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古代调香师第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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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调香师 作者:rouwenwu

    自何处,却不好定论。而檀香中,老山檀醇厚温暖,其余多数檀香尾香会略有辛辣和腥气,由些看来,他这一道混合香中沉香、丁香、檀香皆可能,而且同种中还有不同类同时存在。

    都是合香吗?花溪细细回忆闻到的每一种味道,只有分辨清楚所有的细节,才能保证在试香中排除方柳选的那组香。

    方柳在殿中,比起西月其他人,他离花溪最近。在花溪掀开面纱的一瞬呆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看起来还有些“年幼”,而且她的容貌……很漂亮,有大华人的柔也有西月人的媚,她是谁?这样年纪能对香品的认知能高到哪里去?待他再看清楚她闻香时细微的动作和手势后,方柳的眼神看花溪的眼神微变,褪去了轻慢,多了几分凝重,他心底否定了刚才的想法,这陪坐末座的紫衣少女怕是这五人中最厉害的一位。

    花溪细细在香笺上记录下刚刚所闻的香气特质,搁笔抬头,对面的五人也已经闻过了,香炉传到了上首欧阳铮与三位皇子那过。欧阳铮从平五手里接过香炉象征性地闻了闻,就交给侍者传回给方柳,待方柳闻过后才递到后面的宾客席。

    方柳重新取了一只花草纹香炉,起灰、点碳、铺灰、开火窗一套做完后,分别将准备好的十组香一种 放在香炉中,隔火熏香,加盖按刚才的顺序传递。

    如此往复十次,耗费了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香料品鉴完毕。

    因为底香和非试香可能有相同的成分,必须细细分辨十一次的香气,再凭着感觉和计算各种香料出现频率来分辨清楚三种试香的成分。虽说所用香料不超过五种 ,但同种不同类的香料调制的末香的调韵都不尽相同。

    花溪面前的香笺上,记录着每次香气的基调、浓郁程序、香雾烟形……靠对香气的敏感,在闻完最后一道香时,她已经对那三种试香了然于胸,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兀,她低头又拿着香笺看了看,才别取一张提笔写下三种 试香为何成分,出现在第几次。

    等众人都写好后,侍者拿走了香笺,在后统计。

    尹承宗凑过来问道:“如何?”

    花溪摇摇头,“不知。”

    方柳已坐回了原位,目光不由地落向对面紫衣少女的身上。

    一旁的方行顺着方柳的目光看过去,问道:“听说那女子姓慕,是镇远侯远房侄女,在上京贵妇圈内颇有些名声。身形上看,年纪好像不大?说不定一会儿落选的就是她了。”

    闻香时各自记下感受,并非要出言品评,所以西月这方的人都没在意对方如何做,多数情况下都是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方行刚刚自然也没去注意到花溪的面容,这会儿见方柳注意对面的少女才说了句。

    听见叔叔的问话,方柳摇头蹙眉道:“未必……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若她过了这关,便是劲敌。”

    方行怔住了,方柳天资聪颖,对香气有特别敏感,是家中数一数二的品香高手。他若说人是劲敌,那此人定有过人之处。方行不由地又多看了几眼花溪,轻纱蒙面,看不出有何不同来。倒是承郡王,好像一直寻她说话,而她却半低着头坐着,爱理不理的模样。

    对郡王爷不假辞色,也许此女子真的有些不同吧?方行如是想。

    侍者将刚刚方柳布香的顺序和在座十人答对的次数记在素笺上呈上了去。

    泰王、安王、平王、薄野信传看之后,薄野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泰王、安王面色不佳,平王则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泰王将结果交与欧阳铮,“文宣,你宣布吧。”

    欧阳铮接过来一看,点点头,站起身宣布说:“第一场试香,三种试香分别为野花香、梅萼香、雪中春信,顺序为……”

    最后大华这边淘汰了姚、冯二人,余二爷和尹承宗皆说中八次,花溪不多不少刚好中了七次,而西月一方,古丽珠出局。

    方行听过结果,低声道:“堪堪过关,不过尔耳。”

    方柳想起最后看到花溪那沉稳自信的眼神,若有所思:“若她是故意的为之,那便是十次全中……”

    方行不以为意,“下场再看吧!”

    第一百零五章 辨香(下)

    听到欧阳铮宣布结果,古丽珠心里本就不痛快,场上若无女子便罢了,但因大华阵中也有女子,她难免起了相比之心,再听见方柳对那女子另眼相看,而自己也仅以一次之差出局,心里越发不得劲儿。

    “区区女子还能让方柳为难?看来你们方家也是浪得虚名。”古现珠抱着诃伊的胳膊贴上去,故作娇柔道“大华的女子就是扭捏,遮遮掩掩的瞧承郡王看她那眼神,哼,还不知刚才私下里有没有帮忙?!”

    刚刚众目睽睽之下,根本难以作弊,古丽珠是妒忌了。

    方柳看不惯古丽珠的做派,欲辩解两句,却见方行摇摇头,于是闭上了嘴。

    诃伊刚刚与身后的侍从说话,并没有听见方柳所言。而古丽珠被淘汰,那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她在五人中实力最弱。这会儿见她粘着自己撒娇,浑身冒着酸气,却别有一番妩媚风情,捏了捏她的大腿,大笑道:“我们的香美人不服气啊!哈哈哈!”

    古丽珠哼了一声,“方柳刚刚说那扭捏的女子是最强劲的对手。他们方家不是自诩香料世家,还会惧怕一女子?传出去还不让大华人看轻了咱们。我可瞧不出那女子有何高明之处?”

    诃伊一听,抬眼看向对面的女子,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严肃道“此话当真?”

    这话问的是方柳。

    “回二公子,从那女子闻香的手法看得出其是浸滛香道日久,所以方某才道她可能会是劲敌。若能看到她所书香笺兴许能窥测一二。”

    方行道:“一切都是柳儿揣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如今一场试香已挫大华的锐气,后面辨香,斗香咱们准备了许久,大华想赢也不会太容易。更何况咱们还用了他们没见过的香木气息上就略胜一筹。”

    上午试香结束,泰王等人与薄野信离席,诃伊也没再继续探究此事,跟上薄野信准备离开大殿,却见薄野信走在尹承宗跟前停了下来。

    “本王今日大开眼界,没想到承郡王是香中高人!”

    “不敢当,不敢当。”

    薄野信又看了眼花溪,“这位姑娘更是出人意表,比我们和香美人古丽珠还要厉害。本王对下晌的辨香很是期待。”

    “侥幸而已。信王谬赞了。”花溪敛衽行礼,谢过信王。

    薄野信含笑点头,便与泰王等人说笑着往殿外走去。

    古丽珠跟着诃伊身后,听到薄野信的话,在众人走后,停在花溪身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比我厉害?哼,咱们走着瞧。”

    花溪错愕,还没回过神来,古丽珠已经离开。

    尹承宗瞟了眼古丽珠,又对花溪道:“午膳女眷单独有席面,你若不想去,我派人送到积香院。”

    花溪点点头,她确实不想跟着那些贵妇们凑热闹,再加上一个怒火中烧的外国美女想想就头疼。

    “嗯,那你先回去吧。下晌香会不在积香殿,我到时派人接你过去。”

    尹承宗交行后离开了。花溪让人给慕向卿传了话不去宴席,自己回了积香院。

    下晌,辨香改在松风院中庭进行。

    四周高低错落的亭中皆已摆好香茶、瓜果。西侧专门有一廊厅给女眷。

    姚永年、冯伍已坐到了宾客席上,花溪、尹承宗和余二爷与西月四人对坐在院中假山旁。

    上午花溪过关,倒让余二爷吃惊不小,原先他并未将花溪放在眼中,甚至以为花溪乃是侥幸而已。待尹承宗告知他下晌辨香他们几人最后选出的三种 香品皆是花溪所制后,余老爷子的态度大大改观。

    下晌开始前,余二爷还与花溪闲聊几句,觉得花溪在香道上造诣不浅,看花溪的眼神也越发和蔼。

    余二爷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慕丫头,等会儿这燃香之事就劳烦你了。毕竟这香都出自你手,如何拿捏火候和时间你最趁手。”

    花溪点点头,“嗯,这是应该的,余二爷不必客气 。”

    二人说话间,尹承宗过来了,见余二爷腾出首座,自己坐到了花溪旁边,急忙推辞不愿居首。余二爷只道不敢当,后来尹承宗再三礼让,余二爷才又坐回了首位。

    尹承宗笑着坐到了花溪旁边,“午膳可口否?”

    花溪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晚间薄野信设宴,参加这次斗香的都在邀请之列,到时你跟着盛远侯夫人。”

    大宴男宾女宾皆在同一殿,男宾靠前,女宾居后。只是这样的宴席很少有未出阁女子参加,自然无人戴面纱。

    花溪犯愁,来不及细想,皇子与信王到了。

    辨香开始 。

    辨香是双方各出三种香品,分三局,由对方闻香鉴别其中所用香料,双方以最终说中的各类多少决定胜负。香方已提前交给了三位皇子与薄野信。

    这场相比起上晌方柳那怪招百出的试香来说,反倒简单了些。

    西月一方先来,由方柳蕴香执香。

    第一场都是余二爷辨香,尹承宗补充了一味。因余二爷与自己所闻出的相同,花溪并没有插口,在一旁静默不语。结果差了一味处理香料最后弃用的辅料。

    论到大华一方,器具都摆在了花溪的面前。

    周围的议论场又响起。

    花溪充耳不闻,长舒了口气,素手轻抬,取出自己的闻香炉,里面的香灰是早先就放好的“养炉”用灰,灰至香炉八分满。

    花溪所用香灰白如雪,显然是精心制作的。方柳静静地看着,眼神满 是兴味。

    只见花溪小心地用火箸搅拌香灰,使其完全蓬松,才开始掏洞埋碳,左手转动着香炉,左手持火箸向另外一个方向搅拌。直到堆起灰山,大约感觉碳在灰堆下五分时停了下来,然后用灰押和火箸整理,花溪还特意给灰山上压出话筒状的条纹。

    最后开火窗、放银叶、上香料,一气呵成。

    方柳看着看着,面色从初时的好奇变得郑重起来。行外人看不出,可行内人一看,便知花溪的蕴碳手法要比自己高明,松香灰、转动香炉、铺香纹、香品造型这些看似细枝末节的地方却能改变一些东西。

    松香灰,能使碳火充分燃烧,经久不息。转动香炉,更好的掌握炭灰的高度和蓬松度

    寂静庭院,素手添香。

    半掩面纱遮玉容,轻舒柔荑点香烟 。

    昨日下雨,空气潮湿,随着花溪扣上炉盖,闻香炉中清浅淡雅的香气轻易地逸散开来。

    熏熏然,悠悠然迷幻的青烟、朦胧的面纱让那美人如堕云端。

    那随着优雅动作自然流泻出的美感让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请!”

    朱唇轻启,唤回了众人的思绪。

    这一炉香烟袅袅,真叫在场诸人惊艳。

    诃伊接过闻香炉,眼神晦暗不明。三息转于颂赞,然后是方行,最后 是方柳。

    前调馨香飘渺,渐渐变浓,转入中调醇厚温暖,尾调却是淡雅清幽,如浮云聚合,风起去散,却余韵悠长。

    由诃伊起头,颂赞、方行陆陆续续说出九种香料。

    方柳凝眉静思,总觉得少了什么。直到限定一炷香时间快到时,方柳眼睛一亮,看向花溪,问道:“是蔷薇水,对不对?”

    “对!”花溪没想到自己投机被方柳发现,能从金颜香、蔷桅子香、梅花片脑、沉香混合拟花香中辨别出自己用了稀释过的蔷薇水,暗自叹服方柳的鼻子灵敏。

    方柳听花溪说自己猜对了,欣喜不已,“这香叫什么名?”

    “云头香。”

    方柳自顾自点头呢喃:“香气如云,搅尽群芳”

    尹承宗清咳一声:“方贤弟爱香成痴值得人佩服,只是今日辨香比试还未结束。不知下一香品为何?”

    方柳醒过神来,“哦,方柳失礼。请各位稍等。”

    方柳敛了心神,净手布香,传给余二爷。

    余二爷接过闻香炉闻了三下,递给尹承宗,最后是花溪。

    传回给方柳时,香气越来越浓,散开后已是满庭芬芳。

    余二爷沉思片刻,说道:“初时馥郁醇厚,中调花香渐浓,该有沉香、白檀、||乳|香、丁香为方,辅以龙脑、麝香,无辛味,是用黄甘菊水处理过”

    余二爷顿了顿,嗅着香气若有所思。

    尹承宗接口道:“嗯还有橄榄油。”

    余二爷点点头,“尾调回淡,清幽浅淡,该是白梅”

    尹承宗细细闻过后,低声附和,却再无法辨认其中还有什么香料。余二爷在说出白梅后静思了十息,再无所得。

    方柳见状,拱手笑道:“余二爷功力不俗,这种细微处都能注意到,只是还”

    方柳话音未落,一个清淡的女声响起,“余调带甘,该是有玄参。细末是混入黄甘菊、玄参和蜂蜜隔水蒸煮后,去除了黄甘菊和玄参。”

    坐在对面的方行和颂赞脸色微变,诃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如鹰隼慑人。

    方柳目光中惊讶、欣喜一闪而过,“ 姑娘可补充全了?”

    花溪顿了顿,垂眸思索了一下,复又抬头,面纱下唇角微扬,悠悠道:“还有最重要的一味若我没猜错的话,是书中所载的降真香。”

    第一百零六章 意和

    “降真香?”方柳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旁边西月诸人的脸色缓合了许多。

    却听花溪继续说:“降真香又叫紫藤香,或是鸡骨香,形如鸡骨。我只在前人游记中见过录述,说此香产自西月以西和南海山中密林,大华中识得者甚少。因其焚烧香烟笔直而上,能感引仙鹤降临,可辟除邪气,在道家接受秘箓功德时焚烧此香极为灵验,故有了‘降真’一名。”

    “此香与苏木香味道相似,只不过初燃时淡薄,并无特别之处,但与其他香料混合后,却能充分激发其他香料的气韵,使香气劲健幽远,比不加时气味更盛。”

    余二爷恍然道:“老夫就说这香气为何弥久不散,浓郁美好,思来想去找不出是什么原因,想不到竟是因为加了此物。”

    听完花溪所言,方柳点头道:“没想到此香还有这番说法……在西月称此香确被称为鸡骨香。姑娘见识广博,方某佩服。”

    颂赞打了个哈气,“押宝没押上……还真让方柳那小子说中了。”动了动肥硕的身子,低笑道,“鸡骨,呵呵,鸡肋骨吧……”

    诃伊的脸色很难看,斜睨了一眼方行。

    方行面上挂不住了,本以为大华没有鸡骨香,没想到有人认识,竟然还是个小姑娘。再看侄子与那姑娘聊得不亦乐乎,颇有相见恨晚之感,方行脸色一沉,说道:“这香虽然猜中了全部,不过第一场他们可是输了,这第二场大华那边的香还没出,说不定还是和局。咱们还有优势。再说第三场的香是古丽珠夫人的,原料有十二三种呢……”

    诃伊眉头舒展,落在方行脸上的目光不似刚刚那么凌厉,方行捏了把冷汗,心道,古丽珠在诃伊心中地位不低啊。最后这一场若输了,也不能怪他了。不过最好老天保佑大华少猜中几样……

    西月诸人各怀心思暂且不提。

    花溪一边准备第二场的香品,一边寻思着,从这几次比试下来,花溪觉得当初尹承宗说的那些“西月多檀麝,香浓,少清雅”的话并不可靠,至少在她眼中方柳等人的用香不拘一格,浓淡适度,风格多变。

    想想明日的斗香,花溪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上回斗香所抽的三道题中,有西月出的一道“旖旎花香”,姚永年所出“香烟”,自己的仿香题只抽中一道“蔷薇”。

    品香如品茗,或浓或淡,皆因个人口味喜好决定优劣,其结果带着主观感情se彩。倒是这辨香,实打实的种类品名,可以一教高下。

    辨香中大华已经输了第一场,所以后面两场只能赢。至于斗香的结果,是和局或是胜出都可以给皇帝个交待。

    花溪深吸了一口气,手下又开始动了。

    一炉香成,青白色香烟扶摇直上。

    没有馥郁浓厚的香气,只有清浅的药香弥漫开来。

    初调清婉,中调如松风芬芳,尾调微辛回甘,闻之通络畅快,舒心惬意。

    “甘松、藿香、茅香、白芷……”

    “麝香、檀香、零陵香、丁香皮……”

    “玄参、白檀……”

    诃伊、颂赞和方行依次品香说道,花溪不动声色,微微颔首,表情无一丝变化,转头看向冥思的方柳,问道:“方公子可还有补充?”

    方柳静默一刻,才道:“还有降真,加炼蜜调和。”

    花溪点头表示他说对了。

    方柳遂问:“大华也有人懂得这降真香的妙用,恕在下冒昧问一句,这香可是姑娘所制?”

    花溪犹豫了一下,见他目光真诚,才点点头。

    尹承宗问:“诸位可还有补充?”

    诃伊三人不语,方行看向方柳,方柳摇摇头,诃伊才回道:“没有了。”

    花溪心中一喜,这场他们胜了,于是不徐不疾地说道:“还有一味朴硝,通滞解毒,此香可做药用,祛风除湿,凝神解暑。”

    “有咸涩、微苦,极淡……”方柳撇撇嘴,显然对自己遗漏表示不满,“果然加了朴硝……此香何名?”

    花溪回说:“文英香,取‘文英’的‘芳洁’之意。”

    方柳凝思不语,直到方行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花溪,笑嘻嘻道:“呵呵,姑娘二场香品乃有药效,我们这三场的用香亦定的是一味有药效的香品。你我真是不谋而合,心意相通……不,不是那个意思,那香不是我制的,我的意思是……哎……”

    越说越错,方柳自己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在一众人异样眼光下,怏怏地闭上嘴。转头对上花溪诧异的目光,方柳没由来地慌乱起来。娃娃脸上突然染上浅红,尴尬地扯扯嘴角,目光飘忽,躲躲闪闪的。

    花溪不禁暗自闷笑,这少年好像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吧。

    尹承宗坐在花溪身侧,目光阴沉,盯着方柳不发一言。

    余二爷见状,解围道:“这一场、二场你我双方各胜一场,就看这第三场来定胜负了。方公子,快请吧!老夫等不及要试上一试。”

    诃伊看向方柳,随意道:“我也很期待这第三场贵国的表现。”瞟了花溪一眼,诃伊如今已经完全相信方柳试香时所说的话,这女子不容小觑。

    方柳忙直起身子,敛了心神,面上即可便平静如水,十指翻动,提炉换碳,堆灰,放银叶置香……

    花溪暗叹,方柳学习能力真强,这一会儿,他已经会模仿自己,将原先的隔火熏香时不足改了过来。

    当香丸放于银叶上后,一股带着淡淡奶甜的气息悠然四散,仔细品之竟有几分淡淡脂粉味,中调甜香更浓,暖洋洋的,似乎能包融一切,最后那如花的甜香和辛味混合的尾香让人感觉到那包裹的温暖洋溢而出……

    与文英香淡雅不同,这香却以温暖舒心来安神通络,两者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此香何名?”

    “亚悉香。”

    花溪轻轻点点头,若将文英香比作温婉柔美的大华女子,那亚悉香便是热情奔放的西月女子,都是美人但美的表象不同。

    还是由余二爷先来。

    “沉香、兜娄香、丁香、大石芎、米脑……”

    说了足有八种,尹承宗补充了蔷薇水、苏合油,而降真香他虽猜出,却因为并不熟悉,不敢贸然下定论。

    二人说完,花溪才慢慢沉吟道:“降真……嗯,还有一味用量很少……亚悉香中初时奶香中混了少许脂粉香……是因为有安息香的缘故。因为安息香量少才可圆润众香,同时削减本身的味道,不易察觉;万一量多的话结果便是此香一枝独秀。”

    “嗯,丫头细心,说得不错。”余二爷笑看着花溪,丝毫没有因为花溪的点睛之言夺了风头而羞恼,反倒越加欣赏她的细致入微、明慧通达。

    尹承宗温柔地看着花溪,只见那双柔柔如秋水般的眸子里蕴满了自信的笑意,心里不由叹服她的本事,也只有真正识香、爱香、懂香的人才能深刻体味每一种香料带给自己的感觉,敏感、细腻地捕捉住香气里一点一滴……他又暗自窃喜自己,起码在香道一途上,他是懂她的。

    最后结果,这一道香,大华全中,一样不差。

    方柳因为有了对手而暗自欣喜,而其余三人却想到了大华的香品用料若不能全中的话,他们便输了。而场下,古丽珠咬碎银牙,一个劲儿咕哝着,“不可能,不可能……”

    旁边不知谁家的女眷听到了古丽珠的低语,轻笑道:“啊呀,咱们大华的女子就是谦逊,不像有些人自高自大,还以为天上地下就她懂香的,别人都是侥幸……”

    古丽珠气得想骂人,奈何被旁边的侍女拉住,才想起场合不对,忍住怒火,用西月古语说了句:“闻味儿厉害,又不代表制香厉害,明天,明天我们一定会赢!”

    这厢,庭院中,花溪正将一小块如黑褐色琥珀般的蜡状物搁在了银叶上。

    方柳等人面面相觑,这不是龙涎香吗?

    待到碳火熏热,香气蒸腾而出后,那气息独特,不是龙涎,好像是糅合了持久浓烈的甲香、沉寂玄谧的沉香、温和内敛的檀香和清苦的青木香……

    前调略辛辣,中调温暖圆润,包容万物,渐渐变为清甜,尾调淡淡苦味,典雅含蓄,内敛沉稳,慢慢沉淀,香气更加细腻,变得清浅淡然,如浮云,似流风,回味悠长……

    温暖厚重的青木香因为有苦味与沉香带有香甜气息相克,比例不好便会发生冲突抵触,而这道香中这两种味道完美混合,这让西月众人大为惊诧。

    这四种香料被西月诸人提了出来,但是还有不足。

    四人冥思苦想,一品再品,方柳犹豫了半天,才道:“这香用料不多,但制法肯定颇繁复,四种香是以麝香和婆津膏调合……应该再无其他。”

    方柳蹙着眉头还有些不确定,这香有些特别,很难判断合香时还加入了什么难以察觉的细微的辅料。他心中叹气,看来这场是必败无疑了。

    花溪说:“正是这四物加上麝香、婆津膏所制……”

    西月诸人松了口气。

    花溪见状,笑了笑,又道:“唯独少了一样,枣肉,用量极少,用以调和甜香与甘苦,起过渡之效。虽然不用具体到处理原料上,但是真要从制法上论的话,其实还少了榠楂液、小龙茗末茶汤和胡麻膏。”

    诃伊脸色青黑,颂赞面无表情,方行颓然叹气。而方柳兴奋非常,果真如他所想,还有别的用料,所以一听花溪所言,他便着急询问制法和名字。

    花溪并不避讳,淡笑道:“此香四种基料,沉香、檀香按一定比例搭配,切成小博骰状,用榠楂液浸渍三日,煮沥汁液,温水洗过。紫檀制成碎屑,小龙茗末泡成茶汤,调和浸渍,用数层濡竹纸包裹。螺壳(属于甲香)半两,去表面粗糙,用胡麻膏熬成纯正黄|色,蜜水清洗,去味儿。青木香磨成粉末,以意和四种香物,放婆津膏和麝香,极少枣肉,调成合香。取‘以意合之’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故名‘意和香’。”

    “意和?如何意和?”方柳不解道,神情颇为急切。

    众人也都看着花溪,等答说话。

    “以‘意’和香,讲究心境、意念,不止是简简单单的用炼蜜混合调制香料,而是要在合香时思物之德。都说香料是死木所产之物,实则不然,香木自有灵性,只形和,而神不合,所调制出的香品自是少了神魂。若要香随意动,意随香转,就要‘意和’,戒骄戒躁,融己‘之思’、‘之心’、‘之意’寓于香中,人香合一,方能使不同木性融合共通。人有不同,万般感念皆有不同,因此各人意和之香魂也会不同……”

    干净清爽的声音如风飘进众人耳中,一番“以‘意’和香”,振聋发聩,四座惊叹不已。

    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北厅里欧阳铮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花溪,那一双茶色晶眸灼灼生辉,此刻他仿佛看到了那轻纱下明媚的笑颜,如雨后的阳光一般灿烂耀眼。

    尹承宗举着茶杯,凝神注目那一泓碧水里一抹紫色的倒影,脑海里回响着清冽的声音,隽永如甘泉,流淌进他的心里。

    余二爷亦是感慨万千,“以‘意’和香,老夫受教了!”

    花溪忙道:“花溪所说只是一家之言,做不得真的……”这香方是前世多看的,至于其中提及的“意和”这类飘渺虚幻的感觉却是她经历千百次的调制合香慢慢感悟出来。

    对面方柳神思不属,还在思索“意和”二字,不住地叹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嗯嗯,正是这种感觉……此香实至名归。”

    诃伊等人也听得专注,感情上向对手认输,他们心有不甘,但从心底而言,这道意和香着实让人佩服。

    诃伊站起身,拱手诚恳道:“姑娘一席‘意和’之说令我等心悦诚服,这场是我西月输了。”

    花溪颔首示意,觉得诃伊倒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至此,这辨香已见分晓,但碍于礼数,欧阳铮不好宣布,转头征询三位皇子和薄野信的意思。

    薄野信看着花溪,笑道:“大华人才辈出,风姿卓然,这一场辨香真让本王眼界大开。佩服佩服!”

    听薄野信夸赞,泰王等人自是高兴,谦虚了两句。平王坐在一旁,瞥见对着花溪发呆的尹承宗,眼中有精芒闪过。

    欧阳铮看了花溪一眼,花溪似有所觉,抬头望了过去,二人目光相撞,花溪匆匆敛目低头。

    欧阳铮微微勾起唇角,宣布道:“第二场辨香,大华胜出。”

    随后,泰王告知在座诸位晚间聚芳殿饮宴,众人散去,男宾聚到一处品茶论道,女宾们或相熟者三五结伴游园,或歇在厅内聊天解闷。

    花溪被慕向卿叫了去,陪着她见了各家贵戚的夫人和姑娘。

    卸去面纱,花溪异域风情的容貌让女眷们微微有些吃惊。不过在场都是通透人,谁也不会点破。

    花溪刚精神高度集中,这会儿见慕向卿给自己介绍众位夫人,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人影晃来晃去,又怕人前失礼,拼命打起精神,最后也就记住了十几个,余下的也就将将混了个脸熟。

    众人少不得一番议论,赞叹的、羡慕的、嫉妒的皆有之。花溪心疲力竭,只能微笑着点头,偶尔说两句“是”、“好”,再不多话,遇到难缠的,自有慕向卿应付。

    这一“闲聊”就聊了一个多时辰,慕向卿才与众人别过,拉着花溪回了积香院。

    “上午我还盼着你能淘汰呢……不过看下午这情形,没你还真不行!”慕向卿不无骄傲道,“我坐在上边,看着你们几个输了第一场,心就怦怦乱跳,好在最后赢了。等明日一完,我得去趟普济寺还愿去。”

    听着慕向卿絮叨,花溪心中暖洋洋的,“让您担心了!到时花溪陪您去寺里还愿。嗯,不如带着林哥儿一块去吧?”

    “好!有你在,不怕那皮猴捣蛋。”

    花溪扶着慕向卿的胳膊,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当时我也挺着慌的。西月实力可比承郡王说的强多了。”

    慕向卿爱怜地摸了摸花溪的头,“我们家花溪长大了……这些大场面都应付自如。”

    “论起制香的事我是不担心。只是晚间那宴会……真有些应付不来,刚刚您给我介绍的那些世家贵戚们的夫人、姑娘,我到现在都没记全。”

    花溪多半是因为容貌所限,才不喜欢这些热闹的场面,就像刚刚她忍着众人异样的眼光,笑着应对一般……慕向卿知道那时花溪并不开心,不由怜惜道:“哎,这晚宴……也是没法子的事。去坐坐,反正在后面,等酒过三巡,你寻个由头离开也无妨。”

    花溪无奈地点点头。

    慕向卿又问她带来些什么衣裳。好在出门时候怕有个万一,翠茗给多带了几身,不然这晚宴她还真没衣裳可换了。

    慕向卿替她选了选,又配了头钗首饰,吩咐了翠茗好好伺候花溪梳洗,自己也回房去准备了。

    第一百零七章 宴会

    傍晚,花溪跟着慕向卿去了聚芳展。

    侍者引着慕向卿和花溪在东侧坐下。殿内正上台上摆着四张单桌,下面两侧皆是两人一桌的条案。这次西月使团中参加斗香会的大约有二十来人,加上大华这方一共有七十多人,殿内一共摆了四十多张条桌。花溪打眼看了看,自己所坐的位置靠殿门,要离开倒也方便。

    殿内灯火通明,人们陆陆续续地入了席。

    一声高唱,三位皇子和薄野信进了大殿。四人在上首落座,泰王举杯说了些祝福两国安泰隆昌之害的冗长的贺词后宣布开宴。

    推杯换盏自有歌舞助兴。丝竹声声,云袖翻飞,酒香弥漫,醺然欲醉。

    花溪来之前吃过东西,所以开席后只是像征性地吃了两口,就等着再坐上一阵便离开,眼睛无聊地瞄着中间一些晦暗不明的目光,花溪只当没看见,仿佛只有场中的歌舞才能吸引她一般。

    “瞧瞧,那西月的女人……嫁了人还跑到王爷们跟前献媚……”

    “不知廉耻……”

    前面的一桌上,花溪忘了是哪家的贵女正在议论,花溪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果然一身红装的古丽珠已经端着酒杯走到上首主宾席前敬酒,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上首的几位王爷开怀大笑。

    花溪刚收回了视线,却听见前方有人朗声道:“宣慕花溪觐见。”

    花溪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一声唱喝,慕向卿拽了拽花溪的衣袖,“王爷宣你,你小心应对。”

    花溪抬眼望过去,对上了古丽珠明媚如花的笑颜,心思一沉,朝慕向卿点点头,起身离席。

    站起身的一瞬,无数道晦暗不明的目光射过来,花溪恍若未见。

    “民女慕花溪见过各位王爷!”花溪裣衽行礼,垂首侍立。

    泰王瞟了眼花溪,低眉敛目看不清容貌,说道:“刚刚古夫人说,参加斗香的就她与慕姑娘是女子。上晌试香后还道姑娘侥幸进入辩香……下晌她在场下看了慕姑娘的表现后,佩服之至,对上晌出言不逊冒犯姑娘后悔不已,所以想请本王做个东道,给姑娘敬酒赔罪。”

    花溪微愣,就听见古丽珠道:“是啊!今日是古丽珠鲁莽,见姑娘年幼便生了轻慢之心,还请姑娘海涵。”

    古丽珠端着酒杯递到了花溪面前。

    花溪低头看着粉彩酒盅里明晃晃的液体泛着浅黄|色的光泽,赔笑道:“小事一桩,夫人不必挂怀。花溪年纪尚幼,夫人这般认为也在情理之中。”她从未将古丽珠的话放在心上,却不知古丽珠突然说要赔罪,空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犹豫接是不接。

    “姑娘是看不起古丽珠吗?”

    “不,不,夫人多心了,只是……”

    没等花溪伸手,旁边有人插话道:“慕姑娘不胜酒力,这杯酒还是我来替她喝吧。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花溪错愕,抬眼一瞧,尹承宗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

    “这……我可是一片诚意道歉……慕姑娘不喝,是不是瞧不上我古丽珠?”古丽珠的脸色有些怪异,目光在花溪与尹承宗之间看了又看,似乎不大同意尹承宗的提议。她回头看向泰王,想再请泰王出面,却见泰王正看着花溪愣神,心中一阵不快。

    “当然不是……”花溪嘴上说着却没有去接那杯酒,古丽珠神色怪异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尹承宗自然也看出了古丽珠的小动作,不待古丽珠说话,又笑道:“呵呵,看来本王这面子还不够大?要不信王说句话,准了本王替慕姑娘喝下这杯酒?”

    薄野信第一次这么近地看清花溪的面容,卸去了面纱,那似曾相识的眉眼让他愣住了,捏着的酒杯差点脱手而出,还好他及时拿住了,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急忙敛了心神,对古丽珠道:“古丽珠,慕姑娘可不比你的酒量,承郡王既然有心替酒,你就给承郡王个面子,依了他吧。”

    古丽珠咬了咬唇瓣,不情愿地将酒杯递给了尹承宗。尹承宗接了过来,唇角微扬,笑不达眼底,看着古丽珠的目光一冷,让古丽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谢古夫人赏脸!”尹承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递还给了古丽珠,悄声说了句,“这酒……还真是……”

    尹承宗戛然而止的话让古丽珠脸色微变,匆匆行了礼,退回了莫诃伊身边。

    上首平王抿着嘴轻笑道:“子澄还是如此怜香惜玉……”

    尹承宗闻言,笑着看了花溪一眼。

    花溪低下头不言语,尹承宗耸耸肩道:“明日比试可还要靠慕姑娘,若她醉酒误事,我这个园主可没法跟皇上交待,呵呵!”

    坐在下首首座的欧阳铮道:“嗯,明日还要劳烦慕姑娘,不如让她早些回去准备准备明日斗香的香品。”

    泰王等人没说话,倒是薄野信先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我正准备让方柳等人也回去歇息。”

    听薄野信一说,泰王也点头道:“慕姑娘先退下吧!”

    “谢王爷。”

    花溪躬身行礼,返身回了座位。慕向卿一直看着上首,见她回来了,松了口气。

    又坐了一刻,花溪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与慕向卿悄悄打了声招呼回了积香院。

    出了大殿,明月高悬,清辉洒下,满地银光,清冷寂静,与背后喧闹奢华的大殿格格不入。山间夜里,晚风习习,还有丝丝凉意。

    花溪双手抱了抱肩膀,一件披风从身后搭到了肩上。

    花溪顺势拢了拢披风,长出了口气,“还是外面清静……”

    翠茗问道:“姑娘,坐轿还是走路回去?”

    “走路吧,也不远。”

    两人正要起身,忽然看见欧阳铮从侧面的廊道里走了出来,身后两个侍者扶着尹承宗,杨夫人跟在最后。

    欧阳铮看见了廊上站着的花溪,花溪忙福身准备行礼,却被欧阳铮打断了。

    “小心些。”欧阳铮听唤了廊上伺候的侍者,“来人,备轿!送承郡王和杨夫人回蘅芜苑。”

    第一百零八章 蔷薇

    “郡王这,这是怎么了?今日也没见他喝多少,况且平日他喝酒也不会如此不济”杨夫人看着不省人事的尹承宗,焦急道,“待会儿得请随行太医看看。”

    欧阳铮清咳了两声,“夫人莫急刚给子澄把过脉,没有什么大碍”随即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杨夫人一滞,谢过欧阳铮,招呼人扶尹承宗上轿。

    三四个人将尹承宗送上妖,杨夫人向欧阳铮点点头,看也没看花溪一眼,急急忙忙跟着上轿离开了。

    欧阳铮回身,看见花溪还站在殿门旁边。

    融融月色,银华如霜,淡粉的衣裙变得更淡了,几近白色媚而不娇,柔而不弱,丽而不华,月光勾勒下的这一抹艳色宛如幽昙花开。

    冰姿玉容本天成,月下美人应如是一瞬灿烂亦是永恒。

    欧阳铮愣了一刻,眼眸中满是台阶之上的那抹身影。而她亦在看着自己,静默不语。

    “天晚了,我派人送你回去。”欧阳铮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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