下,扶了宫女的手上前也坐了。目光朝下看来,不消半刻,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
她会是这样的神情,我一早就猜中了。
只听舒贵嫔笑道:“惜贵人虽还不是正五品以上的嫔妃,可,头一次承幸的翌日需在熙宁宫给太后请安,莫非这么大的事,宫人竟没有告知么?”
姚昭仪面色一拧,低声道:“就怕忘了,昨日还特地叫宫人去的呢!”
底下马上有人窃窃私语:“荣妃娘娘是有太后特准的,怎么桑家的人,都特准了么?”
“不过才是个小小的贵人,就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
我朝对面两人瞧了一眼,真好啊,第一日就找了千绿的茬子。姚昭仪真的会派人去告知千绿么?我着实不大相信,只是,如千绿那般谨慎之人,是不该,出这么大的岔子的。
太后原来还只是不悦,如今被众人一说,脸上已显怒意了。她启了唇,才要喊人,便听外头有宫女进来,福身道:“太后,惜贵人来了。”
真好啊,终于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朝门口瞧去,只见千绿低了头,缓步上前,朝太后行礼:“嫔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讥讽道:“惜贵人好金贵的身子,哀家都坐了这么久才能见着你来。”
千绿吃了一惊,忙跪下道:“太后息怒,嫔妾只是……只是……”她悄然朝姚昭仪和舒贵嫔瞧了一眼,又低了头道,“是起的晚了……”
起的晚了?带着探究的眼神瞧着她,她这样的人,会么?
太后脸上的怒意仍然不减,起了身道:“既然知错,就好生跪着吧。哀家今日不是罚你,是让你长个记性。”
“是,太后说的是。”千绿低着头,轻声应着。
招呼了宫婢过来扶着,太后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开口:“去外头跪着,别扰了她们说话。”语毕,不看她,径直出去。
“是。”千绿应了声,起身行至外头,再次规矩地跪下。
今日太阳可真大,只可惜啊,外头却不热。吹过来的风,依旧刺骨的寒。太后真是想好好挫挫她的锐气啊,居然让她去外头跪着。
作者题外话:千绿为毛要这么做捏?嘿嘿…
罚跪(2)
剩下一屋子的嫔妃,几个不受宠的,还对千绿投去同情的目光,但,还是幸灾乐祸的居多。
我们在里头小声说着话,她便一人在外头跪着。她的脸低低的,我瞧不清她的神色。
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后回来,倒是太后身边的宫婢又进来,低了头道:“各位娘娘、小主,太后一会儿出宫过福严禅寺去祈福,就不过来了。”她顿了下,复又朝姚昭仪道,“娘娘,太后让您陪着她去。”
“嗯。”姚昭仪从容地起了身,随着宫婢出去。她的脸上,花开不败的笑容,连着脊背都挺直了几分。试问有哪个嫔妃能这般得太后的欢心啊?纵然她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子,却依旧能在后宫这样不凡的世界里,留得住一席之地。
留下的嫔妃们脸上,无一不露出欣羡的神色。
我才想起,今日初一啊,又是新年伊始,太后信佛,定会去寺庙为皇家祈福的。
不自觉地起了身,也许,我冥冥之中,也有些羡慕姚昭仪。只为了,她能出宫去。陪着谁,并不重要。
我忽然,很想去苏暮寒待过的寺庙看看,他虽已不在,却定然,还能徒留下那属于他的味道吧。
这种感觉,淡淡的,是想念。
只是,我身为后妃,是没有机会出去的。
纵然皇上恩准,我也不能去那样破旧狭小的地方。
踱步出了门外,身后的说话声一下子淹没在风里。我才发觉,外头的寒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阴冷。许是,方才来时,与现在报以的心态不一样。现下觉得,愈发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