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调香师第25部分阅读
古代调香师 作者:rouwenwu
沉声说道,冷 冷 的语气淹没了心底涌动着那种异样的情绪。
“承郡王他没事吧?”不知怎的,花溪想起了古丽珠的酒,不安渐生。
欧阳铮提步走上台阶,“没什么大事,你无须挂心,早些回去吧,明日还有你累的,咳咳来人,送慕姑娘回积香院。”
欧阳铮不经意转柔的语气让花溪怔了怔,竟有些无措道:“嗯,花溪告退。”
“去吧!”欧阳铮转向旁边的侍者吩咐道:“人送到了过来回话。”
直到花溪离开,欧阳铮才转身进了大殿。
斗香仍在松风院进行。
花溪提着香盒到时,余二爷正与姚永年、冯伍说话,见花溪来了,忙招呼她过来,“慕丫头,来来!刚刚姚、冯两位东家还与老夫夸赞你,你这就来了。他们俩可正想着这斗香会后请你到两家在上门京的铺子坐坐。”
冯伍应和道:“姑娘年纪虽小,可制香调香的本事却十分出众,冯某佩服。我冯记在上京城中也有铺面,姑娘得空了需要什么香料,不妨到铺子里看看,记我的账上。”
与冯记打好关系,对日后自己的铺面也有好处,这等好机会花溪自不会放过。
“那怎么好意思?冯东家的盛情花溪记下了。改日在东家的铺面看中了什么好香料,东家给个折价就好了,若真不收钱,我可不敢去了。”
花溪的本事在制香调香,如今斗香会她名声已起,做香料、香品买卖的姚、冯两家自然重视。讨好了她,兴许日后能求得几张特别点的方子,对于自家的生意裨益良多。
姚永年当然不会让好处都让冯家占去,忙道:“我姚家在北面的铺面不多,好在上京还有一家。而且昨日听姑娘辨香时提及南海诸岛上产那降真香,后来想想倒好像见过些,只不过量不大,又因其香味与苏木类似,给遗漏了过去。我已经派人去南海寻些回来,姑娘若有需用,只管留话到铺子,我回头派人送到府上,倒时还请姑娘品鉴一二。”
花溪笑着谢过,“那敢情好,这次香会里用的降真香一块是我从行脚商贩手里淘换东西时的添头,一块是从废料里拣出来的。”
“啊?”姚永年和冯伍没想到这花溪手里的降真香是这等来历,心想自家店铺里是否也遗漏过这类上等的香料两人一阵心痛,细细问过花溪降真香的特点,暗自盘算以后一定不能再出错漏。
眼瞅着人陆陆续续来了,花溪瞥了眼隔壁的座位,也不知尹承宗昨晚有没有事?
正想着,尹承宗面色阴沉走了过来。
花溪起身行礼。尹承宗一看见花溪,急切地问道:“昨晚几时回去的?没发生什么事吧?”
花溪摇摇头,回说:“花溪看着欧阳世子送您和杨夫人离开后便回去了。一夜安睡,别无他事。”
“你看见我走了?”尹承宗面色尴尬。
“听闻西 月人海量,郡王爷醉酒也是难免。”
“嗯嗯,是喝醉了,喝醉了。”尹承宗眼神闪烁,点头道,“我这一晚不省人事,今晨起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花溪没言语,坐回自己的位置。
尹承宗看着她蒙着面纱的脸,无声地叹了口气,幸好昨夜的酒 是我喝了。想起昨夜的事,尹承宗无比恼恨,眼睛在场中扫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心想,躲起来了?哼,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
西月使团入座。
尹承宗瞄了眼诃伊,朝他举举手中的茶盏,见到诃伊脸色微变,尹承宗意味深长地勾勾唇角,低头啜了一口杯中茶水。看来你也知道了,那这账就更好算了。
斗香开始。第一场比试的题目是花溪所出仿香“蔷薇”,用料不可出现蔷薇瓣或是花蕊等物,皆是以其他香料特性拟合出蔷薇的香气。
因匿名品香,所以参赛的诸人都坐在院内,以屏风与宾客相隔。香品均有宫内香司的女官负责布香,传之于宾客品鉴后择其一书于纸上,交给女官。
那女官就坐在屏风前。这次布香她用的是花溪所授的隔火熏香的法子。虽然不甚熟练,但学得倒也似模似样。待香炉铺灰后,女官从香盒内取了两朵大拇指甲盖大小米黄|色的“蔷薇花”搁在银片上,盖上了青瓷炉盖。
一股馨香的花香味儿扑面而来,再闻,又觉得那蔷薇花香后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似百花繁盛时飘来的似隐似无香风细品之下犹似你走近那爬满蔷薇花的花墙,待到进入花蔷,才发现百花齐放。
花溪一闻便知,这是自己制的香。
颂赞挤得快不见的眼睛开出了一条缝,嘴里不住赞叹道:“妙哉,妙哉,这气息说是蔷薇,倒不如说是蔷薇引百花。”
方柳点头应和,倒是方行嘟囔道:“题为蔷薇,这蔷薇气息虽浓,却多了其他花香余韵,细论起来有偏题之嫌。”
余二爷笑咪咪地捋着胡子,“不急不急,待众位嘉宾都试过后咱们便知结果。”
规则所限,场内几人都心知肚明各自香品的特点,所以只能小声议论,等着侍者将闻香炉传至各处。
第二炉香起。
初调馥郁芬芳,单纯的,唯一的,如浓烈火抗的野蔷薇恣意在风中起舞,中调那一片火红化作转料,温馨甜蜜,荡漾着脉脉温情,尾调渐渐回落,淡淡的黄|色,如离去的爱人唇角一抹淡淡的微笑,恒久不变深埋在发黄的记忆里。
花溪由衷地赞叹:“这一香里既有花之香,也有花之色,还有花之情若是能窖制一段时间,气息会更加完美。”
抬眼看了看方柳,花溪笑道:“这一局,我自愧不如。”
方柳脸色微红,“姑娘猜出是我制的了?”
花溪点点头,“这香该是昨日新制的吧?”
“正是!”方柳不无兴奋道,“昨日听了姑娘‘意和’之说,方某深有感触,才重新制了这一味‘蔷薇’,唯一的遗憾就是时间尚短虽然达不到真正的‘意和’,但这道香我是真的用了‘心’多谢姑娘指点!”
花溪道:“此香乃是方公子自己所悟,花溪当不得这个‘谢’字。这香若能制成蔷薇花型,那更加完美。”
方柳心中早已引花溪为知己,听花溪赞他,心里一高兴,便问道:“方某还要在大华住些日子,不知这段时间还能不能向姑娘读者制香心得?”
方柳是单纯爱香。
花溪也喜欢他这一点,便点头答应了。
尹承宗自在一旁敲边鼓道:“既然方公子要向慕姑娘请教制香的事,出入程府和驿馆都不太方便,不如就定在一品香吧?那里二楼有品香雅室。”
方柳一听便拍手称是:“好啊!如此劳烦承郡王了。”
看着娃娃脸飞扬的喜悦,花溪叹道,怎么答应得这么快啊?不行,即使有心与他论交,那也得想个借口避开一品香才是。
花溪这边正低头寻思,那边女官已经将第一场斗香“蔷薇”一题的结果交给了欧阳铮。
不出意料,自然是方柳获胜。
诃伊满意地看着方柳点点头。方行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不过带着几分挑衅。
方柳看向花溪,见她抬头眼中含笑,像是恭喜自己,不知怎的又红了脸。
余二爷等人道了句恭喜,便默默地坐等第二场开始。
第二场,花香旖旎。
旖旎,即是柔和美丽,婀娜多姿。
拿到这题目后,花溪斟酌了许久才定了方子。十种花,十种香,包容四季,变化多端,就不知今日能不能获胜。
凝神静气,静丵坐不语,等到香气飘进屏风,花溪翕了翕鼻翼
第一百零九章 香烟
清香一瞬刺激了感官,接着突然变化成滑腻如蜜糖的甜美,又好似女子润泽的朱唇让爱人流连,淡淡的玫瑰花香渐渐转浓,温润甜美,温暖的感觉如情人的手抚摸着你的脸,含着无尽的爱恋,即使渐渐淡去,余香犹在鼻端。
“好香……还真是香气旖旎……”千娇百媚的让人想入非非。花溪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余二爷中肯地评价道:“好虽好,只是少了些气韵,前调往中调过渡太快,中调媚且娇,不及前调和尾调……这旖旎二字的表现尚不足。”
“这香不像方公子的手笔,倒像出自女子之手。”尹承宗突然插口道,方柳点点头,低下头不再说话。
尹承宗看向诃伊,慵懒一笑,“听离西月有一名曰‘百媚香’的香品,好像就是出自香美人古夫人之手,本王有幸见识过一次,便是与今日这香品有些类似……”
诃伊的身子一震,讪笑道:“以芬芳得名的香品基调不外乎那些花果……初闻之下有些类似也是可能的……”
“哦,原来如此。本王对此香有几分兴趣,等斗香会结束,本王再向诃伊请教。”尹承宗的语气甚为散漫,听不出什么诚意。
“好说好说……”
这二人之间暗潮涌动,花溪坐在尹承宗身边,似乎也能感到他在与莫诃伊说话时背后周身散发的戾气。
不消一刻,二人便又恢复了正常。
“第二场第二道香品,请各位品鉴。”
屏风外女官的声音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辛夷花素雅,望春而开;兰花娴静,气韵清淡;牡丹国色天香,馥芳华;玫瑰花香,清而不浊,和而不猛,芳氲不绝。
夏夜窗下,素馨,茉莉,幽幽开放,香气不绝,莲花高洁,清香雅致。
待到中秋,月华银光,桂花满树,香飘天外。
俄而,大地银装素裹,那一树寒梅悄然吐蕊,清远悠长。
转眼便又是一季春来早……
四时花开皆不同,谁家花俏,谁家花娇,只道那姹紫嫣红,各领风马蚤,万般风情,唯心知道。
“融揽群芳,圆润曼妙……婀娜万千,当之无愧。”连一向少言的诃伊都忍不住赞叹,余下西月众人自不必说。
方柳沉浸在香气中,口中喃喃自语,“没想到这十来种花香搭配竟会有如此效果……可是用苏合油调和?”
花溪点点头,“辛夷花只取蕊尖,其余皆是花瓣,这一香耗时太久了,幸好平日里积攒,不然还真无法应题了,呵呵!”
果不其然,第二场,大华胜出。
两国各胜一场,这第三场便是关键。
这场比试中,香气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看两道香品熏染起烟后,香雾造型。
在三处宾客集中的廊厅,由三人分别燃同种香,以便众人都能看的清楚,防止因香炉传递破坏了烟形。
中庭内屏风撤去,花溪等人不言不语,只静坐着看那些女官点燃香炉。
第一炉香,香烟袅袅,直上如线,最后在半空中结为球状,经久不散。女官用火箸描画,随着女官手腕轻舒,香气隐隐,那翠色烟雾飘缈幻化万千形态,或书字或画形,时而如峰峦叠嶂,时而如雀鸟游戏花间,妙趣横生。
第二炉香,女官不以隔火熏香,而是以火烧制。香气弥漫,带着松风清新和荷香淡雅,只见那女官取了一盏清水放与炉前,轻轻撩拨,将香烟引入水中,女官起身,端着碗盏绕着厅内席位一周,那香烟便随着碗盏围绕筵席旋转,竟连绵不绝,在众人惊异声中,那女官手腕一转,泼去盏中的清水,香烟方才缓缓断绝。
“这……”方柳吃惊地看向花溪等人,“香烟如缕,巡筵不绝,真是奇特!不知何人所制?”
尹承宗与余二爷看向花溪,方柳心上了然,心中愈发坚定会后要多留些时日,好与花溪切磋。
花溪倒不甚在意,问方柳道:“我这香是偶然在一本古书中看得的方子,只不过略加改动而已。倒是刚刚你那香叫何名?”
、
方柳应道:“宝球香。”
花溪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倒也贴切。我曾制过一味,加枯荷叶经络研磨的粉末,与这烟形形似,却不知其持久。”
方柳耐不住对那不断的香烟的好奇,又问:“不知刚才那道香品取了何名?”
花溪还在思索宝球香的用料,不想方柳询问,便道:“哦,那香叫巡筵香,乃是三宝殊熏之一。另外还有华盖香,取烟如华盖之意;而宝林香需要避风燃烧,烟形倒是与刚刚那宝球香类似。”
方柳痴劲儿又上来了,“不知巡筵香中有何香料?”
花溪笑了笑,“龙脑,||乳|香,外加荷叶,浮萍,旱莲,风松,水衣,还有松?,这一味刚刚你那宝球香中也应加了。然后用炼蜜调和,搓成弹子大小的丸子,必须以慢火烧制,方才能有引烟入水的效果。”
“你品出松蒳了?”方柳显得很开心,“原来你那香中也加了……”
方行清咳一声,打断了方柳的话。
方柳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的叔叔,“怎么了?”
“就要宣布结果了。你要讨教等结束后再说,这般急切,有失体统。”方行无奈地看了侄子一眼,他这侄子眼里只有制香,其余诸事皆不放在心上,眼看如今就要输了,他还这副发痴的样子……这次败北,还不知信王和莫公子会如何发怒呢?
方行说完,睃了眼莫诃伊,却见他脸色如常,没有什么变化,当下松了口气,马有失蹄人有失策,方家这次也尽力了,这次可真不能怪到他们头上。
北面的廊厅内泰王等人拿到了结果,递给了薄野信。
薄野信看罢,笑着说,“这结果早在本王的预料之中,大华能有慕姑娘这样的制香高手,我们输得心服口服。诚如先前所言,大华若胜了斗香会,则西北商路由莫诃伊与贵国有司议定。”
“好!”泰王大喜,举起茶杯,“本王先以茶代酒预祝两国此次和谈成功了!待会儿本王便回宫向父王禀报。”
薄野信也举起茶杯,“哈哈,那是自然,诸位,请!”
众人举杯庆祝,泰王当众宣布,大华胜出。
花溪长舒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恭喜道贺声四起,花溪等人忙不迭地躬身谢过。
因泰王等人要回宫复命,所以未在玉林苑多做停留,薄野信及西月使团众人也随同离去了。尹承宗是玉林苑的主人,要等送走了众位宾客才可离开。
一场斗香会下来,众人已经疲累,余二爷先行一步。花溪与尹承宗说了一声,便去寻慕向卿了。两人回了积香院歇息了一刻,便启程回了城里。
花溪紧张了两日,这一入松了下来,反倒没了精神,上车后便昏昏沉沉的,一下便睡着了,直到马车到了程家二门被翠茗唤醒时,她还有些犯晕。回了屋,午膳未用,洗漱后又躺了下来。直到半夜,花溪才悠悠转醒。
“姑娘,你可算醒了。”
翠茗扶着花溪起身。花溪觉得桌上的宫灯刺眼,抬手抚了抚眼睛,等慢慢适应了光线,才睁开了,“嗯。一躺下就睡死了,可是有事?”
翠茗道:“下晌,慕府里派人来问信儿。姑太太给打发了,就叫人过来看您,结果怎么叫您都不醒。姑太太还以为你病了,专门请了王太医过来。太医说你这两日忧思过甚,才会昏睡不醒。”
“哦?是来问斗香会的事吗?”
“嗯!顺道带了消息过来,宫里昨日下旨,侯爷为翰林院侍读学士。二爷任豫州知府。三爷仍留兵部主事。”
花溪愣了一下,慕断继忠和慕继孝同为从四品, 同时升迁,但知府是外放,可比翰林院侍读学士编撰文史的职位要强上许多。来问斗香会的事,怕是来探消息的,想知道这两件事里面有没有什么关联。
慕家这会儿只怕是人心浮动……
“没有。”翠茗摇摇头。
花溪心上一松,看着窗外黑透了的天,撇撇嘴,“可有吃食,有些饿了。”翠茗忙道:“瞧奴婢光顾着说话,倒忘了姑娘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姑娘等等,隔壁炉子上给您热着呢,我这就去拿。”
随意用了些,花溪让翠茗撤了吃食,拿了本书随手翻了几页,上床睡了。
翌日,花溪早早起身,去中院给慕向卿请安。
慕向卿拉着她问了一阵,“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再叫太医来看看?”
“昨日睡了一下午,晚上起来用了些饭食,又躺下了。估摸着就是前两日没睡好,不碍的。”
花溪摇头道自己无事,又问了慕向卿何时去普济寺还愿。
慕向卿道:“荷花会因为斗香会延迟了一日,长公主那边昨个儿下晌发来贴子,让我带你一道过去。你如今没事了,待会儿收拾一下随我一道去。普济寺那边过两日再去。”
第一百一十章 琼枝(上)
长公主下帖子,还专门提到自己?花溪可不觉得一个斗香会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皇族之人对自己这个籍籍无名的孤女青眼有加。
“荷花会邀请的都是上京各王公大臣府里的夫人和姑娘们,花溪还是留在府里陪林哥儿好了。”
“那怎么成?”慕向卿柳眉一横,嗔怪道,“谨慎是好事,但有时候你不惹事总有事来惹你……长公主指名道姓让我带你去,你不去岂不是驳了长公主的面子?让那些好事的知道了,还不知背后怎么编排。”
恃宠而骄,目中无人吗?无论何时,总是有牵扯不断的关系在里面。
花溪点点头,“那我就随姑母去一趟。”
慕向卿拍拍花溪的手,“嗯,露个面,不想呆了,提早回来就是了。”
荷花会设在太液池。太液池虽不比清湖自然天成,乃是皇家御苑。
入园后,侍女领着慕向卿和花溪穿过九曲回廊,过了一道粉墙才入了内苑。
丝竹管弦伴着那莺歌燕啼悠悠飘来,五彩云裳幻化出一道绝艳的风景。
香风阵阵,美人如云。
“程夫人、慕姑娘,长公主有请!”跑去禀报的侍女回来了。
花溪急忙敛了心神,垂首随着慕向卿走进了临池的水榭之中。
花溪一直低着头,走到水榭中间停下,眼角扫过红木刻花的桌腿旁,杏黄八幅团花湘裙下露出的暗红缎面绣鞋,目光在上面停驻了一刻,描金牡丹舒展着花瓣,肆意张扬着它的艳丽。
花溪挪开了目光,就听见慕向卿在向长公主行礼,便跟着屈膝福身。
刚直起身,那牡丹绣鞋的主人站起来走到了花溪的跟前,“你就是昨日参加斗香的那名女子?”
少女甜美纯净的声音让花溪感到有些意外。微微抬眼,睃见一张圆圆的笑脸,乌溜溜的水杏眼正打量着自己。花溪低下头,“正是小女。”
“你……”
“琼枝,不得无礼。”一个威仪的女声打断了少女的话。
“知道了,母亲。”少女不情愿地应了,可花溪仍然能感觉到那少女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
刚刚说话的该是长公主吧?那这位琼枝又是什么人?
“花溪,来给长公主、洛东王妃和洛西王妃见礼。”慕向卿招呼花溪近前。
花溪上前,规规矩矩地给旁边榻上安坐的长公主和一旁圈椅上坐着
“抬起头来我瞧瞧。”
花溪这才看清了长公主的真容。
当今圣上四十有八,长公主长他一岁,瓜子脸,柳叶眉,生这一双与琼枝一样的水杏眼,乌发云鬓,插着凤钗珠翠,保养得宜,一点不显老态,看着就像四十岁左右的人,金紫色底团花缂丝比甲更显其雍容富贵。
花溪在看到长公主的一刹那,便知道了刚刚的那位名唤琼枝的少女该是长公主的小女儿,圣上亲封的端宁郡主。
“慕姑娘昨日表现,本宫亦有耳闻。”长公主看了看花溪,对洛西王妃点头道,“没想到这人真如梓桐说的一般,生得秀美可人。多大了?”
“回殿下,花溪今年十四。”花溪恭敬地答道。
“明年及笄啊?比淑敏小两岁。”淑敏是韵宜的字,说话的是洛东王妃。
“那也比我小两岁。”琼枝欢悦的声音响起,人已经到了花溪跟前拉着她的手,“母亲,人都给你们请过安了,这会儿能让她陪陪我吗?”
长公主睨了琼枝一眼,“各家的姑娘那么多,怎么没见你去寻她们?我这儿刚碰到个可心的人问个话,你倒是来打岔。”
琼枝上前扯着长公主的衣袖撒娇道:“这不是程夫人来了,有她陪着您和两位王妃姨姨聊天,就不用我和慕姑娘陪着了,关于那香会的事我问了她再告诉您还不成。”
长公主手指在琼枝眉心虚点了一下,“你啊你……”转头拉着琼枝的手对花溪道,“得了,慕姑娘,这是我小女儿琼枝……昨日才从河阳行宫回来,没赶上斗香会。今儿听说你来,特地在这里等着要见你。我就不留你说话了,你去陪陪琼枝好了。”
“是。”花溪应诺,看了眼慕向卿,便跟着端宁郡主出了水榭。
一出水榭,周围的在池边观荷的各府的姑娘们往这边凑上来,纷纷给端宁郡主请安。
琼枝不耐烦地挥挥手,“免了,你们自去游玩吧。这里人多,你跟我去别处走走。”
花溪瞥了眼琼枝,见她面色淡然,哪里还有刚才水榭里的对着长公主说话的亲昵甜美笑容,神情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倨傲。花溪不禁暗道,真是皇家里的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自己待会儿得小心应对才是。
花溪迈着步子跟上琼枝,身边马上有两名侍女近前来给二人撑伞。
一路慢行,顺着粉墙一直往北,出了月牙门又是另一处院落。
院中有座奇石砌成的假山,顺着小路一直走上山顶,上面是开阔地,立着一座小亭,亭外还种了几株玉兰,绿油油的绿叶在阳光下泛着金色。
琼枝和花溪一进亭子,侍女便在靠着亭柱的廊凳上放好了只金丝红缎坐垫。
“你们俩去弄些消暑解渴的汤水和时果来。”琼枝坐定后,便支开了侍女。
假山四周树木葱茏蓊郁,小亭庇荫,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嗅着树叶干净清新的气息,花溪只觉得神清气爽,舒服惬意。
琼枝双手搭在亭子栏杆上,头倚在上面,斜睨着站在一旁的花溪,突然开口问道:“这两日你与子澄哥、文宣哥都在一起?”
“子澄?文宣?”花溪在清湖诗会上曾与尹承宗和欧阳铮一路同行,知道这是二人的字。
乍听见端宁郡主问起这两人,花溪第一反应便是装作不知。
琼枝收回了目光,轻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该不知道承郡王和欧阳世子的字才对。”
花溪忙道:“原来郡主问的是承郡王和欧阳世子。这两日欧阳世子主持香会,花溪坐在下首参赛,并不曾接触。至于承郡王,也只有与比赛时才能见到。其余时间两位应该是陪着三位皇子和西月信王。”
第一百一十一章 琼枝(下)
出差回来了,更得晚了,字数少了点,五一放假多写点补上
琼枝猛地转过头,见花溪神色如常,双眸平静如水,不禁眨眨水杏眼,疑惑道:“听她们说承郡王帮你挡了古丽珠的酒,可是真的?”
花溪点头道:“嗯。”
“看来他待你真的与旁人不同……”
“第二日还要比试,承郡王怕我耽误,郡王担着皇上给的差事,自然要多上点心……”
琼枝看着花溪,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端倪,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不爱慕承郡王吗?”
琼枝突然这么一问,倒叫花溪愣了愣。她下意识地摇头。
“果真?”琼枝的眼睛睁得圆啾啾的,很亮。
“但京中贵女里很多都中意子澄哥……”琼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服气和怨怼。
“花溪对承郡王没有爱慕之情。”
花溪有些意外,琼枝是喜欢尹承宗吗?
琼枝点点头,“嗯,我瞧着你是个好的。不卑不亢的,话又不多……不像那些人见了我就往上贴,恨不得把好话说尽了,要么就是变着法儿地哄我开心……哼,我若不是郡主,她们还会凑上来吗?!”说话间哪里还有刚刚的倨傲之气,也丝毫不避讳花溪这个外人在跟前,随意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这端宁郡主倒是有有些意思。
花溪放松了下来,莞尔道:“莫非郡主刚刚是故意领着花溪在大庭广众之下走一圈,以示恩宠,好看看花溪是不是攀龙附凤之辈?”
琼枝面色微红,小声嗫嚅道:“我就是看看文宣哥说得对是不对……”
花溪没听清,“嗯,郡主说什么?”
“没,没什么……”琼枝摇摇头,朝花溪招招手,“坐,给我讲讲斗香会的事,我陪着老太妃去了河阳行宫没赶得及回来。她们可都说你是大华第一香美人……”
“香美人?这称号花溪可当不起。”
花溪俯身准备坐下,琼枝又惊叫了一声:“等等,凳子凉!”
琼枝将自己坐的那只金丝红缎坐垫往外挪了半截,笑着拍了拍,“你一半我一半。”
花溪道:“没事,花溪就坐旁边。”
琼枝不依,“别,你先凑合着和我坐坐,等会儿侍女们回来再给你搁上。莫非瞧不上我,不愿和我同坐?”琼枝撅起了嘴。
放下天生的优越感,能这般与你亲热对于身为皇族之后的琼枝来说定是极其难得。看得出,她是真心与自己结交。
“郡主不嫌弃花溪,花溪已经心满意足了,哪还敢嫌弃郡主。”
“别叫我郡主了,叫琼枝好了。”琼枝拉了花溪一把,让她坐下。花溪笑笑,在旁贴着坐垫边坐下,生怕挤着琼枝。
琼枝倒不认生,背径直依靠着花溪,好像靠着多年的朋友一般,“你身上熏了什么香,真好闻,像橘子……”
花溪冷不防地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后来见她说话随意,倒也放松了焉,笑着答道:“哦,早些时候制的,橘子叶捣烂合着竹片熏蒸出来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个侍女捧着茶水时果回来了。
琼枝招呼侍女给花溪另外置了个坐垫。等侍女把坐垫拿来,花溪与琼枝已经聊了许久,两人越聊越投契。
琼枝说话直来直去,并不想起初那样带着试探和暗示。花溪才发现她是率真可爱,还带着点古灵精怪,在外人面前摆郡主架子,私下里若是真的认同你,便真心想跟你结交,丝毫不矫揉造作。
琼枝一直缠着花溪询问制香的事,多半倒是问了尹承宗在斗香会上的事。花溪掩过了古丽珠的那杯可能有问题的水酒,余下的关于尹承宗斗香的事倒也说了个七七八八。
琼枝听得仔细,那神情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花溪越发肯定她是在意尹承宗,禁不住打趣道:“琼枝若想多知道些香料上的事,不妨多向承郡王讨教。花溪知道的那些多半是从书上看来的,不比承郡王自家有铺子,见着了自然就识得了。”
琼枝嘟着嘴,不满道:“我倒是问过他,他只说没空。平日里也难得见他去铺子里一趟,我去哪里问他……也指望这能从你这里多知道些,赶明儿他说起来我也好能答上话。怎么着,你还不愿意教我这学生不成?”
花溪笑着说:“郡主大人有命,花溪莫敢不从。到时候你嫌枯燥,可莫要埋怨我。”
琼枝小嘴一抿,“不会的!咱们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两人正说笑,听见下面园子里一阵笑闹,有人到这边来了。
琼枝皱了皱眉,吩咐侍女道:“去看看谁在下面?”
其中一个侍女跑了下去,不一会儿回来报说:“是景福、景和两们郡主,并田姑娘、何姑娘,还有慕家的两们姑娘一道游园过来了。”
“哼,她们俩来了?没说要上来就别惊动她们……”琼枝不耐烦道,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花溪,“你家那两个姐姐来了,你要见吗?”
“碰到了就打个招呼,碰不到就算了。”她是不会主动去见慕家的人的。
琼枝撇撇嘴:“除了淑敏好些外,其他人我还真瞧不上眼。能跟景福、景和那两个丫头混在一起的……心眼少不了……我看你能躲着还是躲着的好!”
“嗯!”花溪愣了愣,应了一声,低头啜了口茶不再说话。
琼枝转头低声吩咐道:“下去一个盯紧点,听听她们说什么。”
侍女下去后,过了一刻,下面的说笑声渐渐远去。
人已经走远了,并没有上山来。
侍女回来说,她们往小明池廖风阁方向。
琼枝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子澄哥他们可都在廖风阁……”
小明池与太液池相邻,有小路相通。花溪听了侍女的话,才知道原来各府的公子不是没参加荷花会,而是在小明池赏荷。
琼枝往廊凳上靠了靠,漫不经心吩咐道:“今年荷花会是母亲主办,出了什么乱子传出去母亲声誉有损。你去寻大嫂,让她去看看。园子里人多,别让人冲撞了景福她们可不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路遇
两人又坐了一阵,长公主派人来请琼枝和花溪回去。
花溪和琼枝回去时,水榭里的人比刚才多了许多。一群人围着长公主不知说些什么,其中两个容色妍丽的少女说得最为起劲儿。
花溪找到了侍立在一旁的慕向卿,凑到好身后站好。
琼枝见到两人,脸色一黑,看也不看那两名少女,径直走到前面两位妇人打扮的贵妇身边问候说:“两位皇嫂来了!”
两位少女起身给琼枝行礼,琼枝斜睨了两人一眼,“哟,福姐姐、和妹妹也在啊!怎么没去逛园子?”
不待二人回答,她转头又坐到长公主身边,“母亲,急着找孩儿回来所为何事?”
景福、景和见琼枝爱理不理,对视了一眼,知趣地闭了嘴,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长公主拉着琼枝道:“景福说下晌姑娘们想搞个诗画会,和廖风阁打擂台。这怎么打法?题目怎么拟?令官儿谁当?这一起子人都说你点子最多,这不把你叫回来问问。”
“敢情我歇一会儿还被抓来当壮丁?”琼枝撅着嘴埋怨,“人家可刚刚跟花溪说好了要去铺子里看香料。您这半路把我截下来,行,我是您女儿自然认了。
可您害得我的失言,怎么着也得赏花溪点什么做补偿吧?“
长公主笔着说:“好好好,就知道使唤你没那么容易。待会儿把前两日从南洋带回来的那两块香木赏给花溪好了。”
花溪闻言忙从慕向卿身后走出来谢赏。
刚欲退下,却听见长公主身边坐着一位圆脸白净穿紫红妆花褙子的贵妇问道:“这可是那斗香会上的那位‘香美人’?”
花溪不知是谁,去听慕向卿在旁插口道:“泰王妃,我这侄女只不过是侥幸帮着承郡王赢了比赛。今日这园子里的哪个不是美人,那诨名她可当不起。”
这女子是泰王妃。
“呵呵,既然都是美人,怎么当不起?”泰王妃笑了笑,“早先听府里的秦夫人说起过,今儿还头次见,果然生得俊俏。秦夫人常惦记你,得空了不妨到府上坐坐看看她。”
花溪低着头,感觉到泰王妃的视线在自己脸上逡巡,点了点头,“谢王妃,花溪省的了。”
泰王妃没再说什么,花溪便退下了。
后面,琼枝将诗画会的规则理了个大概说给众人听,间或说上两句俏皮话逗趣,逗得众人大乐。
“你这法子不错,就跟行酒令、花令一样,轮着谁,诗词、画、曲出一个就是了。这令官儿谁来?”长公主询问众人的意思。
大家都看向琼枝,洛西王妃笑着说:“一事不烦二主,点子谁出的,令官儿就谁当了。”
琼枝不依,拽着长公主非要讨了赏才肯做。长公主嗔了她一眼,宠溺地拍拍琼枝的手,许了她一对紫金凤翅钗才让琼枝点了头。
长公主又道:“你们年轻人热闹,我们就不去凑趣了。刚好小明池那边廖风阁和太液池这边的御风阁二楼有走廊相通,诗画会就定在御风阁。你们小辈们要斗诗斗画的,有个廊子来回让人传信也方便。”
众人应了,琼枝倒起身拉了花溪准备出水榭。
花溪不爱凑热闹,加上慕韵琳和慕韵宁也在,指不定背后阴自己一把,便想回程府去。琼枝不同意,死活不让花溪离开。
花溪求饶道:“……要我去品香我绝不推辞,只是这书画诗词我不擅长,姑奶奶就饶了我这次吧。再说了,刚刚可不是你让我躲着她们俩吗?”
琼枝想想也是,叹了口气,郁闷地说道:“这是麻烦。好了,这次先饶了你。今日你可白得了两块香木,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过两日我再去找你。”
花溪点点头,“省得了。您大恩大德慕不敢忘!”
两人在水榭边说笑了一阵,琼枝便离开去了御风阁。
傍晚,有戏班子在太液池画舫上唱堂会,长公主要留了慕向卿陪她,花溪给慕向卿招呼了一声,便一人坐车回去了。
路过九品斋,花溪记得林哥儿喜欢吃甜口,便到铺子里挑了些爽团和芝麻小酥饼包好,准备给林哥儿带回去。
刚走到门口,花溪看见莫诃伊从对面的茶楼里走了出来后,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叫了马车过来,然后立在门口看着楼上似乎在等人。
花溪收回了脚步站在门侧没有出去。
不多时,薄野信从楼里出来进了马车。
花溪一直等他们离开才从九品斋出来。谁知刚踏出半步,花溪顿住了。对面欧阳铮走了出来,后面还路着两人搀扶着一人。花溪定睛一看,那被扶着的人竟是慕修远。
他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铮敏感地察觉到对面戴着帏帽的女子正看向这边,待看见马车上的印记后,再看那身形猜出了来人是谁,微微颔首示意。
花溪想起马车上的标记,知道欧阳铮认出自己,便走了过去。
“欧阳世子。”花溪福福身,“我三哥这是……”
“刚与朋友吃饭,偶然碰见三公司和陈鸿希一起喝多了……”欧阳铮正解释,后面吵吵嚷嚷着又出来一锦衣公子。
锦衣公子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欲挣脱扶他的小厮,“松开,二爷我没喝多。修远啊,来,咱们再来……你不去荷花会怕见着表妹,哥哥陪了你一上晌,下晌你陪哥哥去个地方。我说慕修远,你小子哪里去了?别老惦记你那表妹了,哥哥带你去……唔……”
那锦衣公子被人后住了嘴,发不出声,身子猛地一晃,差点扑到花溪身上。
欧阳铮眉头一皱,伸手拉住花溪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花溪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人已经到了欧阳铮身后。
速度太快,花溪脚下一时不稳,差点跌倒,她本能地扶住前面的欧阳铮站稳,前面的身子一僵,花溪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攀着欧阳铮的腰,慌忙松开手,将欧阳铮手里握着的手带了出来。
欧阳铮手上一松,偏头不自然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帏帽下的脸红成了一片。
欧阳铮转过头,脸色一沉,“还不赶紧把你家二少爷带回去。灌了两口黄汤就开始耍酒疯,要御史知道了,又要闹腾了。”
“是是……”那小厮忙不迭应诺,不想一松手,锦衣公子又开始嚷嚷了,“混蛋,谁给你的胆子敢不让本大爷说话,你……”
“你什么你?陈鸿希,睁开眼看清楚我是谁再开口!你不省事就罢了,还拉上慕家三公子,是不是要我告诉你爹和大哥你干的好事?”
陈鸿希半眯的眼睛好不容易有了焦距,看清楚欧阳铮的?br />